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劝了半晌无果,只得把药端下去了。
不多时,老崔头也端了一碗药过来,这是燕九朝的。
燕九朝中毒之事自然瞒了老夫人,对她只道是娘胎里带了弱症,平日需悉心调理,一点儿也马虎不得。
燕九朝肚子撑得厉害,有点儿喝不下。
老夫人却当他是嫌药苦不想喝,让人把自己的药端了过来:“祖母陪你喝。”
…也不知是谁陪谁。
总之,一老一小都把自个儿的药喝完了,随后,就听得下人禀报:二夫人来了。
燕九朝的眸光顿了顿。
老夫人拍拍他的手,慈祥地说:“别怕,是你二婶。”
就是二婶才要“怕”,毕竟,对方是赫连齐的发妻。
因老夫人对燕九朝的疼爱,燕九朝自然可以轻松地将对方打发掉,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赫连府的这些“亲戚”,终归都是要见到的。
老夫人让下人将李氏叫了进来。
九月的南诏还有些热,祖孙二人坐在廊下乘凉。
李氏一眼看到了下人口中的老夫人的宝贝乖孙,对方穿着一袭素白长袍,身形欣长,乌发如墨,五官如玉,不知是否病中的缘故,面色略有些冰凉的白,他左手拢在了宽袖中,右手端着一只白玉杯,修长的指尖玉脂冰清,与他的容貌相得益彰,端的是一副谪仙般的模样。
若说这是个上门忽悠老夫人的骗子,她是不信的。
就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容貌,就不是寻常人家生养得出的,再者那自股骨子里散发而出的贵气,比自家儿子更高贵三分,竟像是…皇族。
李氏啐了一口,她是疯了吧,对方怎么可能是皇族?
不过,这小子与以往来认亲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莫非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子回来了?
“过来呀。”老夫人朝李氏招手。
李氏这才发现老夫人笑得像个孩子,打她过门就没见老夫人这么笑过,这若不是真当成亲孙子怎么可能乐成这副德行?
李氏不由地再次朝燕九朝看去。
先前远远瞥了一眼,便已觉惊为天人,眼下近了,只觉着这个男人简直好看得没天理。
单从长相上看,他不像赫连家的人;可若不是赫连家的人,又怎么会生得这么好看?
李氏问了燕九朝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家住何处、怎么来的、家中还有哪些亲人,院子里的下人都一一答了,与赫连北冥的说辞完全一致,至于燕九朝自己,连个正眼都没给她。
李氏气急,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
“哎呀你别老同我乖孙说话!”老夫人不高兴了,她都没说够呢,这个侄媳妇儿怎的这么没眼力劲,没见她脸上已经都写着你赶紧走别打搅我和乖孙孙了吗?
李氏还想再多问点什么,让老夫人给轰走了。
老夫人将乖孙有些不耐烦,忙问道:“怎么了?”
燕九朝哼道:“她老盯着我看,我不喜欢。”
老夫人不假思索道:“那祖母也不喜欢!咱们以后不见她了!”
李氏还想再寻个机会一探真假的打算就这么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王妈妈。”李氏走在回西府的路上,脑子里不断地回想着燕九朝的模样。
“怎么了,夫人?”王妈妈问。
“你有没有觉得那孩子看上去有些眼熟,仿佛在哪儿见过?”李氏越想越觉得如此,尤其那一双眼睛。
王妈妈哪儿敢直视主子的面容?只说道:“到底是赫连家的人,不怪夫人觉着眼熟。”
“是吗?”李氏却觉得那不是赫连家的眼睛,是谁的呢?李氏想不起来了。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辆马车停在了一处热闹的楼阁前,金色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聚贤楼。
俞婉掀开车帘瞧了瞧:“这就是阿嬷让我们来的地方?”
“是的。”青岩跳下马车,伸手去扶俞婉。
江海却冷冷地挡开他的手,把自己的胳膊递了过去。
俞婉没在意江海的小动作,却也没去扶他胳膊,这点高度,她轻松便蹦下来了。
青岩好笑地嗤了一声。
江海没理他,默默抽回手,将马车交给聚贤楼的门童。
为方便出行,俞婉换上了男装,手里摇着一柄折扇,俨然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赫连北冥既给她改了名,那她便是燕公子了。
她大摇大摆地进了聚贤楼。
有小二笑眯眯地迎上来:“三位公子瞧着面生,可是头一回来咱们聚贤楼?”
俞婉压低了嗓音道:“是啊,头一回,不过我不是来吃东西的,我是来找你们打听消息的。”
“打听消息?”小二一愣。
俞婉晃了晃折扇道:“我听说你们这里可以买消息,是也不是?”
小二一笑:“是,我们这儿南来北往的客人多,消息灵通,不用您掏银子买,只要是咱们知道的,客人问起来,咱们都会说。”
竟然是这样,那这家店也太会做生意了吧?不过想想也并无亏损,不过是互通几个消息,便能让人心甘情愿地买下一桌价格昂贵的酒菜,倒还是挣了。
小二笑道:“几位客官是坐大堂还是上楼上的厢房。”
俞婉道:“厢房。”
家里有矿,不差钱!
小二领着三人上了楼,聚贤楼生意火爆,只剩最后一间厢房了,最低消费五十两,俞婉眼皮子都没眨一下,把厢房给定下了。
几人进了屋。
俞婉对小二道:“有什么拿手的好酒好菜尽管呈上来。”
小二点头如捣蒜:“是!是!小的这就去!”
不还价的客人,这年头很少见了!
小二屁颠屁颠地去了。
不多时,一大桌美酒佳肴便陆续呈了上来,不得不说,聚贤楼消费如此之高不是没道理的,单这桌菜式的口感就比得上皇宫的御席了。
原本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三人,愣是把肚子给吃撑了。
看着一大桌风卷残云后的盘子,俞婉总算是没忘记今晚的正事,她唤来方才的小二,问他道:“我听说帝都卖灵芝的,其中有一味火灵芝,不知是真是假。”
“火灵芝啊…”小二面露难色。
俞婉扔给他一锭银子。
小二的眼珠子转了转。
俞婉又扔给他一锭金子,小二一把将金子银子抱进怀里,对俞婉道:“这个得问咱们掌柜,公子稍等,我这就去将掌柜叫来!”
掌柜来得很快,冲屋内之人拱了拱手。
“行了行了,虚礼就免了。”俞婉用折扇敲了敲桌子,“我是来问火灵芝的。”
掌柜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道:“火灵芝已经卖出去了。”
俞婉柳眉一蹙:“卖出去了是什么意思?”
掌柜道:“哦,原先啊,火灵芝是春晖堂的镇店之宝,之后让个富家公子买了去,送给了第一楼的花魁董仙儿。公子若想要这火灵芝,只怕得去会会董姑娘。”
“第一楼是什么地方?”俞婉小声问一旁的青岩。
青岩道:“青楼。”
第一楼不仅仅是青楼,而且是帝都最富盛名的青楼,雕梁画栋,宛若仙宫,至于这位掌柜口中的董仙儿则是第一楼开办以来最让人高攀不上的一位花魁。
她已连续三年摘得花魁大赛的魁首,当得起帝都第一美人的封号。
只不过美人多娇,她的脾气亦是出了名的不好,想从她手里抢东西,银子怕是办不到;若说硬来,她手下四大高手,每一个都是独当一面的金面死士。
听完掌柜的科普,俞婉在心里哀叹一声,这是逼着她再进一次窑子的节奏?
八更
第186章 威武小肥仔
俞婉又向掌柜打听了一些那位花魁接客的时间与规矩。
掌柜说道:“董姑娘是每月初一、十五接客一次,一次只有一位公子有幸成为她的入幕之宾。”
俞婉摸下巴:“今儿既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怎么办?”
掌柜笑道:“公子可以等啊。”
俞婉摇头:“等不了。”
多耽搁一日,燕九朝就多一分毒发的风险,他们也多一分身份让人识破的风险。
“这…”掌柜顿了顿,面露迟疑。
俞婉给了他一锭金子。
掌柜推脱道:“公子赏得够多了,小的再拿可就昧良心了,我适才迟疑是因为那个法子太难了。”
“什么法子?”俞婉问。
掌柜寻思道:“这位董娘子十分敬仰蛊师,若你们之中有谁是厉害的蛊师,可直接去面见董娘子。”
他们之中有大夫、有杀手、有祭司,却独独没有蛊师。
俞婉叹气:“看来只能等十五了?”
青岩:第n次后悔把阿畏落在村子里了…
当初留下阿畏是因为这小子总扯后腿,兼之他们没料到会发生路引差得如此严厉之事,明明来的路上还顺风顺水的…所以经验这东西,有时也做不得数。
江海劝道:“算了,至少打听到火灵芝的下落了,七日后便是十五,那时再去见董娘子吧,希望在那之前,没有别的蛊师从她手中拿走火灵芝。”
如今也只能这么办,或者他们利用这段日子去寻一个厉害的蛊师,只是他们初到帝都,人生地不熟,上哪儿去找可靠的蛊师呢?
这边俞婉为蛊师与火灵芝发愁之际,却不知阿畏与自家的三个小肥仔仔也踏上前往南诏的征程了。
阿畏是在足足赶了两天路之后才发觉三个躲在马车上的小黑蛋的,阿畏就是担心小黑蛋发现他不见了,吵着让家人追上来,所以这一路疯了似的赶呀,没日没夜,乃至于他的警惕性都没以往那么高了。
他下车去方便,三个小黑蛋也下车去方便,还比他更早地回到马车上。
他吃东西,小黑蛋们也猫在里头吃东西。
吭哧吭哧,吭哧吭哧。
唔…总觉得有小老鼠。
直到第三日,小宝吃多红薯干,放了个小响屁,一声炸雷,吓得正在赶车的阿畏险些从马车上栽下去!
三个小黑蛋于是让师徒拎起来了。
三双大眼睛乌溜溜地看着他,一脸萌萌哒。
阿畏:“!!!”
阿畏要崩溃了!
好不容易才甩开的小臭屁,是怎么会又跟上来了呀?!
阿畏原地死了三秒钟!
赶路赶得太狠,已经将莲花镇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把三个小黑蛋送回去是不可能了,毕竟气味在空气中的残留是有时效的,一去一来,他的蛊虫只怕感应不到阿嬷他们的气息了。
路痴的阿畏自己是回不了家的。
阿畏只得把三个小黑蛋带上了。
他们白天赶路,夜里歇息,由于大部分待在马车里,三个小黑蛋倒是没什么,只是苦了阿畏。
鬼族第一恶棍的画风如今是这样的:
阿畏,肚肚饿!
阿畏,背背痒!
阿畏,要洗澡澡!
阿畏,要擦屁屁!
…要喝奶奶!
…要困觉觉!
要…要老命了要…
一行人终于出了大周,抵达清河镇时,小肥仔又圆了一圈,阿畏却惨兮兮地瘦了…瘦了…
也是巧了,他们入住的客栈正是俞婉与燕九朝一行人住过的那家黑店,黑店被狠狠洗劫了一次,元气大伤,但没死绝,一番修整后再度高调营生了。
阿畏的马车停在了客栈前,他拉车厢的后门,三个小黑蛋牵着一头白胖白胖的母羊走了下来。
这是阿畏半路省下口粮,花五两银子给他们买的一头产奶的羊。
买时还挺瘦,不知怎的让三个小家伙喂得跟他们一样胖了。
一大三小,外加一头母羊,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客栈。
阿畏身上银子不多,是早先全家人一起挣的五十两,本打算用作盘缠,可阿嬷他们蹭俞婉与燕九朝的,也就省去一路上的花销,把银子都留给阿畏了。
三个小肥仔胃口不小,五十两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所以眼下阿畏很穷,可掌柜的不这么认为,坐着那么好的马车,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肥羊,大肥羊!
掌柜的与几个小二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人坏坏地笑了。
待到阿畏与三个小肥仔上楼后,掌柜的即刻去了后院的柴房与几个小二、打手商量大计。
“那个年轻人,看着像是有武功的。”
“怕什么?我们有蒙汗药!”
“你傻呀?蒙汗药能顶事吗?碰见上回那几个高手,蒙汗药还没使出去就让人给逮住了!”
提到上回的惨痛教训,几人仍有些心有余悸。
柴房内静默了一瞬。
一个打手开了口:“那掌柜的你说怎么办?”
掌柜道:“下蒙汗药。”
众人鄙视脸:那不还是下药?!
掌柜道:“不过,咱不等半夜了,他们总得吃晚饭吧,把药下到饭菜里,谅他也不会察觉。”
众人一寻思,好主意,就这么办!
打定主意的众人忙着手去准备,哪知一转身,看见三个小黑蛋一脸萌萌哒地站在那里,这简直比看见大人还可怖,尼玛,哪里来的小黑鬼?!几人险些惊出鹅叫!
想起来了,不是鬼,是他们打算宰一宰的小小肥羊。
“掌柜的,让他们听见了怎么办?”一个小二问。
“做掉吧。”另一个小二说。
“慢着。”掌柜比了个制止的手势,狐疑地走向几个小家伙,弯下身问道,“方才我们说什么,你们听见了吗?”
三个小家伙萌萌哒地看着他。
掌柜又道:“往右看,有糖吃。”
三人依旧是萌萌哒地看着他。
“他、他们是傻子?”第一个小二问。
掌柜冷哼一声道:“他们从进客栈可曾说过话?”
小二与打手们摇头。
掌柜得意一笑:“只怕是聋子和哑巴。”
掌柜又说了几句,小家伙全然没反应,这下,众人都深信不疑了,就在几人歇了当场灭口的心思时,一把砍刀自一个打手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众人唰的看向了三个小黑蛋!
只见三个小黑蛋齐齐伸出手,眼神呆滞,摸瞎似的往回走。
呃…不仅是聋哑,还瞎?
三个“小瞎子”伸手摸着路,慢吞吞地上楼了。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赶紧去准备!”掌柜的让众人散了,他自己则亲自去厨房给送往阿畏屋的饭菜里下了药。
待到他一走,三个胖嘟嘟的小肥仔跐溜跐溜地走了进来,把阿畏的米饭与掌柜等人的饭换了换。
这一夜,雄心壮志要大干一票大的掌柜等人昏睡得雷劈不醒。
小黑蛋们拉开抽屉,踮起脚尖把银票、银子全都掏了出来!
客栈又一次被洗劫了…
来清河镇容易,西城却不是那么容易进了。
阿畏不懂上哪儿办路引,毕竟跟着阿嬷去大周时一切都是青岩他们办好了,他只用乖乖地跟着就是了,但他的蛊虫追踪着几人的气息,来到了龙门镖局。
副镖头问他道:“这位小兄弟,请问你是要托镖啊还是走镖啊?”
阿畏道:“我要进城。”
“进城出门往南走。”
“我没路引,还有,南是哪边?”
副镖头:“…”
副镖头定了定神:“这么说,你是来走镖的了,不巧,今日没有蛊师要进城,你等明天再来吧。”
“我就是蛊师。”阿婉道。
副镖头一愣,不怪他愣,实在是蛊师在南诏都是风风光光的存在,眼前这小子晒得都脱了一层皮,怎么也不像养尊处优的样子啊?
不过副镖头走南闯北,吃的盐比寻常人吃的米还多,他明白人不可貌相的道理,他虽不像蛊师,可万一是呢?自己可不能把蛊师给得罪了。
“你可有蛊师的玉牌?”
阿畏摇头。
“你既没有玉牌,怎敢妄称自己是蛊师?”
“我就是蛊师,是我们族里最厉害的故事。”
副镖头让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话逗笑了,连个玉牌都没有,还族里最厉害的蛊师呢?他们族里怕是没第二个蛊师了吧。
副镖头笑道:“你是弟子吧,这样,附近有个蛊师的行会,我领你去测试,你若是通过了,当场就能给你蛊师的玉牌。有了玉牌,你就能进城了。”
玉牌也是路引,却是一种高级路引,只有蛊师才有资格得到它。
“等等。”阿畏不能把三个小徒弟留在这里,他去马车上将三个小家伙牵了下来。
看到三个萌萌哒的小肥仔时,副镖头狠狠地愣了一下,三、三胞胎啊,真是罕见,还长得如此漂亮。
他们怎么会跟着一个…
副镖头不解的目光在阿畏身上扫了好几圈:“他们是…”
“我徒弟。”阿畏说。
自己都是个半吊子,竟还收起徒弟了?
不是三人一路上都很黏糊阿畏,副镖头几乎要怀疑这么漂亮的孩子是他拐来的。
副镖头带着阿畏去了蛊师行会。
副镖头是古道热肠才带他走了一遭,可私心里并不认为阿畏真是一名蛊师,就算他曾与人学了两下子,可玉牌却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这与中原人科考一样,都是万里挑一,难上加难的。
阿畏带着三个小肥仔进去了。
他们出来得很快。
副镖头摇摇头,就知道没戏。
蛊师又不是烂大街的东西,怎么可能自己随手碰上一个小子,就能成功地当上蛊师?
“大人,请慢走,请一定要收下我们的诚意。”
“不不不,不用交银子,您是大蛊师,可以享受我们行会的赏金,这是赏金的数目,请您过目。”
“另外,请您稍等,衣袍稍后就为您改好。”
不是吧?今日来拿玉牌的人很多么?竟出现一个大蛊师了?
在南诏,若说蛊师是让寻常人羡慕的存在,那么大蛊师就是让人仰望的存在了,这好比蛊师是秀才,大蛊师就是举人老爷,地位非同小可的。
副镖头想看看那位大蛊师是谁,自己有没有机会结识一二,哪知定睛一瞧,瞬间惊到!
这、这、这不就是方才那晒得脱了一层皮的穷小子么?
他是大蛊师?!
“我们这里最高只有大蛊师的玉牌,但是相信以阿畏大人的能耐,一定还能有更好的突破,我等就静候阿畏大人的佳音了。”曾经目中无人的行会会长,态度虔诚得像个孙子一样!
副镖头看呆了。
更呆的还在后头。
几个小肥仔也昂首阔步地出来了,他们也拿到自己的玉牌了!
在行会里,蛊师并不算稀奇,一抓能有一大堆,可最年轻的也是十七八岁,才两岁的蛊师,前途简直是不可限量的!
行会会长转过头,笑眯眯地看向三个小肥仔:“小蛊师大人,你们的衣袍已经在赶制了,很快就能送来。”
三个小肥仔扬起下巴,骄傲地点头点头!
小半个时辰后,代表着身份的蛊师袍改好了。
阿畏与三个小肥仔都穿上了自己的袍子与斗篷,看上去特别拉风!
行会会长讨好地说道:“小蛊师大人,请问你们要去哪儿,我们可以派人护送你们。”
三个小蛊师威武霸气地扔出一块写了字的牌子——帝都!
九更
第187章 霸气老夫人(一)
俞婉还不知自家儿子已经在赶往帝都的路上了,有别于他们的九九八十一难,充满坎坷与艰辛,几个小肥仔一路上可谓是吃香喝辣,有人捏肩捶背,有人给钱花,快活得像几只即将祸害千年的小王八。
俞婉与青岩离开聚贤楼,打算回往赫连家,江海则动身前往第一楼盯紧花魁与火灵芝的动静,万一有人打了火灵芝的主意,他们也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江海走了,赶车的是青岩。
俞婉坐在马车上,望着车水马龙的大街,鳞次栉比的商铺,一股陌生的感觉油然而生,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熟悉,就好像…她也能属于这里。
但这感觉很奇怪不是吗?她是土生土长的大周人,怎么会对南诏帝都产生这样的错觉?
一定是最近找药引找得都魔怔了。
“让开让开!”
前方一阵骚动,也不知究竟谁在吆喝,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推至两旁,小贩也推着摊子几乎贴在商铺的墙壁上,而商铺的主人们对此似乎习以为常,并未苛责谩骂,反倒是将门口的桌椅板凳挪了挪,以便给他们腾出更多的地方。
“说你们呢!停巷子里去!”
那道吆喝声的主人冲到了俞婉与青岩的马车前,他骑着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穿着冷光幽幽的盔甲,手中拎着一支锋利的长矛,所到之处,皆有人为他让道。
但很显然,他并不是这场骚动的主角,在他身后,一支风光大气的仪仗强势霸道地走来,数十名严阵以待的侍卫拥护着一辆紫金流光的步撵,步撵由十名身型健硕的高手抬着,车身罩着紫金纱,隐约可见里头盘腿坐着一名金衫少女。
少女的身旁跪着两名侍女打扮的花童。
行人纷纷跪了下来。
青岩冷哼一声。
“青岩。”俞婉开口。
青岩将马车停进了巷子。
长长的队伍打巷口驶过,足足走了小半刻钟才走完最后一人,这其中固然有步伐缓慢的缘故,可俞婉粗略一数,随行护卫竟多达百人。
“这是哪家的千金呀?”步撵打巷口路过时,俞婉看见了里头婀娜多姿的身影,依稀能判断是个少女。
回答她的却不是青岩,而是另一个也被挤进了巷子里的路人,是个书生。
书生道:“这位小兄弟怕不是帝都人士吧?”
俞婉客气道:“我是来探亲的,昨日刚到。”
书生一脸顿悟:“那难怪你不认识了,方才那位是女君府的小郡主,封号月华。”
俞婉顿了顿,不解地问道:“女君不是只有个儿子吗?她还有女儿?”
书生笑了笑:“亲生的只有一子,月华郡主是女君殿下与驸马的养女,女君殿下与驸马都十分疼爱她,国君也很疼她,这些侍卫全部是小郡主及笄礼时国君亲手赏赐的,据说是皇族亲卫,以一敌十,很是了得。”
窥一斑而见全豹,一个女君府的养女便这么高的待遇,女君本人在南诏国的地位可想而知了。
女君之于南诏,等同于太子之于大周,一旦封了女君,便是整个皇族的储君,也难怪国君如此器重女君府了。
“哼。”青岩又哼了一声。
书生看向他:“这位兄弟,你是对小郡主有什么不满吗?”
青岩瞥了眼身后的车厢:“怎么会?小郡主这么可爱。”
俞婉咋舌:“不就是远远地瞅了一眼,你怎么看出人家可爱的?”
青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看多了,就看出来了。”
“你见过小郡主?”这回,换书生疑惑了。
青岩呵呵道:“何止见过,还很熟呢!”
言罢,挥着马鞭,绝尘而去了。
书生摇摇头,嗤道:“明明昨日才来的帝都,竟满口大话说自己见过小郡主,是你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
俞婉也当青岩在说玩笑话,没往心里去。
马车停在赫连家东府大门,寻常人可走不得正门,但俞婉作为老夫人乖孙孙的小媳妇儿,自然有这特权了。
赫连家的小路修得异常宽阔,马车一路得以驶到栖霞苑,俞婉下了马车,回到自己屋,青岩则是先去马棚将马安顿好,之后才去了老者的屋。
“阿嬷,月钩。”
月钩也在,他一一打了招呼。
老者见他神色阴郁,遂问他道:“出什么事了?没打听到药引的下落吗?”
青岩无精打采道:“打是打听到了,在一个花魁的手中,我们等过几日去找她取。”
“还有?”老者问。
知青岩者莫若老者,老者一瞧他这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知路上发生了不简单的事。
青岩叹息一声:“我见到小郡主了。”
担心阿嬷与月钩反应不过来他指的是哪一位小郡主,忙补了一句,“小帝姬的养女。”
月钩惊讶。
老者的表情并无多大变化。
青岩道:“我看见她坐在宽大的步撵上,身旁是国君的亲卫,享受着所有南诏子民对她的爱戴…”
言及此处,青岩的声音低了下来,“阿婉却什么也没有。”
老者浑浊的老眼动了动。
月钩眉头紧皱。
尽管俞婉是他们的人质,可听到这样的消息,几人心里依旧难免有些不好受,只是这一切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祸国灾星的孩子,自然比不上天命福星的子嗣,哪怕是个抱养的。
“阿嬷,大帝姬真的是祸国灾星吗?她真的会给南诏国带来厄运吗?”青岩问。
这是他头一回问如此郑重的问题,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问,在见了万人敬仰的小郡主后,在见了只能被挤在巷子里不可见光的俞婉后,他的胸口…就堵了一团火。
老者点头:“大帝姬出生时,阴云避日,乌气罩顶,整座凌霄宫都笼罩在一股可怕的阴霾中,一直到小帝姬出生,金气破云而开,散尽阴霾…我虽未到现场,可见过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阿嬷,我不信。”青岩说。
月钩愣愣地点头:“嗯,我也不信。”
老者道:“你们又不是国君,你们信不信有什么关系。”
好不容易多愁善感一把的青岩:“…”
以及好不容易被感染一次的月钩:“…”
南诏天气真怪,九月了还这么热,俞婉进屋时衣衫都湿透了,紫苏忙打了热水来先让俞婉擦把脸,又拉开柜子,找出一套干爽的衣衫。
茯苓拎了几桶热水倒在浴桶中,洒上新鲜的花瓣。
女扮男装之所以热,还是因为束胸的缘故,一圈圈布条缠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解开束胸后,她整个人都好似轻得能飞起来。
俞婉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呼,种地都没这么累!”
紫苏噗嗤一声笑了,自家世子妃真是可爱,哪儿有人把这种事与种地相提并论的?
“夫人,喝口茶。”紫苏奉上一杯蜂蜜泡的花茶。
俞婉略略尝了一口,她不嗜甜,可这蜂蜜的味道该死的不错,她索性一股脑儿全喝光了,喝完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有力气操心别的事了:“我不在的这半日,府里没出什么事吧?”
“夫人是问公子吗?公子一直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奴婢去看了两回,没什么事。”紫苏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西府的二夫人来过。”
“二夫人?”俞婉眉梢一挑,赫连齐的嫡妻么?她来做什么?
紫苏接着道:“她给公子拿来不少人参燕窝,说是来恭贺老夫人认为亲孙的。”
这话换旁人说俞婉就信了,可李氏大概是这府里最不希望老夫人认为亲孙的人之一,不为别的,就为老夫人的孙子一旦回来了,李氏的儿子就不一定能继承全部家业了。
李氏怕是来试探燕九朝真假的,只是燕九朝又不傻,能让她试出破绽才怪了。
“相公他喝药了?”俞婉最在意的还是自家相公的身子。
紫苏笑道:“喝了。”
“午睡呢?”
“睡了。”
“没闹情绪?”
“没呢。”紫苏伺候了二人这么久,自然了解燕九朝的脾气,“公子最近…好乖。”
俞婉深以为然,自打自家小相公中毒后,不知是不是没力气作妖了,整个人都乖乖的,害得俞婉总忍不住想去欺负他。
但很快,俞婉发现自己天真了。
憋了一路无处作妖的燕九朝,在赫连家住下的第一天,就忍不住又双叒叕地作妖了!
十更
第188章 霸气老夫人(二)
事情得从燕九朝午睡后说起。
李氏离开后不久,燕九朝便来了困意,老夫人让人拾掇了屋子,亲自送乖孙孙去歇午,燕九朝没管她,背过身裹住被子睡了。
老夫人在一旁傻笑地看着,不知不觉地也歪在藤椅上睡着了。
燕九朝醒来时,老夫人仍睡着,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出去。
众人不敢叫醒老夫人,也不敢拦着燕九朝。
燕九朝先去了栖霞苑,俞婉尚未回来,他不满地嘟哝了一声,迈步出了院子,之后在府里漫无目的地溜达了起来。
赫连家虽分了东西两府,却并不是从中断开的,早年是只有东府,之后二房人多,不得已分了出去,挨着建了一座西府,两府之间隔着一个花园。
而花园里,又有一个搭建了棚子的花房。
花房是公用的,里头种植着两府的东西,因此两府的人也都能进。
花房的花匠并不认识燕九朝,饶是听说老夫人认回了亲孙子,可一时间也没把燕九朝与“东府少爷”对上号,燕九朝闲庭信步地走来时,花匠愣了一下。
花匠觉得自己该问问你是谁,燕九朝却不可一世地打他面前走过去了。
那理所当然的气场,简直跟这是自家后花园一个样。
花匠忽然没胆子问了。
燕九朝辣手摧花,把东府值钱的花卉全给祸祸了,祸祸完东府的不够,又把毒手伸向了西府,只不过他并不知这里头有东西府之分,他想摘什么就摘了,摘完喜欢的就留着,不喜欢的就给扔了。
其中最丑的当初一盆黑不溜秋的灵芝,看着贼鸡儿辣眼睛,某少主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嫌弃,一旁正好有块大抹布,燕九朝用指尖捏起抹布,麻溜儿把它罩上了。
西府的两位少爷是一刻钟后抵达花房的。
这时,燕九朝已经祸祸累了,坐在花房的秋千吊篮上歇息。
秋千吊篮在花房的最里头,又是背对着大门的方向,二人第一眼并未注意到它上面多了个人,二人直奔那株养了半个月的乌山灵芝,哪知却发现它上头盖了一块湿漉漉的大抹布。
乌山灵芝有别于旁的灵芝,它需要透气又干燥的环境,让这么快大湿布罩着,不死也脱层皮了。
果不其然,二人赶忙揭开抹布,就见前一天还生机盎然的灵芝,这会子已经如霜打的茄子蔫下去了。
二人雷嗔电怒。
“谁干的?!”左侧的少爷怒喝。
赫连家一共两房,原先有三房,不过三房是庶子,早已搬出帝都在别的城镇安家,算不得赫连一族的本家了,大老太爷与老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女儿已出嫁,长子是赫连北冥,赫连北冥又与夫人谭氏生了一子,那一子数年前被逐出家门。
二老太爷所在的西府也只有一个嫡子,那便是已故的赫连齐,可赫连齐能生呀,仅与李氏便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驻扎在西城的军营,这两位分别是二儿子赫连宇以及三儿子赫连成,府中行二、三,下人尊称一声二少爷、三少爷。
不过,自打燕九朝来了之后,他们的排名就发生了变化,二房的大少爷成了二少爷,他俩也就成了三少爷与四少爷。
适才怒吼的是四少爷赫连成。
赫连成让李氏宠坏了,脾气最为暴躁,性子也最为跋扈。
不过,他大概不知道,秋千吊篮上让他吵醒的那位是跋扈它祖宗。
燕九朝掀开一只眼皮,两只眼皮,漫不经心地唔了一声。
听到这声动静,赫连宇与赫连成兄弟就是一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花房尽头的秋千吊篮,这才发现吊篮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什么人?”赫连成问。
燕九朝才不理他。
赫连成与哥哥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步流星地走上前,绕过秋千吊篮,站到了燕九朝的对面。
燕九朝今日穿着一件素净的白袍,款式既不扎眼,也不花哨,领口紧紧地束着,不免生出一丝禁欲的气息,然而整个人又漫不经心地靠在吊篮里,似有一丝淡淡的慵懒。
他虽是坐着,也难掩欣长的身姿。
他的脸,更是一张男人都要嫉妒得吐血的容颜。
兄弟俩这辈子见过的最俊美的男人当属他们大伯,眼前的年轻人却丝毫不亚于赫连北冥。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兄弟二人的心底同时惊出了声。
赫连宇不愧是哥哥,率先一步回过神来,敛起眸中惊艳,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出现赫连家的花房?”
“是啊!你是谁呀?”赫连成也意识回笼。
不怪兄弟二人如此惊讶,实在是他们生在赫连家,长在赫连家,从未见过这样一号人物,也不记得东西两府的亲戚有品相气质如此不凡的。
他们并未联想到老太太新认回的亲孙子。
燕九朝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管我是谁。”
这人!太嚣张了啊!
赫连成气不打一处来道:“这是我家!你闯进我家的花房,还不许我管你是谁?!我问你!我和二哥的灵芝是不是你弄坏的?”
燕九朝的扭过头,望了眼那盆臭哈哈的植物,漫不经心道:“你说那个啊,那是灵芝?好丑。”
赫连成气了个倒仰!
“你你你你…你知道那是什么灵芝吗?那是乌山百年才出一株的灵芝!你居然把我们辛辛苦苦找来的灵芝弄死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赫连成说着,捋起袖子便朝燕九朝招呼过来了。
其实这会子,赫连宇已经差不多猜出燕九朝的身份了,然而他并未制止自己的弟弟,在他看来,这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乡巴佬就算飞上枝头也变不成窝里最金贵的凤凰,他总该明白这座府里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一个不痛不痒的下马威,算是他们兄弟送给这个目中无人的堂哥的见面礼。
赫连家乃将门世家,女子亦习武,何况是嫡出的赫连少爷,二人都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压根儿没将这个乡下来的堂哥放在眼里。
可惜,他们低估了燕九朝的本事。
燕少主别的没有,宝贝却不少。
号称拥有一千种机关的千机匣可不是凭空吹出来的。
等下人听到花房中的惨叫赶到现场时,两个虎虎生威的少爷已经让千机匣给虐趴下了。
俞婉是与李氏前后脚赶到的。
李氏见两个好好生生走出去的儿子竟鼻青脸肿的趴在了地上,心疼得都炸了。
“谁干的好事?!”
她厉喝。
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低下头。
有人悄悄地拿手指了指燕九朝。
“是你?”李氏惊怒。
李氏在老夫人的院子见过燕九朝,自然不陌生,可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和自己儿子打起来。
“娘…”赫连成扑进李氏怀里,添油加醋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大致是他们花大价钱买来的乌山灵芝让燕九朝给糟蹋了,他们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燕九朝便对他们哥俩大打出手。
李氏对死鬼赫连齐没什么夫妻感情,对三个儿子却疼爱得紧,尤其小儿子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她平日里连他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如今却让个才进门的野小子给揍了!
李氏咽不下这口气,抬起一巴掌便朝燕九朝掌掴下去。
俞婉上前一步扣住了她的手:“二夫人,有话好说!”
李氏冷冷地看向她:“你是谁?”
俞婉道:“我是燕婉,大少爷的妻子。”
那小子是赫连家的血脉她认了,可一个小镇上娶来的贩夫走卒也敢在她的面前撒野?
李氏抬起另一手朝俞婉扇过来。
她的左手新染了豆蔻,为不沾染衣衫戴上了护甲,这一个耳刮子下去,非刮花俞婉的脸不可。
却是俞婉一个大耳刮子将她扇倒了。
俞婉本无心闹事,是谁错了就是谁错了,该善后的她一定会善后,但不能仅凭那两人的一面之词,至少也得听听燕九朝怎么说,李氏的儿子受了委屈,她心焦她理解,所有第一巴掌她拦下了,可第二巴掌又是怎么一回事?她也惹她了?!
他们进赫连家,与赫连北冥是一场交易,“银货两讫”,谁也没求着谁,要看谁脸色呢!
“吵什么吵?”
西府的二老太爷也让花房的动静惊来了。
“爷爷——”娇滴滴的赫连成又转头扑进了这个老人家的怀里。
俞婉让这家伙累得不轻,本以为是个妈宝男,却原来是个巨婴,她两岁的儿子都没他这么娇气!
赫连齐儿子不少,嫡出的却只有三个,二老太爷对他们的疼爱比李氏只多不少,只不过,他没李氏这般沉不住气。
他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赫连成把方才已经天佑加油过的说辞上再夸大其词了一番,原版俞婉并不了解,可对李氏的那番哭诉她是一字不落地听了一遍,此时见他又坐地夸大,俞婉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不要脸。
赫连齐撒娇地哭道:“爷爷,你要替我们做主啊!他们不仅欺负我们,还把娘也打了!”
十一更
第189章 霸气老夫人(三)
二老太爷是大老太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大老太爷去得早,老夫人又疯疯癫癫的,他无疑成了赫连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辈,便是赫连北冥对这位叔叔也是尊敬有加。
二老太爷犀利的眸光自燕九朝与俞婉的身上一扫而过。
俞婉承认他的目光十分可怕,气场无比强大,但她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好歹是见过皇帝以及两国神将的人,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震慑到?
至于燕九朝,那就更不会了。
燕九朝甚至没像旁的男人护妻那样把俞婉护在身后,许是在他眼里,这老王八没啥可忌惮的。
二老太爷的眼皮子跳了跳。
一对乡下来的两口子,竟能在他强大的威压下如此面不改色吗?
“爷爷——”
“爹——”
赫连成与李氏哭开了,赫连宇虽未哭闹,可脸上的委屈也出卖了他的内心。
二房的一家子让新来的两口子欺负惨了,作为二房的泰山北斗,不出面主持公道似乎有些说不过去,何况,撇开几个小辈的打闹不提,俞婉这一巴掌却是实实在在甩在了李氏的脸上。
哪儿有小辈对长辈动手的?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可二老太爷没来得及训斥什么,老夫人赶到了。
“哎呀!”
老夫人看见了被揍成猪头的两兄弟,“你们、你们怎么弄成这样了?谁打的?”
老夫人平日里对小辈也算疼爱,俩兄弟见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赶忙供出了燕九朝:“就是他!”
“朝儿?”老夫人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丫鬟,迈着其实并不算稳健的步伐快步走到了燕九朝跟前,一把抓住燕九朝的手,“哎呀,你怎么还动起手来了?疼不疼?呼呼呼呼…”
竟是给燕九朝呼呼起来了。
目瞪口呆的赫连宇:“…”
如遭雷劈的赫连成:“…”
接下来就是老夫人的战场了。
老夫人指着二老太爷一行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开了:“你大哥走得早!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是不是?我好不容易才认回来一个孙子,进门第一天就让你们二房的人给欺负了!”
赫连宇、赫连成:“!!!”
究竟谁欺负谁啊?!
“你们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牛蛋啊…”老夫人往地上一歪,“你怎么不把我也带走算了…留我在这府里碍人眼…连个孙子都让人欺负…他们是在欺负我孙子吗…是在欺负我呀…我岁数大了…遭人嫌了…”
俞婉被牛蛋二字劈得一个激灵,如果她没理解错,赫连北冥的亲爹…小名叫牛蛋啊…
这清新脱俗的名字,瞬间感觉两家的关系近了一大步!
老夫人并不是逢场作戏,她是认真的,她就是觉着自家孙孙让人欺负了,事实上赫连宇两兄弟的确是这么计划的,只是不料反被燕九朝给下马威了。
李氏看不下去了,提醒老夫人道:“大伯母,您看看宇儿和成儿的伤…”
老夫人蹬腿撒泼:“我不管我不管!你们就是欺负我乖孙!”
她是疯子啊!
她管这些做啥!
她也看不见!
李氏要吐血了。
老夫人是老太爷的遗孀,年纪大了,脑子不灵光,她闹她有理,他们却不行,否则传出去,就成他们欺负老弱病残了,何况赫连北冥这些年为南诏国的牺牲够多了,他们不能给他亲娘委屈受,至少明面上不能。
二老太爷深吸一口气,压住额角暴跳的青筋,对老夫人道:“大嫂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有那心思?这不是宇儿成儿不懂事吗?我正打算让他们给朝儿道个歉的。”
“爷爷!”赫连宇、赫连齐异口同声,难以置信。
“住口!”二老太爷厉声喝止了二人,“还不快给你们堂哥道歉?难道要我请家法吗?”
一听请家法,二人怂了。
二人憋屈地道了歉。
这约莫是长这么大,头一回栽这么大的跟头,二人的脸色难看得像损失了几百万。
俞婉将老夫人扶了起来:“祖母,地上凉。”
这个老人家虽说疯疯癫癫的,对燕九朝却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俞婉有些怜惜她了。
二老太爷拱手行了一礼:“大嫂,没什么事我先带他们回院子了。”
老夫人蹬鼻子上脸道:“你好生教训他们!这么大的人了,别的没学会,倒学会欺负自家堂哥了,这是你大哥不在了,若他在,定要把他们罚去祠堂的!”
二老太爷的眼皮子突突一跳,低声说道:“大嫂说的是,他俩…是过分了,我这便让他们去祠堂…罚跪思过。”
老夫人鼻孔朝天道:“这还差不多!乖孙!我们走!”
老夫人带着燕九朝与俞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下人们不敢多留,也纷纷走的走,散的散。
谁也没料到这场闹剧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赫连宇俩兄弟年纪轻,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下人们有苦难言,却极少有人敢捅到赫连齐与二老太爷等人跟前去,而今见他二人吃瘪,不少下人的心里是有些偷乐的。
李氏等人对此自然一无所知,李氏为儿子打抱不平道:“爹,今儿这事分明是那小子不对,您怎么罚了宇儿与成儿啊?他们可是您亲孙子!”
李氏没说的是,老夫人都晓得袒护自己的孙子,您怎么就不能一个样?
二老太爷如何不知她心里在埋怨什么,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道:“还不都怪你?好端端的两个孩子,让你纵容成什么德行了?你问问他们有没胆子说实话,到底是谁先动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