七队未发现异常!
六队未发现异常!
五队、四队、三队、二队,均未发现异常!
一队副队长开始沿街道,在各个隐蔽身形的地方清点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
少了谁?
颜博!
【第二十四章】燕世子
颜博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回了颜府,家眷们速速赶往福寿院。
年绛珠怀有身孕,老太太怕她出事,便让人瞒了她。大爷颜硕在听闻弟弟的噩耗后,当场气晕,大奶奶忙又张罗请大夫,熬药喂药,也没能赶过来出谋划策;三奶奶早不在府里走动,大家也没通知她;二爷差旅外地;只有二奶奶尤氏、颜婳、颜姝、封氏以及华珠抵达了明厅。
老太太是侯门嫡女出身,素来讲究,莫说见人,便是歪在房里养病也得收拾得齐齐整整,但现在,她连头发都没梳,随意裹了件棉袄子就出来了。
“我的博儿啊,我的博儿…”
老太太哭得声嘶力竭,三个嫡孙,老大病弱,老三战死,唯一健壮的老四眼下又被杀人犯给掳了去,她的心窝子疼死了!
封氏坐在老太太身旁,也哭得不像样子。
二奶奶尤氏与颜姝站在一边,拿帕子抹泪。
哦,颜婳是什么表情呢?
她的表情丰富极了,睫羽颤得飞快,脸色由红转白,再转青,最后变得毫无血色。
这是她十五年来头一回尝到失策的滋味儿,她那么聪明,博古通今,上晓天文,下知地理,绝句、律诗、八股文…哪样不是手到擒来?
她以为,凭着自己的头脑与智慧,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有天赋,都…不会出错才是!
“凶手之前杀的都是中年官员,四哥明明才二十四岁,不应该在凶手的猎杀范围啊…”
老太太操起手边的杯子就朝颜婳的脚边砸了过去:“你…你还真把自己当神仙了是吗?你以为随便翻几卷卷宗,看几个案子,就能成神探了?你父亲都破不了的案子,你又哪里来的狂妄资本瞎出主意?”
她有多爱颜婳,只会更爱颜博,更遑论她已失去一个孙子,颜博又是唯一能继承颜府家业的孙子?!
颜婳站在大厅中央,手脚冰凉,老太太还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过她,这比用鞭子抽她一顿还难受!
凭心而论,看着颜婳在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栽了跟头,华珠的心里是畅快的,颜婳不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女子吗?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将亲哥哥送入了火坑,这件事若一不小心传出去,颜婳怕是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但,出事的人是颜博,华珠笑不出来了…
就在老太太几乎哭晕之际,一名紫衣华服少年快步走入了房内,所有哭声戛然而止,连月光都仿佛冻住。
华珠眨了眨眼,先是看到一双鎏金麒麟纹深靴,洁净而泛着黑光,隐隐透出一种不可触摸的矜贵。而那深靴之上,纯正的紫色若流泻的瀑布,直坠而下,那若隐若现的云纹,好似飞溅而起的水雾,朦胧地缭绕着他挺拔欣长的身姿。
华珠的视线缓缓上移,划过他腰间如雪脂一般大小却价值连城的玉佩,又攀上胸前经六十七道工序才能完成的白玉兰盘扣,最终停在他斜领的淡金莽纹之处,便不再往上。
与赫连笙相似之人,她…暂时不太想见!
老太太携众人起身,朝他行了一礼:“世子。”
“我会把表哥带回来。”
说的是“带”,不是“救”,众人一惊,齐齐望向了墙上的沙漏,申时已过半(凌晨四点多),颜博…极有可能已经遇害了!
华珠站起身,望着他已走向门口的背影道:“敢问燕世子,打算去哪里找寻四表哥?”
他手中有最精锐的暗卫,搜寻速度比官兵们快上两倍不止,只是,城镇如此之大,在天亮之前把人搜出来,与大海捞针差不了多少。
赫连城回头,不悦的目光倏然射向华珠,华珠忙低下头,听得他冷哼一声,“本世子去哪儿搜需要向你汇报?”
见华珠始终低垂着眉眼,又道,“你是谁?不像府里的小姐。啊,你该不会就是四表哥给我找的小侧妃吧?”
什么?
小侧妃?
那晚绛珠把她打扮得那么浓重,还真是相亲?而且是做妾?!
华珠骂人的心都有了,重活一世,如果还是给人做妾,她不如爬回坟墓得了!
但转念一想,她一介县丞庶女,给举世无双的燕世子做妾,在别人眼里,恐怕还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华珠暗暗一叹,神色如常地行了一礼,却并无抬头与赫连城四目相对的打算,“年氏华珠,见过燕世子。”
“嗯。”赫连城好奇地看着她,因她微低着头,叫他看不清全貌,他反而越心痒痒想看个究竟,“哦,我忘了,那天晚上我应该去凉亭找你的,不过我有事耽误了,等我办完表哥的事,再补给你一晚上。”
什么叫再补给她一晚上?她是欲求不满还是怎么着?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的?旁边还杵着那么多人呢!
华珠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这人埋了!
深吸一口气后,华珠言归正传:“世子,如果你有多余的人手的话,请分出一队前往十里坡的坟场。”
“为什么要去那里?”赫连城挑了挑眉,这丫头总低着头,好像不是一般地害羞!然后,某世子也不等华珠回答就跨出了明厅。
华珠瞳仁一缩,这人真是…
“凶手无论杀人、纹身、抛尸还是取内脏,都是按照某一规律来的,唯一不符合规律的是第四处抛尸地点胭脂铺,我大胆推测,要么是凶手在情急之下抛错了地方,要么是尸体被人移动过,我个人更倾向于第二种!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根据凶手的作案规律来看,这起案件的终点应该在十里坡坟场!”
赫连城就注意到华珠说的是“案件的终点”,不是“第五处抛尸地点”,赫连城停下脚步,自门外问:“什么意思?”
颜婳不屑地扫了华珠一眼,不过是个名不经转的县丞庶女,能比她聪明吗?还不是在剽窃她的观点?
颜婳敛起鄙夷,柔声道:“我先前说了,人有五脏,凶手已取其四,这一回他取出脾脏,案件自然就完结了。”
赫连城的眸色一深,关于这点,他认同颜婳的推断。
华珠却摇了摇头:“我说的完结不是指凶手杀完五个人、取出五种脏器。这起连环杀人案给我的感觉,更像…一场仪式!他先前所作的一切,包括杀人,包括纹身…都仅仅是准备工作,今晚,他会完成仪式的最后一步!如果你手中有多余的人,如果你其实也不确定要搜哪儿,不若分几人去十里坡坟场看看!你也许有机会,赶在仪式结束前抓住真凶!”
又或者,把其余四名死者的内脏找回来。
至于颜博,华珠觉得,他已经遇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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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获救
大家坐在屋内焦急地等待着,老太太与封氏的眼睛都哭肿了,已经流不出一滴泪来。
尤氏正襟危坐,时不时以袖子掩面打个呵欠。
颜姝倒是睡意全无,只恶狠狠地瞪着华珠,恨不得用目光将华珠的脸射成筛子!
华珠在做什么呢?
她趴在桌上,用一支奇怪的笔,在一个奇怪的小册子上画着什么,她拿笔的姿势也很奇怪,不是提,而是握,且手贴着桌面,好像…写起来很轻松的样子。
颜婳不由地多看了华珠两眼,对于一个学霸来说,随时随地摄入与学术有关的知识是一种习惯,随时随地纠正与传统相悖的东西也是一种习惯,更何况…
颜婳冷冷一笑,走到华珠身边轻声道:“表妹,你写字的姿势不对。”
我怎么写关你什么事?
华珠仰头,甜甜地笑道:“知道了,表姐。”
继续这么写!
颜婳碰了个软钉子,又盯着华珠的笔记问:“你在画什么?地图吗?”
“嗯,差不多吧。”想起这个女人前世做的恶心事,华珠觉得和她多讲一句话都膈应。
颜婳自讨没趣,尴尬地坐回了椅子上。
不多时,张睿家的在门外朝罗妈妈招了招手,张睿家的管着二进门,平时负责人员的出入情况,一般在早膳后向封氏汇报,今儿这么早,还追到福寿院了,许是有要紧事。
罗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与张睿家的交谈半响后回了封氏身边,小声道:“王三爷来了消息,说夫子病了,晚两天再来咱们府里授课。”
约莫是受了明德太后的影响,北齐女子重才多过于貌,一个女人不漂亮没关系,但一定得识字,否则嫁入夫家也是要受冷眼的。而越是显赫的门第,就越注重才学方面的培养。
王三爷才华横溢、见识卓越,早年任过帝师,后不知什么原因辞官回了琅琊,但又与本家不合,遂自立了门户。
想请他教学的人成千上万,但他挑学生,当年他先挑中了颜三爷,后又挑中了颜婳。不巧的是,王三爷有非常严重的头风病,一到冬天便频频发作,往年他都请假,今年他安排了人代课。
封氏神色复杂地看了颜婳一眼,说道:“也好,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原本我也打算暂时停掉婳儿的功课。天快亮了,你去给老祖宗备点儿小米粥。”
罗妈妈福着身子退下了。
屋子里的人依旧留在原地,忍受着时间的凌迟,沙漏每多流下一格细沙,心底便多出一道口子。
老太太快要支撑不住了,身子轻轻地晃了起来。
封氏忙与尤氏一起扶住她。
“老祖宗节哀!”
是尤氏的劝慰。
啪!
封氏一巴掌扇在了尤氏的脸上,“你在咒我儿子死吗?瞧你这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告诉你,便是博儿真遭遇了不测,这个家也轮不到你们来当!”
“儿媳知错了,请母亲恕罪。”尤氏低头退到了一边。
打完尤氏,封氏脱力地坐在了老太太身旁,已经干涸的泪腺再次如新开的泉眼,呼啦啦地冒出泪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苦,为什么要她经历两次?
“老祖宗,太太!”罗妈妈踉踉跄跄地奔入房内,头发跑乱了,裙裾刮破了,连手也在墙壁上擦出血来了,“四爷…四爷回来了!”
是的,颜博回来了。
浑身血污,被赫连城的暗卫送回了清荷院,万幸的是,他除了重度昏迷,背部有红肿,脚腕手腕带有擦伤以及极度虚弱之外,并无生命危险。
老太太激动得差点儿给赫连城跪下,“多谢世子救了博儿…”
赫连城扬眉,睁大清澈如水的眸子道:“不是我救的,我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小道上,表哥和凶手都在里面!”
换句话说,有人救了颜博,也抓了凶手,放在半路等赫连城去取。
那条路,是没有任何官兵去搜索的路,却也是通往十里坡坟场的必经之路。
若不是华珠乃一介弱女子,又整晚都未离开众人的视线,赫连城甚至要以为,这件漂亮的事儿是华珠干的。
现在,他要去找他的小侧妃,问凶手到底是按什么规律作案的,哎呀,他抓心挠肺好久了,等不及衙门的审讯了!
清荷院的正房,年绛珠泪如雨下,她是醒了才知道昨晚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难怪她这段时间总心神不宁、噩梦不断…
华珠安慰道:“姐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别伤心了,可得保重身体,为姐夫生一大胖小子!”
年绛珠破涕为笑,握紧了华珠的手,“妹妹,这次真要多谢你了!世子说,是你告诉他走那条路,他才那么快找到你姐夫的!若再耽搁久一点,不知还有没有命了…”讲到最后,又哭了起来。
按照时间来算,就算赫连城真的赶到坟场,颜博也已经没命了,真正救了颜博的是那个不愿露面的人。
唉!谁这么雷锋啊?
临近晌午,颜博悠悠转醒,太过虚弱的缘故,他浑身无力,但并不影响赫连城与华珠对他的探视。
年绛珠喂他喝了点儿小米粥,又扶他靠坐在床头,然后带着丫鬟们出了屋子。
因华珠是女眷,不宜与衣冠不整的颜博打照面,便等赫连城进去后,立在了屏风外。
赫连城就问:“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儿吗?”
颜博点了点头,“我本来在巷尾守着,突然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暗影,我跟了上去,后面,他打晕了我,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在一辆马车上。我以为,他会立刻杀了我,但他没有…”
华珠结合颜博断断续续的描叙,将事情的经过理了一遍。
那人将颜博带到十里坡坟场,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一颗巨大的五芒星。
然后拿出五个瓶子,依次置于五芒星的五个角内,其中四个瓶子装着内脏,应该来自于之前的四名受害者。不用说也能猜到,最后一个瓶子是为颜博的脾脏做准备的。
那人拿出匕首,准备对颜博开膛破肚,但在杀颜博之前,先灌颜博喝了一碗迷魂汤,后面的事颜博完全没了印象,再睁眼就是刚才。
赫连城砸了砸拳头,气急败坏道:“这么说,你没看见我师父长什么样?”
师父?颜博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赫连城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哼道:“能抓住这么棘手的元凶,我决定了,要拜他为师!”
你拜,人家就得收吗?
哪来的自信,觉得全天下的人都不会拒绝你?
这性格…真像前世的太子啊。
华珠心头一痛,像有细针戳进了最柔软的地方,深呼吸,转移了注意力:“姐夫,第四处抛尸地点确定是胭脂铺吗?”
颜博答道:“是烟花铺。”
华珠眉梢一挑,这样就全部说的通了。
谁?谁这么雷锋?快站出来给大家调戏一下!
【第二十六章】厌胜之术
十月十七,颜家接到请帖,华珠才知太子妃也来了琅琊。
李婉,琅琊李家嫡长女,由景仁帝赐婚做了赫连笙的太子妃。
华珠前世入宫时,赫连笙与李婉已是帝后。李婉常年缠绵病榻,不许妃嫔请安,华珠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她就死在了这一年的深冬。
赴宴前,赫连城身边的福公公带着两名宫女亲自为华珠打扮了一番。
梳妆完毕,华珠去往了二进门处,那里,已有马车等候,当然,也有人。
这是华珠今生头一回见到赫连城的容貌,依旧是一袭紫衣,华贵高雅,鞋面干净得不染一粒尘沙。那张巧夺天工的脸,因年龄的缘故隐隐透出不谙世事的青涩,却越发显得白璧无瑕。
她的太子,被颜婳害死时,也是这副姿容,也是这般好年华。
眸子里闪过一丝黯然,华珠走向了赫连城,“燕世子。”
这回,她没再低着头,赫连城也终于看清了她容颜,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惊艳,小小年纪,清秀水灵,偏偏又有种他无法形容的风韵,嗯,感觉很亲切。
“上车。”赫连城说完,一名太监跪伏在地,他踩了对方的脊背上去。
华珠跟着上了马车。
这时,颜家姐妹手挽着手出来了。
“世子表哥,华珠表妹,你们也要去李府赴宴啊?我和你们一起吧!”是颜姝提着裙裾跑过来了。
赫连城挑开窗帘,英俊的小眉头一皱,“不要,我不习惯和别人同乘一车。”
颜姝咬唇:“可是华珠…。”
赫连城打断她,“她怎么能一样?她是我的小侧妃,将来我还要搂着她睡觉的。”
华珠的脸一白,流氓!
颜婳看着庶妹出丑,只觉好笑,其实,像赫连城那么尊贵貌美的男子,哪个女人不着迷?便是她小时候,也是心动过的。只不过,她很清楚自己的未来,绝不是什么世子妃,或者燕王妃!
她当初会输给李婉,不过是年纪小罢了!
现在李婉已病入膏肓,她的机会来了!
太子妃之位,一定是她的!
几人很快到了李府,赫连城去找赫连笙叙旧,华珠等人则在丫鬟的带领下前去拜见李婉。
李婉穿着明黄色宫装,端坐于梨花榻上,她长得非常柔美,瓜子脸,五官精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但到底身子不好,描了妆容也掩不住满眼的虚弱。
“太子妃金安。”几人给李婉行了一礼。
李婉温柔的目光微微凝了一下,尔后指向一旁的椅子,笑道:“你们来得挺早,她们都还没到呢,快坐。”
“谢太子妃。”几人在左手边的冒椅上坐了下来,很快,宫女月娥奉上热茶。
琅琊三大家族,李家,王家,颜家素有往来,李婉自小与颜家姐妹认得,就问颜婳:“那位小姐瞧着面生,可是你们家的亲戚?”
颜婳恭敬地答道:“是我二姑姑的女儿。”
华珠起身,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年氏华珠,给太子妃请安。”
李婉颇有深意看着华珠,“年家小姐?我记得…李府台的儿子曾与年家结过亲,是你吗?”
华珠就点了点头。
李婉苦笑着皱了皱眉,唏嘘道:“年家与咱们李家险些成了亲家呢,是我那远房弟弟福薄。”
“臣女惶恐。”华珠福了福身子,心中却琢磨着,赫连笙看上她的事儿,李婉到底知不知道?
李婉抬手示意华珠坐下,又看向被冷落了良久的颜姝,笑道:“我入京时姝儿才几岁,转眼都是个大姑娘了。”
颜姝受宠若惊地红了脸。
颜婳回过头,从丫鬟手中拿过一个长方形锦盒,呈到了李婉面前,并柔声道:“婳儿偶尔得了一副名家真迹,想献与太子妃。”
月娥接过锦盒,检查了一番,遂双手呈给了李婉。
李婉定睛一看,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惊呼:“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王羲之,琅琊最著名的书法家,他写的《兰亭序》被喻为天下第一行书,别说李婉了,连皇帝都对它垂涎三尺。
李婉的眼底露出惊喜的神色来,“早年它被明德太后收藏,后由太后转赠给了王帝师,它可被列为王家的传家宝了,又怎么在你手里?”
颜婳的眉宇间闪过一丝得意,“婳儿是王帝师的学生,这幅画,正是恩师所赠。”
华珠心中冷笑,献宝是假,表明自己受王三爷的器重是真,看来,颜婳迫不及待想做太子妃了!
“咳咳…”李婉突然不适,掩面咳嗽了几声,月娥喂她喝了一口温水,她以帕子擦了嘴,摆手叫宫女拿着锦盒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道,“哦,我想起来了,琅琊发生了几起悬案,听说,是有人助世子与颜四爷破获的,婳儿这么聪明,一定是你吧?”
颜婳闻言,笑容倏然僵在了唇角。
李婉就仿佛很是惊讶的样子,“不是婳儿吗?那是谁?”
目光扫过颜姝与华珠,华珠起身,很诚实地道:“回太子妃,是臣女。”
“咳咳咳…”李婉咳嗽了一阵,好奇地问,“哦?那快与我说说,你是怎么找到线索的?”
李婉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还是她就想挫挫颜婳的锐气?不管如何,反正能给颜婳添堵是一件很美的事!华珠“娓娓道来”:“我最先注意到的是抛尸地点。太子妃在琅琊长大,可知半月山、白云寺和碧波桥都有什么特点?”
“半月山…盛产金矿,白云寺…丛林深处,碧波桥…是琅琊最大的淡水桥。金矿、茂林、淡水…金、木、水?”李婉瞪大了眸子。
李婉就有了一丝成就感,“难怪颜四爷说第四处抛尸地点是烟花铺,而非胭脂铺,因为烟花铺乃贩卖烟火之地,谓火!”
讲到这里,李婉似有顿悟,“所以第五处抛尸地点必须是与土有关的,你便想到了坟场,但本州坟场有三处,你怎么能确定就是十里坡那个?”
华珠找宫女要了一张地图,圈出前四处抛尸地点,这么一看,正好形成了西、南、东、北四个方位,“金木水火土,西南东北中,位于前四处抛尸地点中心的坟场,只有十里坡。”
“连方位也对应了五行?”李婉问。
华珠点头,“不止方位,凶手所作的每一步都对应了五行。前四名死者是三十五岁到五十一岁之间,有人便认为凶手专杀中年人,这其实是走入误区了。”
颜婳的脸又白了几分!
华珠就道:“我查了他们的生肖,依次是鸡、兔、猪、马,正好对应金、木、水、火。颜四爷属狗,对应土。”
“还有呢?”李婉追问。
华珠不疾不徐道:“五行对应的五脏,依次是肺、肝、肾、心、脾,凶手就是按这样的顺序取走了前四名受害者的内脏。”
李婉眼底的惊诧已经怎么掩都掩饰不住了,“那…纹身又怎么解释?”
“五行神兽:白虎、青龙、玄武、朱雀,黄龙。”
“如此复杂、如此严密的…手法,似乎不止杀人这么简单。”
华珠凝眸道:“杀五行生肖,取五行内脏,纹五行神兽,选五行方位,抛五行之地,足足五个五行,这是一种极为恶毒的厌胜之术,专门用来诅咒人的。”
“诅咒谁?”李婉满眼惊恐。
华珠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凶手在坟场画了一颗五芒星,五芒星代表女性…他要诅咒的,是一个女人。”
【第二十七章】藏龙卧虎
密室内,一名身着深蓝色锦服的男子一下一下瞧着桌面,屋里没有燃灯,他的容颜隐在暗处,但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令人臣服的威压。
李婉为他满上一杯七十年的月夜醇,轻声道:“殿下,觉得年小姐如何?”
赫连笙的指腹不知摩挲着什么,发出微弱的摩擦之响,而他精致的眉眼随着这一动作,渐渐透出一抹冷冽又意味深长的笑来,“凶手交代的她全猜中了,凶手没交代的她全解释清楚了,真有当年狄公之风范。你说,她会不会参与了此事?”
不待李婉回答,又干笑了两声,“开玩笑的,她纵然再聪明,也只是一名闺阁女子,我更好奇的,是那个救了颜博并抓获真凶,却迟迟不肯露面的人!”
李婉沉默。
须臾,幽暗的室内响起咳嗽声。
赫连笙轻轻握住她的手,那冰凉的触感,像万年不化的玄冰,让李婉越感觉不到丝毫温度,“虽然凶手是哑巴,除了点头承认罪状之外,没能提供更多信息,但我觉得他是冲着你来的,想想你这身子骨,怕是有人…等不及太子妃的宝座了。”
李婉就明显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又降低了一些。
李婉朝他如冰窖一般的怀里靠了靠,“殿下,是臣妾没用,守不住这位子…也没能替殿下,留下一个子嗣。”
“这怎么能怪你呢?”赫连笙轻笑,紧搂住她,像一个铁笼圈住了濒死的小鸟儿,那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怜悯,“除了王家,我还真猜不出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一边想咒死你,一边又毁掉颜家父子,呵,他想一家独大不成?”
李婉依偎在他冰冷的怀抱里,连指尖都仿佛冻得麻木,但她依然想要抱紧他,想用自己不剩多少时日的身体温暖他。
“殿下,王三爷任帝师的那几年,太后恐他膝下寂寞,特召了王家的几名晚辈入京陪伴,其中的七小姐王歆,机智聪颖,深受太后喜爱。”
赫连笙深邃的眸子里猛然闪过一道厉芒,唇角浮现起凉薄的微笑,“太子妃貌似不喜欢颜小姐?”
说着,挑起她下颚,像一只骷髅的手指,僵硬、冰冷,而又散发着一丝死亡的气息。
李婉又打了个哆嗦,肩膀轻轻颤了起来,“殿下喜欢的,臣妾就喜欢;殿下若是不喜,臣妾也没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