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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儿跺脚:“哎呀,真看不出来啊,她竟是偷儿!”
若是几天前传出这消息只怕没人会信,可继在府里闹出那么多事且不惜以死相逼俞婉后,苏莯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早一落千丈了,再接受她是偷儿的事实也就没那么难了。
梨儿蹙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紫苏看着众人面上的嫌弃,似乎明白少夫人为何要带苏莯入宫了,这是一个坑,一个埋掉苏莯的坑,苏莯自作聪明,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少夫人设好的圈套。
出了这等事,不必少夫人亲自开口,都会有无数人恳请将苏莯赶出少主府了。
果不其然,俞婉回府后,几位管事相继找了过来。
第一个到场的是胡管事。
苏莯是他领回来的,领了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他难辞其咎:“是我识人不明…”
俞婉拿皇后的话回了他:“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
几位管事纷纷表示苏莯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了,否则传出去显得少主府太没规矩。
俞婉一脸为难:“这…”
吴管事说道:“继续留着她,难以服众,日后但凡谁手痒了都能上哪儿偷个东西,终归少夫人不会重罚。”
俞婉叹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那便这么定了吧,我年纪轻,少不得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望几位管事日后多多提点我。”
这回,就连万叔也闭嘴了。
苏莯名正言顺地被逐出了少主府,但一切并未因此而结束,她前脚刚让粗使婆子抬出来,后脚便被几名护卫接去了一处别院。
这间别院位于城郊,人烟稀少,地势偏僻。
苏莯被扔进了柴房。
她在皇宫挨了三十大板,以她的能耐虽不至死,可到底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
昏黄的烛光落在她脸上,也没让她看起来有一分颜色。
她试图用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突然头顶光线一暗,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逼了过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撞入一双寒冰般的眼睛。
影十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谁派你来的?”
傍晚时分,燕九朝回了少主府,他刚进上房,影六与影十三也来了。
俞婉去小厨房了。
燕九朝扑了个空,淡淡地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影六道:“问出来了,苏莯不是宛城人,她是燕城人!”
“燕城?”燕九朝古怪地皱起眉头。
宛城与燕城同在大周南部,宛城与南疆比邻,燕城则靠海,两座城池之间隔了一座小镇,但两地的口音十分相似,这也是为何苏莯能以假乱真。
影六点头:“而且她不仅是燕城人,还曾是燕王府的人。”
燕九朝的神情更古怪了。
影六道:“少主那会儿还小,不知道燕王手下曾有个姓苏的护卫,那护卫有勇有谋,深得燕王器重,被燕王调入水师,做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但此人心术不正,在军中行贪受贿,让燕王发现后革了职。”
“所以他女儿是来做什么的?”燕九朝问。
“复仇。”影六道。
燕九朝错愕地挑了挑眉:“哪里来的仇?”
她爹有罪在先,他父王惩处在后。
影六说道:“苏莯的父亲被革职后患了一场大病,苏莯的母亲曾求上燕王府,燕王不予理会,之后她父亲病逝了,她母亲伤痛之下也含恨而死,留下她与幼弟。苏莯固执地认为她爹娘是被燕王害死的。”
燕九朝道:“这也无法解释她怎么成了一名死士。”
影六顿了顿,答道:“她爹娘去世后,他们姐弟俩被南诏人收养了。”
又是南诏!
燕九朝危险地眯了眯眼。
这些是影十三自苏莯嘴里撬出来的消息,而影六这几日多方查探,也探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影六迟疑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少主,燕王殿下他…恐怕去过南诏。”
燕九朝朝他看了过来:“什么叫恐怕去过南诏?”
影六踌躇地自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画像,徐徐铺在燕九朝的桌上:“这是燕王殿下的墨宝,少主应当认得。”
燕九朝自幼看着父王的墨宝长大,真假一看便知,这幅山水画的确是出自他父王之手。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幅画?”
王府有不少燕王的书法与画作,燕九朝不时缅怀父王,几乎每一幅作品都烂熟于心了。
影六道:“这不是在燕王府发现的,是王妃给属下的,少主大婚前日,王妃搜了些少主的旧物送过来,里头就有这幅画,属下只以为是一幅寻常的画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昨日属下无意中得了几幅南诏的山水画,才发现上头的景物与燕王所画的极为类似。”
影六说着,将从市面上买来的南诏山水画铺在书桌上:“少主你看,王爷画里的亭子与这个亭子是不是很像?”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角度不一样。
燕九朝沉吟片刻:“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我父王只是临摹了别人的画作而已,并不是他自己去过南诏。”
影六道:“所以属下才说是恐怕,不敢断定。”
燕九朝陷入了沉思。
这一晚,燕九朝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小小个儿坐在燕王府的青石门槛上,望着蔚蓝的天发呆。
“琮儿,过来。”
小九朝转头看向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朝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到父王这里来。”
小九朝哒哒哒地走过去,小手牵住他的大手。
可下一秒,男人不见了,他四下寻找。
“父王在这里。”
是那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小九朝转动着小脑袋,哒哒哒地走到一座古井旁,趴在井口上,巴巴儿地朝井下张望。
“过来,到父王这里来。”
井底的男人朝他伸出手。
小九朝迈着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爬到井上,扑通一声栽进了井里!
井里没有父王!
父王去哪儿了?!
他大哭!
却喝进了一肚子的水!
他快要溺死了,忽然,一只大手将他拎了起来。
是萧振廷!
走开!
你不是我父王!
你把父王还给我!
小九朝又痛又难过,哇的一声哭了…
第137章 三个小肥仔(二更)
上官艳起了个大早,去太夫人的院子请了安,又上萧大夫人的院子坐了坐,随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时萧振廷也练完功回屋了。
萧振廷是糙汉,没那么多讲究,可上官艳有,担心自己一身臭汗惹她不喜,萧振廷总是洗漱完了才去见她。
他冲了个凉水澡,换上干爽衣衫进屋时早饭已经摆好了,上官艳在一旁收拾东西。
“不是让你别等我自己吃的吗?”萧振廷说。
上官艳笑了笑:“我不饿。”
“在收拾什么?”萧振廷走上前问。
“给大宝他们做的衣裳到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收了几套琮儿小时穿过的衣裳。”上官艳提起手中的小小长衫,“这是他三岁那年穿过的。”
萧振廷看着铺了一满床的小鞋子小衣裳,刚硬的面庞上掠过一丝柔和,仿佛那个小家伙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自己身后一样。
“他小时候很喜欢你,可惜他不记得了。”上官艳苦笑一声说。
萧振廷年轻时是皇帝最倚重的将军,时常出入皇宫,第一次见到小九朝是在傲雪凌霜的冬季,他与皇帝在太液池的湖面上凿了个冰窟窿钓鱼。
皇帝去了恭房。
小九朝哒哒哒地走过来,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虎头虎脑地说:“你在干什么?”
“你不怕我?”萧振廷说。
“我为什么要怕你?”小九朝歪着小脑袋。
萧振廷笑了笑:“没什么,你胆子很大。”
“那可不!”小九朝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走到冰窟窿前,弯下腰往冰窟窿里望,“这里头有鱼吗?”
“有啊。”萧振廷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心情愉悦地说。
“那你钓给我看看。”小九朝奶声奶气地说。
萧振廷威猛高大,活像一头行走的野兽,没有哪个孩子敢靠近他,便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只看他一眼便被活生生地吓哭了,这小家伙却非但不害怕,还敢命令他,萧振廷笑了。
与皇帝钓鱼本是要让着皇帝的,这会子他却顾不上了,一口气钓了十几条,小九朝兴奋得哇哇大叫。
上官艳倒是不知有这么一件事,但儿子在太液池笑得像个小傻子她老远就听见了,她让下人把儿子抱了过来,之后便离开了。
“原来你在啊…”上官艳感慨。
萧振廷点点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却一辈子都记在了心里,之后家中也为他与姑娘家议过亲,可每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她来。
上官艳拿眼瞪他:“你究竟宵想了我多久?”
萧振廷轻咳一声,没敢接话。
上官艳生不气来,不是这个男人还惦记她,最危急的时刻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和儿子早就没命了,起初嫁他是不想欠他,可终究还是欠了。
当年皇帝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一是过世的燕王面子上不好看,二也是担心她与萧振廷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威胁到燕九朝的地位…甚至夺走本该属于燕九朝的东西,于是皇帝赐了她一碗绝子汤。
她并不后悔自己没了生养,她这辈子有琮儿一个孩子就够了,她也没想过要为这个男人绵延子嗣,他看上的是她的身子,她便把自己的身子给他,至于孩子…她想应当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他开枝散叶才是。
哪知他就是不要。
明知她生不了…也还是不要。
少主府,燕九朝醒了,睁开眼就发现俞婉侧卧在他身旁,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今日,竟是比以往都晚了。
燕九朝被俞婉如有实质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坐起身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俞婉眯着眼嗯了一声:“燕九朝,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燕九朝一本正经地说道。
俞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她睡眠这么好的人都让他给拽醒了,还说不是做了噩梦。
燕九朝有意岔开话题,躬身穿了鞋子道:“余下几位皇子也要封王了,你先把贺礼备着,待圣旨颁布下来就把贺礼给他们送过去。”
“那你呢?”俞婉托着腮帮子问。
燕九朝的身子一顿。
俞婉望着他的背影道:“他们都封王了,陛下总不会落下你,你这次还打算拒绝吗?”
旁人封王求之不得,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连世子之位都不要,知道的说他在与皇帝置气,不知道的还当他是疯掉了。
俞婉下了床,找出一套衣衫给他换上:“燕九朝,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能接受你父王的死?”
燕九朝顿了顿,开口说道:“我会考虑。”
俞婉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指考虑继承王位,俞婉摇了摇头:“不用勉强自己,就算不继承也没关系,我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王位。”
燕九朝喃喃道:“燕王妃有俸禄。”
俞婉神色一肃:“好好考虑!”
随着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期临近,京城渐渐开始戒严了,听说南诏的使臣很快便要抵达京城了,再过三两日老百姓们怕是进出城都不易了,俞婉决定先把几个小家伙接回来。
“少夫人,点心买好了。”紫苏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是周记的吗?”俞婉问。
周记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它家的桂花糕十分不错,俞婉偶然尝了一次,觉着几个孩子应当会喜欢,便让江小五与江海去买了几盒。
“缎子和墨宝也备好了。”紫苏让人把几个大箱子抬了进来,缎子是俞家人做衣裳的,墨宝是给小铁蛋的,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那小家伙的功课如何了。
想到弟弟,俞婉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笑意。
“这是什么?”俞婉的目光落在最里头的箱子上。
紫苏纳闷道:“是少主让影护卫拿过来的,说是什么…剑,奴婢也不懂。”
想来是送给她阿爹的了,俞婉弯了弯唇角:“收着就是了。对了,前几日皇后让人送来一盒胭脂水粉,可装进去了?”
“在这儿呢,少夫人。”紫苏打开第二个箱子,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
胭脂水粉好不好俞婉不知道,但这盒子委实漂亮。
“少主呢?”俞婉又问。
紫苏把箱子合上:“少主入宫了,少主今日也要去莲花村吗?要不要派人去瞧瞧?”
俞婉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又不是三朝回门,燕九朝去不去关系不大,更何况近日朝廷忙坏了,据说鸿胪寺人手不够,皇帝竟然把即将大婚的诚王都拉上去充数了。
当然燕九朝不是在忙这个,他以大皇子重伤无法任职为由,很不要脸地抢过了周槐的案子,一个连官都没当过几天的人居然跑去大理寺审案,弹劾的奏折多得足以淹死他,皇帝却睁只眼闭只眼,由着燕九朝在大理寺胡闹。
想到了什么,俞婉问道:“少主出门前可喝药了?”
他体内余毒未清,至少得调理三五月。
紫苏道:“喝过了,按少夫人的吩咐,奴婢亲眼看着少主喝下去的。”
“这就好。”俞婉点点头,似乎没什么要叮嘱的了,“你留下吧,让茯苓与半夏陪我回去。”
“是。”紫苏应下,转头去叫半夏与茯苓了。
俞婉原本想带上俞松,奈何国子监一月一次的考试要到了,俞松得温习功课,早饭后,俞婉带上茯苓、半夏坐上了回村的马车。
俞婉的心情有些激动。
仔细算算,她半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又瘦了?
这是最让人担心的,想到几个小家伙前几次瘦下去的经历,俞婉的心里后悔极了,不该把他们留在乡下这么久,该带在身边好好喂养的。
正思量着,马车进村了。
“夫人,是哪户人家?”江小五问,他与江海都没来过,不知俞家在哪里。
“最西头那家就是。”俞婉刚说完,又指了指俞家老宅,“先我去大伯家。”
“诶!”江小五扬起马鞭,将马车停在了俞家老宅前,乡亲们都去作坊干活儿了,老宅空荡荡的,茯苓先下了马车,随后将俞婉与紫苏扶下来。
“谁来啦?”灶屋里传来大伯母的声音。
“是我,大伯母。”俞婉笑着进了堂屋。
“阿婉?”大伯母赶忙放下洗了一半的衣裳,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真是你啊!我还当我听岔了了!”
“大伯母。”俞婉走上前。
大伯母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他们去作坊了,孩子在后院儿!”
俞婉忙去了后院儿,看了半日愣是没认出自己儿子:“呃…人呢?”
“这儿啊!这儿啊!”大伯母拍着正蹲在地上玩水的小家伙的肩膀,“大宝,你娘来了!”
大宝一脸呆萌地扭过头来。
俞婉怔住了。
很快,二宝与小宝打灶屋出来了,二人手里都抓着一把饭,是要去喂水盆里的野鱼的。
俞婉风中凌乱了——
这、这三个肉呼呼的小肥仔,真的是她儿子?!
哈哈哈,谁给养成小肥仔的?
为小肥仔求个月票,么么哒
第138章 温馨一家,小黑姜
三个小肥仔看见了俞婉,鱼儿也不要了,饭也不捧了,两手一甩,哒哒哒地朝俞婉扑了过来。
这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险些把俞婉被活活地扑出去,俞婉抱着怀里已经快要圈不住的儿子,一脸心酸。
娘亲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很快俞婉就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了。
“大宝,二宝,小宝,快过来。”
是阿娘的声音。
然而人未至,香气先飘了进来,是一股子带着芝麻的酥香,俞婉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出来了,再扭头一看,就见姜氏的手中端着一盘油光发亮的鸭腿儿,每只鸭腿都炸至酥黄,表皮裹蜂蜜,洒了芝麻,只是看着都让人大快朵颐,真不知吃起来——
俞婉尚未想完,怀里的小肥仔们嗖嗖嗖地跑出去了,踮起小脚尖,抓了一只盘子里的鸭腿。
俞婉嘴角一抽,瞧这业务娴熟的样子,不是头一回加餐了吧…
三人把鸭腿拿到俞婉面前,举起手来要先喂给俞婉吃,俞婉看着三只肉呼呼的小胖手,心里五味杂陈。
三人:“吸溜”
好吃!
俞婉:“那你们吃吧。”
看娘亲的眼神,敢吃一口你们就、完、蛋、了!
破译娘亲的眼神失败,三个小肥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
俞婉幽怨地看向姜氏:“阿娘。”
你看他们都肥成了什么样?
姜氏两眼望天。
俞婉再次:“…”
大伯母去了作坊,把大伯与俞峰叫回来了,如今虽不用农忙,可俞峰四处收货送货,竟然还比从前晒黑了,但并不难看,小麦色的肌肤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分成熟的魅力。
大伯的腿脚好多了,扔掉拐杖能走半个村子,就是有点儿慢,但想起从前一瘸一拐的样子全家都很满足了。
“大伯,大哥!”俞婉笑着走过去。
回屋的路上大伯母便已告诉二人俞婉回来了,可一如俞婉没认出三个小肥仔,二人也没认出俞婉来,俞婉穿的是梦娘送来的衣裳,一身湖蓝色束腰宽袖罗裙,一件修长的素白对襟上衣,干净空灵,婉约如水,她头上没有过多的首饰,只簪了几个白玉花钿,却越是如此,越显得她清丽脱俗、贵气天成。
二人愣了半晌才喃喃地唤了一声阿婉。
“大伯和大哥还好吗?”俞婉将大伯扶进堂屋。
大伯连连点头:“好,好!好着呢!”
俞婉看二人红光满面的样子心知大伯没与自己客套,家人是真的都挺好,如此她便放心了,她给满头大汗的俞峰倒了杯凉茶:“大哥累坏了吧。”
俞峰看着手里的茶,恍惚间觉得妹妹似乎没有出嫁。
其实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大家都很挂念她。
“你二哥呢?”大伯母朝外张望,没见到小儿子,倒是看见几个面生的…丫鬟与车夫?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二哥快考试了,他说要潜心读书,考过了再回。”
这是俞松的原话,经斗殴一事后俞松再没在国子监犯浑了,柳监生曾针对了他几回,可俞松不理他,柳监生觉着无趣也就懒得折腾了。
大伯母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明明是村儿里最皮的,真有静下心来读书的一日…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大伯母说。
“怎么会?”俞婉把俞峰去国子监念书的事说了,“…二哥住在国子监,很少回府。”
她说的是回府,而不是去少主府。
她从未将二哥当做一个客人,燕九朝也一样。
俞家人不懂国子监是什么,俞婉与他们科普了一番,本朝国立最高学府,全大周最牛气冲天的书院,没有之一。
俞家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只知俞松随姑爷上京城念书了,本以为是个与镇上差不多的私塾,要不就是在府里请上一两个夫子,却竟然是送去那么厉害的地方吗?
“使、使了不少银子吧?”大伯母结结巴巴地说。
银子倒是其次,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但想把人塞进国子监就不是银子能够办到的了,万幸自己嫁的是燕九朝,若自己嫁了赵恒,哪儿有这条件送哥哥去念书?估计也没这闲钱,赵家只宝贝赵恒一个,旁人都得为他让道。
当然了,自己当初嫁给他时并没考虑过会沾他多少光,只能说一切都是意外之喜,这个男人给她的远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没花多少。”俞婉道。
大伯母不信,赵恒在镇上念书时,一月就得二两银子,一半是束脩,一半是自个儿的花销,据说笔墨纸砚都不便宜,这么多钱还得紧巴巴的呢,真不敢想小儿子上了京城每月得花掉多少。
大伯母将俞婉拉进屋,打开钱袋子要给俞婉银子,被俞婉拦住了。
俞婉道:“大伯母,您这是做什么?”
大伯母把钱袋塞进她手里:“你拿着!小松念书怎么能让你们花钱?作坊生意起来了,一个读书人还是供得起的。”
这若在以往,大伯母想都不敢想,可就在上月,作坊单是靠着与醉仙居的订单便赚了一百两,她从前是不知儿子是块读书的料,眼下既然知道了,说什么也会支持儿子好好念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俞婉把银子推了回去,她儿子整日在这边蹭吃蹭喝的,是不是她也得给点儿生活费呀?
大伯母执意要给。
俞婉就道:“大哥还没成亲呢,银子您先留着。”
“留着吧,大嫂。”姜氏进了屋。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姜氏道:“白家小姐可不好娶呢。”
大伯母败下阵来了。
臭小子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了城里的千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他弟弟还不省心!
大伯母给气笑了:“混小子!”
不多时,俞邵青与小铁蛋也过来了。
适才俞邵青在检查小铁蛋的功课(顺便给几个小肥仔做了蜂蜜鸭腿),大伯母已经知道念书重要,便没打搅他们,他们是走到老宅看见了少主府的马车才知俞婉回门了。
“阿姐!”小铁蛋像一颗子弹,咚的撞进了俞婉怀里。
他长个儿了,身板儿也结实了,俞婉抱了抱他,感觉有些疼手。
他没像上回那样哭鼻子,只是特别开心地抱着俞婉:“阿姐阿姐你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来检查我功课的?我背得老好了!不信你考我!”
俞婉就果真考了他,《千字文》与《三字经》已能倒背如流了。
俞婉笑着捏了捏他鼻子:“还是阿爹有办法。”
“阿爹。”俞婉看向了默默守在一旁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阿爹似乎清瘦了,一定是太思念她了。
俞邵青:你想多了,我只是被几个小肥仔折磨的!
娘亲被人霸占太久,小肥仔们不乐意了,挤开铁蛋舅舅,挡住姥爷,齐刷刷挂在了俞婉的腿上。
俞婉一迈步,呃…走不动了…
因不知俞婉要来,家里没买菜,大伯忙上隔壁罗大婶儿家买了两只鸡,张婶儿家买了两只鸭,又上阿畏家买了两只肥嫩的野兔。
阿畏几人为伪装成一名合格的猎户,隔三差五都会上山里猎些野味回来,随后便宜卖给乡亲们,乡亲们别提多喜欢这一家子了。
大伯亲自下厨,大伯母与俞峰帮着洗菜,俞婉去杀兔子。
几个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跟着她。
这么可爱的兔兔当真他们的面杀掉太残忍了,俞婉打算把他们哄走,哪知一转头,就见三个小家伙蹲在地上对着那只野兔口水横流…
被养胖的不止三个小奶包,连与他们一道下乡的小雪狐与小病猫也一个肥了一整圈,一个成了小“橘猫”。
大伯做了一道五香卤鸡、一锅烟笋烧鸭、一钵清炖兔肉、一盘酱烤兔腿,并清炒豆芽、小葱拌豆腐与几样自家后院儿种的小菜。
大伯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卤鸡十分入味儿,肉质鲜嫩,轻轻一拧便可脱骨;烧鸭略有嚼劲些,鸭肉肥嫩、鸭脂滑腻,配烟熏过的干笋正好;兔肉的味道有些超乎俞婉的期待,瘦而不柴,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能感觉到肉汁在口腔里爆开。
“好吃吗?”大伯笑着问。
“嗯!”俞婉点点头,这会子她后悔没把燕九朝带过来了,这么美味的兔肉该让他也尝尝的。
茯苓等人也被领进了屋子,在另一桌吃饭,他们虽是下人,可大伯他们没这等讲究,他们吃什么,茯苓等人就吃什么,少主府的伙食也算不错,可下人吃的与主子吃的终究不同,江小五吃得眼睛都直了!
天啦,这什么神仙厨艺?太好吃了吧!
江海也连她都被桌上的饭菜惊艳了,味道自不必说,卖相也好极了,真不像是庄稼人能做出来的。
江海情不自禁地打量着这一家人来,俞家人不知俞婉会回来,全都穿着干活的衣裳,可一家人的精气神都不错,模样亦十分周正,尤其少夫人的爹娘,可以说是罕见的男才女貌了,不是围在一个桌上吃饭,谁相信他们是一对乡下的夫妇?
少夫人的小弟弟与小堂妹也生得漂亮…
少夫人像娘,弟弟像爹,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模样。
这一家子的相处才是最让人艳羡的。
江海垂下眸子来,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喉头有些苦涩。
茯苓一口气吃了十二碗饭,吃得饱饱的!
没人拿异样的眼光看她,因为俞家人也全都很能吃!
几个小家伙吃撑了,躺在前院的谷子上晒肚皮。
茯苓与半夏抢着收拾灶屋,大伯母拗不过她们,让她们去了。
一家人坐在堂屋说起了京城的事。
“周槐找到了。”俞婉说,“等他肯出堂为阿爹作证,阿爹就能翻案了。”
“他咋还不肯呢?”大伯不解地问。
俞婉看了阿爹一眼,如实说道:“他接受不了萧将军的死,将责任推到了阿爹头上,认为是阿爹的部下用光了萧将军的药物,才导致萧将军不治身亡的。”
大伯眉头一皱:“这…这也太…”
俞婉点点头:“太偏执了,阿爹没错,萧将军的安排也没错,他只是需要时间去想通。”
或者被揍通。
大伯母道:“希望他能早日想通吧…”
老三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熬出头来,结果让姓颜的把功劳给抢了,这件事委屈的不止老三,还有阿婉,亲爹是罪臣,阿婉在京城抬得起头来吗?那些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不知怎么编排阿婉呢。
俞婉托腮道:“可惜陛下不让动刑。”
姜氏看看唉声叹气的大伯母,又看看一脸无奈的俞婉,静静地垂下眸子。
唔。
又有人不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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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小黑姜出手(二更)
大理寺,冷幽幽的刑房中,周槐戴着镣铐坐在冷冰冰的刑椅上,因皇帝有旨——不得对周槐滥用私刑,故而周槐进来这么多日一直好端端的,连刑架都没有上过。
他上刑都不肯招供,不上刑更不必说了,他大喇喇地坐在那里,活像个大爷,大理寺的大理寺卿让这家伙气得半死,偏偏一旁有皇帝派来的亲卫监守着,他想暗戳戳地阴周槐一把都不能。
大理寺卿喝了一口凉茶压火气:“周槐,本官要问多少次你才肯从实招来?”
“招什么?”周槐吊儿郎当地说。
大理寺卿道:“萧将军自拿到细作名单后,是不是没有单独召见过颜丛铭?”
周槐冷冷一哼:“你问我,我问谁?”
大理寺卿的肺都要气炸了,那头燕少主催着要结果,这头皇帝压着不肯给结果,周槐又明摆着算准了皇帝的心思一个劲儿地在他跟前儿耍赖。
大理寺卿道:“据我所知,细作的名单是西北大营遇袭那晚得手的,从潜入敌营到退进雪山,你一直陪在萧将军身侧,他见过谁、没见过谁你心知肚明,本官奉劝你如实交代,否则就凭你多次拒捕的罪名就足够你在牢狱待上半辈子了!”
周槐不屑地嗤了一声。
大理寺卿捏紧了拳头,一句“给老子上刑”险些就跑了出来,他瞥了眼一旁的皇帝亲卫,站起身,走到周槐身侧,小声道:“你别以为本官当真没法子给你上刑,把人引开了怎么弄死你都是本官一句话的事。”
周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惧怕:“所有刑具都给我上一遍,我若叫一声算我输。”
大理寺卿望进他的眸子,明白他没有撒谎,在审他前大理寺卿便已查清了他的底细,他是亡命之徒,他这一生只效忠萧衍一人,一年前为刺探匈奴敌情,他做诱饵让匈奴人抓了去,那些人的手段可比大理寺残忍多了,他们甚至给周槐下了迷药,然而周槐全都挺住了。
这是一块谁都啃不动的硬骨头,便是皇帝不插手,大理寺卿也没把握能撬开他的口。
大理寺卿愤然离去。
周槐冷笑一声,得意洋洋地让人押回了自己牢房。
要说皇帝老儿对自己的待遇还真不错,不仅不让人严刑拷打,还安排了最亲近的护卫守着他,他毫不怀疑自己想逃走这群人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过他没那么傻,燕怀璟已经后悔把他关进大理寺了,他一出去就会落进他手里,或者燕九朝的手里,总之哪儿也没大理寺舒坦。
周槐吃过牢饭便歪在木板上睡着了。
姓俞的想让自己给他作证,做梦吧!
周槐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牢门让人推开了,他第一反应是有刺客,第二反应却是外头站着皇帝的亲卫,哪个不要命的闯得进来?八成是看他死没死。
周槐又安心地睡了,可没睡多久,他便感觉一只冷如冰骷髅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
他喉头一紧。
循着本能的反应,他去抓住那只手,却只听得咔咔两声,他的胳膊脱臼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他根本没反应过来。
要知道,他的武功绝不在任何暗卫之下,便是皇族的死士也未必能打得过他,可方才发生了什么?他还没出手,就让人卸掉了胳膊。
他想叫,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试图去看对方,却压根儿抬不动头。
那只手掐住他脖子,像拽着一个麻袋,吧嗒吧嗒地拖出了牢门。
门外的亲卫不知何时已经倒下了,犯人们睡着了,走道中静悄悄的,只剩自己摩擦着地板的声音。
走廊尽头像一只巨兽的大口。
周槐这辈子从未害怕过任何事,然而这一刻,他心底涌上了一层不祥的预感。
吧嗒。
刑房的锁被拧下来了。
周槐被拖进了刑房,绑在在冷冰冰的刑架上,周槐的脑袋在半路磕破了,鲜血流下来模糊了他的双眼,他看不清对方的模样,但他依稀能揣测对方是为了什么而来。
他冷冷地笑了:“如果你是想来逼我替俞邵青作证的,那么我劝你别折腾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那家伙好过的!”
对方淡淡开口。
周槐的神色一顿。
女人?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要不要给俞邵青出堂作证?”
这声音不大,甚至堪称温柔,但回荡在空荡荡的刑房中莫名让人的脊背一阵发凉。
周槐愣了一把,很快回过神来,不屑道:“哼,你问多少次我的回答都一样,活该他让人抢军功!我就是要他一辈子都洗脱不了冤屈!我要他一辈子抬不起来头!一辈子都是罪人!”
滋——
是长刀缓缓出鞘的声音。
周槐哈哈哈地笑了:“你是想砍我手还是想砍我脚?我也不妨告诉你,萧将军已经死了,我活着也没意义了,你便是凌迟我又如何?你当我真的怕了吗!这点手段若是对我有用,我当年早降服匈奴了!你想对我用什么刑尽管放马过来!”
她道:“谁说我要对你用刑了?”
周槐一怔:“那你要做什么?”
周槐明明看不清,却莫名感觉对方冲他温柔地笑了一下,随后他裤当一凉!
他大惊:“你要做什么?!”
“阉了你啊。”她笑着说。
周槐:“…!!”
天不亮,大理寺卿便让人下人吵醒了。
“老爷!老爷!周槐…周槐他肯招供了!”
大理寺卿不知道周槐经历了什么,怎么一晚上的功夫就改变主意了。
他去了大理寺。
“呜呜呜…”周槐哭得像个孩子。
说好的天不怕、地不怕,用起刑来眼都不眨一下呢?
大理寺卿深吸一口气:“周槐你…”
不待他说完,周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口了:“呜呜…我说…我什么都说…不要打我了…”
尤其不要打我的dàn…
呜呜…
好疼…
好dàn疼…
不明就里的大理寺卿:“…”
不论如何,周槐能招供都是好事,从见周槐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俞邵青是被冤枉的了,既是冤枉的,那就该沉冤昭雪,大理寺卿即刻整理了周槐的口供,周槐迫不及待地画了押,画完,一脸期盼地看着他,像个等待表扬的宝宝。
“…”大理寺卿讪讪地摸了摸他的头,“…乖,真乖。”
傍晚,大理寺卿拿上周槐的口供进了宫。
“陛下,大理寺卿求见。”御书房外,汪公公轻声禀报。
“进来。”皇帝淡淡地说。
大理寺卿迈步进了书房,拱手行了一礼,将周槐的证词呈给皇帝,道:“陛下,周槐全都招了,萧将军自拿到细作名单后并未单独召见颜丛铭,颜丛铭没有任何可能从萧将军的手中得到名单,倒是萧将军在临死前曾为俞邵青所救,是俞邵青陪着萧将军走完最后一程的,名单是萧将军托付给俞邵青的无疑了。”
皇帝面无表情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先不要走漏风声,朕自有决断。”
大理寺卿能做的全都做了,接下来就不是他能干涉的了。
大理寺卿离开后,汪公公端着一壶茶走了进来。
皇帝不紧不慢地将证词撕掉:“哼,以为有证词就万无一失了?这天下是朕的天下,没朕的允许,朕倒要看看谁能平反俞邵青!”
皇帝回了寝宫。
压下了俞邵青的案子,皇帝心情大好,翻了个宠妃的绿头牌,与宠妃翻江倒海了一番,心满意足地睡了。
翌日要早朝,汪公公照例来叫皇帝起床,哪知刚走到门口,便听见里头传来宠妃的一声尖叫——
第140章 沉冤得雪,喜事临门
皇帝的这位宠妃姓王,是三年前入宫的,一直并不算受宠,但为皇帝诞下了一名小公主因此跻身妃位,皇帝赐封号昭,早先有许贤妃权倾后宫,又有婉昭仪圣眷正浓,昭妃显得并不突出,是皇后走出凤栖宫后为了固宠在诸多妃嫔中选中了她,一个月以来昭妃一共被召幸了五次,这几乎能与当年的丽妃媲美了,更别说皇帝步入中年后对房事兴致大减,如此情况下昭妃都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宠,可见皇帝对她的疼爱了。
然而伴君如伴虎,或许被皇后选中是她的运气,可怎么让皇帝一直一直惦记她就是她的本事了,她是挨了这么久才盼来的机会出头,她比谁都更小心翼翼,可就在她尖叫出声的一霎,她知道自己完了。
自己一个月来的汲汲营营全都付诸流水了。
汪公公听到尖叫声,顾不上其它,第一时间冲了进来,在殿侧值夜的宫女太监也全被昭妃的声音惊了过来。
几人齐刷刷地站在龙床前,看见床榻上的一幕,他们也险些尖叫了。
皇帝昨夜消耗过度,是最后一个醒来的,但也没比他们晚多少就是了,他睁开眼便看见一群黑压压的宫人目瞪口呆地杵在自己面前,他眉头一皱:“怎么了?”
除汪公公外,宫人哗啦啦地跪了一地,昭妃也抓了衣裳挡住身子,扑下床跪在了皇帝跟前。
皇帝越发疑惑了:“一大早的,一个两个都是怎么了?”
众人低垂着脑袋,谁也不敢说话。
还是汪公公拼着被杀头的危险,拿指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
皇帝低头一看,胸毛没了!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掀开被子,就见好不容易重新长出来的腿毛也没了!不仅如此,脚毛也不见了!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都她娘的谁干的!?
他十分不情愿地拉开亵裤,看到天子的仙鹤之毛也一根不剩时,差点一口老血喷出了来!
汪公公顺着皇帝的目光张了张嘴,呃…这里他倒是没料到…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就在皇帝怒得掀桌之际,汪公公默默地拿来一面铜镜。
皇帝看向镜子里的大光头,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昏死了过去。
汪公公不知道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昭妃吓都吓死了,一边哭一边抖如筛糠:“不是我…不是我…真的不是…”
汪公公当然明白昭妃没这胆子。
…主要也是没这手法,那毛给剃的,干净得像是从未长过似的,汪公公古怪地望了望天,哼,怎么做到的?
这件事不能外传,否则皇帝的脸面全都丢尽了,汪公公即刻对目击者下了封口令,昭妃也不例外,随后汪公公以皇帝偶感风寒、身子不适为由将早朝推掉了。
皇帝约莫真的气坏了,晕得挺久,一个时辰后才悠悠转醒,想到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又气得再一次昏死了过去,如此直到傍晚皇帝才总算能直视自己成为一只白斩鸡的事了。
“陛下,您喝口茶。”汪公公壮胆奉上一杯清火茶。
皇帝一把打翻了他手里的杯子:“把那臭小子给朕叫来!”
汪公公愣了愣:“是…燕少主吗?”
皇帝暴怒:“不然还有哪个臭小子?!”
汪公公马不停蹄地去了少主府,俞婉回村了,燕九朝正要去莲花村接她,刚走到门口被汪公公截住了。
“少主随老奴入一趟宫吧。”
汪公公没说什么事,但皇帝轻易不召见他,燕九朝想了想,还是随汪公公去了。
这次不是去御书房,而是脚步一转进了皇帝的寝殿。
寝殿中散发着浓郁的龙涎香,燕九朝蹙了蹙眉,龙涎香虽好,他却并不喜欢这种味道。
一扇宽大的山水屏风横在龙床前,汪公公把人带到这里便乖乖地退到门外了。
燕九朝望了望眼前的屏风,眉梢一挑:“陛下叫我?”
屏风后,皇帝顶着一个锃亮的大光头,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面色铁青。
“陛下?”没等来皇帝的反应,燕九朝挑挑眉,决定转身出去。
皇帝怒喝道:“你给朕滚过来!”
“哦。”燕九朝慢悠悠地走了过去,站在屏风的一侧,探出一颗小脑袋朝里张望,结果就看见一个穿龙袍的和尚坐在明晃晃的龙床上,“呃…”
“是朕!”皇帝大怒。
燕九朝无辜地眨眨眼:“陛下这是要出家吗?”
皇帝抄起手边的玉龙枕朝燕九朝狠狠地扔了过去,燕九朝偏头躲过,皇帝气得再抓起一个,可这回他没扔出去:“你给朕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干的?!”
皇帝思前想后,觉得普天之下敢这么不要命的只有这个混小子了!
他亲生儿子都没这胆子!
至于说动机,那还用问吗?
他前脚刚压下周槐的证词,后脚就让人剃成白斩鸡了,这他妈的能、是、巧、合、吗?!
“你…你…”
皇帝的肺都要气炸了。
燕九朝比皇帝更惊讶好么,威震四方的皇帝一夜之间成了一只光溜溜的白斩鸡,头发没了、眉毛没了,只怕是连…他的目光将皇帝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唔了一声,道:“陛下不是自己想出家啊…不是我。”
他一本正经地说。
“不是你是谁?!”皇帝雷霆大怒。
燕九朝无辜地说道:“陛下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又不住皇宫,对吧?更何况,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皇帝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起来:“你…你少给朕装疯卖傻!周槐招供了,他承认军功是俞邵青的!萧将军没将名单交给颜丛铭!”
燕九朝道:“这是好事啊,我为什么要报复陛下?难道说…陛下在明明有了证据的情况下还不愿替俞邵青平凡吗?”
皇帝被这装傻充愣的家伙气坏了,又是一枕头捶了过去!
燕九朝又机灵灵地躲开了。
皇帝一直十分珍视自己的毛发,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男人威猛强健的象征,拥有一身浓密的毛发就好比一个将军有了自己最得意的盔甲,不少大臣步入中年后都面临了脱发秃顶的困境,他却龙须旺盛,每当看见大臣们各种羡慕的眼神,他都无比感到骄傲。
如今,他引以为傲的毛发没了。
堂堂真龙,变成一条光溜溜的小蚕虫了。
谁能明白他心底的痛?!
“真不是我。”燕九朝说,“皇伯伯加强了寝宫的戒备,我的死士已经闯不进来了,皇伯伯觉得我有那么能耐吗?”
这是大实话,自打被这小子剃了一次腿毛后,皇帝便把皇族最厉害的死士安排在自己的寝宫外了,燕九朝手中的银面死士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绝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破他们的把守。
所以…当真不是他。
可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俞婉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少主府了,昨日便要回的,奈何天色突然暗沉下来,担心路上会下雨于是在村子里过了一夜,俞家的房子在重建,他们如今住丁家新宅这边。
姜氏温柔地朝俞婉走来。
俞婉看看她藏在背后的手,小脸一沉道:“阿娘你是不是又给他们吃东西了?”
姜氏萌萌哒地摇摇头。
俞婉黑着脸道:“我都闻到了!蜂蜜烤鸡腿!”
姜氏:嘤
昨夜的雨没落下来,然而今日却毫无预兆地来了,俞婉只得又带着三个小肥仔回到宅子,小肥仔吸溜着口水冲进姜氏的屋,小肉手抓起甜丝丝的烤鸡腿儿,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小雪狐也分了一只大鸡腿,优雅地戴上小帕帕,与比自己大了足足一整圈的小肥猫分食了起来。
大雨并未下到京城来,但江海冒雨带了消息回来,燕九朝点点头,让江海退下了。
一场大雨自是拦不住他,不过他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去做,他知道皇帝是让谁捉弄了,他虽没办法背这口锅,却乐得添一把火。
燕九朝让影十三将钦天监的监正大人叫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