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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什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
如果她一早听冯姨娘的喝下避子汤,是不是就没了现在这种苦恼?
秦芳仪,水玲月,你们好狠毒!
“打了它吧,你别无选择!”水玲珑淡淡地甩下一句,再不看她,转身与榕树后的枝繁一同离去,身后,传来水玲语歇斯底里的哭声…
走了老远,不闻哭声时,枝繁终于道出了心里的疑惑:“大小姐你为何劝三小姐打掉孩子?”
水玲珑浅浅一笑:“谁说我劝她打掉孩子了?”
“啊?大小姐你刚刚不是…”枝繁目瞪口呆。
“水玲语的乖巧和恭顺都是装出来的,她内心其实比谁都叛逆,所以她才敢做出连水玲月都没胆子做的事,跟秦之潇私相授受。”水玲珑将鬓角的秀发拢到耳后,“无欲则刚,没有贪念,便也不会被欺骗,说到底,那些上当受骗的人都是被自己给出卖了。”
承认吧水玲珑,其实你就是记仇。
枝繁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一个被废了手的三小姐还能有什么用?反而这孩子怀着,传出去所有水家千金的清誉都要受影响,那么大小姐冒这么大的风险到底打算做什么?
却说柳绿去膳房领了午餐,拧着食盒往玲香院走时,跟大少爷水敏玉碰了个正着!
柳绿的心怦怦一跳,忙福着身子行了一礼:“奴婢柳绿给大少爷请安!”
柳绿?水敏玉没打算拿正眼瞧她,听了这名字忽而探出手抬起她的下巴:“我大姐身边的丫鬟?”
大少爷竟是知道她!多么振奋人心!
其实柳绿想多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水敏玉只是打探了敌情而已。
柳绿点头,软软柔柔地道:“是!自从大小姐回了尚书府,奴婢便贴身伺候。”
这句话影射出的信息恰恰是水敏玉需要的,一个水玲珑一回府便贴身伺候的丫鬟,能带给他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多得多。水敏玉仔细打量起柳绿,薄施粉黛,眉眼含春,指甲染了嫣红的豆蔻,身上的香味遮盖了皂角的气味,是红林楼的香膏,二两银子一盒,对丫鬟而言算上十分奢侈,但对主子而言仅是九牛一毛,不,主子根本瞧不上。所以,可以排除水玲珑派她来勾引他的可能。
水敏玉的唇角微微勾起,带了一抹玩味的笑:“你应该很了解你的主子,跟我说说,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柳绿斗胆看了他一眼,又赶紧垂下眸子,他冰凉的指尖还托着她的下颚,她的心越跳越快:“大小姐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这话,定义明确,但褒贬难辨。
水敏玉的笑意更深了:“哦?再具体一些。”
柳绿顿了顿,道:“这只是奴婢的感觉,大少爷突然问,奴婢没心理准备,一时也答不上来。”
好一个聪明的丫鬟!居然懂得吊他胃口!水敏玉放下手指,凑近她,嘴唇几乎要贴着她耳朵:“那你觉得你什么时候能想出来?要知道,我的耐心…向来不大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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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定亲
“少…少爷!”柳绿呼吸渐重,软软地靠进了水敏玉的怀里,水敏玉眉头一皱,却没急着推开她,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串珍珠手链,这手链原是打算送给水玲溪的,每一颗珍珠都圆润饱满、色泽鲜亮,若非水玲溪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又即将成为太子妃,水敏玉想,他大概不会舍得,现在他预备忍痛割爱,送给柳绿,“珍珠配佳人,送给你。”
柳绿的眼睛都看直了!是的,她负责掌管大小姐的首饰,见过了不少极品珠宝,但一样都不属于她,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便是反复擦拭那些珠宝,幻想着某一天自己也能拥有它们,但这是多么遥不可及的梦!哪怕按照她娘亲说的,她模样俊俏,将来随大小姐去王府给姑爷做通房,一个妾也没资格用那么好的东西!而大少爷随手一拿,便是一串极品珍珠,大少爷…真阔绰!
当然,跟了大小姐一段日子,耳濡目染也增长了一些见识,何况她本就不笨,还不至于被这些俗物给冲昏了头脑。她很小就喜欢上大少爷了,所以一直都盼望着成为大少爷的女人,刚刚打了个照面她不难看出大少爷其实并未瞧上她的姿色,大少爷讨厌大小姐,所以想利用她而已。大少爷从前是年幼,可以不要教他房事的丫鬟,现在满了十五,再去学院身边势必需要丫鬟服侍,她,要争取到这个名额!
若没闹出长安、长风被赶出尚书府的事,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成为大少爷的刽子手,大小姐的手段再一次令她意识到府里谁也斗不过大小姐,哪怕十个柳绿加起来也斗不过,届时把命给玩没了,还怎么跟大少爷去上学?她是丫鬟,不是炮灰!禁止冲动,冲动是魔鬼,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细细思量了一番,柳绿含羞带怯道:“多谢大少爷!奴婢得给大小姐送饭了,晚些时候…晚些时候奴婢再去找您。”
水敏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言为定,我在院子里等你!”
语毕,抬起柳绿的手细细摸了一把,柳绿的脸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低头不看他,迈起小碎步,逃一般地消失在了水敏玉的视线里。
玲香院门口,柳绿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力压下过于激动的神情,并把手链揣进怀里,这才缓缓地步入其中。对于普通人而言,她的表现没太大的异常,脸色发红,呼吸有些粗重,谁走了远路都这样,枝繁和叶茂平时领完饭菜也是如此。可当她把食盒放在桌上时,水玲珑还是察觉到了玄机,柳绿的手有些微的颤抖,眼神格外亮堂,似惊喜似激动,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种异样的活力,在地狱呆久了的人对这样的气息太过敏感,敏感到水玲珑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这个女人恋爱了!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不自觉地会露出羞涩和欣喜的神态,对于这辈子已经无法敞开心扉去爱人的水玲珑来说,看到这样的神态就像见了天敌似的,恨不得立马将它破坏掉!
水玲珑按了按眉心,变态程度又升级了。
“大小姐,您趁热吃,奴婢去拿绣活儿过来做。”别的主子吃饭,身边只留一个丫鬟服侍,大小姐非得让她们几个全呆在屋子里。
枝繁和钟妈妈自顾自地绣着手里的东西,没拿正眼瞧柳绿。
水玲珑缓缓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累乏:“不用了,这几天叶茂休息得差不多了,你让她过来。”说着,慵懒地掀开有些沉重的眼皮子,睨了柳绿一眼,面无表情道:“你辛苦了,放你几天假,好生歇着吧。”
柳绿的心咯噔一下,跨出门槛的脚又收了回来,大小姐明明说了让叶茂休息两个月的,这才一个月,为何就让叶茂回来当值了呢?而且还放自己的假?这是不是说明…自己掩饰得不够好,大小姐还是发现了端倪?
柳绿战战兢兢地退下,一整天都处在惶恐不安里。
水玲珑该吃吃,该睡睡,明天要上课,得养足精神。前世,玉妃没有孩子,金尚宫也没来尚书府给她们授课,所以对于这位退休的尚宫,水玲珑没太大印象,似乎听过,一时想不起来。
翌日,水玲珑起了个大早,选了一件绣红色曼珠沙华的的肚兜和一套金线卷边的棉质里衣,穿上后照镜子自恋了许久,觉得这一世最大的收获就是身材比较惹火,该大的地方大,该细的地方细,诸葛钰竟说她这副身板儿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也没兴趣!哼!那是因为姐没有脱光!
早膳是一碗白粥,一叠辣白菜,一盘卤羊肉,一杯羊乳,外加一个水煮蛋和一个牛肉包子。
枝繁实在不明白,吃羊肉倒也罢了,怎生还要喝羊乳?好腥啊!也不知道诸葛世子怎么想的,每天派人送来新鲜的羊肉和羊乳,心里不膈应得慌?
枝繁布好筷子:“大小姐,诸葛世子也喜欢吃羊肉吗?”
水玲珑想了想,道:“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没问过,也懒得问,只知道他大抵不习惯吃辣。
瞧二小姐多会投其所好,太子好什么忌什么,二小姐都一清二楚,怎生大小姐完全没把世子放在心上,尽是世子在讨好她?长此以往,再多的耐心也会被磨没的,枝繁觉得,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小姐葬送了自己的前途,因为她的前途是和大小姐牢牢绑在一起的:“大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不要讲。”
枝繁嘴角一抽,大小姐真是…奇货可居。
水玲珑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一桌子早餐吃得丁点儿不剩,又用另一杯羊乳泡了手,并含了一会儿薄荷水,这才带着枝繁去往上课的地方。
走到半路,看到下人们抬着一个又一个箱子往库房走去,细问之下才知,太子府和镇北王府同时上门提亲了。云礼按照皇上的旨意,求取的是持有玉佩的水玲溪,而诸葛钰自然是要娶她了。她和诸葛钰的亲事总算定了下来,这辈子,她真的不会和荀枫有任何瓜葛了,多么开心的一件事!
水玲珑开心之余,一个疑惑闪过脑海,荀枫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他既然杀了和尚和道士,做出一副灭口的架势惹镇北王怀疑,那么他心里就一定有一个想要陷害的人选,曾经她以为是云礼,眼下看来怕是另有其人。
上课的地方在沁书斋,金尚宫早早地便在课室中等候了。金尚宫五十有六,体态纤瘦,面色严肃,眼神犀利而倨傲,做惯了高高在上的尚宫,这些世家千金她根本没放在眼里。她的脸上扑了厚厚的妆粉,也画了眉毛、涂了口脂,这让她看起来精神饱满,但不容易接近。
她穿一件褐色绣西府海棠褙子,内衬藕色印水纹长袄和白色襦裙,盘膝坐在讲台上,双手交叠置于腹前,气度华贵、端庄典雅。
水玲珑走进来时,她听到了声响,并不抬头。水玲珑淡淡一笑,莫说一个退了休的尚宫,便是一个在职尚宫,也无法对她造成任何精神上的威压,前世她做皇后时,捏死过三个尚宫,而今细细想来,其中一个好像还是把金尚宫挤下台的死对头。
“夫子好,学生是水玲珑。”水玲珑双手交叠横于胸前,躬身四十五度,对金尚宫行了学礼,动作规范标准,无懈可击。
金尚宫微欠了欠身,算作回礼,心中却着实诧异,寻常百姓家请的女夫子根本不懂这些礼仪,这是皇子、公主才会的礼数,她当然不知道水玲珑尽管不是皇子也不是公主,但曾经是皇子公主的娘。
水玲珑寻了个座位席地而坐。
这时,水玲溪、水玲语、水玲月和水玲清也陆陆续续地来了。几人屈膝福身,给金尚宫见了礼,金尚宫长吁一口气,还好,就水玲珑一个怪才,其它的包括水玲溪在内都是需要她精雕细琢的木头。
金尚宫清了清嗓子,声音如远古洪钟响亮而悠远,徐徐爬上房梁,绕了一圈,余音自袅袅,众人不由得心神一震:“记住,凡是比我晚到的都算迟到,所以今天你们都迟到了,都要受罚。”
“这是什么规矩?”水玲月蹙了蹙眉,“你又没提前说,我们怎么知道你什么时辰来?是不是以后你半夜就到沁书斋,我们晚你一步也算迟到?”
啪!
金尚宫一戒尺狠狠地打在了水玲月的手背上,顿时,手背高高肿起,红得仿佛可以滴出血来:“不敬夫子,不懂礼数!”
水玲月疼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本来听说镇北王府上门提亲,对象却不是她,她难过得一塌糊涂,眼下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夫子莫名其妙地定了所有人的罪,还莫名其妙地打了她!不就是一个夫子吗?从前府里没少来女夫子,不都被她掐得死死的?这个老妖婆…怎么敢?
水玲溪瞪了瞪水玲月,这个夫子是从宫里来的,跟世面上的夫子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便是老夫人跟她说话都得掂量掂量语气,水玲月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与她顶嘴。她扯了扯水玲月的袖子,示意她噤声,免得拖累其他人。
水玲月咬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接下来的话吞进了肚子。
金尚宫满意地仰起头,居高临下地盯着众人,沉声道:“每人抄《女诫》五十遍,全部抄完我们再上课,什么时候上完课,什么时候放学吃饭。”
众女齐齐一愣,抄五十遍少说得一个时辰,水玲珑和水玲溪还好,年龄略大,抄起来不易疲劳,但水玲语和水玲清,一个手有毛病,一个尚且年幼,等她俩抄完,大半天都过去了!
水玲溪的瞳仁左右滑动了一下,美丽的脸蛋上扬起一抹端庄清丽的笑:“夫子,三妹的手有隐疾,五妹又太小力道不够,让她们抄的话太为难她们了,倒不如我们三个抄吧。”
在她看来,自己和太子的亲事完全定下,只要她不死、太子不死,她就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夫子再严厉也得给她几面薄面。
金尚宫的戒尺打在了水玲溪的手背上:“课上没有姐妹,只有同学!”
连太子妃你也敢打?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怪类?水玲溪又惊又痛,忍住泪水和无尽的屈辱感:“请问夫子可不可以把规则一次性说清楚?这样我们也能避免犯错。”
金尚宫一口回绝:“不能。”
水玲溪的呼吸已顿,不可理喻!
水玲珑摇了摇头,这是夫子教给她们的第一课:人生没有规则。
明面上的条框往往是掩人耳目的,真正危险的、起决定性作用的是那些看不见的潜规则。
水玲月见水玲溪也被打了,心里稍作平衡,开始提笔,认真抄写《女诫》。而水玲语和水玲清见识了夫子的狠劲儿,便也不敢以身子不爽或年龄太小为由拒绝抄书。
很快,课室里安静得只剩笔尖和纸张摩擦的声响。
金尚宫端坐如佛,静静地打量着几位千金,容颜最出挑的当属嫡女水玲溪,她眉峰尖而高,属于心计极深之人,但眉峰略靠近眉尾,说明她的蜕变来得较晚,如今…还是嫩草一根。
在她身旁是贵妾之女水玲月,此女的发际线高,天庭饱满,印堂发亮,接下来的几年应当有大鸿运要走,但中庭的鼻子有些塌,鸿运过后怕是得走下坡路。
如果水玲珑知道金尚宫的猜测,一定会给金尚宫点个赞,上辈子水玲溪的确是年近三十才变得心狠手辣,而水玲月嫁给了五皇子做侧妃,也算飞黄腾达,却在生第二个孩子时突逢五皇子府被查封,一家人发配边疆,半路上,她便郁郁而终了。
金尚宫又把审视的目光投向了水玲珑,女子九善,为邑封之贵也,一善——头园额平;二善——骨细肉滑;三善——发黑唇红;四善——眼大眉秀;五善——指纤掌软,纹乱如丝;六善——语声小圆,清如流泉;七善——笑不见睛,口不露齿;八善——行步详缓,坐卧端雅;九善——神气清媚,皮肤香洁。
她走下台,捏了捏水玲珑的左臂,又看了看水玲珑的掌心,心中暗自惊叹:居然…九善齐全!此女的前途…不可估量!
看了水玲珑这等尊贵的面相,再看水玲语和水玲清的便有些索然无味,金尚宫又回了讲台。
水玲溪小声问:“大姐,夫子跟你说了什么?”
水玲珑压低音量:“什么也没说。”
切!不想告诉我就算了!水玲溪翻了个白眼,继续抄书。
最先抄完五十遍的是水玲月,反正夫子只说抄,又没说非得抄得多好,她笔走飞龙,很快便完成了任务。她捧着厚厚一沓子纸张,起身欲交给夫子,在经过水玲珑的席位时突然身子一歪,摔了下去,正好压倒旁边的水玲溪,水玲溪的手一抖,弄翻了墨汁,刚刚抄完的四十遍《女诫》毁于一旦!
水玲溪气得面红耳赤,把笔一放,冷声道:“水玲月!你怎么走路的?”
水玲月忙站直了身子,委屈地咬了咬唇:“不是我!是大姐把脚放在那里,我不小心绊倒,这才摔了一跤。”
水玲溪扭头看向水玲珑:“大姐!是不是你?”
水玲珑面不改色心不跳,也不看她,淡淡地道:“不是我。”
“够了!上课禁止吵闹!都把手给我伸出来!”金尚宫一声厉喝,像天雷在静谧的清空轰然爆破,直吓得众人双腿打斗,水玲清的下面一热,竟是给吓出了两滴尿,她难为情地低下头,用手揉了揉裤裆,好在只一点点,大家不会发现的吧…
从水玲珑到水玲清,每个人挨了十戒尺,不管是滋事者还是受害者,亦或是旁观者,无一幸免。从此以后,再没谁敢在金尚宫的课上动歪心思。
“你们都姓水,真以为一个倒霉其余的就能大快人心了?打断骨头连着肉,一个不好,其余的又能好到哪儿去?”
金尚宫的意思是——团结,团结才是硬道理!堵优楼?
水玲珑的眉心一跳,不禁想起了前世她们五姐妹的下场:她惨淡收场自不用说;水玲溪死没死她不清楚,反正她被废之后,凤位空悬多年,谁也没坐上去,且水玲溪被她下了绝子药一生做不了母亲也够她喝一壶;水玲月的夫家被荀枫给抄了;水玲语是三皇子侧妃,却被正妃打压得连孩子都怀不上;至于水玲清,她嫁给六旬官员做填房,被小妾害得三度流产,最终引火*。
还真是…都没讨到好!
水玲珑的脑袋瓜子转啊转,很快自动脑补了一个全新的概念:水玲溪不好,水敏玉不好,水玲月也不好,他们是毒瘤,只要把毒瘤切除,其他人就都能好啦!
活了两辈子的人就是聪明!水玲珑愉悦地笑了。
好不容易等到水玲清和水玲语把《女诫》抄完,众人饿得头昏眼花,又强撑着上了一会儿课,走出沁书斋时赫然已夜幕降临,各自的丫鬟纷纷上前,扶住风儿一吹便能倒的主子们,水玲溪和水玲月完全不想动了,就那么靠在丫鬟的身上,打算让丫鬟背回去,这时,金尚宫突然出现在身后,清了清嗓子,水玲溪和水玲月像被雷给劈了似的立马站直了身子,“精神抖擞”地离开了原地。
水玲珑天天练字,倒是不觉得辛苦,有些饥饿,却也还受得住。枝繁担忧,想问里边儿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午饭都不让吃,可瞧着水玲珑淡漠的神色,她又没胆子问出口了。
走着走着,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响传来,什么东西正以一种难易描绘的速度朝水玲珑和枝繁直直冲来,数量之多,令人防不胜防!
冷风呼啸,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暗夜中乌云滚滚,遮蔽了繁星皓月,周围黑寂得像一个不着边际的炼狱,水玲珑的心一瞬提到了嗓子眼,她转过身,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像飓风卷动的魔云,兜头兜脸地朝她飞来!她的奔跑速度根本快不过它们,而周围除了几颗稀稀拉拉的榕树再无任何可以躲避危险的地方。
枝繁吓傻了,自诩见识繁多的她居然叫不出那是一堆什么东西!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股强大的劲风从北面驰来,撞上那堆黑压压的怪鸟,只听“嘭嘭嘭”接连几声爆破,怪鸟化作了一堆血污。
“咝!”水玲珑倒吸一口凉气,一条漏网之鱼不知何时钻进了她的后领,在她身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诸葛钰闻声色变!忙快步奔到水玲珑身边,揪出那只蝙蝠摔到了远处。
枝繁这才回神,行了一礼:“世子爷!”
水玲珑按住后颈的伤口:“这是什么东西?”
“血蝙蝠,专门吸食人和动物的血。”诸葛钰拿开水玲珑的手,仔细看了伤口,道,“好像…没什么毒性,来,拿着。”
诸葛钰让水玲珑拿起脑后的秀发,水玲珑的后颈一热,诸葛钰温软的唇已经含~住了她的伤口,肌理相碰,幽香扑鼻,一股热浪在诸葛钰的小腹升腾而起,初春的夜极冷,他却仿若置身盛夏,连手心都冒出了热汗。
枝繁赶紧转过脸,非礼勿视。
除了荀枫之外的男子和她有了肌肤之亲,这种感觉…很奇怪。水玲珑的四肢微微僵硬,他温软的唇吸着伤口,有种淡淡的刺痛感,但每次吸完,他舌尖缓缓舔过又让她觉着痒痒舒畅。她十六,真实年龄三十好几,一个俊美得不像话的、刚救了她的男人对她做着这种亲密举动,她…很难不想歪。
“不是说没有毒吗?”水玲珑动了动肩膀。
“以防万一。”诸葛钰恋恋不舍地松口,又从怀里取出一盒金疮药,给水玲珑细细涂抹了起来,他的动作十分轻柔,生怕指腹的茧会划破她娇嫩的肌肤。
“你平时都随身携带金疮药的?”水玲珑疑惑地问。
“某个人今天不是被打了戒尺么?”诸葛钰调侃地甩了一句,拉起水玲珑的左手,看到上面红肿一片,心里不免有些难受,他轻轻吹了吹,才涂了一层金疮药。
水玲珑促狭一笑:“你…一直在外面等我?你这么喜欢我的呀!”
诸葛钰黑曜石般璀璨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尴尬,随即,鼻子哼了哼:“谁…谁…谁一直等你?不过是经过沁书斋听到了打戒尺的声音和某人的惨叫,爷可不想娶个手肿得像猪蹄的媳妇儿回去!”
水玲珑挑了挑眉,她…惨叫?!何时?
诸葛钰最不善于撒谎,他忙把话锋一转:“你们府里怎么会有血蝙蝠?以前发现过吗?这种东西一般在潮湿阴冷的地方才会有。”他四下看了看,浓眉一蹙,“尚书府的确太潮湿阴冷了,到处是山水!”
他心里计量着,要不要把婚期提前?反正玲珑在府里的日子不大好过,她应该不至于会留恋这种地方。
血蝙蝠?她活了两辈子也没在尚书府见过,若说不是人为,怎么可能?不过她不预备告诉诸葛钰,诸葛钰似乎很护短,她是他的未婚妻,等同于他的一个物件儿,欺负她大概在他眼里是打他的脸,所以她供出嫌疑犯,按照诸葛钰杀薛娟和她丈夫的那股蛮劲儿,今晚尚书府就该血流成河了,她不同情他们,只是凭什么让他们死得那么痛快?水玲珑笑了笑:“以前有过的,偶尔也有下人被咬伤。”
诸葛钰顿了顿:“这样啊,那你晚上别到处乱走,我待会儿给你送点防蝙蝠的药来,你晚上非要出院子的话记得先擦药。”说完,他又觉得自己好像关心得有些过头了,忙清了清嗓子道,“爷只是不想再背上克妻之名,别以为爷真的含糊你!”
有点…大男子主义!水玲珑的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的波光,尔后十指交叉,笑得花枝乱颤:“诸葛钰,世子,世子爷,你神通广大,奴家好崇拜你哦!”
那声“哦”七弯八转,诸葛钰被雷得里焦外嫩,这个女人脑袋被门给夹了吧!但她的话还是挺让他欢喜的!他侧过身,嘴角扬起一个难以压制的弧度:“那可不?爷打遍京城无敌手!”
是啊,前天又打死了御史大夫的儿子!亏你有个好爹,不然死一百次也不够!水玲珑瘪了瘪嘴,“羞答答”地道:“矮油,爷这么厉害,可不可以帮奴家办点儿事儿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水家几女过得“相敬如宾”,没有争吵、没有倾轧,尤其在课堂上,几人更是和睦得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众人渐渐摸清了金尚宫的脾性,一句话概括:这个老女人就是个自大的疯子!不准质疑她、不准忤逆她、不准不敬她!她永远是对的,错的是别人。在她手下,她们要像膜拜一尊神似的膜拜她。最受不了这种气氛的便是一直众星拱月的水玲溪,她不止一次在水航歌跟前哭诉,但水航歌每每都以金尚宫是玉妃请来的贵客为由回绝了水玲溪的控诉。水玲珑其实也不喜欢,她隐约觉得金尚宫并不是单纯地在教导她们琴棋书画,更像是在教她们如何适应环境和讨好人,可她们需要适应什么环境?又需要讨好谁?
画意终究还是去世了,草革裹尸,丢在乱葬岗,连一副棺材也没有。因为她是咬舌自尽,非自然死亡,赵妈妈对着她的尸体骂了个狗血淋头,浑然忘了这个娇弱的女子是如何在他儿子身下一遍一遍承欢、一次一次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