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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宝、小宝耷拉着小脑袋,唉声叹气地跟在娘亲身后。
下人们看着二人那副奔赴刑场的样子,全都忍不住笑了。
“知道错了吗?”俞婉将二人带进屋,与大宝并排放在一处。
三人齐齐点头,表示他们知道了。
“错哪儿了?”俞婉看向鬼主意最多的小宝,躲起来让大宝找不着这种事一看就是他的馊主意。
小宝假装没看见,低头盯着自己的小脚尖。
二宝乖乖地说道:“不该乱跑,不该躲起来,让哥哥找不着。”
小马屁精!
小宝在暗戳戳瞪了二宝一眼。
俞婉欣慰地摸了摸二宝的脑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宝既然知道错了,那以后就不能再犯了,明白吗?”
“明白,二宝不会了!”二宝无比乖顺地说。
“小宝呢?知错了没有?”俞婉严肃的目光落在小儿子的脸上。
小宝撇撇小嘴儿,低声道:“知道啦。”
“知道才怪了,言不由衷,一肚子小坏水。”俞婉点点他鼻尖,又戳戳他圆滚滚的小肚皮,戳得小宝没忍住,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俞婉被他笑得没脾气了。
俞婉还想再训训大宝,让他以后不要往草丛里去,也不要随意钻到别人家里去,哪知不待她开口,门外传来了紫苏的声音:“大少奶奶,江大哥他们回来了!”
江海?
俞婉把孩子带去了爹娘的屋,三个小家伙无比狡黠地瞟了俞婉一眼,俞婉捏了捏三人的小脸蛋:“不许调皮,都给我面壁思过。”
三人乖乖地站到了墙边,用肉嘟嘟的小脸怼着墙。
“阿娘,我先去了,他们犯了错,得罚。”俞婉匆匆交代完,转身出了梧桐苑。
他一走,三人便齐刷刷地扑进了姜氏怀里。
“姥姥!姥姥!”小宝撒娇撒得人都化了。
俞婉担心几个小家伙作弊,也担心她娘心软,走两步后唰的折了回来。
姜氏一秒将三个小黑蛋贴回墙壁上!
俞婉看着三个“乖乖面壁”的儿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关键时刻,她娘还是挺靠谱的。
俞婉放心地去了栖霞苑。
挺靠谱的娘一把将三个小黑蛋抱回怀里,站疼了没有,亲亲小宝宝,哦哦哦…
栖霞苑中,俞婉见到江海、月钩与青岩,三人的神色有些怪异,俞婉眸光一扫:“阿畏呢?”
月钩低下头。
青岩无奈地按住额头。
还是江海沉默一瞬后开了口:“他没回来。”
俞婉眸光一动:“他没回来是什么意思?是他留在国师殿了还是他去什么别的地方了?”
总不会是他葬身那里,俞婉拒绝接受这样的结果!
江海顿了顿,低低地说道:“他被抓回国师殿了。”
俞婉暗松一口气,不是没命了就好,但很快,她再次错愕起来:“被抓回?你们是已经出来了,又让人抓回去的?”
“没错。”江海点头,想到那一幕,他眉心紧促,阿婉只知阿畏是高手,却不知他究竟是个什么境界的高手,而他与阿畏相处了这么几日,不难看出就算合自己与青岩之力也未必是阿畏的对手,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得以在防守严密的国师殿来去自如,然而他却被抓了。
阿畏被擒获的一瞬,他简直傻眼了。
他以为,以阿畏的身手,已再难遭遇敌手。
不过严格说来,阿畏自己逃走是绰绰有余的,他是为了掩护他们才把那群人引开,结果被抓了。
“怪我。”江海惭愧地说。
青岩冷声道:“可不就是怪你?当初明明都出来了,就是你要折回去,才害得阿畏去救你。”
那一日,他们可没在半路遭遇任何埋伏,所以若是那日便罢了手,他们全都能安然地返回府中。
青岩并不是个怨天尤人的性子,便是俞婉与燕九朝将大家好不容易到手的赤灵芝让了出去,也不见他有半分哀怨,这次他是逼急了,才将气全部撒在了江海的头上。
江海自知理亏,没有反驳。
俞婉看看青岩,又看看江海,没责问他是回去做什么,只道:“你们在国师殿有见道一个叫挽风的弟子吗?”
青岩点头,与俞婉说话时语气缓和了许多:“见到了,江海认识他,是他把我们悄悄放出来的。”
挽风随国师上门给她送谢礼顺带偷她头发验证她是否怀有圣物时,江海也在,难为江海还记得他。
俞婉说道:“有办法联络到他吗?”
青岩自怀里掏出一个小铁牌:“有,他给了我们一个对牌,说是拿着它去后门,说自己是绸缎庄的就自会有人去通传他了。”
俞婉拿过对牌:“我去找他。”
青岩扣住她手腕:“你不能去!这个节骨眼儿上去了无异于自投罗网!”
“不会的。”俞婉道,“我有分寸。”
言罢,俞婉找上老崔头,让他给自己易了容,随后她换上寻常男子的衣裳,独自一人出府,找一家车行租了马车去了国师殿。
她问到了国师殿的后门,将对牌递给看守的侍卫:“我是绸缎庄的,有点事找挽风大人。”
侍卫一听挽风的名字,神色都变得肃然起敬了,检查对牌确定无误后即刻去禀报了挽风。
挽风来得很快。
俞婉早换了一张旁人的脸,可她的身形以及她呈上来的对牌让挽风猜出了她的身份来。
挽风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当着侍卫的面不怒自威地说道:“出了什么事?是找你们的定的衣裳交不出来了吗?你们怎么办事的?”
俞婉忙赔罪道:“是铺子里出了点小岔子,还望挽风大人宽限两日。”
她说着,就要给挽风塞银票。
这个动作并不算隐晦,侍卫看见了只当自己眼瞎。
俞婉就是故意做给他的。
挽风轻咳一声,按住俞婉的手道:“那边去说!”
在侍卫眼里,这是要收受贿赂的意思了,只是不好叫他发现才故意躲得远远的,侍卫自然不会拿这种小事去告发挽风。
挽风拉着俞婉去了一棵大树后,四下看了看,小声地说道:“世子妃,你怎么来了?”
俞婉对他能认出自己并不惊讶,毕竟对牌只给了他们几个,从身形上看,猜也能猜出是她了。
俞婉看着道:“阿畏被抓了,没连累你吧?”
阿畏四个是他放出来的,俞婉担心阿畏被抓回去会暴露了四人的踪迹,琮儿牵扯出他放四人出国师殿的事情。
俞婉第一个担心的竟然是自己,这让挽风的心口有些暖,他眨巴着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眸子,笑了笑道:“我没事,我做得很谨慎,没人发现是我把人放走的。”
“那就好。”俞婉神色稍霁,“我真怕我们会连累了你。”
“我很小心的。”挽风的眸子亮晶晶的,像是忽闪忽闪的宝石,想到了什么,他正色道,“而且,那个年轻人,他嘴很硬,什么也没说。”
“阿畏?”俞婉道。
“他叫阿畏呀。”挽风道,“那些人问了半晌,连个名字也没问出来呢。”
俞婉又道:“他怎么样了?我听说他是让几个厉害的高手抓了,是国师殿的高手吗?”
“不是。”挽风摇头,“我们国师殿没有那么厉害的高手,是女君府的人。”
“女君府?”俞婉若有所思地顿了顿,“上一次江海与青岩闯过女君府,没听说有比阿畏更厉害的高手,莫非是错过了吗?”
挽风忙道:“不是错过了,是那会儿他们不在,今日才回来,碰巧让江海他们遇上了。”
俞婉不明就里地看着挽风。
挽风解释道:“女君府最厉害的侍卫并不在女君府,而在小郡王的身边,小郡王外出游学了,我以为他会在女君殿下的生辰宴上赶回来,不过听说他半路出了点岔子把行程给耽搁了。”
俞婉的眸光动了动:“你说的那位小郡王可是驸马与女君的孩子?”
“你听说过他呀?”挽风惊讶。
俞婉心道,我何止听说过,还不止一次地打听过,毕竟那是燕九朝同父异母的弟弟,她也想知道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南宫璃。”挽风说。
“嗯?”俞婉抬头。
“他的名字。”挽风道。
南宫璃…
为什么她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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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当年那个人(二更)
女君府,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府邸的正门外,第一辆马车奢华而精致,第二辆看上去不大起眼,却十分宽敞,只是颜色黑漆漆的,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畏惧的气息。
“是大哥回来了吗?”
马车刚一停稳,等候多时的小郡主便如同乳燕一般扑了过去。
马车的帘子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轻轻拨开,紧接着,一道清隽如月光的身影缓缓地走下马车。
一旁的侍卫纷纷低下头来,不敢去看这位天之骄子的容貌。
世人皆称花魁董仙儿为帝都第一美人,却不知真正位列南诏美人榜榜首的是女君府这位风华万千的公子。
他容貌绝艳,艳若桃李,却偏有一番清隽出尘的气质,所到之处,满城芳华尽失色,就连与他一块儿长大的妹妹都总能被自家哥哥惊艳到。
小郡主嗖的扑进了他怀里。
南宫璃探出修长有力的胳膊,轻轻地环住自己妹妹,冰凉的大掌抚了抚她额头,用温润如玉的嗓音轻轻地说:“两年不见,溪儿又长高了。”
小郡主望着大哥的脸说道:“大哥也长高了!”
从前她脑袋还能碰到大哥的下巴,如今却是够不着了。
南宫璃微微一笑:“你们在家中可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小郡主跺脚。
南宫璃宠溺地看着自家妹妹:“哪里不好了?”
小郡主气呼呼地道:“哪里都不好!”
南宫璃将妹妹自怀中扶了起来,拂开她颊上的发丝,意味深长地说道:“哥哥回来了,所有不好的,都会慢慢变好。”
“嗯!”小郡主抱住了哥哥的胳膊,她不经意地望了第二辆马车一眼,走过去道,“这里头是什么呀?是哥哥给我买的礼物吗?”
一股强悍的杀气涌了出来。
南宫璃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哥哥给你的礼物在这里。”
小郡主被叫了回来,看向南宫璃不知打哪儿变出来的小盒子,开心地接了过来,打开后说道:“是玉佩呀!”
南宫璃宠溺地说道:“寒山暖玉,全天下仅此一块。”
小郡主爱不释手地把玩了起来。
南宫璃不着痕迹地看了看那辆险些被小郡主冲撞的马车,再看看一旁被方才被一瞬间的杀气震慑得嘴角溢血的一行侍卫,面无表情地拉着妹妹的手进了府邸。
兄妹俩去了女君的院子。
驸马已经歇下了,女君坐在书案前处理政务。
尽管被罚了禁足,可她依旧是南诏国唯一的女君殿下,不少奏折依旧会被送来她这里,她过目后无碍的才会被呈到国君的跟前去。
“殿下,郡王回府了!”门外的侍女禀报。
女君停下手头的笔,朝门口的方向望了过去。
“母亲!”小郡主迫不及待地拉着哥哥走了进来。
见到阔别两年的儿子,女君的面上露出了一抹喜悦的笑意。
南宫璃走上前,撩开下摆就要行跪礼。
女君赶忙扶住他:“快起来!这一路可辛苦?”
南宫璃看着母亲道:“没能及时赶回来,儿臣有罪。”
女君笑了笑:“又不是你故意耽搁了时辰,何罪之有?你能平安回来,我就放心了。”
说着,女君看向一旁的小郡主,“溪儿不是给哥哥准备了接风礼吗?还不快去拿?”
这是要把她支开的意思了。
小郡主哪儿听得出来,想起自己落在自己屋子里的礼物,拍拍脑袋,二话不说地去拿了,不过这次,她估计要找许久,久到足够母子俩好生叙旧。
“你们都退下。”女君沉声吩咐。
“是。”侍女们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了旁人,女君才歇下清绝倨傲的神色,露出了一脸疲态。
她走到窗边,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按了按酸胀的眉心:“府里的事你都听说了?”
南宫璃心疼地说道:“母亲受苦了,父亲他…”
女君叹息一声道:“他暂时没大碍,这两日的药量有些重,他早早地歇下了,你明日再去给他请安吧。”
“也好。”南宫璃道。
女君转过身,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南宫璃也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女君。
女君神色复杂地说道:“我受点苦没什么,只是圣物的事让你外公知道了,他有些怀疑圣物根本不曾认我为主,只是我矢口否认他,他又没证据,才将这件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南宫璃宽慰道:“母亲毕竟是外公的亲生女儿,外公再多怀疑、再生气,也终究会站在母亲这边。”
女君语重心长道:“这个道理我明白,不过做一个令人失望的女儿,自然比不上做一个令父君骄傲的女儿强,我身上肩负着南诏的国运,我若出了岔子,寒的不仅是父君的心,还有全天下的黎明百姓。”
南宫璃笃定地说道:“母亲是天定之人,一定能延续南诏的国运。”
女君摆摆手:“不说这个了,圣物有你外公去找,也不必我太费心,倒是你,去了一趟鬼族,可有什么收获?”
南宫璃淡淡一笑:“鬼族可真难找,有母亲给的地图也花了我一年多的时间,不过黄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让我找到了。母亲猜,我在鬼族打听到了什么?”
女君哎呀了一声:“你母亲我累得慌,你就别与我兜圈子了。”
“大帝姬失踪了。”南宫璃道。
“什么?”女君一愣。
南宫璃淡笑一声道:“确切地说,是大帝姬逃婚了。”
“逃婚?逃谁的婚?”大帝姬大婚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女君根深蒂固地认为她早已嫁做人妇,因此乍一听逃婚,很是愣了一把。
南宫璃哼道:“自然是鬼王的婚。鬼族的消息封锁得真紧呐,在南诏若是哪个帝姬逃婚,不出一日便能传得四海皆知,鬼族却硬生生瞒了这么多年,饶是江湖上早有传闻,却始终不得证据。”
女君不解道:“她为何逃婚?她不愿意做鬼族的王后吗?她那样的天煞孤星能嫁出去已是万幸,还学逃婚这一套!她逃婚后去哪儿了?还有,鬼族没了新娘,竟然没来找南诏讨要?”
鬼王若对南诏试压,让南诏出兵去缉拿她,这不是比他自己找要快得多么?
南宫璃说道:“鬼族不屑与外族往来,丢了王后是他们本族的事,要找也是他们自己去找,轮不到外族人插手。”
“哼,刚愎自用。”女君不屑地说。
南宫璃笑了笑,不置可否。
“那…大帝姬逃去哪儿了?”女君又道。
“逃去大周了。”南宫璃说。
女君问道:“你怎么知道她去大周了?”
南宫璃望向无边的夜色道:“因为,我见过她的女儿。”
告别挽风后,俞婉坐上了回车行的马车。
“南宫璃…南宫璃…”
一路上,俞婉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明明让她觉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见过。
“公子,车行到了!”
车帘外传来了车夫的声音,俞婉意识回笼,这才发现他们早已在车行外停留了许久,车夫是等不及了才出声提醒她。
俞婉哦了一声,挑开帘子下了马车:“多少钱?”
“六百文,您交给掌柜就好。”车夫道。
俞婉进了车行的大堂,找到掌柜,掏了一两银子给他。
“您稍等。”掌柜给她找钱。
俞婉等待的功夫,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我这是小郡王的墨宝,价值百两!用来抵车钱…绰绰有余了!”
“没钱还敢叫马车!你当我们车行是开着玩儿的!”
“公子,您的银子。”掌柜将碎银找给俞婉。
俞婉收下银子,瞅了瞅门外道:“那边怎么了?”
“啊。”掌柜一脸嫌弃地说道,“一个乡下来的贩子,租了咱们的马车,结果没银子付车钱,拿了一张纸谎称是小郡王的墨宝,要用它来抵车钱,哼,当我们傻呢!”
“哪个小郡王?女君府的么?”俞婉问。
“没错。”掌柜道。
“他差多少银子?”
“一两。”
俞婉给了掌柜一两:“那幅字,我要了。”
掌柜想说,公子您可千万别上当,小郡王的墨宝没这么容易落到一个小贩的手上,可话到唇边他忍下了,若这公子不上当,亏本的就是他们车行了。
俞婉拿着那幅墨宝走掉了。
小贩原地挺起胸脯:“我就说还是有识货的吧!那真是小郡王的墨宝!小郡王吃我家的茶!没带银子!就赐了我一幅字!”
之后小贩又叫嚣着说了什么,俞婉没听清了,她找了个无人的地方,摊开那幅字。
字迹熟悉得她怀疑自己看错了。
她拔下头上的簪子,在地上写了一行字,与墨宝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她的字…是这个人教的。
第257章 兄弟相遇
俞婉虽说没有前面十几年的记忆,可在莲花村待久了就算不刻意打听也能知道不少消息,譬如她原先是不识字的,失踪归来之后就会了,所以她猜,多半是失踪的那一年里“自己”曾有过什么奇遇。
而许邵也曾威胁过她,难道不想知道自己怀孕的头几个月都是与谁在一起?
难道…是女君府的小郡王吗?
俞婉看着花一两银子买来的墨宝,再看看地上自己写的字,只觉世上再没比这个更操蛋的事了。
俞婉心塞塞地回了赫连府,想着要怎么把事情和燕九朝说明白,哪知他一进门,却发现燕九朝不在,连下人也不知他上哪儿了。
“大少爷想一个人静静,不让我们跟着。”紫苏惭愧地说。
所以儿子动辄跑不见果真就是遗传了他们亲爹,俞婉对于罚了三个小黑蛋面壁思过的行为感到一阵愧疚,她该先罚黑蛋他们爹的。
母子俩分别太久,彼此间都有说不完的话,乃至于小郡主千辛万苦地将给哥哥的礼物找来了,二人的事情都并没有谈完。
三人一起吃了晚饭,南宫璃将依依不舍的妹妹送回闺房后又折回了母亲这边。
时辰已晚,女君仍穿戴得整整齐齐,连一支珠钗都没有乱。
她坐在太师椅上,示意侍女们退下,随后方对南宫璃道:“我就猜到你还有事要说,正巧,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方才险些忘记告诉你。”
“什么事,母亲?”南宫璃缓步进了屋,不忘合上房门。
女君蹙眉道:“我见到当年那孩子了,我不确定只是容貌相似之人,还是他本人,他与你父亲…可真像啊…”
言及此处,女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是羡慕还是其它。
南宫璃神色从容地在母亲身侧、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
“是吗?”他喃喃。
他是父亲的儿子,然而他就是长得不像父亲。
女君按着眉心,头疼地说道:“他是赫连家新认回来的大少爷,可我总觉得不像,我派了人去燕城打探他的踪迹,但那俩人忽然没音讯了。”
“死了。”南宫璃淡淡地说。
女君神色一顿:“死了?怎么会?他们一个是无上斥候,一个是金面死士,出西城时我都还收到过他们的飞鸽传书,出了西城便靠近大周了,难道大周会有比他们更厉害的高手?”
关于这一点,女君是深表怀疑的。
南宫璃望着对面的烛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总有我们意想不到的高手。”
知子莫若母,一听他这话,女君便微微地侧了侧面:“璃儿这两年莫不是有什么奇遇?”
南宫璃轻笑:“奇遇谈不上,高手倒的确得了一个,稍后时机成熟了我会为母亲引荐。”
她是堂堂女君,素来只有她别人去等的份儿,若换旁人来讲这话,早被治一个大不敬的罪名了,可南宫璃是她儿子,儿子的面子她总是要给的。
“好,母亲等璃儿的安排。”她说道,“对了,璃儿要与母亲说什么?”
南宫璃说道:“我在国师殿外抓到了一个刺客,我想,或许此人与圣物一案有关。稍后我便亲自去审问他,争取早日寻到圣物的下落。”
女君道:“你赶路辛苦,明日再去吧,左不过人已经抓住了,一时半会儿跑不了,不差这一晚的功夫。”
南宫璃淡笑一声道:“儿臣不累,母亲先去歇息,回头等儿臣的好消息。”
“你这孩子呀…”女君宠溺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庞,一脸无奈地让儿子去了。
南宫璃出了女君的院子后并未着急离府,而是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院子外停放着一辆黑漆漆的马车,车内之人已经不在了。
值守的侍卫见到南宫璃,赶忙走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郡王。”
“他可还好?”南宫璃问。
侍卫道:“是的郡王。”
南宫璃道:“别让人来打搅他,也别叫他去打搅了别人。”
侍卫迟疑了一把,第一个要求听着没什么,第二个就有些难办了,但主子有令,他不得不从,只得应下道:“是,郡王。”
南宫璃原地驻足了一会儿才带着几名死士出府了。
马车一路往国师殿而去。
有别于低调的驸马,南宫璃从不排斥身份带给自己的便利,他既是南诏的皇长孙,日后也是这山河的君主,那么早些接受与晚些接受百姓的崇敬与膜拜又有何不同?
他没让车夫走小路,大大方方地坐着女君府的马车穿过帝都最繁华热络的街市。
帝都夜景迷人。
以往他的马车行驶在大街上,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百姓们认出来,他会客气地回应,这是皇族的礼仪,也是他作为皇长孙的休养,然而今晚事态似乎有些不一样。
街上冷冷清清的,行人都不知跑去哪儿了。
忽然,右侧巷子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惊呼,紧接着是一阵骚动。
南宫璃挑开帘子:“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是!”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穿过巷子去了人群攒动的地方。
不一会儿,车夫回来了,古怪地禀报道:“太多人了,属下没看清,只听说是有人要跳河。”
什么人跳河把一整条街的百姓都吸引过去了?
南宫璃自问自己都未必有这样的吸引力,不由地来了几分好奇,他走下马车,在死士的护送下,也穿过巷子走向了拥挤的人群。
巷子后是一条临河的街道,往常的人流量都在主街,这条沿河小道上反倒没什么人来往,今日,却几乎被拥堵得水泄不通了。
“不得伤人。”南宫璃说。
死士得令,放轻了力道,缓缓地挤开人群,护着南宫璃来到了最前排,结果就看见一个身着白袍的男子,侧对着人群的方向,站在一条横跨了河面的木拱桥上,像一抹遗世而孤立白月光。
南宫璃似乎明白为何所有百姓都被他吸引来了,他们不是来看他跳河,而是单纯来看他的。
说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都远远不够,此人只应天上有。
人群里响起了窃窃私语。
“是不是小郡王?”
如此天姿国色,除了传闻中把董仙儿都给挤下榜首的女君府小郡王还能有谁?
南宫璃却知道那不是自己。
南宫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对方脸上,尽管只有一个侧脸,却依然足够他认出什么了。
这是一张几乎与驸马一模一样的侧脸,真没料到母亲适才与自己提到他,转头自己便碰上了他,这算不算是很有缘分?
就是这个人害得父亲受了刺激么?
“小郡王。”一名死士感受到了主人眼底的杀气。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他是不是燕城少主都好,总之不能再让父亲见到他,那么没有比让葬身河道最有效的法子了。
他不是想自杀么?
自己便帮他一把。
南宫璃冲隐在身旁的死士使了个眼色。
死士会意,默默退去人群,须臾,人群后方响起了一声惨叫:“杀人啦!杀人啦——杀人犯跑啦——”
众人大惊失色,拥堵的人群唰的一下散了!
一名蒙了面的死士提刀将人群驱赶开,另两名死士冷冷地朝燕九朝走了过来。
燕九朝赏鱼的兴致被打断了,不悦地皱了皱英俊的小眉头。
死士可以感觉出他的气息,不过是个没有半分内力的普通人,作为顶级金面死士的他们想要推一个这样的人下手简直易如反掌。
二人大多阔斧地朝燕九朝走了过去。
“唉,真讨厌。”燕九朝掂了掂手中的千机匣。
千机匣出,见血封喉。
燕九朝并不喜欢杀人,至少不喜欢自己杀,鲜血的味道会令他感到作呕。
可也没办法,不杀他们,难不成等着被他们杀?
就在燕九朝即将扣动机关之际,一道健硕的身影从天而降,他落在燕九朝的身旁,轻轻地按住燕九朝的手腕,用近乎温柔的语气说:“杀人的事,交给属下就好。”
燕九朝看着凭空出现的影十三:“你回来了。”
“是,属下回来了。”影十三拔出长剑,将燕九朝挡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面前的死士,轻声道,“少主找个地方坐下,一会儿就好。”
“唔。”燕九朝云淡风轻地走到台阶上,靠着柱子坐下了。
双方激烈地交起手来,早在半年前,影十三还几个银面死士都险些打不过,可数月不见,影十三的功力暴涨到了惊人的地步。
死士们很惊讶,对方不过是个半死士,这在死士营就是一个残次品而已,然而这个残次品去打得他们毫无招架之力,一盏茶后,本该把燕九朝推下水的死士让影十三刺痛心口一脚踹下了河流。
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幕的南宫璃,微微地眯了眯眼。
影十三将剑上的血迹擦干净,再闻不到一丝血腥气才走到燕九朝的身边。
燕九朝累了,靠着柱子睡着了。
影十三没吵醒他,弯下身,轻轻地将他抱了起来。
第258章 十三出手,小黑蛋出手(二更)
影十三抱着自家少主,施展轻功,足尖轻轻一点,飞上了屋檐。
十月的夜风有了凉意,影十三用内力将夜风拂去,他的动作很轻,怀中之人发出了均匀的呼吸。
却说俞婉在走街串巷地找了大一圈,把燕九朝平日里走过的地方挨个寻了一遍,独独没料到燕九朝会为了看几条鱼而跑去河边。
她决定回府叫上青岩与江海,哪知刚一进院子,便有丫鬟来报——大少爷回来了。
嗯?
回了?
俞婉进了屋,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躺在帐幔内的燕九朝,而是守在床侧的影十三。
俞婉当下一惊。
影十三看见了俞婉,转过身来行了一礼:“十三见过世子妃。”
“啊。”连声音都是同步的,看来不是自己眼花了,俞婉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挑开帐幔,看向睡得香甜的燕九朝,提到嗓子眼的心落回了实处。
“别再乱跑了,知道吗?”俞婉轻声呢喃,给燕九朝掖好了被角。
影十三道:“我会找到少主的。”
所以乱跑也没关系。
你这么惯着你家少主真的好么?
“你是在哪儿碰上燕九朝的?”俞婉问道。
“在一座桥上,少主在赏鱼,有人追杀少主。”影十三答道。
俞婉眉心微微一蹙:“等等,你说燕九朝让人追杀了?”
影十三说道:“是两个死士,他们的主人应当就在附近,我着急带少主回来,没去跟踪他。”
“没去跟踪是对的。”燕九朝的安危最重要,至于凶手,跑了可以再找,何况一次不成功,对方总得来第二次,他们找不找对方兴许都会自己送上门来。
俞婉想不通的是,西府已经败了,会是什么人有胆子去要燕九朝的命?
女君府的人么?
燕九朝在南诏只挡了西府与女君府的道,若是排除掉西府,便只剩下女君府。
俞婉隐隐有种直觉,凶手就在他们身边,或许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亲眼见到他。
俞婉决定先不去想凶手的事:“对了,还没问你这一路怎么样了?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影六呢?”
老实说,当初拟定的计划在进入南诏后全被打乱了,连带着想联络影十三与影六都不能,她还捉摸着二人这么久杳无音信,究竟是因为没找到阿嬷想要的东西,还是压根儿寻不到他们的踪迹。
影十三一一回答道:“任务很顺利,无忧草与硫火石都到手了,影六在收拾屋子,我们是在西城碰到的,之后就打听到了你们的消息。”
影六毕竟是斥候,他查探起消息来,总是比常人要厉害的。
“你们呢?可有受伤?”俞婉问。
影十三道:“一点轻伤,来的路上已经痊愈了。”
东西到手,二人也安然无恙,如此俞婉就放心了。
想到什么,俞婉道:“你和影六见过阿嬷他们了吗?”
影十三道:“没有,我们只见了老爷与夫人。”
他口中的老爷、夫人是俞邵青与姜氏,一个陌生男子抱着燕九朝上门,下人自然得去禀报一番,以往这种事都是禀报赫连北冥,可赫连北冥有心让俞邵青继承家业,于是许多事都不动声色地推到他跟前了。
俞邵青出府一瞧,可不就把影十三给认出来了?
俞婉顿了顿:“那…我阿爹和燕九朝的身份…”
影十三颔首:“老爷和我说了,他是南诏神将的亲弟弟。”
俞婉嘴角一撇,当着他们的面不稀罕,转头对影十三倒是承认得很干脆嘛!
影十三接着道:“老爷还说,老夫人有疯症,将少主认作了她的亲孙子,让我们不要叫漏嘴了。”
俞婉的小嘴儿要撇到天上去了,说好不认这个娘的呢,这么担心人家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很令人意外。”影十三说,“不过,我想这对于少主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少主孤零零地长大,便是太后在世时想疼他却也不得其法,老夫人的出现,整个赫连长房的出现,把少主缺失的疼爱加倍地给回来了。
影十三的眸子亮晶晶的:“我方才也见到了老夫人,老夫人真的很疼少主。”
一把年纪了,杵着拐杖也要来房中见见自己的小乖孙。
“我很替少主高兴。”影十三说完了,眉间的戾气都好似在这一幕幕的回忆中消散了。
俞婉看得出他心情很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那种好,俞婉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我也觉得,这样很不错。”
“只是委屈世子妃了。”影十三说道。
方才老夫人来探望少主时,还拉着他小声说,自己有个很丑很丑的孙媳…
俞婉与影十三说了会儿话,影六过来了。
当初阿嬷让二人去寻找两味药材,分别是极寒之地的无忧草,极炎之巅的硫火石,影十三去的是极寒之地,而影六则去了极炎之巅。
极炎之巅在一处火山口,要穿过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影六虽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却也从白皙如玉的俊公子硬生生晒成黑蛋六了。
俞婉第一眼险些没认出他来。
而且不知是不是俞婉的错觉,影六似乎长个子了,只是依旧不如影十三高大。
俞婉领着二人去了栖霞苑。
“阿嬷,影十三和影六回来了。”俞婉迈步进了老者的屋。
江海与青岩、月钩也在,几人正在商议营救阿畏的事情,听见俞婉的声音,一行人齐齐抬头,看见白润润的影十三以及黑黝黝的影六时,青岩脱口而出:“黑白双煞呀!”
影六黑了脸!
他哪里黑呀?他方才特地去和几个小家伙比过了,明明就是他、们、三、个、比、较、黑!!!
他算白的了!
呜,早知道,让影十三去找硫火石,他去摘忘忧草了!
悔不当初啊,他的绝世美貌啊!
少主当初选中他做暗卫,就是因为他好看,眼下他不好看了,少主醒来一定会嫌弃他的。
影六心塞极了。
二人进屋,将无忧草与硫火石放在了老者面前的桌上。
“…”老者的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他当初随口一掐的,没想到天底下还真有这两样东西…
“嗯,做得很好。”老者面不改色地收下了硫火石与忘忧草,随后立马岔开话题,“好了,接下来该商议营救阿畏的事了。”
阿嬷就是凭借着如此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忽悠本事当上鬼族祭师的哟!
被阿嬷这么一说,众人瞬间觉得忘记去问忘忧草与硫火石对燕九朝的毒有什么功效了,只觉营救阿畏,刻不容缓。
“阿畏被抓回国师殿后,一定是关在了这里。”江海拿出一张国师殿的地图,指着最中央的一处建筑说。
青岩道:“你真厉害,才进了那么几日的功夫,都能将国师殿画下来了。”
青岩难得夸了他一句,哪知江海却道:“地图是挽风给的。”
“我就不该嘴贱”的青岩:“…”
也是影十三与影六没赶上个轻松的时候,正值阿畏被抓回国师殿,再多的叙旧也得等将阿畏平安救出来再说。
“将阿畏抓进去的不是寻常高手。”江海回忆了一番当时的情景,当时那人离得并不近,似乎是坐在一辆马车里,却散发出一股让人难以反抗的气息,他们的身子好似被定住一般,整个人变得狂躁极了,若非阿畏及时将用内力将他们推了出去,江海几乎要怀疑他们会不会原地毙命。
“这次可能也会遇上他。”青岩心有余悸地说。
影十三目光一凛道:“这个人,交给我。”
一行人商议完对策,回房换上夜行衣。
马车是影十三与影六的那一辆,没有任何与赫连家有关的标记,若真让人逮住,也能与赫连家撇清关系。
然而就在几人换衫的空档,三个小黑蛋跐溜跐溜地出来了,他们手里,还抓着喝了一半的小奶瓶。
三人吸着奶,咕溜溜地爬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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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一更
梧桐苑大得像是一座独立的宅子,原本按老夫人的意思,影十三与影六是小乖孙的贴身护卫,那便住进梧桐苑就是了,可如此便不大方便暗戳戳地搞事情,于是二人以外男不便与主子同居一院为由搬去了栖霞苑。
栖霞苑中,二人与江海换好了夜行衣,青岩与月钩则换了两身寻常小厮的行头。
早先他们还能潜入国师殿,但如今阿畏被抓了,国师殿的守卫势必越发森严,偷偷摸摸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光明正大地混进去了。
“东西都带上了?”青岩提醒。
江海点头,他看看月钩与影十三。
影十三道:“我没什么可带的。”
他是杀手,除了一把剑就是自己的命。
不被允许一同前往的影六幽怨地嘀咕道:“真不用我去啊?我很厉害的。”
“你留下保护少主。”影十三说。
影六拿出一柄随身携带的桃木镜照了照:“也好,听说月光也能把人晒黑的。”
留下影六是惯例,原先在大周时,他二人若不是十万火急,都会错开任务,至少留一个保护少主。
影十三真没想那么多。
影六就算黑起来…也挺可爱。
挺可爱的影六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子里的绝黑美貌,一边冲几人摆了摆手:“你们去吧,快去快回。”
几人出了栖霞苑,坐上停放在门口的马车。
这辆马车是影六与影十三在西城会合后购买的一辆单马马车,是上等的千里马,今夜为多载点重量,他们加了一匹同样上等的好马。
几个大男人将俞婉买来的绸缎以及成衣放进车厢里,车厢里黑漆漆,小黑蛋也黑漆漆,不睁开眼简直与夜色融为一体。
青岩与月钩坐在外车座上,江海与影十三将自己挂在车厢下。
可不知是不是青岩的错觉,马儿走得似乎有点儿吃力啊,他们几个会轻功的高手当真有这么重么?
车厢内,三个小黑蛋萌萌哒地眨了眨眼。
马车以力所能及的速度行驶到了国师殿的后门。
“什么人?”一名侍卫警惕地走上前来。
青岩自怀中掏出对牌,客气地说道:“绸缎庄的,挽风大人要的料子与衣裳,我们连夜送来了。”
侍卫看看对牌,又用剑鞘挑开帘子看了看里头的衣料,狐疑地叫来同伴:“你去禀报挽风大人一声,就说绸缎庄的人来了。”
同伴点点头去了。
不怪他们如此警惕,实在是国师殿方才抓了个小贼,若此时再让不明人等混进去,那他们这些侍卫真的不用继续干了。
同伴是与挽风一道过来的。
侍卫给挽风行了一礼:“挽风大人。”
挽风年纪轻,身份却不低,他不咸不淡地看了马车上的人,说道:“是我要的东西,怎么?这个也得我亲自来取吗?”
侍卫恭敬地说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国师有令,全殿戒严,属下这也是为了国师殿的安危考虑。”
挽风摆摆手:“行了,让他们给我送进去。”
“是。”侍卫让开道来。
青岩将马车赶进了国师殿。
影十三与江海全程收敛气息,没叫任何人察觉出他们的存在,当然了,也是挽风的缘故,侍卫们才没彻查这辆马车,否则任几人再敛气,钻到车底看看也总是能看到。
挽风在国师殿有自己的院子,他将马车带了过去,因猜到绸缎庄的人是他们,挽风去后门口接他们前便已经将院子里的下人打发出去了。
“没人,都出来吧!”挽风说。
影十三与江海自车底出来了。
挽风本以为只有江海,看见影十三他当场愣了下。
半…死士?
也不知是在惊讶他们多出来的同伴,还是这同伴竟然是个半死士。
死士并不能称作一个完整的人,他们只是一种杀人的工具,当工具成了残次品时,等待自己的命运便只有销毁或丢弃。
影十三当年的确被丢在了乱葬岗里,与他一道被丢弃的还有十七八号半死士,他们被泼了火油,一把火下去只剩下身体被烧焦的声音。
影十三是唯一一个逃出来的,可没逃多久毒性发作了,他躺在路边等死,这时,燕九朝打他身旁路过了。
燕九朝蹲下来问他:“会打架吗?”
“会。”
他说。
“怕杀人吗?”
“不怕。”
他被燕九朝捡了回去,燕九朝命人医好了他的毒丹,随后他顺理成章地成了燕九朝的暗卫。
同是死士营出来的死士,影六却比影十三幸运许多。
影六原是做斥候培养,没吃多少苦头,也没吞下毒丹,他出来做任务,结果迷了路回不去了,抱着一个钱罐子坐在路边哭。
那是影十三第一次见一个死士哭。
那样子,傻到冒泡。
真论起来,影六是正儿八经的死士,出身比影十三要高,但影六并不像一个死士,他的眼睛里没有杀气,心也是干净的。
影十三下了马车后便没再刻意收敛气息,挽风感到了一股令人窒息的杀气。
他似乎有些明白对方为何会成为他们的同伴了,哪怕是个半死士,可他的武功只怕是几人之中最高的。
这很奇怪不是吗?一个半死士而已,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当然眼下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
“我打听过了。”挽风说,“他被关在水牢。”
几人颔首,与江海的揣测差不多。
挽风叹道:“我师父算到你们会救他,加强了水牢的戒备,现在就连我也没法轻易地把人放出来。”
“你能进去吗?”江海与江海异口同声地问,看来,二人都想到了一样的办法。
挽风想了想:“我试试。”
一刻钟后,青岩与江海易容成国师殿的弟子,跟随挽风一道去了水牢,月钩与影十三潜伏在暗处接应,以备不时之需。
看守牢门的是两名金面死士与一个挽风的小师弟。
小师弟见了他,笑盈盈地道:“挽风师兄,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挽风没答他的话,而是道:“审问得怎么样了?他可都交代了?”
小师弟苦恼地说道:“那家伙的嘴巴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我们法子用尽了,仍是一个字都撬不出来。”
听说他们法子用尽,青岩的脸沉了下来。
阿畏是他们之中年纪最小的一个,虽总让他们欺负,但他们从不舍得真去动阿畏一根汗毛,该死的国师殿,最好别让他发现他们对阿畏动了刑!
“他是死士吗?怎么会撬不开他的嘴?你们是不是偷懒了?”挽风一脸埋怨。
小师弟为难地说道:“哪儿敢啊?从他被抓进来,我们一直审问到现在,可他不招啊!”
“师父说了,他潜入国师殿,动机不纯,且他还有同党,指不定这会儿他们已经潜入国师殿,正想法设法地把他给救出去,你们可得把他看紧了,回头人不见了,师父怪罪下来,你们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是自然!”小师弟保证道。
“罢了,来都来了,我去看看里头是怎么审的,怎的半日都审不出个一二三来。”
“这…”小师弟迟疑。
“怎么?我不能进吗?”挽风问。
小师弟挠挠头:“不是我不让挽风师兄进,是国师有令,除他之外,谁都不得擅自进入水牢。”
“既然是师父的命令,那我便不强求了,我原本还打算帮你们审审的…”挽风一边说着,一边毫不强求地往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