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管家忧心忡忡。
许卲一脸疲倦地说道:“知道了,你退下吧,我稍后过去一趟。”
管家退下了。
心腹自屏风后走了出来:“主子。”
许卲气得拽紧了拳头:“燕九朝简直欺人太甚!他真当我拿他毫无办法吗?就算公子闭关了,我暂时联系不上他,可我手里还有自己的人!你去联络月关!”
心腹顿了顿,对许卲道:“主子,恕我直言,您出手怕是要慎重。”
“怎么?你是担心又像上次那样全军覆没了?”许卲说道,“上一次是我大意了,我低估了那两个暗卫的实力,不过我派出去的也不过是最低等的死士而已,银面死士还没出动呢。何况,我并不是要去刺杀燕九朝。”
心腹道:“主子是想对俞姑娘下手?那主子怕是更得慎重了。”
许卲眉头一皱:“怎么说?”
心腹解释道:“属下去莲花村查探消息时,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原先赵家的宅子,而今搬进了几个外乡人,村民可能看不出来,但小的可以确定,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的气息十分强大,功力只怕不在任何一个银面死士之下。”
“竟有这等事。”许卲顿了顿,看向心腹道,“你是怀疑…他们是燕九朝派去保护俞家丫头的?”
“没错。”心腹点头。
若他们果真如此厉害,那自己的胜算就不大了,不过——
许卲想到了什么,淡淡地笑了:“他们不是燕九朝的人。”
“主子怎么知道?”心腹狐疑地看向了许卲。
许卲笑道:“你方才说,他们住在谁家的宅子?”
“赵家,赵家搬走后,宅子就空了。”心腹答道。
许卲心情大好地说道:“你别忘了,赵恒是那丫头的未婚夫,你觉得燕九朝的心是多大,会让自己的侍卫住进他家?”就算已经搬走了,可那位少主的眼里揉不得啥沙子,住赵家?不是膈应人吗?
“那他们是谁?为何住进了莲花村?”心腹不解。
许卲笃定地说道:“这个我不知,不过我能肯定的是,他们绝不是我们的敌人。”
弄不好,还可能与他们是同路人。
不得不说,许卲猜的不错,那伙人虽不算是冲着燕九朝来的,却的确是冲着俞婉等人去的,一旦他们得手,燕九朝也将饱受重创,从这一点上来看,他们确实算是同道中人。
“有主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现在便安排人去抓那丫头,主子是要活口吗?”
“活口最好。”因为有了活口,才能威胁燕九朝。
“不是活口也没关系。”许卲又道。
他已经与燕九朝撕破了脸,若实在抓不了活口,就杀了那丫头,燕九朝如此在乎她,万一她死了,兴许一个怒急攻心,也跟着毒发身亡了呢。
赵家大宅。
阿畏苏醒了。
阿畏被百蛊王咬伤后,老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把他体内的蛊虫取出来,但蛊毒的伤害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这段日子阿畏一直待在房中养伤,今日才彻底痊愈了。
阿畏感觉很惭愧。
作为族里最大的恶棍,他居然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折损了一只好不容易才炼出来的百蛊王。
“阿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失手了!”阿畏笃定地说。
老者摇摇头:“不必了,我们已经打听清楚了,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是那人的女儿,最近村子里来了不少奇怪的人,像是在打探什么消息,也不知是不是我们的行踪暴露了,最近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等风头过去再说。”
阿畏:“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族令。”老者不容置喙地说。
阿畏咽下了嘴里的话。
老者带着另外两名男子出去了。
阿畏留在房中,默默悼念自己死去的蛊虫。
他很不甘心。
尽管阿嬷说她不是他们抓捕的对象,言外之意失手了也没关系,但他在她手里栽了跟头,从来没有人能让阿畏栽跟头,阿畏要杀了这个女人!
以他的身手,绝对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会向任何人暴露他们的身份。
入夜后,阿畏趁着上茅厕的机会偷偷地从后门溜走了。
杀人可比抓活口简单多了,白刀子、红刀子出,一条小命就这样没了。
与此同时,许卲派来的死士也潜入俞婉家。
这是一名银面死士,连影十三都不是对手,他是从后山绕进俞婉家的,俞婉家却没人,全都去老宅吃饭了。
“阿婉呐!阿婉你在家呢?”门外,忽然响起了张婶的声音。
许卲只下令杀俞婉,没下令杀别人。
张婶进堂屋了。
死士闪到俞婉的床铺上,拉开被子,敏捷地钻了进去。
张婶走到俞婉的屋门口:“阿——咦?睡了啊?这么早。”
张婶看到床铺上鼓鼓囊囊的一团,自然猜不到不是俞婉,左不过不是啥大事,明日再找阿婉也一样,她给俞婉合上门,小声地走出去了。
死士正要掀开被子,这时,阿畏进屋了。
阿畏直奔俞婉的房,抽出刀子,二话不说刺了下去——
死士愣愣地看着插在自己心口的刀:“…”
第082章 翁婿相见
阿畏前脚把人杀死,后脚俞婉就进屋了。
俞婉没料到会在房里看见如此血腥的一幕,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站在她的床前,一刀捅了另一个裹在她被子里的…人?
俞婉正要开口问问是怎么一回事,俞峰牵着一只羊到了,很快,俞松也到了,又紧接着,上俞婉家卖笋的白大婶儿也到了。
白大婶儿嘹亮的嗓门儿一吆喝,全村都来了。
“阿婉家进贼啦!”
“怕被我发现,躲到了阿婉的床上。”
“他要害阿婉哩!”
“是新来的那户人家…叫…叫啥来着?”
“阿畏。”翠花道。
张婶儿道:“对对对,就是阿喂!”
一旁的阿畏:“我叫阿畏!不叫阿喂!”
“阿喂发现那小贼鬼鬼祟祟地进了阿婉的屋,想去把揪出来,结果把他惹毛了,他就想了杀阿喂灭口哟!好在阿喂有身手!”
张婶儿与翠花等人,站在俞婉家外,讲得有鼻子有眼睛,仿佛她们全程都看在了眼里似的。
俞邵青将尸体挪了出去,怕吓着乡亲,搁在了后院的毛竹林里,里正与栓子、栓子哥、二牛等人都听说消息赶来了,栓子哥与二牛是在战场杀过敌的,他们不怕死人,倒是里正与栓子好生恶寒了一把。
“要报官吗?”里正问。
俞邵青检查完尸体,蹙眉道:“不必,这种人,官府管不着。”
他没多说,可在场人不傻,连官府都管不着的人,想必是大有来头的,里正没见过大世面,一时间吓得手足无措。
“是…是不是那个抢你军功的人派来的呀?”里正斗胆揣测。
不怪里正如此猜测,实在是里正知道的与俞家不对付的大人物只有抢了军功的那一位,据说还封了侯,深得皇帝器重。
俞邵青暗暗摇头,这人若是守在俞邵青的屋子,或许还能勉强认为是颜丛铭派来的,尽管他们并不认为颜丛铭有这个本事;但偏偏他是守在女儿的屋子里,倒更像是冲着女儿来的。
“是许邵。”里正等人离开后,俞婉对父亲说。
屋子里只剩下父女二人,俞邵青点点头,许邵有个做贤妃的妹妹、一个做皇子的侄儿,怎么看,他的背景都比颜丛铭要雄厚,当然他也更有伤害俞婉的作案动机。
“他是死士。”俞邵青说。
俞婉不解地看向父亲。
俞邵青自他怀中摸出一张银色面具。
“还是银面死士。”他说。
俞邵青没混迹过江湖,然而在营地也听过不少有关死士的传闻,死士是一种用极为残忍的办法培育而出的杀人工具,他们从成为死士的那一天起,就彻底抛却了从前的一切,他们无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正常人也无法像他们那样去战斗,一旦被下达命令,他们要么死,要么完成使命,因此才有了死士之称。
匈奴也有死士,击杀过他们不少将领,俞邵青曾与他们打过照面,但那些都是最为初级的死士,饶是如此,他亦感到十分棘手,不敢想象,许邵竟然派出了一名银面死士,这是铁了心要他女儿的命。
“真是多谢那位小兄弟了。”俞邵青劫后余生地说,要不是他一刀捅死人家,以自己的身手,恐怕不是这名死士的对手,届时,女儿就危险了。
俞婉深以为然:“我去谢谢他!”
俞婉出了屋子,在门口碰见姜氏。
“阿婉去哪儿?”姜氏问。
俞婉说道:“阿畏救了我,我去谢谢阿畏。”
姜氏温柔一笑:“好啊。”
俞婉抱上一坛子臭豆腐,三个小奶包也跐溜跐溜地跟上,他们也找俞婉各要了一个小罐罐,俞婉抱着大坛子,他们抱着小罐子,风风火火地去找阿畏了。
阿畏被一群婶子大娘围在村口,七嘴八舌地夸呀问呀。
阿畏是单身哟。
阿畏费了老大的力气才终于摆脱了那群婶子大娘们,却没走两步,便碰上了前来道谢的俞婉。
俞婉堵住他的去路,先为早先不大愉快的见面道了歉:“…上次是我失礼了,阿畏哥不要介意。”
说的是阿畏等人搬来的第一日,没拴好马,结果马儿跑去隔壁,啃了张婶种的菜,俞婉亲自把马儿牵了回去,还告诫他看好自己的马。
“还以为阿畏哥是个不大好相处的人呢。”
我本来就是啊!
我最不好相处了!
阿畏摩拳擦掌。
“这次的事,多谢阿畏哥了。”俞婉把手中的坛子往他面前一递,“阿畏哥,你真是好人。”
我不是!!!
阿畏内心咆哮。
这时,三个小奶包也走上前,把自己抱了一路的小罐罐送给阿畏。
阿畏一见还没他膝盖高的小奶包,登时炸毛了!
孩子都是魔鬼!阿畏讨厌孩子!
小奶包伸出手,去抱阿畏的腿。
阿畏像躲瘟疫似的,一蹦而起!
那动作的幅度实在太大,小奶包们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哈哈,笑出了猪叫。
三人罐罐也不要了,踮起脚尖,把罐罐往俞婉怀里一塞,跐溜跐溜地去追阿畏了。
阿畏抓狂逃窜!
小奶包伸出小手,追赶他,在他身后笑出一排猪叫。
小奶包喜欢阿畏。
阿畏不喜欢小奶包。
俞婉见一大三小玩得欢,也就没硬把臭豆腐与酸笋塞到阿畏手上了,而是转身送到了阿畏家(呃,把自己儿子留给一个鬼族恶棍真的没关系么…)
小奶包的猪叫笑声响了一路,半个村子都听到了。
好不容易摆脱几个小奶包,阿畏感觉自己半条命都没了。
“阿畏还会哄孩子哩!”一个婶子说。
打得了恶贼,哄得了孩子,阿畏简直成了全村口里最完美的大好人。
不!他是族里第一恶棍!
为证明自己确实恶贯满盈暴脾气,阿畏决定给他们一点教训,恰巧此时,张婶子费力地搬了个箱子出来了,那箱子极大,看上去有些年头了,一定装了不少好东西。
阿畏二话不说走过去,抡起拳头,“呔!”
箱子被砸烂了,砸得寸寸的,都成一块块的木板了。
阿畏扬起下巴,愚蠢的村民,这下总该相信他阿畏无恶不作了!
“哎呀!”张婶儿大叫,一把抓住阿畏的手,“这箱子让白蚁蛀了,我正想劈了拿去当柴烧呢,可惜这是老沉木,我劈了半晌劈不动,多谢你了啊,阿喂!”
彻底崩溃的阿畏:“…”
那名死士让俞邵青拖去后山埋了,可俞婉寻思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燕九朝,她猜测是许邵,却并无证据,万一自己猜错了呢?还有,这人表面是冲着她来的,却极有可能是奔着伤害燕九朝去的,她无论如何都得给燕九朝提个醒。
傍晚,今日醉仙居的伙计来补拿一批酸笋,俞婉把写好的信用蜡封了口,交给醉仙居的伙计,让他去一趟少主府,她本想说亲手交到燕九朝的手上,可又担心燕九朝出府了,于是吩咐伙计将信件交到万叔或者影护卫的手上。
这三人,总该是至少有一个留在府里的。
俞婉没细说是影六还是影十三,在她看来这不重要,二人都对燕九朝忠心耿耿,交到谁手上没差。
俞婉是醉仙居的二当家,她的吩咐,伙计自然去办了。
伙计先将货送去醉仙居,之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少主府,问小厮府中可有一位叫万叔的,或一个姓影的护卫。
影六自外头搜集消息回来,听到伙计的话,翻身下马,问他道:“有什么事?”
“你是…府里的人吗?”伙计谨慎地问。
守门的小厮上前打了招呼:“影护卫!”
这就是影护卫啊,伙计忙把俞婉给自己的书信拿了出来,双手呈给他道:“这是咱们二当家的信,嘱托我亲手交给万叔或影护卫,我是醉仙居的。”
一听醉仙居,影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影六收下信,进了少主府。
书房,燕九朝静静地坐在书桌后,他面前的桌上摆着一封用腊封了口的信。
他没立刻去拆信,而是揉了一把腿上的小雪狐,没儿子玩了,只能玩雪狐,人生凄惨。
小雪狐不满地扭了扭身子,伸出爪子,去捞桌上的信,奈何爪爪太短,捞了半日捞不着。
燕九朝哼道:“明日就是俞邵青的生辰,她赶在这个时辰给本少主来信,你们猜…会是因为什么?”
影六直白道:“因为有急事?”
燕九朝凉飕飕地睨了他一眼。
影十三面不改色道:“一定是想邀请少主明日去给俞老爷贺寿。”
燕九朝呵了一声:“就她这点心思,还当瞒得过谁呢?还要亲手交到万叔或影护卫手上,唯恐谁不知道她多挂念本少主似的。”
影六:您不觉得你的话自相矛盾吗…
燕九朝春风得意地拆了信,看完,脸色沉下来了。
影六的心咯噔一下,少主又要作什么妖了?
燕九朝看向影六,拉长了音调道:“确定没送漏吗?”
“没啊!你看那蜡…啊!”影六话到一半,让影十三狠狠地掐了一把。
影十三道:“我看见有张信纸掉在那伙计的马车上了,当时没多想。”
燕九朝冷冷一哼:“本少主就知道!”
嘴角一抽的影六:“…”
“那少主要去吗?”影十三十分入戏地问。
燕九朝嗤道:“不去怎么办?她闹起来怎么办?本少主丢不起这个人!”
影六:呃…她闹她的,怎么变成你丢不起这个人了?你难道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房中人了…
“那贺礼…”影十三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漫不经心道:“随便送点儿得了,太厚重显得本少主多含糊她,迫不及待想上门提亲似的!”
刚走到门口的万叔:“…”
万叔深吸一口气,拉过一旁的小厮,无奈叹道:“…去抓一对大雁来,明儿要下乡提亲。”
许家大宅,灯火通明。
“你说什么?失手了?”许邵难以置信地看着半跪在地上的心腹。
心腹起身,走到门口,朝两侧的走廊望了望,确定无可疑之人,才合上房门,对许邵道:“是的,主子,失手了。”
“怎么会失手的?他…他人呢?”许邵问的是死士。
心腹遗憾地说道:“死了,让人杀了。”
许邵彻底震惊了,失手倒罢了,竟然还人杀死了?他派出去的可是一名正儿八经的银面死士,在整个中原都难逢敌手,原本他还觉着派这样的高手去对付一个丫头有些杀鸡用牛刀了,他想,他是让燕九朝逼急了才如此小题大做,可结果,他还高估银面死士的实力了?
这若派去的是个寻常的暗卫,是不是连渣滓都不剩下了?
“谁杀的?”许邵冷声问。
总不会是那丫头,那丫头就算有些拳脚功夫,却并无内力,不可能杀得死一个如此厉害的死士;也不太像是俞邵青,俞邵青擅长的是排兵布阵、上场杀敌,暗杀?他不如银面死士。
“是住进赵家的那伙人。”心腹道。
阿畏杀贼救阿婉的事早在村子里传开了,里正与栓子哥以为是颜家派来的杀手,乡亲们则以为是普通的毛贼,不论怎样都好,总之是阿畏干掉的,阿畏立了大功,全村都在议论他。
“主子不是说…他们不是燕九朝的人吗?怎么会护着那丫头啊?”心腹不明白。
许邵更不明白,他确定自己没有判错,那伙人既能住进赵家,就绝不可能是燕九朝安排的,但若不是燕九朝安排的,又会是谁?谁能出动一刀杀掉银面死士的高手?
许邵始终不信那几人与俞婉是一伙儿的。
他说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你再去查探查探。”
天不亮,俞邵青便起了,他起得比以往任何一日都更早一些,不为别的,只为今日是他生辰,他终于能收到女儿亲手为他做的礼物了。
为了装作不知道,他这段日子简直快给活活憋死了。
女儿会怎么给他呢?
“阿爹,你过来一下,这是我给你做的鞋,虽然做的不是很好,但我头一回做男子的鞋…阿爹先试试合不合脚。”
俞邵青的大脚动了动,仿佛已经能感受到那双鞋穿在脚下的舒适了。
小铁蛋去尿尿,一眼看见阿爹站在灶屋外傻笑,不用猜也知道,阿爹又在想他的小红裙裙了!
真是的!
一个大男人居然有这种癖好,丢脸不丢脸啊!
他简直没嘴巴说他了!
小铁蛋心塞塞地回了屋,同情地看了自家娘亲一眼,爬上床继续困觉了。
不等人时,时间嗖的一下就能溜走,真等起来,便觉着度日如年了,俞邵青在女儿的房门外徘徊了一会儿,决定先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先发了面团,随后去后院挖笋,打算待会儿做卤肉春笋馅儿的包子。
俞家喂了一只羊,是俞峰昨日打梨村买来的,俞婉拜托他买的,是母羊,还产着羊奶。
俞邵青去挖笋没多久,俞婉也起了,她一起,三个小奶包像是有感应似的,也齐刷刷地醒了。
俞婉给他们穿好衣裳,把他们领去院子,他们乖乖地坐在了自己的小马桶上。
俞婉去挤了羊奶,装进三个小羊皮囊中,这些羊皮囊是俞婉改良过的,囊身加了双手柄,木塞上凿了口子,插入一根芦苇管,古代版的小奶瓶就这么诞生了。
三个小奶包拉完尿尿,被俞婉拉着洗漱了一番,双手抓过自己的小奶瓶,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咕唧咕唧地喝了起来。
燕九朝的马车停在了俞家大门外,他走下马车,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三个小家伙吸得很大力,额头的汗珠都冒了出来,却一脸的认真与餍足。
燕九朝的心都柔软一下,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来,正要开口唤他们,这时,挖笋归来的俞邵青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是听到了马车的动静,估摸着是家里来客人了,正欲好生招待一番,他连客气的笑容都扬好了,结果就看见玉树临风的燕九朝,以及…燕九朝脚上那双女儿亲手为他做的鞋。
第083章 二更
俞邵青的笑容唰的僵在了脸上。
那是女儿给他做的鞋,怎么跑到了这家伙的脚上?
俞邵青第一反应是,女儿的鞋让这家伙偷了,可第二反应却是,哪个小贼偷了东西还明目张胆地把赃物带上门的?
俞邵青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燕九朝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杀气扑面而来,他抬起头,朝杀气的始作俑者俞邵青望了过去,俞邵青拳头紧握、面色铁青,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
燕少主纳闷,自己夜半“私会”他闺女的事儿,他不是已经出过气了吗?怎的过了这么久,还这么气势汹汹?
为表达自己对他女儿的重视,他把他女儿亲手做的鞋都穿来了,他这是什么态度呀?
燕少主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俞婉洗完家人的衣裳过来了,她倒是没在意马车的动静,她是想看看三个孩子的奶喝完了没,随后她就看见了自己爹爹伟岸而凶悍的背影,以及燕九朝一脸懵逼的表情。
三个小奶包坐在二人中间的门槛上,一边喝着奶,一边瞅瞅两个大人,表情无辜极了。
俞婉心道又坏事了,他上回嚷着要看她身子,结果让她阿爹抓了个正着,她阿爹心里火气还没消,又得知他便是三年前夺走了她清白的男人,不知多想宰了他呢,他竟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战火狂烧,战事一触即发!
俞婉定了定神,走过去,轻声唤道:“阿爹。”
“阿婉你来得正好!”俞邵青气鼓鼓地说道,“你给我的生辰礼,怎么跑到他脚上了?!”
俞婉就是一愣:“阿爹你的生辰快到了吗?”
俞邵青的内心受到一万点暴击…
要说燕九朝也是顶了极大的压力才登门拜访的,他备了这么多礼,寻思着自己都这般上心了,俞邵青铁石心肠也该软化了,谁料,俞邵青不仅没心软,而且没手软。
威风凛凛的燕少主让俞邵青抡着扫帚追了大半个村子,修理得无比凄惨。
“你看你,谁让你过来了?”隔壁的主屋中,俞婉拿了自己做的棉球,蘸了消毒的草药汁,为燕九朝擦拭受伤的额头,“好好的一张脸,看给花的。”
这倒不是俞邵青揍的,打人不打脸,这道理俞邵青还是懂的,事实上,俞邵青已经知道了燕九朝的真实身份,按理说他不该以下犯上,可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他宝贝疙瘩一般的闺女,自个儿都没疼够,就让个臭男人给欺负了,还把娃娃都生了,还把他的生辰礼给抢了!
俞邵青也是急了,慌不择路,一脚踩进泥坑,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吃屎,燕九朝拽了他一把,结果自个儿磕在石头上了,万幸只蹭破了点儿表皮,擦点药,养几日不感染就能痊愈了。
燕九朝冷冷地看着她,俞婉认真地擦着药,没注意燕九朝的眼神已经快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不是你让本少主过来的?”燕九朝冷声说。
俞婉错愕地看向他:“我几时让你过来了?”
燕九朝冷冰冰地道:“赶在你父亲生辰前一日给本少主来信,不是想让本少主前来给你父亲贺寿是什么?”
她不知道她阿爹的生辰啊!
还有,她洋洋洒洒地写了一满纸许邵的罪状,难道都白写了吗?这家伙是怎么能够找出这么奇怪的关注点的?
似乎能明白她阿爹为何总想揍他了…
俞婉深吸一口气,不欲在这个问题上与他较真儿,望了望搁在门外的箱子,岔开话题道:“那些是什么?”
“本少主总不能空手上门,给你爹备的几样薄礼。”
“薄…薄礼?”俞婉看着用红绸扎着的十几担箱子,以及桌上那对精神抖擞的大雁,嘴角一抽,这礼可真…真薄啊!
全村都知道万公子回来了,还抬着十几担彩礼与一对大雁,在大周朝,大雁是只有求亲时才会用到的吉礼,寻常人家寻不到,富贵人家能寻一只已是不易,这万公子却不知打哪儿弄来了好大一对,直把村子里的人稀奇坏了。
俞婉不懂这个,还当大雁是燕九朝送来的野味,可以炖了吃的,回屋的路上,她寻思了十几种烹饪大雁的办法,口水都流出来了。
大伯母让俞峰两兄弟把孩子们带出去耍了,只她与大伯、俞邵青、姜氏坐在屋里,谈论着燕九朝上门的事。
他们已经知道燕九朝就是万公子的事了,当初只觉着万公子是为了潜心苦读才寻了个清净的村落,而今一回想,根本就是冲着他们家阿婉来的嘛!
“我说地动时,他咋命都不要也得护着阿婉呢。”大伯母恍然大悟。
“阿婉摔下悬崖,也是他找到阿婉的。”大伯茅塞顿开。
还有俞邵青入狱后被燕九朝关照的事,曾经只认为是燕九朝在报俞婉的救子之恩,可现在,大家全都不这么想了,他根本是在关照未来岳丈嘛,与救子之恩一文钱关系呀?
可话说回来,他与阿婉的缘分还真是不浅呐,阿婉随手救下的三个孩子,竟然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燕九朝看上的女人,是他孩子的生身母亲。
大伯母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三年前的事怪不得他。”大伯母对“万公子”的印象极好,哪怕得知真相了也并不怪罪燕九朝,这其中,固然有岳母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缘故,但也不乏大伯母骨子里男尊女卑的思想,女人出了这等事,总是吃亏的一方,男人还愿意真心待她,是不可多得的运气了。
大伯保持中立。
他疼阿婉,可他也疼三弟,三弟的罪名还没洗清,这时候把那位少主得罪惨了,对三弟是不是不大好啊…
“我不同意!”俞邵青拍着桌子说,“那小子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三年前欺负阿婉,欺负完就走了!害我阿婉吃了那么多苦头!而今一回来,想把阿婉抢走,做梦呢!我同意把女儿给他了吗?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上门!谁给他胆子了?!”
病歪歪的姜氏,心虚地低下头。
“可阿婉总是要嫁人的啊。”大伯母语重心长地说。
俞邵青气呼呼地道:“那也不一定要嫁给他!我阿婉行情很差吗?没人要吗?那什么二牛、栓子他哥…还有那谁?每次看到阿婉,眼睛都不眨一下,当我瞎呢!”
那是他们不知道阿婉有孩子了哇…大伯母暗叹一口气,心道老三这是咋了,像吃了火石似的,平时也没觉着他看万公子那么不顺眼呐?万公子是干什么惹老三不快的事了?
燕九朝抬来的十几担贺礼,原封不动地让俞邵青还回了隔壁,俞邵青关上门,一个人坐在屋里生闷气。
“阿爹。”俞婉推了门进来。
入夜了,屋子里黑漆漆的,她爹竟连盏油灯也没点。
“咱家不缺油灯钱了。”俞婉说。
俞邵青没理她,高大的身躯笼在暗影下,虽正值盛年,可常年征战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俞婉从前没打这个角度看过,今日走得近了,才发现他右耳后,有一条绕了脖子一圈的旧疤。
有人曾拿刀,试图把她阿爹的脑袋割下来。
当初一定伤得不轻,才会留下这么大一块肉芽。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定还有更多、更严重的伤疤,他们觉得她苦,可谁有她阿爹苦?
她…她很小便失去双亲了,她被大姨养大,大姨并不是个家庭观念很重的女人,她们家没人过生日,也没人会给晚归的人留饭,很多时候,她不知道怎样去照顾家人的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无意中伤害到对方的感情。
“阿爹。”俞婉来到俞邵青身后,轻轻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你生辰。”
俞邵青心里很难过。
俞婉把一个包袱递到他面前:“你回来的第三天就做好了。”
一直不大好意思给你。
有些人在面对恋人时无所顾忌,在面对爹娘时却总是十分难为情。
俞邵青颤抖着手接过包袱,缓缓打开,是两双崭新的黑布鞋。
一看那风格独特的针法与鞋底,就知道是出自女儿的手。
女儿没骗他,她真的给他做鞋了,虽不是他曾经看见的那双,却比那双更早,而且足足有两双!
俞邵青的心口一下子化开了,眼眶微微发热,像是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要冲出来。
他仰头,不让自己在女儿面前落泪。
他拿出一双布鞋,迫不及待地换上,随后他站起身,得意地走了一大步。
俞邵青惨叫。
“怎么了阿爹?”俞婉扶住他。
俞邵青憋了半晌的眼泪终于流下来了:“你是不是忘记把针拔出来了…”
第084章 神童小奶包
俞邵青本想穿上鞋去燕九朝跟前儿转悠几圈,好生炫耀一把,这下不能够了,一瘸一拐地躺回床铺上,甭提多可怜。
俞婉汗颜地伸出手:“那…那要不我把鞋先拿走…”
“你休想!”俞邵青把鞋抱得紧紧的,一只也不让给俞婉。
俞婉只得闷头出了屋子。
那是她最早期的鞋,针黹不大熟练,步骤也颠三倒四的,不料把绣花针落里头了,俞婉也是悻悻哒。
晚饭是大伯母端过来的玉米面窝窝头,并卤好的五花肉与笋,俞婉分出一份,给燕九朝送了过去。
燕九朝却好似睡着了,躺在床铺上,发出均匀的呼吸,直到俞婉走得近了,他才猛地惊醒,眼底有刹那的警惕流转而过,待看清是俞婉后,才恢复了正常神色,语气硬邦邦地道:“你来做什么?”
“该吃饭了,我大伯做的卤肉与卤笋,味道可好了。”俞婉说着,将碗筷放在桌上,把昏黄的油灯调亮了些。
这时,俞婉才看清他的样子,他拿掉了发冠,乌发随意地垂下来,有一缕搭在肩头,修饰着清隽的面庞,俞婉前世今生见过不少盛世美颜,但确实眼前这一张最是百看不厌,只不过,今日的燕九朝似乎有些面色苍白,俞婉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他额头:“你让我爹揍坏了?”
“哼。”燕九朝没好气地偏过头。
又闹脾气了不是?俞婉觉得燕九朝给人的感觉十分奇怪,有时他成熟得像个陌生而冰冷的男子,有时又幼稚得像个孩子,也不知真是他气息不同,还是她看他的眼光发生了变化。
也挺有意思的,俞婉暗想。
当然生病就没意思了,俞婉见他脸色差成这样,估计没什么胃口,便没着急催促他吃晚饭,而是捏住他手腕,三指搭上他脉搏。
燕九朝眉头一皱:“你做什么?”
“燕九朝。”俞婉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你的脉象不太对。”
燕九朝淡淡地抽回了手:“就你那半吊子医术,什么对不对的?”
俞婉正色道:“你别小瞧我医术,鲍爷爷留给我的医书我已经看完了,别的我不敢说,脉象还是不会把错的。”
燕九朝不屑地哼道:“只看一本医书就成神医了,你当大夫是那么容易做的吗?”
“我和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是女人,他们是男人?”
“…”这天没法儿聊了,俞婉把碗筷塞到他手里,道了句“你自己吃”便起身出去了。
影十三默默地走了进来,看向燕九朝道:“少主为何不告诉她?”
“告诉她什么?我快死了?”燕九朝冷冷地说道,“还没死呢。”
要死,也得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燕九朝吃了一口卖相极好的卤肉,索然无味。
连饭菜都尝不出味道,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一日日地等死,这种事并没发生在影十三的身上,影十三不敢说自己感同身受,却很心疼少主。
小小年纪,背负了太多不该背负的东西,有时影十三甚至会想,少主活得太累了,诅咒应验的那一刻,或许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影十三。”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你说,他们也会和我一样吗?”
一样到了五六岁就开始发病,之后再也不能好好地吃东西,离不开药罐子,一年一年衰弱下去,直到二十五…不,或许还不到,不是说了吗?活不过二十五,也可能二十就去了,谁知道他们的命运如何呢?
影十三想说,不论少主你结果如何,他都会陪伴在小公子左右,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为解药奔走一天,直到解除小公子的诅咒为止,若实在不能,他也会守护三位小公子,直至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可他最终没这么说,而是问道:“少主,当初若是知道俞姑娘怀孕了,你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吗?”
“不会。”燕九朝斩钉截铁地说,“这种活着等死的人生有什么意义?”
影十三沉默。
少主从来没想过好好地活下去,他无时无刻不想求死,但又不想这么快逞了那些人的心,就算活着是一种折磨,他也咬牙挺了下来。
他不希望小公子也过上这种几近扭曲的人生,所以宁愿他们没被生下来过。
但只有亲眼见了少主是如何对待小公子的,才会明白,少主究竟有多疼爱他们。
燕九朝强迫自己把一碗饭菜咽下去了,他不是一下子失去味觉的,早先是吃不出甜味,之后是咸味,再之后,连辣味与苦涩也尝不出来,他难吃得能吐出来,现在好多了,他习惯了。
燕九朝吃过饭,神色平静地躺下了。
翌日,俞婉起了个大早,她照例挤了羊奶,煮过之后撞进小奶瓶里,拿去给三个小奶包补身体,她昨日也给铁蛋与妹妹装了些,但二人喝不惯这种味道,今日她便没给他们弄了。
小奶包坐在门槛上咕唧咕唧地喝奶。
俞婉在门外的空地上晾衣裳。
不用回头也知道,三个小家伙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村儿里人是见过小奶包的,知道他们是万公子的儿子,这两日他们定也看见他们出现在她家里了,村民是如何议论了俞婉没去在意,但倘若他们当面问她,她会如实告诉他们,她是小奶包的娘。
俞婉晾完衣裳,走过来,在小奶包的额头上挨个亲了一下。
今日是醉仙居结算货款的日子,待会儿醉仙居的人会来收货,她打算坐他们的马车上京城,可眼下时辰尚早,俞婉不想闲着,拿了背篓要上山。
“你们也要去吗?”俞婉好笑地问,小家伙是不是太黏她了?她做什么都得跟着,洗澡恨不得也在一旁看着。
俞婉失笑:“那好吧。”
那就不去深山了,只在外围走一走吧。
三人回屋里抓了三块干净的棉布递给俞婉,俞婉很快意识到他们是希望她像上次那样,用棉布在他们身上做一个兜兜,俞婉把棉布系在他们脖子上,一个简易版的兜兜就这样完成了。
三人很满意,喝完最后一口奶,与俞婉一道上山了。
随着春意渐浓,路边的野草也更为旺盛了,他们还是见了什么都想摘,摘完就拿给俞婉看,俞婉注意到,他们摘的都是上一次摘过的。
“这是狗尾巴草。”
“这是紫花地丁。”
“这是车前草。”
俞婉耐心地说着每一样小草的名字,当他们摘了棒头草过来时,俞婉不小心说了个猪殃殃,这可把三人急坏了,三人在四周找了一圈,摘了三棵真正的猪殃殃过来,一脸严肃地看着俞婉,仿佛在说,这才是猪殃殃!
所以…这几个小家伙是在考她吗?竟然都记得的?
为证实自己的猜测,俞婉又故意说错了好几次,每一次她说错后,三人都能将正确的野草摘过来。
距离上次进山已过去多日,他们还记得那些野草的名字,可见记忆力是极好的。
俞婉乐坏了,再没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了,他们比同龄孩子长得慢,又不开口说话,俞婉曾怀疑过他们的心智或许也发育得较为迟缓,眼下看来却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他们都是超级聪明的孩子。
或许这是老天爷对他们的另外一种补偿?
俞婉觉得自己也算聪明,打小便是成绩最好的一个,可这其中,多少是天赋,多少是勤奋,不得而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两岁时绝对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俞婉想起了那位传闻中惊才艳艳的燕王,据说儿时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小神童,三个小奶包莫非是隔代遗传了他么?
三个小奶包不再会被蛙与虫子吓到了,因为俞婉告诉过他们,这些小东西不可怕,在俞婉抓了三只大牛蛙、以及五个大螳螂后,他们终于相信它们不是威胁了。
俞婉摘野山椒,三个小奶包在一旁摘刺儿泡,他们吃过黄的,也吃过红的,明白红的比较甜,专挑又红又大的摘,可摘着摘着就去捉蛙了。
俞婉没说什么。
一直到,他们捉了一条花蛇过来,俞婉吓得篓子都险些扔出去了!
让你们不要怕蛙,谁让你们不要怕蛇了?!
俞婉赶忙将花蛇抓了过来,可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这条花蛇被自己儿子掐得直翻白眼…
有花蛇的惊吓后,俞婉决定提早下山。
三人意犹未尽,有些不想离开,俞婉可不会纵着他们,好在他们虽不情愿,却没闹腾,乖乖与俞婉下山了。
这次上山只顾着抓小东西,果子没摘多少,俞婉全部洗了出来,堪堪一小碗,俞婉又分成了三碗,每个碗里只有四五颗,三人先把最红、最大的一颗挑出来喂给俞婉。
俞婉吃下了。
之后,他们又抱着果果去了姜氏与俞邵青的屋,等他们出来时,碗里只剩一颗红果果了。
他们很喜欢这种果子,酸酸甜甜,总是吃不够,但他们并不护食,这一点比她强多了。
他们见俞婉盯着他们碗里的果子,大概是以为俞婉还要吃,顿了顿,把最后一颗果果也递到了俞婉面前。
俞婉摸摸他们的脑袋:“娘亲不吃,你们吃。”
三人这才把果果含进了嘴里。
又过了两刻钟,醉仙居的马车到了,如今不仅要运臭豆腐,还要运酸笋,一共来了两辆马车。
其中一辆去了老宅,另一辆却停在了俞婉的门前。
是秦爷爽朗的声音。
俞婉迎了出来,学着秦爷的口吻,打趣道:“什么风把秦爷给吹来了?”
秦爷跳下马车,嗔了俞婉一眼:“你也把这一套学上了?”
俞婉将他领进堂屋,三个小家伙在房屋里看铁蛋舅舅念书。
秦爷听到了读书声,惊道:“是你弟弟吧?”
俞婉点点头:“打算送他去镇上的私塾,得考试,通过了才能进私塾的蒙学。”
秦爷没问为何不上村学,在秦爷看来,俞家生意做大了,不差银子了,就该把孩子送去镇上。
俞婉给秦爷倒了一杯茶。
秦爷端起来喝了一口:“我今日来,是和你结算货款的。”
没见过谁结算货款这么积极的。
事实上,秦爷与别人确实没这般积极,可谁让俞婉做的东西实在卖得太好,醉仙居都快供不应求了,他又不止这一家醉仙居,臭豆腐与酸笋是真真不够卖的呀。
今儿来,除了给俞婉结算货款,他还想问问俞婉可有扩大产量个打算。
俞婉道:“实不相瞒,我在后头买了一座山,作坊需要人手,开荒也需要,乡亲们一个掰成两个用,都快忙不过来了。”
“你可以招人嘛!”秦爷说。
俞婉想了想,觉得这法子可行,她可不满足于一家醉仙居的生意,她的小作坊迟早要变成大工厂,招人是必须的,她的山头也要建暖棚、挖鱼塘、开设养殖场,单靠目前的人手远远不够。
“我会考虑的。”她说。
“这就对了嘛!”秦爷满意一笑,自怀中拿出一沓银票与一张清单,“你对对看,数目有没有差池。”
说罢,他对车夫道:“把我算盘拿下来!”
“不用了。”俞婉心算不比算盘慢,当车夫把算盘拿进来时,她已经核对完了,“三百一十八两,对的。”
一个月进账三百一十八两,这在刚穿来那会儿根本不敢想,俞婉收好银票:“多谢秦爷。”
“自己人,客气什么!”秦爷笑道。
秦爷又与俞婉说了会儿话,另一边,货都上完了,秦爷起身告辞,俞婉送了他一坛大伯做的老卤,这不是拿去卖的,是让他带回家自己吃的。
他家里养着一个小吃货呢。
“我替子旭谢谢你了。”秦爷开心地收下了老卤,带上两大车臭豆腐、豆腐乳与酸笋,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俞婉去屋里检查小铁蛋的功课,可尚未检查到一半,屋外又停了一辆马车。
与秦爷的马车有所不同的是,这辆马车虽也是一匹骏马所拉,那匹马却异常威猛高大,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冷冽的霸气。
这是…
俞婉正寻思着对方是谁,就见车帘被掀开了,一个身着藏青色锦服的男子迈步走了下来,他身材高大、身型健硕、眉目深邃、面容俊朗,古铜色的肌肤,气场强大。
俞婉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与阿爹一样的杀伐之气。
村里有孩子好奇地围过来,却一个也不敢靠近,可见也是让男人身上的气场吓到了。
俞婉不知他是谁,却能猜出他身份不菲,真不知她这尊小庙,怎么会引来这样一尊大佛?
男子走到俞婉面前。
他个子真高!
俞婉仰起头来,像只小可怜似的望着他。
男子的脸上却并无恶意,他看向俞婉说:“请问,俞姑娘在吗?”
“我就是。”俞婉说。
不少姑娘第一次见他时,都能被他近乎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哭,俞婉却处事不惊地站在那里,除了一脸茫然,再无多余情绪。
男子他扯了扯唇角,俞婉觉得他可能是想笑,以此来表达自己的友好,但他实在太不适合笑,唇角一扯,更吓人了。
村里有孩子吓哭了。
“你是谁?”俞婉语气平静地问。
男子也语气平静地答:“我是萧振廷。”
萧振廷?俞婉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传闻中的天下兵马大元帅,上官艳的第二任夫君,燕九朝的继父,他来找自己做什么?
燕九朝就在隔壁,自己是要叫他呢、叫他呢、还是叫他呢?
似是看出了俞婉的疑惑,萧振廷缓缓地说道:“我不是来找琮儿的。”
琮儿?燕九朝么?
“那你是来找我…买臭豆腐?”上官艳喜欢她家的臭豆腐。
萧振廷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俞婉道:“这是琮儿的药,希望你能让他服下。”
“你为什么不亲自给他?”
“我给的,他不会吃。”
俞婉听白棠说过,燕九朝与继父的关系不大好,不然,当初也不会宁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燕城,也不随上官艳搬入京城的萧家了。
俞婉的眸光动了动,拔掉瓶塞,倒出一颗药丸道:“你先吃。”
车夫惊到了,这丫头,是在怀疑萧大元帅吗?她怎么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