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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
乔薇伸出手。
碧儿从包袱里取出水囊:“给,夫人。”
乔薇打开水囊,倒了一半在地上。
蔡管事凑过来,好奇地问道:“少夫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看看土质。”乔薇道。
肥土的保水能力强,下渗均匀,速度缓慢,浇灌一次,可滋润六七天,但方才乔薇倒下去的水,全都躺在板块上,半点不下渗,渗水能力如此之差,作物的根部根本吸收不到水分。
乔薇又往板块间的裂缝倒了一点水,这次倒是渗得快了,却并未滋润到板结的土块,不过是顺着裂缝流走了而已,保水能力太差,作物还没吸收够,水分就流失了。
蔡管事一脸惊愕:“少夫人还、还懂这个?”
碧儿与有荣焉道:“那是,我家夫人很厉害的!”
乔薇站起身,把水囊给了碧儿,土质差成这样,她都担心佃农究竟吃不吃得饱了。
“少夫人您看出什么了?”蔡管事好奇地问。
乔薇睨了他一眼:“没什么。”
“啊。”蔡管事讪讪,须臾,狗腿地说道:“外头风大,可别把身子冻坏了,回头少爷问起来,奴才可不好交代了!”
乔薇点点头,随着他回了院子。
真是没对比就没伤害,看了姬家的庄子,才知徐氏的庄子有多富饶,四百两银子买下,真是赚到天上了。
“少夫人,请!”蔡管事将乔薇请入了堂屋。
屋子里烧着炭,暖烘烘的。
家具简陋,不像个姬家管事的住处,但一想到庄子如此贫瘠,似乎也说的过去了。
炭是黑炭,熏得乔薇与碧儿眼泪直冒,碧儿用帕子擦了泪,呛咳道:“拿走拿走!这是要熏死个人了!”
蔡管事忙招呼婆娘把炉子取走了。
她婆娘姓余,也是四十多岁,衣着朴素,发饰简单,手腕上戴着个银镯子,略有些发黑,应是有了不少年头,但那双手,倒是少有的玉润。
她给乔薇倒了一杯热茶。
茶也是去年的陈茶。
碧儿跟着乔薇,喝惯了姬冥修送来的新茶,再喝这个,根本都入不了口,她吐了出来:“一股子霉味儿!”
蔡管事抱歉地说道:“庄子里连佃租都交不起,上头罚了我不少月钱,我也买不起好茶,请少夫人宽恕则个。”
乔薇慢悠悠地喝了两口:“摆饭吧,我饿了。”
“是是是!”蔡管事忙叫余氏去了。
饭菜被呈了上来,四菜一汤:炒豆芽、炒黄瓜、黄豆焖肥肉、酱萝卜、鸡蛋咸菜汤。
碧儿在山上都没吃过这么差的菜,当即板下脸道:“你就拿这个招待我家夫人?你是在喂猪吗?”
蔡管事吓得福低了身子:“碧儿姑娘请息怒,我提前不知少夫人要来,没去镇上买菜。”
乔薇神色还算平静:“你好歹是个管事,平时就吃这些?”
蔡管事苦叹道:“十指伸出还有长短呢,我就空有个管事的名头,吃穿用度,恐怕还赶不上姬家的几个粗使丫鬟,我每月的月钱,罚过之后再到我手里的就没几个铜板了,我儿子又在京城念书,我是把老本儿都当了,不然都供不起啊!”
乔薇看着袖子里不经意露出来的补丁,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既是如此,蔡管事与余妈妈便坐下一起吃吧。”
蔡管事忙道:“不敢不敢!奴才哪儿敢与主子同桌而食?少夫人先吃。”
乔薇淡道:“也好,我这边不必伺候了,你退下吧。”
“是,奴才告退。”
蔡管事愧疚地退下了。
碧儿哀叹道:“这蔡管事也太倒霉了,被分配到这种完全捞不着油水的庄子,人家周妈妈一天的打赏,都比他一年的月钱还多了。”
乔薇淡淡一笑:“你真觉得他很穷?”
碧儿听着这话似乎不大对:“夫人不这么觉得?”
乔薇冷笑:“他若是天天吃青菜萝卜,能长一身膘吗?他夫人那双手,保养得小姑娘似的,保养费得不少吧?”
碧儿拍了拍额头:“这我倒是没注意!”
乔薇放下筷子,不紧不慢地喊道:“小白。”
正在后院玩蛇宝宝的小白,跐溜一声跑了进来,生怕乔薇又发现自己抓蛇了,抱住乔薇的脚脖子,一阵撒娇地蹭蹭。
乔薇看了看它:“想不想吃肉?”
小白点头!
乔薇道:“那就去找。”
小白去找蛇宝宝。
“找不到肉,别想抓蛇。”
嘤~
小白灰溜溜地回来了,从前门跳了出去。
房屋内,蔡管事与余氏盘腿坐在炕上,二人中间摆着一张小茶几,茶几上,一盘红烧大肘子、一只烤鸡、一条鱼、一碗卤牛肉,并几碟精致的小酱菜,简直不要太丰盛。
“我今儿还行吧?”余氏撕了一个鸡腿,咬下一口鸡肉,满嘴流油地说。
蔡管事吃了一口大肘子,餍足地嗯了一声:“挺老实,看着就像个村妇!”
余氏笑做一团,又吃了一块牛肉,美得心里都冒泡了,但想到了什么,又担忧地问:“咱们就给她吃那些个东西,她不会生气了回头找人来收拾咱们吧?之前来的管事,都没她吃的这么差啊!”
蔡管事不屑道:“你懂啥?管事和主子能一样吗?管事是奴才,奴才他就要哄,少夫人是主子,主子她就得骗!一个黄毛丫头,怎么会想得到我们有胆子拿下人吃的东西孝敬她呢?她只会觉得我们是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她年轻,心肠软,回头找主家说一说,下半年的租子指不定也免了!”
“哎哟,那就好!”余氏笑得看不见眼睛了,“一听上头派来个主子,我可吓坏了呢,没想到是个小丫头!”
蔡管事咬了一口红烧大肘子:“吃吧吃吧,别叫那头等。”
余氏三两口啃了手上的鸡腿,又去扯另一只,却突然,门哐啷一响,一道白光闪了进来,余氏只觉眼前一花,还没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盘子里的鸡就没了。
余氏大怒,看着那个两爪举着比自己身子还大的卤鸡,只用两只脚在地上奔跑的小…小…小白狗,抄起一只鞋便砸了过去!
小白身形一闪,鞋子砸在了门上!
小白举着卤鸡,以十米冲刺的速度,呼哧呼哧地跑了起来!
卤鸡太大了,将它整个小身子罩住,一眼看去,只能看到缺了一条腿的鸡。
然后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一只卤鸡从管事的屋子里飞出来了,悬空在地上,一路悬浮着,飞去了堂屋。
躲在后罩房的下人看到这一幕,都以为是看到了鸡大仙,扑通几声跪了下来。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
余氏一扫帚打向了小白!
小白侧身一跳!扫帚打在了地上。
余氏又打,小白又跳,不论怎么打都打不中。
不仅如此,小白还成功地越过了高(门)山(槛),跨过了大(水)海(坑),勇往直前,所向披靡!
余氏气急败坏,抡着扫帚一个横扫,这次看你往哪儿跳,小畜生!
噢,要扫到宝宝的大鸡鸡了!
小白将卤鸡往半空一抛,扫帚从它头顶扫了过去。
卤鸡落下,小白稳稳地接住,继续跑酷!
眼看着小白要跑进堂屋,余氏整个人都吓坏了:“小畜生!小畜生你给我回来!再敢往前跑,我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我…我…我给你吃骨头,你给我回来!”
骨头很好吃么?貂家明明更喜欢吃蛇。
小白举着大卤鸡,奔进了乔薇的屋子,运足的全身的力量,奋起一跳,跳到了桌上!
随后高举着自己的战利品,像个威猛的举重冠军,咧唇,露出一口小白牙!
乔薇把卤鸡放到了盘子里。
小白骄傲地秀了秀肱二头肌。
碧儿目瞪口呆:“真有ji肉啊。”
小白:当然啦,宝宝的…
“还是卤的。”碧儿扯了一条鸡腿,放进乔薇的碗里。
小白:…
余氏是不敢追进来了,回头告诉了自家男人,蔡管事气得打了她一巴掌:“一条狗都捉不到,你干什么吃的?!”
蔡管事压下心头的惊慌,一脸震怒地走了进去:“夫人,小的刚刚给你买了只卤鸡,一转眼,被一条狗给叼走…啊!在这儿?!”
十分震惊的样子!
乔薇淡淡地笑了笑:“味道不错,蔡管事有心了。”
清清淡淡的语调,却莫名让蔡管事的心里毛了毛,蔡管事干笑道:“哪里哪里?奴才是想着,少夫人金枝玉叶的,不可以真的和我们这些下人一样将就,便立刻让人去买了。”
乔薇笑道:“镇上很近吗?你这来去才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蔡管事捏了把冷汗,道:“呃…有个卖卤鸡的贩子,路过,我恰巧就买了!”
乔薇哦了一声:“那你买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它的鸡腿少了一只呢?”
“这…”蔡管事噎得面色涨红,自己都快编不下去了。
乔薇不疾不徐地撕了一片鸡肉:“蔡管事,我这人脾气不好,在我吃完这顿饭以前,你最好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你这些钱是哪儿来的?佃农们的收成如何?”
“奴才的钱…”蔡管事定了定神,“奴才的钱是之前攒下的,佃农的收成确实不好,所以交不出租子,并非奴才中饱了私囊。”
卤鸡味道不错,乔薇忍不住多吃几口:“后面几句是真的,这钱的来路是假的。”
蔡管事的心里一个咯噔。
乔薇撕了个大鸡翅,放进碧儿碗里:“庄子里的土质坏损严重,几乎种不出什么庄稼,那蔡管事你的钱又是什么时候攒下的呢?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十年前便在这个庄子任管事了,你是攒了金山银山啊,十年都吃不空!”
蔡管事的喉头仿佛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呼吸都顺不过来。
乔薇淡淡笑道:“我要是有这么多银子,早不干这没油水的管事了,自己随便开个铺子,不比这个年年罚钱的穷管事强?或者我使点银子,换个肥差,相信也比现在混得好,你说是不是蔡管事?”
蔡管事心虚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乔薇什么证据都没有,他大可抵赖,可他一对上那双犀利的眼睛,就觉得自己的秘密被人看穿了。
乔薇吃了一口香喷喷的鸡肉,漫不经心道:“有人不听话了,小白。”
小白貂眼一瞪,扬起爪子,朝蔡管事挠了过去!
蔡管事一屁股跌在地上,小白扑到他头上,抱住他脑袋,对着他的脸,啪啪啪几个大耳刮子,扇得他两边脸都肿成包子。
小白凶悍地张开血盆大口,蔡管事吓得魂儿都要飞了:“少夫人饶命!”
乔薇淡道:“钱是哪儿的?”
蔡管事战战兢兢道:“赚、赚的。”
“怎么赚的?”
“酒、酒馆。”
“什么酒馆?”
“镇上的酒馆,我…我投了点钱。”
乔薇道:“小白,有人又不实话了。”
小白一爪子探进他嘴里,把他的舌头掐住了,眼看着就要拔掉,他失声大叫:“卖姑娘卖的!”
姬家这种名门望族,是坚决反对这种有伤风化的营生的。
乔薇的眸光冷了冷:“卖什么姑娘?”
“农、佃农的姑娘,他们交不起租子,就…就把姑娘卖去酒馆…”
“混账东西!”乔薇一巴掌拍烂了桌子。
蔡管事跪下,连连磕头道:“奴才也是没办法,庄子里每年都交不起租子,不这么办,他们要拿什么吃饭呢?何况奴才没有逼迫他们,是他们自愿的!”
“自愿的?”乔薇冷冷地扫了一眼,“碧儿,你去问问,看究竟是不是自愿的。”
“是。”
蔡管事的脸变得毫无血色。
碧儿转悠了一圈,很快便带回了几个大娘与大伯,几人一见跪在地上的蔡管事,便如同见了仇人似的,恨不得朝他扑过去。
碧儿轻声道:“这位是姬家的少夫人,你们有什么委屈,大可与少夫人说,少夫人会为你们做主的。”
几人犹豫了一番,似乎是在想碧儿的话究竟可信不可信,他们见了太多,来时做做样子,事后便再也不管他们死活的人。
今日得罪了蔡管事,他日遭殃的还是他们。
乔薇看了众人一眼,语重心长道:“我明白你们的顾虑,我只问你们一句,你们是不是真的把女儿卖给蔡管事了,是真的自愿的,那么我就不管了,若你们是被强迫的,那这个强抢民女的蔡管事,我就要带回姬家发落了。”
“发落了…会怎样?”一个大娘问。
乔薇道:“不论怎样,肯定回不来这个庄子了。”
几人一听回不来,顿时有勇气了,那个大娘扑到乔薇脚边,拼命地磕着头道:“我们不是自愿的!是他逼的!他说再不交人,就把我们抓进大牢!我们欠了租子,进去吃牢饭,一家老小就完了!”
“求少夫人做主啊!”一个大伯也跪了下来。
其余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乔薇看向蔡管事:“亏你在姬家做了十几年的管事,竟不知姬家是不干这种苟且勾当的吗?”
蔡管事哭道:“奴才…奴才也是被逼的呀!那酒馆不是奴才开的,上头的人发了话,奴才拿钱办事,奴才也是没有办法!”
乔薇冷笑:“上头的人发了话?上头的人是谁?”
蔡管事低下头:“奴才不能说。”
碧儿呵斥道:“不说就乱棍打死!”
蔡管事战战兢兢道:“打死了,奴才也不能说啊,奴才奉劝少夫人别问了,得罪了那人,少夫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乔薇就道:“我是姬家的少夫人,我丈夫是姬家的少主,姬家还有什么人是我不能得罪的吗?你可别说是老夫人,老夫人疼我,我自然得罪不到她。”
蔡管事揶揄道:“少夫人您就别问了,我是为了您好,您别查了,你要租子,我给您补上就是了。”
乔薇冷冷地看着他:“现在是租子的问题吗?你抢了那么多良家姑娘!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蔡管事不敢说话了。
乔薇淡道:“酒馆在哪里?”
蔡管事硬着头皮道:“在…在镇上,明月楼。”
明月楼,如此风雅的名字,却是个逼良为娼的销魂窟。
乔薇站起身:“备车,去明月楼!”
…
北府,姬霜正歪在贵妃榻上听曲儿,作为老夫人唯一的嫡女,姬尚青唯一的胞妹,她在府中的日子是极为舒坦的。
她的府邸奢华到了极致,还养了一群能歌善舞的小戏子,她闲来无事便会把人叫到跟前儿唱两句,惬意极了。
听到一半,忽然一个丫鬟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姬霜的耳畔说了几句。
姬霜面色一变:“消息当真?”
丫鬟点头:“千真万确。”
姬霜一把摔烂了桌上的杯子,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道:“备车。”
丫鬟惊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
姬霜冷声道:“去看看谁这么大胆子,敢砸我的明月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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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票票两天没动了?
第【192】暴露,全家审判
乔薇的马车停在了明月楼前,明月楼比乔薇想象的要朴素一些,她以为那个她得罪不起的姬家主子,至少会开个更高大上的酒馆。
“一楼和别的酒馆差不多,客人都上…上二楼。”蔡管事小心翼翼地解释。
“你说的是嫖客?”乔薇问。
蔡管事是男人都不禁有些红了脸,一个名门闺秀,是怎么好意思把这种词挂在嘴边的?蔡管事低头道:“是。”
乔薇望了望上方的牌匾,淡道:“那些姑娘在哪儿,你去把她们找出来。”
蔡管事缩了缩脖子道:“不行的,少夫人,我、我这么做,让上头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乔薇一笑:“那不如我现在就打死你?”
蔡管事灰溜溜地去了。
掌柜认了半天才认出这是蔡管事:“咦?老蔡?你咋滴啦?和人打架了?”
蔡管事警惕地望了望门口,凑近他:“姬家派人来查明月楼了,让我把庄子里的姑娘带回去,你看咋办啦?”
掌柜心慌了一下:“哪个主子?”
“少夫人。”蔡管事道。
掌柜如释重负地笑了:“少夫人啊,少夫人你怕啥?咱们夫人是她姑姑!你告诉她了没?”
蔡管事摇头:“我不敢。”
“也是,主子当初吩咐了,不论怎样,都不得把她供出来。”掌柜点点头,“行了,你一边待着,我去应付她!”
蔡管事摸上肿得不成人形的脸,疼痛地让了路。
掌柜笑容满面地走到门口,看到那天仙儿似的姑娘,当即就是一怔,脑子里飘过一句这要是酒馆的姑娘,生意得比现在好上十几倍呀!随后他立马意识到这是姬家的少夫人,赶忙福低了身子,拱手道:“小的见过少夫人。”
乔薇原本看到他那副猥琐的神色,想要一脚踹飞他的,见他还算识趣,把脚又收回来了:“你是这儿的掌柜?”
“是的,少夫人,小的姓钱。”钱掌柜笑道。
乔薇淡淡地掸了掸宽袖:“想必蔡管事已经与钱掌柜说了我是来干什么的,钱掌柜是自己把人交出来呢,还是我进去领呢?”
钱掌柜客套地笑道:“蔡管事怕是有什么误会,我这儿的姑娘们全都是来做洒扫贴补家用的,少夫人就这么把人带走,我一时半会儿找不着人做事不说,他们家里也断了财路不是?”
“是不是做洒扫的,把人叫出来不就知道了?”乔薇说着,迈步朝里走去。
钱掌柜伸出胳膊,拦住了她,语气里含了一丝威胁:“少夫人,不要让小的难做。”
碧儿皱眉道:“你什么东西,竟敢拦我家夫人?”
钱掌柜看都没看碧儿一眼,冷飕飕的眼神落在乔薇的脸上,充满了不屑。
乔薇笑了笑,钱掌柜以为她是要妥协了,就见乔薇忽然抓住他,反手一抛,就将他抛到了二楼的栏杆上。
正在凭栏处看戏的姑娘,啊的一声,退到了墙角!
客人哗啦啦地站起身来,刚吃完就有人闹事,太好了!不用给饭钱了!老子被吓跑了!
客人跑出了酒馆。
乔薇走进大堂。
十几名孔武有力的伙计从后院刷刷刷地冲了出来,每人手里都抄着家伙,将乔薇团团围住。
乔薇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力气这么大,果真都是打出来的啊…
钱掌柜没开口,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如此,即便少夫人被教训了,也是不知者无罪,他想制止来着,可惜他被少夫人“丢晕”了呀。
十几人抄真家伙冲向了乔薇。
蔡管事装模作样地说道:“别打了,别打了,她是姬家的少夫人。”
音量把握得刚刚好,只有自己能听到。
一个伙计的铁棍朝着乔薇的脑袋挥了过来,小白一爪子挠过去,将伙计的半边脸都挠成了稻田,一垄一垄的。
乔薇单脚一踩一挑,铁棍飞到了手中,她握紧铁棍,一招横扫,七八个壮汉啪啪啪地扫飞了!余下几人见了这架势,心口就是一震,小白张开尖锐的爪子,也学着乔薇一个横扫,将几人刷刷刷地扫倒了。
整个过程,快到难以置信。
还有举着凳子想冲上来的普通伙计,像被点了穴似的定在了原地。
乔薇拍拍手。
碧儿搬来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之所以完好无损,全赖她有先见之明,知道自家夫人会把这里毁个干干净净,开打的前一秒,愣是抢了一把椅子在手里。
瞧,现在派上用场了吧?
乔薇坐下。
小白蹦上了乔薇的腿。
乔薇看向挂在栏杆上的钱掌柜,云淡风轻道:“还要装晕吗,钱掌柜?”
…
明月楼离京城不远,比犀牛镇近了将近一半的路程,从姬家出发,最快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但那是骑马,姬霜乘坐马车,速度自是要大大折扣,故而,当她抵达明月楼时,一场“夺人大战”已经接近尾声了。
客人全被吓跑了,酒馆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的木片,混合着酒坛的碎片,凌乱地散落在地板上,几个受了伤的高手被人搀扶着,瑟缩在墙角,每个人脸上都是惊恐得如同见了鬼一般的表情。
乔薇坐在一把完好无损的椅子上,腿上趴着那只凶悍无比的小白狗,红衣如火,明艳动人,一双纤细的素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奶狗的脑袋。
整个酒馆,静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温柔的女人,在一刻钟前,带着一条小奶狗,把整个明月楼的高手打趴下了。
这到底什么怪胎?太特么可怕了!
蔡管事领着八个哭哭啼啼的姑娘走下二楼,姑娘们一个个儿打扮得花枝招展,许是被这阵仗吓到,面色惊恐,梨花带雨,抱成一团。
蔡管事上前,行了一礼:“少夫人。”
乔薇扫了众位姑娘一眼:“就这些?”
蔡管事颤声道:“庄子里的就这些了,还有几个外头来的是自愿的。”
这倒不是蔡管事撒谎,而是这种生意,本就不够光彩,姬霜又是背着姬家做的,自是希望越谨慎越好。庄子里的姑娘有老子娘捏在蔡管事手里,不怕她们捅娄子,外头的姑娘却是要谨慎些,不找那些不愿意的,免得兔子急了把人给咬了,那可就麻烦了。
蔡管事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奴才,又不是什么千锤百炼的死士,时至这个节骨眼儿上,自然不敢再有所隐瞒。
乔薇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身为姬家的管事,该明白这种生意是为姬家所不容的,你不晓得劝诫主子,反而助纣为虐,我看你哪儿别去了,随我回一趟姬家。”
蔡管事磕头求饶:“少夫人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少夫人放了奴才吧!奴才从今往后都会光明磊落地做事!再不干这见不得人的勾当了!”
乔薇想了想:“那好,你且先回吧。”
蔡管事心头一喜。
乔薇又道:“先把这几个姑娘送回庄子,随后再来姬家复命。”
去了姬家还有活路吗?他想跑的呀!
蔡管事还想求情,乔薇摆摆手,碧儿便将他“请”出去了。
碧儿准备带着姑娘们上车,忽然一辆马车停在了明月楼前,姬霜冷着脸走下马车,怒气冲冲地进了明月楼:“我看谁敢走!”
言罢,看见自己的酒楼被人砸得乱七八糟,心火就是一烧,“谁干的?!”
话音刚落,她的眸光便不由自主地便坐在大堂中央的年轻女子吸引,一袭红衣,明艳似火,这样的颜色,鲜少能有人能够压住,但她穿得极好,整个大堂,都好似能明亮了几分。
然而当姬霜的眼睛落在对方的脸上时,瞳仁一下子缩紧了:“乔氏?”
咯,关键时刻,称呼都变了。
乔薇缓缓地看向姬霜,淡淡一笑,神色从容:“是我,天色这么暗了,姑姑怎么会到柳镇来?就算姑姑身子再好,毕竟肚子里揣着一个呢,不怕累着他了么?”
姬霜的眼神冷了下来:“是你砸了我的明月楼?”
蔡管事与酒馆的掌柜像见了救星似的,扑通扑在了脚边:“夫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姬霜冷冷地看向脸都肿成了猪头的蔡管事,柳眉一蹙:“这是怎么回事?”
蔡管事忙把自己在庄子里招待乔薇,却被乔薇与她的爱犬狂揍一段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省略了自己用咸菜招待乔薇,以及向乔薇招供的一段,为什么省略,自然是怕姬霜认为自己经不住打,背叛了她,尽管,这就是事实。
蔡管事轩然大哭:“…她也不知上哪儿听了消息,说咱们把庄子里的姑娘卖到了明月楼,我明明与她讲了,姑娘们是自愿的,她却还是要来抓人…”
啧啧啧,这口才,不去做传销可惜了。
乔薇淡笑着看向了蔡管事,以及蔡管事面前的姬霜,姬霜对蔡管事的话深信不疑,整个脸都黑了下来,乔薇不打算解释,原本嘛,一个是信任的管事,一个是不太熟悉的侄媳,按理说该帮亲,可自己坏了她生意,晓了她秘密,从她对待荀兰的态度,可以看出她的度量不大,那么她很有可能并不会因为自己占着理就“原谅”自己。
果不其然,姬霜听完蔡管事的“禀报”,冷冷地朝着乔薇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了乔薇一巴掌!
乔薇轻轻松松地扣住了她手腕。
她手腕一痛,想要挣扎,却好似被铁钳给钳住了。
她厉声道:“你反了天了!”
乔薇清清淡淡地牵了牵唇角:“我听说姑姑与姑父大婚多年,只得了宛瑜一个女儿,现在好容易又怀上了,我要是姑姑啊,就安心地坐在家里养胎,没得给人当了枪使,人财两空!”
姬霜面色一沉:“你敢教训我?我是你姑姑!”
乔薇正色道:“就是拿你当姑姑呢,才与你推心置腹地说这些,不然我何必管姑姑死活?姑姑怀着孩子,我可没有!我在马车上就算颠簸到吐,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但姑姑想没想过,你这么急冲冲地赶来,万一路上有个什么闪失,你肚子里的孩子还保不保得住?!姑姑年纪不小了,不会天真地认为自己的身子骨还与那些小姑娘一样健壮吧?”
“你咒我孩子!”姬霜更气了,又抬起另一只手去掌掴乔薇。
乔薇依然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扣住了她,这个蠢姑姑,真该庆幸自己是个孕妇,否则就凭着她一而再地要打她的脸,她就该把她从这儿狠狠地摔出去!
她才不管什么姑姑婶婶的,在她眼里,只有路人、友人、敌人,老夫人得罪她时她都没手下留情,一个半吊子姑姑,真以为她会有所忌惮吗?
可笑。
“你放开我!”姬霜怒喝。
一旁的蔡管事早就吓傻了,姬家的嫡长女啊,姬老爷的嫡亲妹妹,少主的嫡亲长辈,少夫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不将对方放在眼里啊!
自己、自己刚刚…是不是做错了…
乔薇笑道:“姑姑还没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还是让我给姑姑地解释解释,让姑姑明白个中的厉害,别再傻乎乎的,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姬霜一点都不想听她的,姬霜恨死她了,砸了她酒馆,坏了她生意,还扣住她的手让她在那么多下人面前难堪:“你们都死了吗?快把她给我拿下!”
门外的护卫得了主子的令,呼啦一声涌了进来。
小白危险地眯了眯眼,奋起一跳,一爪子挠翻了一名护卫,那护卫在半空滚了滚,砸上一张桌子,将桌子砸成了碎片。
其余人见了这架势,都惊得顿住了脚步。
小白虎视眈眈地望着众人,血盆大口里发出了愤怒的(奶声奶气)的声音。
众人目瞪口呆。
乔薇就道:“姑姑,方才蔡管事说,我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才知道明月楼在做见不得人的生意。”
蔡管事心里苦,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撒谎了,我现在就承认是我自己把明月楼供出来的!
乔薇讥讽一笑:“姑姑可想知道,是谁给我这个消息的?”
蔡管事:纳尼?!
“谁?”姬霜冷声问。
乔薇淡淡地笑道:“谁派我来收租子的,姑姑只管这么想。”
姬霜自是不知荀兰在落梅院晕倒,以及乔峥上门整蛊了荀兰的事,却是听说了老太太让乔薇帮着荀兰打理庶务的消息,莫非是荀兰把冥修媳妇儿派来的?
乔薇就道:“姑姑是聪明人,想必已经猜到了。”
姬霜的面色变了变:“她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叹道:“事到如今,姑姑居然还会问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是谁拿着我的松花蛋,踩了她的字画?是谁说她虚有其表,不如我有手艺好?姑姑自己得罪她不说,害我也把她得罪了,她会这么离间姑姑与我,不奇怪吧?”
这要换别的姬家人,压根就不会信,但姬霜嫉妒荀兰。
姬霜的神色有了松动,只是仍有些嘴硬:“不可能,她要真想这么做,早就做了。”
乔薇淡道:“现在很晚么?”
姬霜噎住了。
一旁的蔡管事完全不吭声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卷进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早知如此,还不如坦白呢,现在“被迫”成了少夫人嫁祸大夫人的同谋,他心里苦啊!
“贱人!居然敢害我!”姬霜跺脚。
乔薇松开了姬霜的手,姬霜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回府!”
一群人目瞪口呆地走了。
蔡管事把姑娘们也送上马车,离开了。
碧儿长长地松了口气:“天啦,明月楼居然是四夫人的,这也太可怕了!”
乔薇浑不在意道:“他说是我得罪不起的主子,我还以为是我公爹呢!”
碧儿咋舌!
二人上了回府的马车。
碧儿问:“夫人,我还是不明白,荀氏到底知不知道四夫人开命月楼的事啊?”
乔薇摊手:“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碧儿瞪圆了眼睛:“你刚刚果然是在诓四夫人啊!”
乔薇抓了抓小白的尾巴毛:“当然了,不然呢?”
碧儿急道:“不然…不然我以为荀氏是故意把您派来这边的,让您查出庄子的异常,然后按图索骥查到明月楼,再把明月楼给你砸了,这样,您可就彻底得罪四夫人了嘛!”
乔薇摸下巴:“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啊。”
碧儿难得被夸,挺直了小身板儿:“是非常有道理嘛!可是,荀氏确实没向我们透露过任何消息呀!四夫人去找她对质,不是很容易就露馅了吗?”
乔薇就道:“是啊,她只是让我去收佃租,并没提及明月楼的事。但蔡管事不是说了么,我是得了消息直奔明月楼而来的。”
碧儿了悟:“那家伙瞎说,没想到还帮上忙了。”
可不是吗?那一句“她也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说咱们把庄子里的姑娘卖到了明月楼”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姬府,姬霜气冲冲地直奔桐院:“荀兰!你给我出来!”
荀兰已经准备歇下了,听了这话,又披着外衫走了出来。
姬霜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推了她一把,她一个不稳,跌进了一旁的水盆里。
周妈妈赶忙跑过来:“夫人!”
荀兰被周妈妈搀了起来,盆里有水,她裙子全都湿了。
“您没事吧,大冷天的,这可…”
周妈妈话未说完,被姬霜冷冷地打断:“荀兰,我到底跟你有什么仇?你要派人砸了我的酒馆!”
荀兰神色平静地看着她:“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姬霜语气冰冷道:“别给我装蒜!你叫人去庄子查我,当我不知道吗?”
周妈妈忙去搀姬霜的胳膊:“什么查您啊?大夫人哪儿会去查您呢?您是老爷的嫡亲妹子,大夫人对您是最信任不过了。今天,大夫人确实派了少夫人去庄子收佃租,莫非是少夫人做了什么惹四夫人不高兴的事吗?四夫人可千万别生气啊,我们夫人也是逼不得已的。这个月的事儿该做的都做完了,老夫人发话让少夫人帮着掌家,夫人实在找不着能给她做的事,才派了个收租子的任务给她。”
姬霜冷冷地甩开她的手:“你们都少给我装蒜!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记恨我平日对你冷嘲热讽,所以想找个机会报复我!”
周妈妈一脸委屈道:“哎哟,我的夫人,我的小姐喂,您可真误会我家夫人了,我家夫人怎么可能对嫡亲的小姑子做这种事?”
姬霜恶心地说道:“你这副嘴脸,留着去哄我大哥吧,我就不必了!”
“什么事,吵吵嚷嚷的?”
姬尚青从房中走了出来。
姬霜闭了嘴。
这种事,她私底下发发牢骚就好,真闹到大哥面前,她还是没胆子的:“没什么,我先回了。”
姬尚青道:“你给我站住。”
姬霜顿住,脊背僵硬,就是不转过身来。
姬尚青看看她,又看看一旁湿漉漉的荀兰,不怒自威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姬霜不说。
周妈妈笑道:“小事,一点小误会,奴婢弄坏了四夫人的东西,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这就派人去给四夫人修!”
姬尚青深深地看了几人一眼:“叫小薇来见我。”
姬霜开溜。
姬尚青道:“你也留下!”
姬霜捏紧了拳头!
乔薇一进府便被下人叫去了桐院,姬霜动静闹得太大,把老夫人与二老爷夫妇、秦姑爷全都惊来了,姬婉不知什么缘故,居然也来了。
本就不大的明厅,此时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去,全是人头。
老夫人与姬尚青坐在主位上,荀兰与姬霜各坐在两旁的下首处,二人再往下,分别是姬婉与二夫人,以及秦姑爷与二老爷姬盛。
乔薇一见架势,就知自己是坐不了,站在大厅的中央,先给老夫人与姬尚青行了一礼,随后向各位长辈与姬婉行了礼。
姬霜的脸色十分难看。
姬尚青神色严肃地说道:“你今天去干什么了?”
乔薇道:“去收佃租。”
姬尚青道:“只是收佃租?还做没做别的?”
姬霜给她使眼色,示意她别说。
乔薇静静地说道:“还去砸了个酒馆。”
姬霜简直要气死!
姬霜一怒,姬婉就看出名堂了。
恐怕不止姬婉,李氏与二老爷也瞧出端倪了。
不过当着大哥的面,二人什么话都没说。
姬老夫人担忧道:“你砸了谁的酒馆啊?有没有受伤啊?”
都不问问她为什么砸的,乔薇感激地看了姬老夫人一眼,轻声道:“我很好,多谢祖母关心。”
姬尚青道:“砸了谁的酒馆?为什么砸?”
姬霜继续给乔薇使眼色。
乔薇也继续装作没看见,她是不会为了讨好这个蠢姑姑,而去与自己公爹作对的。
何况公爹是姬家的主子,就算自己不说,他就不会查么?反正他是要查到的,自己瞒下又有什么用?
“砸了姑姑的。”她如实道。
姬霜气了个倒仰!
死丫头片子!
敢告她的状!
姬老夫人纳闷道:“你为什么要砸你姑姑的酒馆啊?”
李氏附和:“是啊,侄媳,你姑姑怎么把你得罪了,你要砸她的馆子?”
姬霜皮笑肉不笑道:“我也想知道呢,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新媳妇进门,一掌家就拿我开涮!我怎么得罪你们大房了?一个两个的,都见不得我好过!”
这话,俨然是把荀兰也捎了进去。
今天的事,她恨乔薇不把她放在眼里,却也讨厌荀兰背后作梗看戏!
这对婆媳,就是想联起手来对付她!
不得不说,姬霜的想象力实在是太丰富了。
姬尚青看向乔薇:“你来说。”
乔薇无辜地耷拉下脑袋:“我不敢说。”
姬老夫人语重心长道:“有什么不敢的?你和你姑姑有什么误会,赶紧说。”
姬霜的眼刀子嗖嗖嗖地刮向乔薇,臭丫头,你敢说,弄死你!
姬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呵呵一笑:“姑姑,不会是你的酒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恰巧被小薇给撞破了吧?”
姬霜狠狠地瞪了姬婉一眼!
她也讨厌姬婉,在姬婉出生前,她是大梁朝最贵重的千金,她爹是两朝元老,后面经历了一朝,是三朝了,她哥哥是姬家的少主,她是姬家唯一的嫡女,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奈何没几年,一个叫姬婉的丫头横空出世了!
她也是姬家的千金,但比自己强的是,她还有个公主娘亲,姬婉的身份,一下子越过了她去。
更糟糕的是,她原本是姬家最受宠的人,可自从有了姬婉,哥哥与母亲都更宠爱姬婉了。后面她哥继承了家主之位,姬婉更是成了全家族的掌上明珠。
当然最气人的,随着二人慢慢长大,她发现姬婉不论是容貌还是才情,都远胜于她,说起来她是姑姑,却还不如这个侄女。
索性这个侄女出嫁了,她也就没那么讨厌她了。
但现在,这个侄女又回来与她作对了?
姬霜说道:“这是我们的家事,你一个出了嫁的女人,就不要插手了。”
姬婉像只骄傲的孔雀,都不拿正眼瞧她:“我偏要插手,你能拿我怎么办?”
“你…”
一个是女儿,一个是孙女,从小争到大,姬老夫人头疼:“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吵了,听听小薇怎么说。”
众人看向了乔薇。
乔薇清了清嗓子,道:“姑姑的酒馆有从庄子里抓去的姑娘,我去要人,酒馆不给,我就把酒馆砸了。”
众人:不给就砸,可真是彪悍呐!
姬霜涨红了脸道:“你胡说!我几时抓了姑娘了?”
乔薇眉梢一挑:“我又没说是姑姑抓的。”
姬尚青目光沉沉地看向了姬霜,眼底的犀利,几乎是瞬间剖开了姬霜的伪装,姬霜连反驳都忘了。
姬尚青一巴掌拍上了桌子,姬霜吓得一个哆嗦,听得他威严地说道:“你是不是忘记姬家的规矩了?居然在外头干起了这种下九流的事情!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姬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姬霜委屈道:“什么啊?怎么就是我丢脸了?她不把这件事闹出来,谁会知道酒馆是我开的?你要怪就怪她!”
姬尚青双目如炬:“你还强词夺理!今天要不是乔薇及时发现,你要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姬家数百年基业,从来没有人在外头干过苟且的营生!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姬霜驳斥道:“是我想让你失望的吗?是她非要查!她干嘛查我啊?有本事也去查查别人,大哥你以为干坏事的只有我一个吗?二哥开了赌坊!”
二老爷姬盛正在喝茶,冷不丁躺了一枪,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姬盛整个人都定住了。
姬尚青的目光如寒冰一般,将他彻底笼罩。
姬盛也怕大哥啊,怕死了好么?
“你开了赌坊?”姬尚青捏紧了拳头,牙齿咯咯作响。
姬盛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嘴巴张开又合上,合上又张开,半晌讲不出一个反驳的字来。
姬尚青一拳砸在了桌上:“姬盛!”
姬盛脱口而出:“婉婉圈地!”
姬婉身子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
所有人都张大了嘴,开青楼,开赌坊,只能说是上不得台面,很丢脸,但圈地,这简直是顶风作案啊!
“姬、婉!”姬尚青的眼神,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姬婉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就是来凑凑热闹的,怎么这把火会烧到她的头上啊?
姬尚青站起身朝她走来,她一把跑到乔薇的身后:“祖母斗鸡!”
第【193】解决,神助攻
姬老夫人的眸子一下子瞪大了:“婉婉?!”
姬婉终于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什么,赶紧捂住嘴,越发躲在乔薇的背后不肯出来了。
斗鸡不算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有对斗鸡十分热衷的,大梁朝的不少赌场都设了斗鸡的项目,也有专门的斗鸡场,生意不可谓不火爆。
据说唐明皇当年就十分喜爱斗鸡,还不惜花重金在宫廷建了个超级豪华大鸡坊,让人养鸡、训鸡、斗鸡,可见斗鸡在缺乏娱乐的古代是多么盛行与风靡了。
乔薇穿来这么久,还没见过人斗鸡,却也知道斗鸡只是男人玩的游戏,女人一般是不沾手的。
女人玩斗鸡,与女人逛赌坊逛青楼是一个性质,是为这个时代的礼教所不容的,更别说这个女人,还是姬家的老夫人,除了当今太后,哪个老太太的身份贵重得过她去?她倒好,不做老太太们的表率,反倒学着那些无所事事的小年轻,跑去斗起鸡来了。
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姬婉与姬冥修,因为那两只鸡,就是姬冥修给她买的。
姬霜张大了嘴,难以置信地说道:“母亲,你说你养鸡种菜是想弄个小菜园子,原来只是为了斗鸡啊!难怪我说把它们杀掉吃了你不干呢?!”
姬老夫人像个犯了错被抓包的孩子,侧身,揉着手里的帕子,又气又脸红。
姬尚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母亲!”
姬老夫人幽怨地撇了撇嘴儿。
人上了年纪,就这么点嗜好,叫她怎么办嘛?
姬尚青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屋子,静得有些诡异。
姬霜不怕死地说道:“母亲都在斗鸡呢,我开个青楼怎么了?碍着大哥你了?”
“你给我闭嘴!”
姬尚青一声厉喝,姬霜吓破了胆,像个霜打的茄子,蔫了下去。
姬盛劝道:“大哥你别…”
“还有你!”
姬盛乖乖地闭了嘴。
姬盛与三弟不是姬尚青一母同胞的兄弟,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缘故,姬尚青待二人十分严厉,儿时被大哥暴揍的经历刻骨铭心,哪怕过去那么多年,想起来屁股蛋子还是会隐隐作痛。
姬婉准备溜之大吉,没走两步,被姬尚青吼了回来:“敢溜打断你的腿!”
姬婉定住了,都嫁人了还被亲爹这么管着的,全天下也只有她一个了!
姬婉乖乖地回到了位子上。
通常在这种时候,有胆子与姬尚青作对的只剩姬冥修,奈何姬冥修今日不在。
荀兰安安静静地坐着,并不多说一句话。
李氏也安静着呢,但李氏的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大哥没揍过她,但她莫名就是怕,总之,全家都怕大哥。
姬尚青深吸一口气,说道:“给你们一天时间,该关的都给我关了。”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