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皇孙的份儿上,国君应允了这门亲事?”燕九朝道。
百晓生摇摇头:“皇孙只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小帝姬帮国君得到了鬼族的圣物。”
“呵,靠卖掉自己的亲姐姐吗?”燕九朝讥讽地说道。
百晓生苦笑:“是啊,一个祸国灾星换一个鬼族圣物,怎么看都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国君心里早原谅小帝姬了,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天下人信服而已,随后过了不久,小帝姬与驸马光明正大地成亲了。”
燕九朝顿了顿:“哪一年成的亲?”
百晓生一笑:“燕王去世那一年。”
翌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南诏使臣赫连齐重伤不治,于申时三刻咽了气,如此一来,南诏使臣不得不尽快扶柩回国,毕竟天气挺热的,多好的棺材都不大顶事儿。
南诏国师一觉醒来已在返回南诏的路上,他睁开肿胀的眼睛,坐起身掀开帘子往外瞧。
“别看了。”
却是马车内,一名与国师容貌一致的男子开口了。
国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易容成国师的百晓生道:“已经出京百里了。”
“不用谢。”百晓生双手抱怀道。
百晓生易容成国师的模样,辞别了大周皇帝,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京。
“圣物没到手,不能就这么走了。”国师道。
百晓生淡淡地说道:“我可不是和你们一伙儿的,不要什么都同我说,我只是没办法必须保你一条命而已,等把你们送入南诏,就各自珍重了。另外,萧振廷的战甲我拿走了。”
萧府
萧振廷刚练完功回院子,正要去洗漱一番,管家神色激动地跑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老老老老…老爷!”
“何事?”萧振廷不怒而威地问。
管家笑眯眯地打开盒子:“你看这是什么?”
一道冰冷的银光映入萧振廷的眼帘,萧振廷瞳仁一缩。
他的战甲!
萧振廷的心口砰砰直跳:“谁送来的?”
“不知道。”管家说,“不认识,交给侍卫就走了。”
萧振廷抬起有些发抖的手,抚上冰冷坚硬的战甲,严肃的面庞上浮现起一抹少有的温和:“是琮儿。”
管家大惊:“少…少爷?”
不会吧,是少爷派人把老爷的战甲送来萧府的?
“战甲不是落在南诏使臣的手中了吗?少爷是怎么弄到手的?”管家一头雾水地问。
“不知道。”萧振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战甲,眼底尽是父爱的慈祥,“但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管家眼眶有些发热,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少爷第一回 送老爷东西,这些年老爷是如何默默守护少爷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少爷始终不肯接受老爷,他为老爷感到心酸之余也不免有些泄气,偏老爷什么也不让他们说,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呜呜,老爷…”管家激动泪流。
萧振廷拍拍他肩膀,抱着战甲心情大好地回屋了。
“少主。”影十三进了清风院的书房。
燕九朝面前摆着一张空白奏章,他不耐烦写奏章,不过是随手打开罢了:“回来了?”
“战甲送去萧府了,是官家接的。”影十三道,他并未亲自出面,可他一直站在暗中观察,确定战甲是亲手交到了萧府官家手中才放心离开。
燕九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的心思影十三捉摸不透,不明白少主是终于肯接纳这个继父了,还是纯粹不想欠萧振廷的?不过不论如何,战甲拿回来了,南诏使臣离开了,眼前的危机算是都解决了。
俞婉那夜被折腾坏了,几日才缓过劲来,至第四日时起了个大早,总算神清气爽了,小肥仔们留在莲花村了,燕九朝去上朝了,男子汉们都不在,她闲来无事去了果园。
她带上茯苓与桃儿、梨儿,留了半夏与紫苏在清风院,早先失火的后罩房基本竣工了,还剩一些清理的工作,她二人协调起来比桃儿这两个小丫鬟的效率高上许多。
樱桃已经没了,西瓜熟得正好,俞婉挑了几个给俞松送去。
自打俞婉告诉俞松,大伯母听说他瘦了心疼得都哭了之后,俞松不敢再让自己瘦下去了,每顿饭都逼着自己多吃小半碗,饶是如此也不见他胖起来,可见念书是真的辛苦。
“二哥。”国子监外,俞婉见到了一身长衫的俞松。
俞松身上越发有书香气了,前几次还偶尔想起他在乡下摸鱼掏鸟的样子,而今却只觉那根本是好久远的事。
“天热,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俞松拉过俞婉的手,走到一旁的阴凉处,偶有监生路过,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两眼,俞松不喜欢妹妹让陌生男人打量,脚步一转,用高大的身子把妹妹挡住了。
俞婉让他的举动逗笑了,她自己并不介意路人的目光,不过他这么小心地护着她,她心里还是挺暖的。
俞婉说道:“这哪里就热了?我又不用下地劳作,坐马车上一路吹着风过来别提多凉快。”
这话半真半假,马车里热得像个小蒸笼,再大的风都不顶事,不过比起下地劳作,眼下的日子也的确舒适了太多。
俞松不与妹妹客套这个了,问了她近况如何,俞婉一一答了,俞松没入朝为官,使臣之事他不大关心,倒是独独在意那位曾经找上门要逼着嫁给三叔的匈奴郡主。
“她没再作妖了吧?”
“没,乖乖地嫁了。”
都嫁了许多日了,二哥这才反应过来么?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想到这里,俞婉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经意地落进了路过的赵恒眼中,赵恒的眉头就是一皱。
“怎么了?”与他同行的柳监生问。
“没什么。”赵恒道,心里却想着不过是一个堂哥罢了,这个女人怎么隔三差五地来?还好巧不巧地让他撞见这么多次…该不会…这个女人还没对他死心,明面上是探望俞松,实则是来窥视他的吧?
已经嫁做人妇了,怎么还能这么无耻?!
“哎,那是不是俞松啊?”柳监生伸长脖子望了半晌,一扭头,就见赵恒气冲冲地走了。
柳监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吧,那小子是挺讨人厌的。
俞婉的视线让俞松挡住了,压根儿没注意到赵恒出现过,俞松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就更不知道了,但二人谈话中倒是提及了赵恒。
“八月秋闱,赵恒要去赴考。”尽管俞松厌恶赵恒,却也不得不承认赵恒中举的希望很大,俞松这会子总算开始后悔小时候没乖乖念书了,若他也早个十年八年入学,没准这会子能与赵恒一道下考场,谁考上举人还不一定呢。
俞婉想到了萧紫月,以赵恒如今的身份是万万配不上萧府千金的,可万一中了举,亦或是运气再好点金榜题名呢?那样萧家就没理由反对这门亲事了。
第159章 父王,是你吗?
初九这日,俞婉收到了萧府的帖子,萧紫月在家中办了个茶会,邀请她前去玩耍,也只有这么单纯的孩子才会把玩耍二字写在帖子上了,帖子上还注明了有别的小姐妹到场,都是俞婉在诚王府见过的,这是怕俞婉不喜生人拒绝她。
茶会在明日,俞婉想了想明日恰巧没什么安排,晚饭时将此事告诉了燕九朝。
府里无长辈,燕九朝又明确表示过这种小事她自己拿主意便好,只是事关萧府,俞婉还是希望听听他怎么说。
燕九朝点点头:“万叔不在,谢礼你自己挑。”
这是同意她去了,俞婉确定他脸上没有任何牵强之色,这才让江海去了萧府,告诉萧紫月她明日准时赴约。
吃过饭,二人照例去园子里散步,天越发热了之后,俞婉便爱往池塘边走了,水面上的清风徐徐吹来,好不惬意。
“燕九朝,你有心事?”俞婉撇过脸看自家一言不发的相公,他素来话少,本没什么奇怪的,可自打南诏使臣离开,他就时不时出神,好歹做了夫妻,这点心灵感应还是有的,“是在担心赫连齐的死吗?”
赫连齐死在大周,尽管是死于“意外”,可若是南诏想以此发兵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借口。
“没有。”燕九朝说,赫连齐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南诏人不想颜面无存就不会发兵大周。
“可我总觉得你有心事。”俞婉仔细想了想,近日似乎并无大的变故,除了已经离开的两国使臣便是他被册封世子、进入内阁的事,朝堂的事不大可能烦扰他,他爱干就干,不干便走,皇帝也拿他毫无办法,那么,会是什么呢?
“是想父王了吗?”俞婉轻声问,“我听影十三说,你把战甲给萧大元帅送去了。”
因为开始接纳继父,所以愧对生父?
倒的确是与燕王有关,却并非是俞婉所揣测的愧疚。
百晓生说的没错,他父王的尸体的确蹊跷,当年不仅有下人发现了,就连他也因为舍不得父王爬到棺材里从而发现了泥沙的痕迹。
当时太小并不懂得,长大些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么是他父王的死因有误,要么是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父王的。
他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相,他只是不间断地会梦见他父王站在井底,喊着他跳下去。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愿继承王位,就是他总存了一丝侥幸,他的父王或许并没死,他终有一日会回来。
“少主,王爷他可能去过南诏。”
“燕王去世那年,小帝姬与驸马大婚了。”
“皇后说,南诏皇室中有人想要你的命。”
燕九朝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了。
父王,南诏的驸马,是你吗?
萧紫月的小聚会本想定在下午,可考虑到天气炎热,午后出行艰难于是改成了上午。
俞婉没参加过类似的聚会,不知该给萧紫月送什么礼,让茯苓将紫苏叫了过来。
“世子妃。”紫苏香汗淋漓地进了屋,今年的夏季似乎比往年炎热,她不过是洗了几方帕子,一身衣裳便湿透了。
她庆幸在酷暑前进了少主府,不然窝在买卖奴才的地方不闷死也臭死了。
俞婉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你从前与小姐妹聚会都给你的小姐妹送些什么?”
“世子妃是想给萧姑娘送礼吗?”紫苏想了想,“贵重些的可送珠钗首饰,心意重的可送自己做的绣品。”
绣品是赶不及了,首饰府里倒是有不少现成的,俞婉让紫苏去库房拿了几套首饰来,挑了一支海棠珠钗,这钗灵动别致、款式新颖,与萧紫月的年龄与气质都相得益彰。
此番去萧府少不得要拜会上官艳,俞婉给她也备了一份薄礼。
俞婉见紫苏快中暑了,让她在府里歇息,只带上了茯苓。
“夫人坐稳了!”路途炎热,江海拽紧缰绳,尽可能地让马儿快些跑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萧府。
萧紫月知她要来,早早地让人在府门口候着了,丫鬟一见四匹马的马车便猜出是少主府的了,忙笑着走上前:“奴婢灵芝给世子妃请安!”
江海将马车停稳,拿了木凳放好,茯苓先下了车,随后将俞婉扶下马车。
俞婉看了眼这个机灵的小丫鬟,是上次在诚王府见过的萧紫月的贴身侍婢,把心腹都派来了,可见萧紫月的诚意了。
俞婉含笑说道:“快别多礼了。”
灵芝嘿嘿一笑,与茯苓也打了个招呼:“茯苓姐姐!”
茯苓正色道:“你比我大啊。”
几个丫鬟在诚王府早已互通了姓名年龄,这丫头只是看着娇小,却比茯苓年长一岁,之所以这么叫是在论资排辈、敬重茯苓而已。
这傻丫头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再说看个子,茯苓大了她三两个吧…
虎背熊腰的茯苓护着自家世子妃进府了,只留下原地懵圈的灵芝:“…”
俞婉与灵芝交代了一声,先去主院探望了上官艳,上官艳与萧大夫人的关系不冷不淡,与萧紫月却还算过得去,知道萧紫月请了俞婉。
上官艳正在屋子里看本月的账本,就见小丫鬟杏竹兴冲冲地跑进来:“夫人!世子妃来了!”
上官艳放下账本:“快请。”
“早请啦!”杏竹莞尔说,打开帘子,俞婉迈步进了屋。
上官艳微笑着朝她看来。
俞婉上前行了一礼:“娘。”
一声娘,把上官艳叫得都愣住了,好在没真的失态,上官艳欣喜一笑,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杏竹,去打盆水来,再有,屋子里的冰块再端两盆过来。”
“诶!”杏竹高高兴兴地去了。
这不是俞婉头一回进萧府,却是第一次进上官艳与萧振廷的院子,本以为会与上官艳的马车一样金碧辉煌,不料叠石理水、青竹水榭,别有一番清雅宁静的感觉。
上官艳望了望俞婉的身后:“孩子们呢?没和你一起来?”
俞婉道:“京城热,去乡下避暑了。”
上官艳知道一处避暑山庄,不过她明白儿子不会放心她把孩子带走,上官艳不想对着儿媳发牢骚,笑了笑,说道:“你和琮儿可还好?”
俞婉报喜不报忧地说道:“挺好,世子他每日上朝,在内阁很勤勉。”
是勤勉处理公务还是勤勉喂大臣们吃狗粮,不得而知了。
上官艳从前只想着儿子能活下来就成,而今儿子活下来了她又想着儿子能多来看看她就好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奢望,从她嫁给萧振廷的那一刻起,母子俩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能有个贴心的儿媳也不错。
俞婉将带来的锦盒放在桌上。
“是什么?”上官艳问。
俞婉打开盒盖,是三个小肥仔的画像,又肥了一圈,上官艳噗嗤一声笑了,画像下是一块上等的紫玉,这玉是何品种俞婉不知,只知它冬暖夏凉,很适合带在身上。
除了这些,俞婉还带了几个打自家果摘来的香瓜,萧府不缺吃的,但她家的瓜真的比外头卖的甜。
杏竹把水打来了,俞婉洗了把脸,上官艳挑了个瓜让杏竹拿下去切了。
婆媳俩吃着清甜可口的瓜,上官艳忽然开口:“知道少主府的果园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俞婉问。
上官艳笑道:“王爷种的。”
“王爷…种这个?”俞婉没听燕九朝提过,事实上燕九朝极少会提到燕王,俞婉怕触及他伤心事,也并不会主动去问。
上官艳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采:“少主府是原先的六皇子府,封王前,王爷就住在那儿,那时琮儿还小,王爷问他喜欢什么,王爷的本意是儿子喜欢什么花草,他便种什么花草,哪知那孩子一开口全是吃的,王爷就索性把花园改成果园了。”
看不出来,燕九朝小时候也是个吃货呀,这下可不能把小肥仔贪吃的锅甩给她了!
俞婉没见过燕王,可据说父子俩很像,俞婉想象了一下燕九朝扛着锄头在地里挥汗如雨的样子,有些想笑,也有些温暖。
上官艳接着道:“鱼塘也是他父王挖的,我说有下人挖就够了,他非得自个儿也去,琮儿粘他父王,他父王上哪儿,他便也上哪儿,结果,他骑在他父王的脖子上,他父王笑呵呵地挖鱼塘。”
不食人间烟火的燕王,只有在妻儿面前才会变成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上官艳回忆着,唇角都勾了起来。
“咳咳!”门口传来萧振廷的声音。
上官艳心头一惊,转过身来望向他:“今天这么早就练完了?”
萧振廷闲赋在家,却十年如一日不曾疏忽练功,今天是知道俞婉过来,特地早了半个时辰开始。
“萧大元帅。”俞婉起身行了个后辈的礼,称呼上仍是随了燕九朝。
萧振廷爽朗一笑:“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俞婉感觉今日的萧大元帅比以往更魁梧了。
俞婉坐下了。
萧振廷也坐在了上官艳身侧,用签子叉了片香瓜吃了,他是武将,用不来这娘们唧唧的玩意儿,可儿媳在场,他不好表现得太粗鲁了。
“真甜!哪儿买的?比上回的好吃。”
若无方才那番对话,直说也无妨,偏在儿媳面前缅怀前夫让他听了个正着,再说这些瓜啊果的都是燕王当年种下的,也不知他会不会消化不良。
“是我带来的。”俞婉道。
“还是你会挑。”萧振廷又吃了几片。
萧振廷是爷们儿,俞婉与他没多少话说,寒暄一番后起身去萧紫月的院子了。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上官艳张了张嘴,解释道:“方才…”
“没想到那小子不是个书呆子啊,还会种地。”萧振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上官艳听他口吻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试探地问道:“你、你不生气?”
萧振廷促狭一笑,忽然拉开上衣,上官艳让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当他白日里又要哄着她胡来了,哪知就看到了他衣服下的战甲。
“你…大热天的在家里穿什么战甲?”还偷偷穿在衣服里!不怕闷死吗?!
萧振廷嘿嘿一笑:“琮儿给我要回来的。”
上官艳简直无语了,都过去多少天了,这家伙还沉浸在琮儿给他送战甲的喜悦里?连她和前夫的醋都顾不上吃了?
灵芝领着俞婉主仆去了紫薇阁,萧紫月与一众小姐妹们就坐在阁中,让俞婉意外的是诚王妃竟然也在。
萧紫月看到俞婉眼底的诧异,走过来拉着俞婉的手,小声道:“我…我忘记和你说了…”
不是忘记说,而是她压根儿没给诚王妃下帖子,诚王妃是不请自来,她是王妃,萧府下人不敢阻拦,萧紫月也不好不招待,于是将人客客气气地迎了进来。
萧紫月听说这位匈奴来的王妃性子不大好,在京城一个朋友也没有,担心俞婉因不喜诚王妃而心生不快。
俞婉哪儿能不快呢?毕竟被揍成猪头的人又不是她。
俞婉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与诚王妃打了招呼:“王妃金安。”
“哼!”诚王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萧紫月见诚王妃给大嫂甩脸色,瞬间尴尬死了,若早知她这么对大嫂,她、她当时就不把她请进来了!
俞婉凑近诚王妃,低声道:“还想挨揍?”
诚王妃杏眼一瞪:“你敢?”
俞婉轻轻一笑:“你哥哥在这儿我都敢,你哥哥走了我就更没什么怕的了。”
诚王妃想了想自己打过俞婉的胜算,无比幽怨地妥协了。
俞婉亲热地拉过诚王妃的手腕。
萧紫月见二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悄然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嫂都没主动牵过她呢…
小丫头心里酸溜溜的。
俞婉自是不知萧紫月醋上了,与萧紫月的小姐妹也打了一圈招呼,之后挨着诚王妃坐下,客气地寒暄道:“王妃与诚王殿下可好?”
诚王妃倨傲道:“哼!那弱鸡有什么好?我一鞭子就给抽下去了!”
俞婉嘴角一抽,可怜的诚王,该不会大婚这么久一直没与新娘子洞房吧?话说回来,亏得匈奴郡主是嫁了彬彬有礼的诚王,否则换了别的王爷,就她这性子怕是有苦头要吃。
人都到齐了,萧紫月让下人上了一轮花茶后提出去萧府的果园摘葡萄,眼下还不是葡萄最饱满多汁的时候,可用来酿酒够了。
“酿酒?”一个小姐妹惊讶。
萧紫月笑盈盈地道:“是呀,我请了一名民间的酒师教我们酿酒。”
小姐妹们聚会多是赏花赏景投壶对弈,还从未听说摘葡萄酿酒的,几人都有些好奇,拎着篮子与萧紫月去了果园。
这一次,萧紫月特地走在了俞婉身边,挽住俞婉的胳膊。
俞婉乖乖让挽胳膊,萧紫月就不吃诚王妃的醋了。
萧紫月在诚王府让萧紫琳害惨了,养了许多日才把身上的红包与肿块消掉,大夫人关上门来狠狠地罚了庶女,再不让女儿与她一道了,因此今日的小聚萧紫琳并未到场。
可再怎样萧府也是萧紫琳的家,萧紫琳与梦姨娘恰巧在附近的园子摘花,一行女眷莺莺燕燕地走来,萧紫琳一眼看见了嫡姐身边的俞婉。
她一把抓住梦姨娘的手:“姨娘!就是她!”
“什么她?”梦姨娘不解。
萧紫琳道:“那个在云水间和我抢衣服的人,还有在诚王府害了嫡姐的人!”
害萧紫月的人明明是她,可在萧紫琳看来,她瞄准的是俞婉,一定是俞婉故意拉了嫡姐挡虫子。
大夫人本就不待见她们母女,只不过是看在萧紫琳与萧紫月姐妹情深的份儿上给了她们几天好日子过,眼下出了萧紫琳“陷害”萧紫月的事,大夫人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梦姨娘想起这半月来过的苦日子,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婉婉:啧,又有人作死。
第160章 自作自受
梦姨娘是十五年前入府的,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只因家道中落一直没说上合适的亲事,大富大贵之家瞧不上她,平民小户她又瞧不上人家,一来二去的把年纪给耽搁了,大周朝的女子虽比前朝女子晚嫁,可过了十七仍未婚配的也不多了,她渐渐为自己的亲事发愁起来,她娘带着她上寺庙求姻缘,她抽中了一支上上签,她大喜过望,以为亲事终于有着落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几个小毛贼,被路过的萧家护卫救了。
她至今记得那个巍峨如山的男人,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她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感觉自己哆嗦得厉害,这样的男人比毛贼可怕多了,但如果是自己的相公,一定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只是那个男人终究没拿正眼瞧她,倒是一旁的马车上走下来另一个儒雅清瘦的公子,公子问她可有受伤、可需大夫,她泪流满面地对上公子的视线,公子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梦姨娘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是赫赫有名的萧大元帅萧振廷,彼时萧振廷尚未婚配,而那个儒雅的公子是萧振廷的嫡亲大哥,已娶一房妻室。
梦姨娘曾深深地懊恼过,明明是萧振廷的护卫救了自己,为何与自己看对眼的不是萧振廷?
如果自己能嫁给萧振廷的话,就是正儿八经的萧夫人了,可惜世上没有如果,几日后萧家的嬷嬷上门了,是奉了萧大老爷之命,问她可愿入府做姨娘的。
比起嫁入平民小户做糟糠妻,她当然更愿意进萧府享受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只是她万万没料到萧家的继承人竟然不是自家老爷,那个儒雅清隽的模样也只是一副表象,萧大老爷游手好闲、一事无成不说,还成日里给萧家惹祸,可来都来了,想反悔也不成了。
万幸萧振廷是个能容人的,纵他大哥怎么胡来,也不见他有让兄长分家的意思,她寻思着只要自己能为老爷生下一儿半女,往后在萧家的日子也不用愁了,只是她福薄,在生下萧紫琳后再也没怀上身孕。
萧紫琳是她唯一的骨肉,对这个孩子她是真真用了一百分心思,闹出诚王府的事情后,大夫人请家法,把她女儿的手打肿了,还罚女儿跪在冷冰冰的祠堂,女儿吓得生了一场大病,直至今日才稍有好转。
梦姨娘恨大夫人无情,也恨俞婉诡计多端,可她领教过大夫人的手段,没胆子与大夫人对着干,倒是俞婉看着年纪轻轻的,听说是靠爬床才嫁入少主府,怎么看这丫头都是虚有其表罢了,一会儿她就来好好收拾她,让她知道欺负她女儿的下场!
俞婉与萧紫月一行人去了葡萄架下,一串串青葡萄挂在绿油油的枝叶下,看着沉甸甸的,这些葡萄就结在一处通风幽静的木格走道,下人早知她们要来,把梯子凳子全都备好了。
诚王妃会武功,哪儿用得着这些?一鞭子打过去,一串葡萄到手了。
“哇!”小姐妹们羡慕地张大了嘴巴。
诚王妃乐得出风头,又用鞭子摘了好几串,直看得众人艳羡不已。
“我们也去摘吧。”萧紫月说。
葡萄架不高,茯苓这样的个子,徒手就能摘到,正常身高的千金则需借助工具,梯子是下人扶好的,可仍有千金不敢上,那便踩凳子。
萧紫月胆儿小,本想踩凳子去摘,可她看见俞婉从容地上了梯子,她也要了一把梯子,两名孔武有力的婆子将梯子夹在柱子上,四只手稳稳扶住。
萧紫月小心翼翼地踩上去,用剪子剪下了自己的第一串葡萄。
俞婉早已剪了七八串,她做惯了农活儿,摘起葡萄来自然不是这些养尊处优的千金们可比的,她摘得差不多了,一转头见萧紫月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她心念一动,把刚剪下来的那串葡萄递了过去。
萧紫月像是得了心爱的糖果似的,眉开眼笑地用篮子接住了。
有俞婉帮忙,萧紫月的篮子也很快变得沉甸甸的了。
“俞姐姐帮我,帮我!”一个姓张的小姐妹也把篮子递了过来。
萧紫月唤俞婉大嫂,小姐妹不好随她唤大嫂,便改唤一声俞姐姐,这样比直呼世子妃显得亲热些。
“好啊。”俞婉剪了一串递给她。
“我我我我…我也要!”又一个小姐妹走了过来。
“给你!”不等俞婉摘下来给她,诚王妃一鞭子打过来,一串青葡萄稳稳地落进她篮子了。
“诚王妃诚王妃!”这个小姐妹朝诚王妃跑过去了。
有俞婉与诚王妃帮忙,众人的篮子很快都堆满了鲜嫩的葡萄,虽不是她们亲手摘的,但却是她们亲手接的呀!比投壶有意思多了!
“我们去酿酒吧!”萧紫月喜滋滋地说。
众人齐齐点头。
这回请来的酒师是京城一家酒庄老板的女儿,比她们年长几岁,据说是在家招婿,如今继承了她爹的生意,因是女子萧大夫人才破例允许萧紫月将人请进府的,只是酿酒的地点却不能选在萧紫月的蔷薇院。
用萧大夫人的话说,那是她女儿的闺院,可不是什么下九流的人都有资格进去的。
“在碧霞居。”萧紫月笑着说。
碧霞居在萧府西面,距离公中的大厨房不远,会路过一处菜园。
萧府的菜园是下人们闲来无事种的,上官艳不管这个。
“那是什么?”一个小姐妹问。
她指的是一只在菜园子里穿梭的小猫,俞婉却当成了被小猫穿来穿去的藤子,俞婉道:“是红薯叶,可以做菜。”
“啊?”萧紫月惊讶,“那个可以做菜的吗?”
俞婉点点头,眼下正是吃红薯叶的时节,用素油蒜瓣清炒,味道比别的时蔬更好,她记得小时候姨婆家有块很大的红薯地,到了夏季姨婆便去摘红薯叶炒来给她吃,吃不完的红薯叶还能拿去喂猪,一举两得。
萧紫月没吃过,可既然大嫂说能吃,那就一定可以吃。
萧紫月叫来灵芝:“你让厨房炒个红薯叶。”
“啊?”灵芝一愣,那玩意儿不是用来喂猪的吗?不过既然二小姐要吃,她便让厨房做就是了。
千金小姐的世界她不懂…
灵芝去厨房交代了一声,厨房立马照办了。
另一边,被梦姨娘派出去盯梢的丫鬟回来了,把那群人一上午的行踪事无巨细地禀报了。
萧紫琳也在,听到嫡姐与她们又是摘葡萄又是酿酒的,嫉妒得都要抓狂了,这么好玩的聚会,二姐居然不叫她!
梦姨娘却在心里盘算开了,乡巴佬就是乡巴佬,拿来喂猪的东西竟然要炒给一群大户千金吃,也好,就让这群人吃坏肚子,看她到时如何收场!
这群人疏远她女儿,也活该有此下场!
梦姨娘前段日子上火,腹痛腹胀,大夫给开了一瓶巴豆粉,一日一次,一次不得超过小半勺,梦姨娘把巴豆粉给了心腹丫鬟,让她全部下在菜里。
巴豆的味道有些类似于发霉的辣花生米,加工后的巴豆粉祛除了霉味儿,只有些辛,放在菜里搅匀了不易让人察觉。
左不过这会子也快到饭点了,心腹丫鬟打着去加菜的旗号,把巴豆粉全拌在了快起锅的红薯叶里。
这种腌臜事儿不能让女儿知道,梦姨娘是在院子外吩咐心腹丫鬟的,也就站在外头一边摇着团扇一边等心腹丫鬟回来,哪知这副“望眼欲穿”的模样让路过的萧大老爷看见了。
梦姨娘当初能入萧大老爷的眼就是因为那张脸,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大夫人早已人老珠黄,梦姨娘却依旧风姿绰约,萧大老爷这几日为惩罚萧紫琳陷害了嫡姐,已好几日没踏足梦姨娘的院子了,忽然间见到梦姨娘风情万种的样子哪里还忍得住?当即朝梦姨娘走了过去。
梦姨娘心头一跳,忙福下身子行了一礼:“老爷。”
这几日为萧紫琳操心,人都憔悴了,却越发我见犹怜,萧大老爷顷刻间将大夫人的警告抛诸脑后,拉着梦姨娘的手进了院子。
与嫡妻或许还注重点儿规矩,妾就不必了,萧大老爷打算饭后歇午时就与小妾来一发。
既打定了主意,萧大老爷赶忙让人去催菜。
萧大老爷的长随去了厨房,厨房正在准备萧紫月与千金们的午膳,这是萧大夫人吩咐的,她与老爷的后做,先把闺女与客人们照顾好了,谁也没料到萧大老爷会让下人提前来传菜。
“就这个、这个和这个吧。”长随随手挑了几盘菜,装进食盒拎走了。
那几样是蒸菜,蒸锅里还有多的,拿走就拿走,不妨事,不巧的是那盘新出锅的红薯叶也没了,旁的菜没了都能换,唯独红薯叶是萧紫月指明要吃的。
厨子无法,只得让人又去摘了一篮子,现给萧紫月她们炒上了。
萧大老爷是城里人,梦姨娘亦是土生土长的京城小姐,便是家道中落了也没吃过寻常百姓的疾苦,唯一能让她放下身段去伺候的人也就萧家大房的两位主子了,至于说太夫人与二房的人,还轮不到她去跟前儿伺候。
“我来吧,你们都退下。”梦姨娘接过食盒,贤惠地摆了碗筷。
萧紫琳很高兴爹爹来看她了。
梦姨娘也高兴,就算女儿犯了错,可只要老爷宠她,她与女儿就还有好日子过。
一家三口走下吃饭,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的缘故,这顿饭几人都吃得很香,尤其那盘清炒时蔬,也不知是什么菜,爽滑入味,带着淡淡的辛辣,辣而不燥,很合萧大老爷的胃口。
梦姨娘见他喜欢,便多给他夹了些。
碧霞阁,萧紫月要的红薯叶也被端上饭桌了。
千金们劳作了一上午,早饿得肚子咕咕叫了,洗了手后开始用膳。
“哪个是红薯叶?”萧紫月问。
灵芝指了指中间那盘:“这个,小姐。”
萧紫月给众人都夹了一筷子,自己也尝了一口,果真比白菜好吃呀。
诚王妃生在草原王庭,平日里吃的羊肉多,蔬菜种类并不多,至少这样的“藤子”她没吃过,看上去和普通青菜也没什么两样嘛!
可她尝了一筷子,没有别的蔬菜的苦味,爽滑细嫩,味道好极了!
一盘根本不够几个小饭桶吃的,厨房又加炒了一盘,凉拌了一盘,可把几人吃尽兴了。
梦姨娘的院子,萧大老爷也吃尽兴了,不过他尽兴后的状态不大好,他忽然有些肚子痛,很快是剧痛,超级痛!
他捂住肚子,一把跑去了恭房。
“姨娘…”萧紫琳的肚子也痛了。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梦姨娘古怪地蹙了蹙眉,正待说点儿什么,她的肚子也开始翻江倒海了。
院子里的下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老爷姨娘和三小姐全都去跑茅厕了?自个儿的不够用,还把他们下人的也占了!
起初,众人只以为是单纯的腹泻,可一会儿之后渐渐察觉出什么不对劲了。
“快!快禀报大夫人!”
萧大老爷的长随去了大夫人的院子,把三人闹肚子的事儿与大夫人说了,萧大夫人一听那死鬼竟然又去了小妾的院子,气不打一处来:“活该!”
长随低头不敢吭气。
萧大夫人气归气,可到底是自己丈夫,是她孩子的爹,她不至于当真坐视不理,她带上府医去了梦姨娘的院子,三人已经虚弱得脸都白了。
府医忙拿了点膨润土让几人服下了。
膨润土有极强的止泻功效,梦姨娘与萧紫琳吃得少,很快止住了,萧大老爷就没这么幸运了,梦姨娘见他喜欢那盘菜,为讨好他把大半盘都夹进了他碗里。
巨大的动静把萧振廷与上官艳也惊来了。
“大嫂,出了什么事?”上官艳问。
萧大老爷后宅不宁,这么多年来不是这个姨娘闹事,就是那个姨娘撒泼,萧大夫人觉着丢脸,不大想看见上官艳,含糊地说了句:“吃坏肚子了。”
这就干上官艳的事了,府里的中馈在上官艳的手上,她的人办事不利把大哥的肚子吃坏了,她当即让杏竹把厨房的下人叫了过来:“你们怎么办事的?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下人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地,为首的厨子道:“二夫人,冤枉啊!我们做的菜都是干净的!二小姐她们也吃了!她们没事啊!”
这话不假,今儿的菜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要说不干净,那得都不干净。
“今天做的是什么菜?”上官艳问道。
厨子把菜名儿一一地报了。
上官艳柳眉一蹙:“红薯叶?这东西能吃?”会不会就是这个吃坏了大哥的肚子?
“能吃的能吃的!二小姐她们吃了好几盘呢!”厨子说道。
上官艳让杏竹去了一趟碧霞阁,阁楼偏远,消息还没传到这边来,几人吃菜吃得不亦乐乎,一看就是毫无差池的样子。
杏竹向茯苓打听了一下,小姐们的确要了三盘红薯叶。
看来不是红薯叶的锅了。
上官艳吩咐道:“劳烦江大夫查查大老爷与梦姨娘三小姐方才吃过的菜。”
府医把盘子里的菜一一尝了一遍,盛红薯叶的盘子只剩汤汁了,可那股子辛辣之味让府医尝出来了:“回二夫人的话,这里头有巴豆粉,剂量还不小。”
它本是一味药,可如果剂量太大,也是会让人腹泻脱水致死的,厨房的青菜里竟然让人下了这种东西,不得不说有些耐人寻味了。
厨子的脸色一白:“我没有!老爷夫人明鉴!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萧大夫人冷冷地站了起来:“你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吗?那你告诉我,大老爷的巴豆粉是谁下的?!”
第161章 水落石出
厨子哪儿知道是谁下的?总之不是他呀!厨房一共四个厨子,八个下人,被问话的是主厨,他可以确定厨房的人都是手脚干净的,绝不会干这等腌臜事。
只是他们会不会是一回事,主子们信不信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厨子求救的目光望向了一旁的上官艳,太夫人年纪大了,不掺和后宅的事儿,做主的是二夫人,他希望二夫人能相信他。
上官艳相信他,就怕萧大夫人不信她。
这个大嫂的脾气上官艳多少也摸清了,要说多狠毒不至于,可要说多大度也没有,萧大老爷不争气,大嫂三天两头往婆婆房里哭,太夫人有什么办法?那是她亲儿子,她一开始管得住他也不至于把他养歪了,这是她过门前的事,待她过门后便是开始哭她了,说她这个做弟媳的不够敬重大嫂,说白了,她就是想把中馈要过去,上官艳看穿了她心思,让她当了一年家,结果自然是漏洞百出,萧大夫人就不是个当家的料子,偏生了当家的野心。
再来说萧衍的事情,萧大老爷是个不靠谱儿的,萧大夫人如今沉稳多了,年轻时与萧大老爷置气总把气撒在年幼的萧衍身上,可怜那孩子大冬天的穿着单衣站在寒风萧瑟的廊下,萧大夫人说你不回来我就不管他了,萧大老爷说你爱管不管,扭头就去外头风流快活了。
小萧衍一站半个时辰,下人要把人领进来,萧大夫人赌气:“我看谁敢碰他!”
最后还是萧振廷得知了此事,二话不说把小萧衍抱走了。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随着年岁渐长,萧大夫人已没从前那么拧不清了,只不过有些东西、有些芥蒂并不会轻易的从心底淡去,譬如萧衍的死,譬如对她这个二嫁寡妇的成见。
萧大夫人的目光朝上官艳看了过来:“你看二夫人做什么?这件事是莫非与她有什么关系?”
“大嫂!”萧振廷的脸色沉了下来。
尽管萧大夫人并未出手害过上官艳,可她对上官艳有很深的成见,遇到不好的事总能第一个算到上官艳的头上。
上官艳是世人口中的妖妇,把账算在她头上的人多了,不差萧大夫人一个,上官艳按了按萧振廷的手,让他一边儿去,萧振廷就果真乖乖地一边儿去了。
上官艳看向萧大夫人道:“大嫂,我没事给大哥下巴豆做什么?”
巴豆她是知道的,一味常规腹泻药,萧衍小时候傻乎乎的,不小心拿巴豆当了花生,吃了好几颗简直把她吓得半死,自那之后她屋子里再没出现过巴豆了。
别说她没理由去害大哥,便是有,她又上哪儿给变出几颗巴豆?
不对,府医似乎说是巴豆粉?那玩意儿她就更没见过了。
萧大夫人让上官艳问住了,是啊,她害萧大老爷做什么?萧大老爷不过是养在府里的一个闲人罢了,一没威胁到二房的地位,二没干涉二房的决策,若非说有什么不招二房待见的,约莫就是他风流败家了,可他也不是头一天如此,早不害晚不害,偏偏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害?
萧大夫人一动摇,一旁的梦姨娘便心慌了,大夫人本就不待见她们母女,若再知她阴差阳错把大老爷给害了,那不得揭了她的皮呀?大夫人既然怀疑上官艳,那便让她接着怀疑好了!
梦姨娘把心一横道:“二夫人,你再怎么看大房不顺眼,也不该把气撒在老爷的头上啊?”
上官艳冷声道:“我与夫人说话几时轮到你插嘴了?”
梦姨娘鼓足勇气仰起头:“二夫人你纵然不喜欢,婢子也要说!”
上官艳淡淡一笑:“好,你想说,本夫人就让你说个够,你说我看大房不顺眼,那我为什么只给大老爷和你们娘俩下了巴豆,没给大夫人母女下巴豆?”
梦姨娘眼神闪了闪:“你…你要害的是大老爷啊,我…我和三小姐只是恰巧受了牵连罢了,再者,大夫人那儿还没传饭,若是传了,谁知道你会不会送碗下了巴豆粉的红薯叶过去?至于二小姐那儿,不是你儿媳在吗?你能把你儿媳一并害了?二小姐因此逃过一劫了。”
上官艳冷冷一笑:“分析得头头是道,方才一直闷不做声敢情是在寻思怎么往我头上泼脏水呢,这么伶牙俐齿,不去做状师可惜了。”
梦姨娘能感觉到上官艳动怒了,她的心咯噔一下,忽然涌上一层莫名的害怕,上官艳绝不是软柿子,不然也不会把下人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只不过她是大房的姨娘,没与上官艳斗过法,对上官艳也就没对萧大夫人这般惧怕,可上官艳三言两语下来,她的心里开始隐隐不安了…
只是如今骑虎难下,她唯有硬着头皮把谎撒下去。
打定主意的梦姨娘手指一紧,跪在地上,一脸委屈道:“二夫人此话何意?什么叫婢子往二夫人头上泼脏水?婢子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二夫人不爱听,婢子不说就是了!”
上官艳冷冷一哼:“方才要说的是,这会子不说的也是你,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婢子不敢。”梦姨娘委屈地跪了下来。
“你说是我干的,证据呢?”上官艳问道。
梦姨娘低下头:“厨房里都是二夫人的人,奴婢哪里找得到证据?”
上官艳忽然冷笑:“不如我帮你来找?”
梦姨娘一怔。
上官艳看向厨子道:“今日谁去过厨房,谁传的菜,你仔细说来。”
“是。”事关生死,厨子不敢大意,从早起进厨房第一件事说起,他有遗漏的,厨房的几个下人为他补充了。
上官艳不疾不徐道:“这么说,红薯叶是二小姐吩咐厨房做的?”
“是。”厨子点头。
上官艳淡道:“萧老爷原本是要去大夫人的院子用膳,结果临时改去了梦姨娘的院子,他的长随还不顾你们的反对擅自端走了灶台上的菜,其中就包括刚炒好的那盘红薯叶?”
厨子赶忙道:“是啊,大房的菜还没做好呢,大夫人吩咐过,先做二小姐的,随后再做大房的。”
上官艳抚了抚手中的帕子:“我可不可以这么理解,如果老爷的长随不擅自来端菜,那么那盘下了巴豆的红薯叶就会出现在碧霞阁的饭桌上?”
梦姨娘眉心一跳!
萧大夫人神色一顿。
上官艳转头望向萧大夫人:“大嫂,我就算是神仙,也算不到大哥会去厨房抢菜啊。”
这话不必上官艳说,萧大夫人自己也会过意来了,那盘菜摆明是冲着碧霞阁的女眷们去的,而上官艳的儿媳就在那里,上官艳再丧心病狂也不至于对儿媳下手,更何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艳十分满意自家儿媳,又怎会出手害她?
如果不是上官艳,那就只剩这个贱人了!
厨子忽然道:“我想起来了!梦姨娘的丫鬟去厨房催过菜!”
“果然是你!”萧大夫人站起身,走到梦姨娘面前,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贱人!害了紫月一次不够,这么快又来第二次!我看你是对我怀恨在心,怪我罚了你女儿,所以你要给我一个教训!”
萧衍没了,她的孩子只剩萧紫月一个,这个贱人分别是见不得她好过!
梦姨娘没料到自己疏忽了如此大的破绽,所以说老天有眼,这话不是没道理的。
她顶着高高肿胀的脸颊,爬到萧大夫人脚边,嘴硬道:“夫人我没有!”
“给我滚开!”萧大夫人一脚踹开她。
萧大夫人才不信她,她若是个好东西,当初就不会勾引她相公,她相公又没逼她,是她自个儿甘愿为妾,要和她抢男人的!
今儿得亏是大老爷色迷心窍,阴差阳错把那盘抢走了,不然进了女儿肚子,还不知女儿会变成什么样,想到这里,萧大夫人杀了梦姨娘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