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王內侍心里却忽然咯噔了一下。
赫连家的大小姐长得神似大帝姬。
小帝姬生辰之日时,宫里给赫连家递邀请,赫连家却一口回绝,道是要给二夫人庆生。
二夫人的生辰与小帝姬是同一日。
这些曾让他忽略的事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国师口中的祸端,该不会就是赫连家的二夫人吧?
而这位二夫人,该不会就是南诏的大帝姬吧?
她才来了南诏几日,南诏就出了这么多事。
陛下会不会认为,一切都是她这个灾星克的?
第295章 身世曝光
王內侍被自己的猜测深深地吓到了,想当初大帝姬就是因为祸国灾星的命格才被送出南诏的,南诏这些年不说毫无波澜,但也算得上国泰民安,真若说让国君头疼的事,是小帝姬的亲事。
小帝姬为了个男人与国君赌气,一走数年,回来时生米煮成熟饭,不仅男人有了,儿子也生了。
那一回,国君结结实实气坏了。
原本按照国君的打算,小帝姬安安稳稳地接受了他的赐婚后,他便要立她为女君,结果因着这事儿,国君气了她许多年,一直到她寻来圣物,国君才算顺杆下来,把储君之位传给她了。
除此之外的坎坷都是正常国君会碰到的风浪,不足为道。
这次却不一样。
不必国君反复挂在嘴边,王內侍自己心里都挺惴惴不安的。
圣物失窃、女君中蛊、女君被废、女君与驸马决裂,一桩桩、一件件,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女君府逼上了绝路。
王內侍就不明白了。
怎的倒霉的都是女君府呢?
女君府干啥了?
还是说,大帝姬就是来克小帝姬的?
呸呸呸!
瞎想什么呢?
都还没证实赫连家的二夫人就是大帝姬!
太师椅上的国君陷入了沉思,俨然是在思索这件事,毕竟关系到江山社稷的安危,由不得国君不重视。
沉吟半晌后,他沉沉地开了口:“王德全。”
“奴才在。”王內侍躬身走上前。
“赫连家的生辰八字,府衙可都有?”国君问道。
王內侍想说没有也不成啊,谁还不登记个户籍的?至于说新被认回赫连家的那几个,也都在俞邵青与赫连北冥交代实情后,着人将户籍上上去了,就连路引也就这两日的功夫便能给办下来了。
“奴才…去拿?”
王內侍察言观色地问。
王內侍再不甘愿,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去了。
他知道小帝姬的生辰八字,而大帝姬不过是早了小帝姬两刻钟而已,他暗暗祈祷着不要是申时。
偏偏造化弄人,他翻开户籍薄的一霎,眼珠子都瞪直了。
白纸黑字,明晃晃地写着——申时!
王內侍几乎能断定赫连家的二夫人就是被流放民间的大帝姬了。
这可怎么办呐?
这下别说国君,就连王內侍都开始怀疑女君府是让大帝姬给克的。
不过克就克吧,王內侍不爽小帝姬许多年了。
起因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小帝姬那会儿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因功课没做好挨了国君的训,便拿他们这些低贱的奴才出气。
奴才嘛,给主子做出气筒是应该的,可她说的那番话,却十分地侮辱人。
她长大后收敛了性子,为人处事变得圆滑许多,不再轻易地暴露自己的暴脾气,可不知怎的,王內侍对着她,就是生不出对国君那样的忠心。
明明她如今待自己比国君待自己还要和善几分…
相较之下,王內侍反而更同情那个大雪天被送走的孩子。
唏嘘过后,王內侍趁人不备,提笔在申时后多添了两个字——六刻。
这个时辰,比小帝姬的生辰更晚,这应该不会让国君怀疑是大帝姬了吧?
王內侍压住心中忐忑,不动声色地将生辰八字拿去了御书房。
他有心在里头等着,可见国君没有让他留下来的意思,他只得在门外等了起来。
左不过八字被换了,这下该查不出祸国灾星了。
哪知这念头刚一闪过,御书房内便传来了一声铜钱破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国君的疑问:“怎么会这样?”
王內侍偷偷地朝里瞄了一眼,就见国师吐着血,将手中刚刚算过的生辰八字递给了国君。
国君看过之后,面色大变:“…十月三十…申时…这…这是…”
“大帝姬的生辰八字。”国师虚弱地说。
王內侍整个人都懵了。
他不是改成了申时六刻吗?怎么又变回申时了?
王內侍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记忆出了差错。
但他看了看自己指尖不小心染上的墨迹,他提了笔没错。
他改了。
是有人又把八字给改回去了。
这个人是谁,不用猜也知道了。
他这一路捧着八字来这里,没经过任何人的手,国师是第一个碰到它的。
王內侍难以置信啊。
这可是南诏国师,最受国君的宠臣啊,除了孔蛊老,国君最倚重的人就是他了!
没想到他竟做出这等事来!
依他看,什么狗屁大火,什么飞来横祸,都是这狗逼国师搞出来的!
王內侍气得想叉腰往他门口大骂个三天三夜!
可惜他不敢。
随后他想到自己大概要完蛋。
国师既然有心将责任嫁祸给大帝姬,那么自己改了她的生辰八字,国师发现了,一定会暗算他的。
王內侍其实多虑了。
国师尽管发现八字不对劲,却没怀疑是王內侍干的,他也是最近才从南宫璃的口中得知大帝姬与俞婉的身世,原来当初在南诏没有认错人。
他是被那伙人给蒙混过关了,既然他们如此诡计多端,为避免大帝姬身份暴露,难保不会递交一个假的八字。
国师来之前便做好了这个设想,因此他的衣袖中早就备了一份真正的生辰八字,所谓的让王內侍去取八字不过是走个过场——若是正确的八字,他顺水推舟;若是假的八字,他再悄悄地替换。
如今看来,他的准备是派上用场了。
国君的脸色变幻莫测,他怔怔地坐回了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来。
她不是嫁去鬼族了吗?
怎么会成为俞邵青的妻子?
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
太过震惊的缘故,他连女君府的事都顾不上了。
还是国师巧妙地将矛头转了过来:“臣看到八字时,亦十分惊讶,本想着或许与大帝姬毫无干系,但从臣卜算的卦象看来…”
国师一脸沉痛地说到这里,仿佛再也说不下去。
王內侍嘴角抽到飞起,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国君按下了心底的惊诧:“或许不是她,只是一个八字与她相同的人。”
他是不论如何也不信自己的女儿会违抗他的旨意,逃了他给指的婚,跑去大周嫁给了一个乡下人。
虽说俞邵青是赫连北煜,可那会儿不是不知情吗?
待在鬼族,好歹是个王后。
在乡下是什么?
农妇!
他当初流放她,也没想过真让她变成一个野丫头,他留了银子和下人给她,她是让人伺候着长大的!
她为何如此作践自己!
嫁给一个乡下泥腿子,她想做什么?报复他这个父亲吗?!
国君整个人都不好了。
国师见自己强行拉回来的话题压根儿吸引不了国君的注意,明白国君是遭受的打击太大,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也罢,等他当真见了她,兴许就不会怀疑她的身份了。
“朕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件事先别声张。”国君头疼地说。
“臣领旨。”国师拱了拱手。
“你先退下。”国君脑子乱得很,不想再说卦象的事了。
国师识趣地退了出去。
国君将王內侍叫了进来。
他按了按酸胀的太阳穴,疲倦地说道:“朕记得,你当年随小帝姬一道去过族里,你可见过那孩子?”
王內侍眼神一闪:“见…倒是见过,可只远远地瞥了一眼,又过去这么多年,早没印象了。”
国君喃喃道:“是吗?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觉得会是她吗?”
这让王內侍怎么说?
他觉得是就是?
那他还觉得国师是个狗东西呢,国君信吗?
王內侍以为国君会将人召来皇宫确认,哪知国君并没有这么做。
国君也没再追究卦象的吉凶。
然而这件事最终还是走漏了风声。
先是有个去过族里送嫁的元老当街认出了大帝姬,元老吓到中风,大帝姬来了南诏的消息不胫而走,几乎一夜之间传遍是大街小巷。
再是有人看见大帝姬进了赫连家的府邸。
民间开始有不大好听的声音了。
“她来了之后,南诏祸事频发,先是圣物失窃,再是女君中蛊,如今女君被废,父不成父,夫不是夫,众叛亲离,都是她克的!”
“我听说西府的老太爷也出事了。”
“可不是吗?”
“把这样的灾星弄进家里,大将军怎么想的?”
“就是啊,还不赶紧赶出去啊!”
又是小黑蛋去买糖葫芦的一天。
紫苏与茯苓牵着他们。
三个小家伙一蹦一跳地走在巷子里,快活极了!
一颗臭鸡蛋砸在了大宝的头上。
第296章 当街下套(二更)
大宝被砸得懵了一下。
这颗臭鸡蛋来得毫无预兆,别说几个小黑蛋没留意到,就连一旁的茯苓与紫苏也万万没料到。
也是近日府里出了点事——俞邵青与赫连北冥拌嘴,一不小心提到铁蛋,让老夫人给听见了。
老夫人得知自己在乡下竟然还有个小乖孙,急得不行了,非说要见他,还让下人把她的东西收拾了,她要亲自去找他。
这可把赫连北冥和俞邵青吓坏了。
别说她老人家上了年纪,吃不了舟车劳顿的苦,便是能吃,可眼下大周正值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飘雪,这么一路折腾过去,大老爷们也给脱层皮了。
老夫人想铁蛋啊,为这事儿,府里上上下下着急坏了,因此没功夫去理会民间的传闻,不知外头早已传出大帝姬的身世,以及大帝姬克了女君府的事。
若是知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放几个小家伙出门的。
平日里来来去去,不知走了多少次,一次意外也没有,这回就让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乞丐砸了大宝一脑袋。
臭熏熏的蛋液糊了大宝满脸。
大宝难受。
小宝也难受,看着大宝道:“好痛痛!”
紫苏忙拿出帕子,给大宝擦头上的脏东西。
大宝不会说话,也不爱苦恼,二宝小宝受了委屈还能哭一哭,他就只能吞进肚子里。
紫苏心疼坏了,一边擦,一边朝另一头望去:“谁干的呀?这么不小心!”
巷子口的几个小乞丐冲几人做了做鬼脸,又自裤兜里掏出臭鸡蛋来。
一贯温顺的二宝气得跺脚脚:“不许砸!”
小宝叉腰,怒瞪道:“再砸我放蛊蛊咬你们!”
又一枚臭鸡蛋砸了过来。
这次没砸中,让茯苓用伟岸的身子挡住了。
原先见是几个半大不大的孩子,紫苏与茯苓以为是他们玩闹失手,尽管生气,却没想着真给他们什么教训,这会儿他们变本加厉,二人方知他们并不是无心之失,而是有意为之。
紫苏气得牙痒痒:“茯苓,你去捉了他们!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孩子这么缺德!”
茯苓赶忙跑去捉人。
那群小乞丐却狡猾得很,见大人来了,撒腿就跑!
可他们哪儿跑得过茯苓?不过三两步便让茯苓追上了。
茯苓也没打算就地把他们怎么着,就想训一训,问是谁让他们干的,为何欺负她家小公子,却不料,不等她开口,一个小乞丐张嘴咬上了她胳膊!
那小乞丐下嘴极狠,几乎将茯苓咬下一块肉来,茯苓吃痛,本能地呼了那孩子一巴掌。
她没呼脸和脑袋,呼的是肩膀。
小乞丐一声惨叫,松开小嘴儿倒在了地上。
茯苓感觉自己没用那么大的力,那孩子却仿佛硬生生被她扇晕了似的。
局面就是从这时扭转的,小乞丐倒地的一霎,一旁的街道上忽然窜过来一群百姓打扮的男子。
为首的男人大叫:“哎呀!打人了!杀孩子了!快来看呐!有人把个孩子打死了!”
被他这么一吆喝,路过的百姓纷纷围了上来。
茯苓一下子被困住了。
一个衣衫褴褛的中年妇人挤开人群,来到晕倒的小乞丐身旁,哎呀一声,瘫坐了下去,扯着嗓子哭喊道:“我的儿啊…谁这么黑心肝儿的…把我的儿打死了…”
她哭得撕心裂肺,围观的百姓就没不动容的。
“是她!”另一个小乞丐指向茯苓说,“她打死虎子哥哥的!”
“我没有!”茯苓说道,“我没打他,是他咬我…”
中年妇人打断她的话:“我儿子咬你,你就把他给打死了…天杀的呀…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她说着,又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茯苓着急地说道:“我没打死他啊!我就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中年妇人咆哮道:“你承认了!你承认自己动手了!大家伙儿听听啊!她亲口承认是她打死我儿子的!”
“我没有!”茯苓百口莫辩。
“啊,我认得她,她是赫连家的丫鬟!”人群里,不知谁这么嚷嚷了一句。
因着赫连家住着大帝姬的事,赫连家这段日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提到赫连家,都是铺天盖地的疑惑与抱怨,原本各占一半,眼下见了这丫鬟的恶性,众人心底的天平顷刻间就倾斜了。
“赫连家越来越不像话了!”
“是啊!竟教出这种奴才!当街把个孩子打死了!”
“可这孩子为什么咬她呢?”
“她追我们!她抓了虎子哥哥,虎子哥哥才咬她的!她好凶!”
“太欺负人了,赫连家了不起啊,乞丐就不是人了?”
越来越的指责,兜头兜脸地朝茯苓压了过来。
茯苓气愤道:“不是这样的!是他们拿臭鸡蛋砸我家小公子!我才要去抓他们!”
“我们才没有砸!”
“对!我们没有砸!她就是嫌我们脏!让我们赶紧滚蛋!别碍了她家小公子的眼!”
几个小乞丐开始颠倒黑白了。
茯苓打架是能手,嘴皮子却并不利索,何况她只有一张嘴,对方却是七八张嘴,不用猜也知道她说不赢了。
原本是大宝先被欺负,茯苓不过是去讨个说法,结果硬生生让人歪曲成了茯苓仗势欺人,当街打死人。
那孩子又哪里是死了呢?不过是原地装晕罢了。
茯苓的手腕上还流着血,然而这些人却全都视而不见。
“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呐…是我这个当娘的没用…不能给你一口饱饭吃…害你出来乞讨…讨到贵人的地方儿…污了贵人的眼…娘错了…”
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似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可谁又真忍得下心去责怪一个贫穷的母亲?谁不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沿街乞讨?
错的不是他们这些乞丐,而是见了乞丐不顺眼便能草菅人命的赫连家奴才
不知谁先动的手。
茯苓被几个汉子绊倒了。
茯苓要还手。
“你们看你们看!赫连家又要打死人了!”
茯苓的手顿住了。
这群人欺负茯苓不够,还偷偷跑来几个小乞丐臭骂小黑蛋们。
“小灾星!滚出去!”
“对!滚出去!不要赖在我们这里!”
“小兔崽子!”紫苏气得捡起地上的木棍。
“哎呀打死人啦!打死人啦!”小乞丐们扯着嗓子,一窝蜂地逃掉了。
最后,还是巡逻的官差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持着长矛走过来,才将现场的混乱制住了。
这时,茯苓已经让人打伤了。
至于那群挑事的乞丐,早在官差过来的一霎便溜之大吉了。
没人报案,这件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但秉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官差还是向茯苓询问了事件的经过,又得知茯苓是赫连府的人,官差决定再上门取证一番。
官差将茯苓押回了赫连府。
然而就连这么一件秉公处理的事,经有心人歪曲散播后,都成了官差得罪不起赫连家,于是放走了当街打死孩子的凶手。
赫连家的名声一落千丈。
“从前的赫连家不这样的,自打那家子祸害来了之后,赫连家就快步女君府的后尘了。”
“哎呀,可惜了老将军啊,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了!”
这些闲言碎语俞婉暂且不知,但大宝与茯苓的伤势她看到了。
大宝倒是伤得不重,只额头上有些红肿,茯苓就惨了,俞婉认识她这么久,这个能吃能干的丫鬟从未如此狼狈过。
她的脸都破了相。
以茯苓的力气,如果不是遇上了高手,就是乖乖让人揍,否则很难出这样一身伤。
“怎么回事?”俞婉沉声问。
茯苓没吭声。
紫苏把经过与俞婉一五一十地说了,她很自责,如果不是她让茯苓去捉那几个孩子,兴许就不会闹出这种事了。
“这不怪你。”俞婉说道,“是有人给你们下套。”
第297章 俞爹晓真相,小黑姜掉马
至于是谁下的套,还用说吗?
不是女君府就是国师殿。
他们在南诏得罪的人不多,西府早已没了作妖的资本,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两股势力了,再结合女君府如今遭受的重创,俞婉觉得他们联手行事的可能性也极大。
老实说,他们站在敌对的立场,下套端看谁本事更强,这原本并没有什么,因为就算换做俞婉,她也使得出下套的手段,可如果做筏子的对象是几个无辜的孩子,那就令人发指了。
大宝是运气好,没给砸伤,可万一呢?
不过想想他们都能在糖葫芦里下毒,丢个臭鸡蛋的事似乎也不难做出,原本就是一群没底限的王八蛋,指望他们有良心,还不如指望东边日出西边雨。
话说回来,那伙人是黔驴技穷了?竟唆使人骂他们这一家子是祸害?他们怎么就是祸害了?祸害谁了?女君府落得如今这步田地难道不是他们咎由自取?
他们逼着南宫雁抢人家丈夫与父亲了?
还是他们逼着南宫雁把圣物弄丢了?
抑或是他们逼着南宫雁给驸马灌噬魂草了?
至于国君中毒一事,这就更赖不着他们了。
方才的一场混乱中,尚未来得及提及大帝姬,俞婉自然也就不知他们是在拿大帝姬的命格做文章。
俞婉打开医药箱,给茯苓处理了伤势,让紫苏带茯苓下去歇息,这两日好生静养,不必上跟前做事。
与茯苓一道入府的还有几名官差,官差在赫连北冥的院子,俞婉没过去,而是让丫鬟打了水来,带着三个小家伙去泡澡澡。
别看平日里两个弟弟爱捉拿大宝,他们心里也是袒护大宝的,大宝让人砸了,他们别提多心疼、多生气了。
小宝给大宝吹了一路,停下来就揪心地说:“好痛痛!”
大宝其实早不痛了,孩子皮实,比大人扛痛。
可小宝看着他红肿的额头,就觉得他痛,还特别大方地把娘亲让给了他。
大宝歪在娘亲怀里,肉嘟嘟的小脸蹭着娘亲的颈窝,还不时拿小手手去玩娘亲的秀发,老开心了。
俞婉就觉得挺欣慰。
一年前,三人还是小奶包的时候,遇上类似的事总会受到极大的惊吓,夜里会做噩梦惊醒,如今不同了。
俞婉问他们,还上街吗?还买糖葫芦吗?
小宝说:“上啊!买啊!干嘛不买了?”
俞婉又问:“那再碰上坏人怎么办?”
小宝叉腰:“揍他呀!”
大宝二宝也一个劲儿地点头,表示这次表现不好,再给他们一次机会,他们能把人揍到哭!
俞婉就想到了莲花村的村霸让几个小家伙骑着打成猪头的事儿,觉得保不齐真是那几个小乞丐溜得快,他们腿短儿追不上,追上了,被欺负的是谁还真不一定呢。
“我儿子真厉害!”俞婉亲了亲几个小家伙。
三个小黑蛋舒舒服服地洗了小澡澡,挨着娘亲睡下了,大宝因祸得福,趴在了娘亲的身上,他感觉自己没白挨那一下子,以往这个位置都是小宝的,他抢不来。
大宝流着口水睡着了。
很快,小宝二宝也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在娘亲身边,总是能睡得特别香。
俞婉宠溺地看了看三个小家伙,微微眯眼,敢欺负她儿子,她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另一边,送茯苓回府的官差上赫连北冥的院子,当着俩兄弟以及燕九朝的面交代了事件的经过。
官差这几日在府衙便听了不少有关大帝姬的传言,因此交代的信息比茯苓要多,譬如,他就知道为何几个小公子会被人骂作小灾星。
俞邵青不知道啊。
官差走后,俞邵青发飙了:“凭什么说大宝他们是小灾星?几个孩子招谁惹谁了?你们南诏人都这么欺负小孩子的吗?”
赫连北冥清了清嗓子:“你也是南诏人。”
“我…”俞邵青想说不是,话到唇边又咽下了。
官差没多言,恐言多必失,但他不说,不代表别人也不说。
赫连北冥叫来余刚:“你去外头问问,最近是不是又不太平了?”
“诶!”余刚领命去了。
有关大帝姬的事传得沸沸扬扬,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就没谁不议论纷纷的,余刚不过是在茶楼坐了一会儿,便想谣言的来龙去脉摸得一清二白。
他神色凝重地回了赫连北冥的书房,对坐上三人道:“回大将军与二爷的话,回大少爷的话,外头都在传大帝姬回南诏了,女君府动荡不安,圣物失窃,女君被废,全是让大帝姬克的!”
屋内的气氛瞬间冷下来了。
赫连北冥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燕九朝神色未变,但任谁也感受得到他眼底的杀气。
唯一没赶上趟儿的是俞邵青。
俞邵青一脸懵圈道:“这关赫连家什么事?”
别说他不信鬼力乱神之说,便是信又如何?皇族内部的事,怎地掰扯上他家三个宝了?
小灾星小灾星的,叫得多难听啊!
余刚没说话,偷瞄了眼大将军与大少爷的脸色,心道,你俩没把这事儿与二爷说啊?
可怜的二爷呀,明明是大帝姬最亲近的人,结果却成了最晚知道的那个。
余刚在心里为俞邵青鞠了一把同情泪。
“你们什么表情啊?怎么一点都不惊讶?”俞邵青察觉出了女婿与大哥的不对劲。
燕九朝两眼望天。
赫连北冥也学他望天。
俞邵青眯了眯眼:“你俩…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赫连北冥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被燕九朝抢了先。
“我反正是没有。”他摊手。
“那就是你有咯?”俞邵青危险的目光落在了赫连北冥的脸上。
赫连北冥嘴角一抽,侄女婿你甩锅也不是这样的!
俞邵青站起身,一步挡在赫连北冥身前,郑重地说道:“看他也没用,你和我说实话,你瞒了我什么?”
赫连北冥没燕九朝那么厚的脸皮,他不好意思把锅彻底甩出去,只得深吸一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先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赫连北冥打了个腹稿,决定先从弟妹的身世说起,身世说完了,再讲弟妹的诸多身不由己,譬如弟妹是为了南诏圣物才与鬼族定亲,又譬如弟妹不甘沦为棋子,义无反顾地逃了亲。
最后,一定要重点强调,弟妹没给他戴绿帽。
就在赫连北冥想好了好怎么循序渐进地与俞邵青开口时,老崔头啃着鸡腿儿过来了,他是来给赫连北冥施针的。
一进屋,瞅见三人的神色都怪怪的,尤其俞邵青,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
“你们告诉他了?”他看向赫连北冥与燕九朝。
不待赫连北冥开口。
老崔头重重地拍了拍俞邵青肩膀:“行了,多大点儿事儿啊?不就是娶了个帝姬么?她又没和人洞房,不就是拜了个堂!”
俞邵青忽感五雷轰顶:“你、你说什么?阿…阿淑是帝姬?她还和人拜过堂?!”
呃…好像说错话了…
老崔头忙补救道:“不是不是,我记错了,她没和人拜堂,拜堂那天她逃了,国君赐的婚她都逃了。”
老崔头的言外之意是,她是铁了心不嫁那人,可俞邵青的关注点却与他压根儿不在同一条线。
俞邵青炸毛了:“国君还给她赐婚了?这都过了明路了?!”
老崔头狠拍自己额头:“哎呀,那不是为了圣物吗?再说,又是和她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的…”
“那野男人还和她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俞邵青咆哮着,整个人都不好了!
生无可恋的老崔头:“…”
为毛感觉自己越描越黑了…
不对呀,你最该惊讶的难道不是她是国君的女儿么?怎么只顾着去吃醋了?我说,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儿跑偏了?
“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俞邵青委屈地说。
俞邵青委屈坏了。
他的阿淑不是大家闺秀。
他的阿淑有过未婚夫。
呜呜,晴天霹雳!
俞爹没有怀疑小黑姜哈,就是挺嫉妒,想和阿淑一起长大,从小霸占到大。
第298章 宠儿狂魔(二更)
俞邵青回到自个儿屋时,小黑姜已经歇下了。
小黑姜白日里陪老夫人打叶子牌,夜里偷偷溜出去逛一逛赌场,这就是住在城里的好处,别的没有,赌场贼多。
俞邵青是不涉猎这个圈子,否则他一定会听说近期新崛起的一个响当当的名号——神奇赌侠。
之所以会得了这么一个称呼,自然与她无与伦比的赌术有关,赌了这么多局,愣是一把都没赢,手气烂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
偏偏她还赌得大,一盘开下去,一万两没了。
老夫人给了亲亲儿媳妇儿花不完的银子。
不过小黑姜没花自家的,她花的是隔壁的。
每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都会有一道鬼魅般的身影闪入隔壁府邸,顺走库房的钱银。
王内侍办事是一把好手,算账却是一团浆糊。
王内侍一头雾水:每天都觉得库房的银子少了一丢丢是怎么一回事?
另一边,燕九朝也回了屋。
俞婉搂着儿子睡着了,给他留了一盏油灯。
昏黄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帐幔,落在一大三小的身影上,四人的呼吸均匀而绵长。
燕九朝只这么听着看着,神色都柔和了。
他挑开帐幔,在床边坐下,低头看向睡梦中的妻子。
如今连俞邵青都知晓了大帝姬的事,也就这傻丫头仍被蒙在鼓里,不过这种事,说出来也未必能让她高兴,只会让她更心疼她娘。
燕九朝不着急把真相告诉她,于是也就没吵醒她,只这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将目光望向趴在她身上的大宝。
以往这里趴着的都是小宝,小宝人最小,却最霸道。
能让这小霸王把自己的“宝座”让出来,足见大宝是真的受委屈了。
燕九朝将大宝抱了过来。
睡梦中的大宝陡然离了娘亲,不适地动了动小身子,但在窝进爹爹怀里的一霎,又无比安稳地睡过去了。
娘亲的怀抱虽好,但有一种安全感,是只有父亲才能给的。
大宝睡得香极了。
燕九朝看了看怀中的儿子,修长如玉的指尖摸上他红肿的额头。
其实已经消肿许多了,饶是如此,依旧让燕九朝看得眉头直皱。
影十三的声音在大门外轻轻地响起。
燕九朝将儿子放回俞婉的怀里,起身去了外屋:“进来。”
门没锁,影十三推门走了进来。
影十三与影六随着燕王去了女君府,刚安顿下来,影十三是来向燕九朝复命,顺便将联络地点告知燕九朝的。
在来的路上,他听说了一些事。
他见燕九朝神色冰冷,猜测那些事十有**都是真的。
他顿了顿,还是问道:“少主,几位小公子没事吧?”
燕九朝淡道:“大宝被砸了一下,没大碍。”
影十三的神色冷了下来,几位小公子打小便吃尽苦头,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回到爹娘身边,却又闹出这等糟心事,说是一句飞来横祸也不为过。
“你们都安顿好了?”燕九朝问。
影十三点头:“是的,少主,王爷去了他在城郊置办的宅院,他让属下与影六帮着调查一些事,一部分是陈年旧事,另外一件则是与赫连家有关的事。”
“哦?”燕九朝顿住。
影十三道:“王爷说,他这些年时不时地失忆,但他有记手札的习惯,所以他在南诏做过什么,大抵都是有迹可循的,独独赫连长房的事,他没留下只言片语。他猜测大将军的走火入魔与女君府有关,赫连笙与谭氏也是,他深受女君倚重,几乎参与了女君的一切谋划,独独没有赫连家的,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王爷还说,他儿子是赫连家的女婿,亲家公的事就是他的事,他要查出证据,还赫连家一个公道。”
像他父王会做的事。
其实,不着急的。
燕王大可以等伤养好了再去忙活,然而他没有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自己闲下来,因为闲下来就会想,想了就会问,问了就会难过。
关于上官艳,父子俩默契地一句也没有提。
可不提,不代表就不知情。
从他知道自己就是大周燕王的一霎,应该就明白燕王妃早已改嫁,嫁给了大周赫赫有名的战神,战神十多年如一日,宠她如命。
“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吩咐你。”燕九朝话锋一转,将白日的事与影十三说了。
影十三这才明白自己从外头听来的只是皮毛,那伙人何止是欺负了茯苓与小公子,简直是辱骂围殴,连无辜的女人孩子都能下手,畜生不如!
燕九朝道:“叫上影六与江海他们,把那几个家伙,一个不落地揪出来。”
影十三去了栖霞苑,叫上了青岩与江海,又给影六发了飞鸽传书,四人浩浩荡荡地去抓人了。
抓几个乞丐还难不倒他们,不过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白日里对茯苓与大宝动过手的人统统落网了,不仅他们,就连藏在人群中吆喝的刺儿头,也让影六揪出来了。
这伙人被带去了小蛊老名下的一处宅子。
“跪下!”
影六将最后一个大汉一脚踹了进去。
这名大汉正是白日里带头吆喝声势的刺儿头。
他白日里大挣了一笔,夜里去青楼找姑娘快活,哪知裤子都脱了,让影六自床上拽下来了。
他进了院子才手忙脚乱地将裤腰带系上。
他正要破口大骂哪儿来的疯子,就看见院子里哗啦啦地跪了一地,一个两个数过去,全是熟人!
一个是白日里砸了大宝的小乞丐虎子,三个是同伙的小乞丐,再有虎子的爹娘,以及五个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的百姓。
算上他,齐活儿了。
他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影六是斥候,他身上的杀气并不重,影十三几人则不同了,个个儿都不是善茬,眼神冰冷得仿佛下一秒就能撕了他。
大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就在此时,屋门嘎吱一声开了。
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闲庭信步地走了出来,他肌肤如玉,身形欣长,如一道清冷的白月光,倏的打在人心头。
众人看痴了。
都说璃郡王是南诏最俊美的男子,然而看了眼前此人,他们只觉南诏第一美男子都要黯然失色了。
燕九朝在台阶上站定,居高临下地扫了眼跪在院子里的人:“谁砸的本少主儿子?自己站出来。”
他儿子?
他是几个小家伙的爹?
众人一瞬间傻了眼。
他们就说呢,怎么会大半夜地被人抓起来,敢情是人家亲爹来给儿子报仇了。
虎子往他娘的怀里缩了缩。
中年妇人抱住他,低头没动。
影十三走到虎子身后,一脚将他踹了出去!
“虎子!”
中年妇人朝虎子扑去。
虎子也转头朝他娘伸出手。
可江海一脚便将中年妇人踹开了。
虎子吓得屁滚尿流。
虎子爹也在。
然而他早已吓破了胆,低着头不敢吭声。
燕九朝面无表情地看了虎子一眼:“哪只手砸的?”
虎子抖若筛糠,默默地将右手背到了身后。
“哼。”影十三冷冷一哼。
燕九朝云淡风轻道:“剁了。”
“娘——我不要!”虎子吓哭了。
妇人扑通跪下来,膝行着朝燕九朝爬来,她试图用手去抓燕九朝的衣摆,却叫青岩一步拦住了。
这种刁妇也想碰他的小九朝?门儿都没有!
妇人跪在台阶下,磕头求饶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虎子是孩子,他不懂事!一时失手砸错了人了!您大人大量饶了他吧!”
燕九朝道:“饶了他也行。”
妇人心头一松,暗道年轻人果然心软好说话,自己哭一哭就能把儿子救下来,一会儿再卖个惨,指不定今儿这事儿就能糊弄过去了。
燕九朝又道:“剁你的。”
妇人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呛死了!
“公公公公…公子,您说什么?”
燕九朝淡淡地说道:“砸了本少主的儿子,就得留下一只手。”
妇人目瞪口呆道:“我…我们…虎子…就只轻轻地砸了一下,您儿子没受伤也没出血,怎的就要赔上一只手?”
燕九朝哦了一声:“那你们也可以叫你们爹来剁了本少主的手。
你没那个好爹。
我儿子有。
怎么?不服吗?”
第299章 九哥的手段
燕九朝说到做到。
任由妇人将头都磕出血了,他也还是收了一只手。
虎子爹的手。
虎子爹一直夹着尾巴躲在人群中,既没看儿子,也没看老婆,都不知对方是怎么认出他是虎子他爹的。
燕九朝不喜血腥。
影十三是将人拉去后院砍的手。
砍他也不冤枉,把儿子老婆推出去做事,自己躲在屋里数钱,出了事恨不得把自己原地摘干净,这种狠毒没担当的男人,剁他一只手都算是替天行道了。
虎子爹的惨叫声响彻了整座宅子。
原本只有七分害怕的众人,在次之后全都吓得瘫软在了地上,胆儿小的直接尿了裆。
妇人当场晕了过去。
虎子以及他的同伴则是吓到连哭都不敢了。
今后余生,这一幕都将成为他这辈子最大的阴影。
但燕九朝同情他吗?
并没有。
不是儿子被家中长辈养得好,留下阴影的就该是他儿子了。
他燕九朝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人。
影十三将活生生痛晕过去的虎子爹装进麻袋自后院拖了出来,与麻袋一道出来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木盒,盒子里装的什么,众人心知肚明。
而也正因为心知肚明,才越发不寒而栗。
影十三将麻袋与木盒丢出了大门外,像丢一颗烂掉的白菜。
什么叫不拿人命当回事,这才是!
与之一比,砸几个臭鸡蛋,揍一顿丫鬟,简直不算什么手段了。
众人终于意识到他们招惹了一伙什么样的魔鬼,若早知如此,他们说什么也不去挣那笔银子,只是如今已没了退路啊…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是无心的!”
“是啊公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是有人让我们这么做的!”
“求公子看在我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份儿上,饶过我们这一回吧!”
“公子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
“我们没动小公子!是虎子!是他们几个!他们干的!”
“你们胡说什么?明明是一起干的,怎么把全推给我们了?姓张的!难道不是你收了人银子,喊我们和你一块儿做大事的!”
“我…我让你们欺负小公子了吗?我我我…我…我只让你们动那丫鬟!”
“你分明是说砸死小公子的!”
这群人开始内讧了。
燕九朝与影十三四人俱都冷眼看着。
先前还狼狈为奸的一伙人,眨眼间就被吓成了一盘散沙,所以说骨气这种东西,真不是谁都有的。
就在一伙人越吵越烈,几乎要扭打成一团时,燕九朝淡淡地抬了抬手指。
影十三冷声道:“都给我闭嘴!”
众人唰的闭了嘴。
燕九朝慢悠悠地踱了几步,道:“你们是受了谁的指使?谁先把他的样貌与身份说出来,我就放了谁。”
虎子爹的惨剧早把这伙人吓破了胆,他们可算是看出来了,当初威胁他们做事的都没这个公子这般狠辣的,这公子看着年纪轻轻、俊美无害,肠子却是黑透的呀!
这不是公子,是疯子吧!!!
“我说!我说!”
为首的大汉第一跪着爬了出来。
“你闪开!我来说!”一个五十出头的乞丐将他挤到一旁,他就是那个姓张的,在这一代乞讨多年,成立了自己的小帮派,道儿上的兄弟尊称他一声张帮主。
张帮主是条小小的地头蛇,稍稍有些颜面的势力都能将他碾得渣都不剩,也因此,他比谁都懂地富贵险中求,只不过,他判断失误了,他认为女君府才是最终的正统,而赫连府迟早要沦为女君府的垫脚石。
结果是,赫连府倒不倒台他不知,他自己却是快要死了。
“求公子开恩放了我,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说!”
张帮主连连磕头,脑门儿都磕出了一个血窟窿。
影十三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淡淡点头。
影十三走到他面前道:“谁指使你的?指使你的人都交代了什么?”
“是一个年轻后生,和这位少侠一般年纪,比少侠矮半个脑袋,国字脸,八字眉,下巴上有颗痣。”张帮主仔细回忆着对方的模样,连一个细节都不敢放过。
他一边说,青岩一边拿出了笔墨,描绘出那人的样子。
张帮主接着道:“他没说他是谁,他只是让我替女君殿下办一件事。”
“女君?”影十三沉声道。
张帮主慌忙改口:“帝姬!”
“接着说!”影十三呵斥道。
“是是是!”张帮主抹了把冷汗,“我就问他,什么事?他让我守在那条巷子里,说若是发现赫连家的几个小公子经过那里,就拿东西砸他们,骂他们是灾星,让他们滚出南诏,最好,能激怒赫连府的人动手,给赫连府扣上一个滥杀无辜的罪名!他给了我五千两银子,还说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会再付我一万两,我…我…我从未见过那么多银子,一时见钱眼开…就…就犯糊涂了,请公子饶了我!”
一万五,女君府还真是小气啊。
这么点银子就想把赫连府拉下水。
另一边,青岩的画像画好了,他递给燕九朝:“你看。”
燕九朝没看出什么,倒是一旁的江海觉着眼熟。
江海蹙了蹙眉:“这不是国师殿的弟子吗?看守丹房的。”
他这么一说,青岩也有了几分印象。
他们在国师殿潜伏过一段日子,见了不少弟子,其中就有画像上的这一个。
青岩咬牙道:“是国师殿的人,他们果然是一丘之貉!”
怎么又扯上国师殿了?张帮主不明白,不过他这种小喽喽也不需要明白,他看了看面色冰冷的几位大爷,鼓足勇气问道:“我…我…我知道的全都招了…可以…可以放了我吗?”
青岩四人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了一个来回。
众人不明白这位公子要做什么,是不是又要剁掉谁的手了,一个个吓得噤若寒战。
“想活命吗?”燕九朝问。
“想!”
“做梦都想!”
“公子饶命啊!”
众人又砰砰砰地在地上磕起了头来。
燕九朝淡淡地说道:“想就照我说的做。”
张帮主问道:“公子需要我们做什么?”
燕九朝道:“接着散播赫连府纵仆行凶一事,以及庇护大帝姬,不肯将这个祸国灾星逐出家门的事。”
众人愕然。
他不是赫连家的人吗?怎的还要雇佣诋毁自个儿家?
他怕不是傻?
影十三也疑惑少主为何这么做,但他相信少主不会坑害赫连家,他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
他说道:“让你们做就去做!若是几日后,京城还有人不知赫连府纵仆行凶以及庇护大帝姬的事,我就把你们统统抓来,一个一个地杀了!”
张帮忙赶忙应下:“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通知弟兄们,不出三日,定让全帝都知晓这两件事!”
这原本也是国师殿的弟子让他们去做的事,他们早做了一半了,如今不过是把剩下的另一半加倍加效地做完,他别的本事没有,造谣生事还是不差的。
“九朝,你想做什么?”一伙人屁滚尿流地离开宅子后,青岩不解地开了口,“此时难道不该让他们扭转言论,说出事实真相,为赫连府洗脱冤屈吗?顺便,也把女君府与国师殿的阴谋抖落出来。”
燕九朝这么做自然有他自己的考虑。
几个不入流的乞丐罢了,煽风点火还成,做为小帝姬与国师殿勾结的罪证就太没分量了,届时,对方可以反咬他们一口,道是他们买通了乞丐,故意污蔑国师殿与小帝姬的清白。
何况,通过这些人将赫连府洗干净容易,大帝姬却洗不干净,她生来就被扣上了祸国灾星的罪名,燕九朝要么不出手,出手就得齐活。
那些人不是说大帝姬是祸国灾星,小帝姬才是天命所归吗?
他就让那些人看看,究竟谁是福,谁是祸!
同学聚会,大家都去K歌了,只有我一个人留在酒店码字/(ㄒoㄒ)/~~
第300章 请君入瓮(二更)
赫连家许久没被推上风口浪尖了,作为南诏当之无愧的第一世家,它鲜少有让人诟病的时候,然而这几日,老百姓的唾沫星子几乎将赫连家给淹没了。
北冥神将的亲弟弟没死,还将大帝姬给娶进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