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取出了乔薇第一眼看中的黄玉梅花簪:“姑娘是来买这个的吧?我知道姑娘喜欢,特地给姑娘留着的呢。”
男子看看向了乔薇,乔薇赶忙摆手,笑道:“不是给我买的,是给公子的祖母。这支簪的颜色太薄,老人家戴显得不够贵重。”
“姑娘说的是。”伙计机灵地把梅花簪放了回去,“那请公子与姑娘随我上二楼吧。”
居然还有二楼!
二楼不如一楼大,但每一套首饰都比一楼的大气高端上档次,当然,价格也是一楼的好几倍,难怪没人带她上二楼,这儿的东西,就是她不吃不喝也买不起。
托公子的福,她也开了一次眼界。
“公子,老夫人是喜欢金子,还是喜欢玉?”
“都可以。”
“那老夫人喜欢张扬一点的,还是含蓄一点的?”
“都行。”
说了等于没说。
乔薇只能按照自己的审美来了,她挑选了一套金镶玉的发簪,一共五支,均以和田白玉为底,上面分明是黄金累丝錾刻的花与蝴蝶,每一朵花都细致到可见脉络,蝴蝶栩栩如生,簪身细长,也为足金所制。巧就巧在,这种金是哑光的,戴上去沉稳、内敛、古朴、大气,丝毫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的感觉。
男子让伙计把簪子包起来。
乔薇就道:“等等,这个多少钱?”
伙计笑道:“八百两。”
乔薇目瞪口呆:“什、什么?八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伙计客气道:“姑娘,您有所不知,这套簪子啊,是前朝的古董,原本一套十二支,但我们店只寻到了五支,这才便宜卖了,整套的价格,得五千往上走呢。”
乔薇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对你印象很好,但不代表你能宰我:“你们还卖古董?蒙谁呢?”
伙计笑了笑:“姑娘,真没蒙你,这真是古董簪子,您要是不信,拿到古董行鉴赏,若是假的,十倍的银子还给你。”
乔薇哼道:“那八百两也太贵了,五百!”
伙计无奈地笑道:“姑娘,这个价,拿货都拿不到呢。”
乔薇眉梢一挑:“我也是做生意的,我知道里头的弯弯道道,你们卖四百两都不亏,我是看在你们有那么大个店子,要付租金要请人的份儿上,才让你们多赚了一百两的。”
伙计哭笑不得:“姑娘,五百两真的不行,您实在想要,七百五十两吧。”
“五百五。”
“您是老顾客了,这样,七百,诚心价。”
乔薇的神色没有丝毫动容:“五百五,多一分我都不买!本来也不是非要上你们这儿才能买的,马上就回京了,京里多的是好铺子,还怕挑不出几样合适的首饰?”
伙计无法,下楼请示了老板,回禀乔薇到:“姑娘,我们老板说了,六百两是最低价,只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不行他也没办法了。”
乔薇走到男子身边,小声地问:“公子,你看得出来它是真古董还是假古董吗?”
男子低头看了看二人无意中贴在一起的胳膊,眸光微微一顿:“嗯,真的。”
真古董?那这个价很划算了。
乔薇一副吃了大亏的样子:“算了算了,就这个吧。”
伙计领了二人下去结账,路过柜台时,男子指了指那支黄玉梅花簪:“这个也包起来。”
从大芳斋出来后,乔薇将男子送上了马车,见十七百无聊赖地坐在车板上发呆,乔薇心念一动,去对面买了串糖葫芦。
十七拿着糖葫芦,吸了吸口水,吭哧吭哧地咬了起来。
那吃相,跟小雪貂有的一比。
乔薇忍俊不禁地笑了,目送马车离开,一直到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她才准备往回走。
刚一转身,就见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她下意识地捏住了自己的钱袋。
刀疤男凶神恶煞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讨好的笑:“姑娘,大人他…消气了吧?”
妈呀,原来是问“大人”消气没有的,还以为你回过神,知道我骗你,来找我报仇了呢。
乔薇暗暗松了口气,不着痕迹地擦掉额头的冷汗,轻咳一声道:“哪儿这么容易啊?你没看他饭都没吃吗?”
这家伙,一定是一直在跟踪她,所以自己与男子的行径,瞒不过他的眼睛。
刀疤男苦恼地摸了摸脖子:“那怎么办呀?我银子都给你了,你咋没让大人消气呢?你把银子还我。”
乔薇眸子就是一瞪,好容易讹到的三十两,怎么能这么还回去?会肉痛死她的!
“哎哎哎!”乔薇避开了他过来拽她钱袋的手,倨傲地看着他道:“不想我替你们求情了是不是?信不信大人回到京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过来杀你们泄愤呐?”
刀疤男吓得面色一白!
乔薇趁热打铁道:“大人刚刚就想让十七杀掉你们的,是我,好说歹说才勉强安抚住了大人。快过年了,不宜见血光,不过,过完年之后,大人若是不小心想起来,某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曾经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他称爷爷,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
后面的话,乔薇没说话,挑了挑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刀疤男吓得双膝一软,靠在了墙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乔薇憋住笑,一本正经地说道:“俗话说得好,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在你们诚心悔过的份儿上,过完年我入京一趟,替你们把这事儿摆平吧!”
刀疤男上下打量她:“你你你…你真的能摆平吗?”
乔薇指了指大芳斋:“不信你就进去问问他们,我在大人跟前儿到底说不说得上话。”
刀疤男果真进店问了。
“首饰都是那姑娘挑的。”
“价也是那姑娘砍的。”
“他还买了姑娘最喜欢的簪子。”
“他俩啥关系?八成是个外室吧…”
外室?那丫头居然是大人养在民间的外室?!
若果真是外室,大人的种种可疑就全都说得清了。
大人这一年并不是真正的失踪,而是与这村姑在一块儿逍遥快活呀!
听说大人原是有未婚妻的,对象是恩伯府的千金,一定是大人不想被恩伯府发现,才隐藏了自己的行踪。
如此看来,大人对这位村姑才是真爱啊!
他们刚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在太岁头上动土!幸亏夫人不计较!
刀疤男心里一阵阵的后怕,忽然拍了拍自己胸口,正色道:“夫人,先前多有得罪,我向夫人赔罪了!我叫陈大刀!从今开始,我跟着夫人混!我手下十几号兄弟,也全凭夫人差遣!”
态度变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乔薇像见了鬼似的看着陈大刀:“我可没钱养你们啊…”
陈大刀忙道:“怎么能是夫人养我们呢?应该是我们供奉夫人才对!”
未来的丞相夫人,不对,侧夫人,那也是好大的面子了!她出马,一定可以说服丞相大人不杀他们的!
当然,陈大刀还有另外一层考量——他们这种烂泥,一辈子都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若是能攀上丞相大人的外室,日后回丞相府做个护院,那也是光宗耀祖了!
乔薇眼神微闪,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都开始喊她夫人了:“你别误会,我跟大人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我懂,我懂,我都懂!”陈大刀坏笑着,给了乔薇一个不可描述的眼神。
乔薇:“…”
好想把这家伙打死啊!
这之后,陈大刀主动带兄弟们帮乔薇去找先前丢掉的两篮子菜,可惜已经全被人捡走了,连篮子都不剩,陈大刀十分愧疚。
乔薇十分“圣母”地安慰了他一番,带着从他和他手下那儿搜刮来的三十两银子,大摇大摆地买肉去了,因手头宽裕,还比先前多买了二十斤,贵得像金子的咸蛋也买了二十个。
回到犀牛村时,已经下午了。
她先去了罗大娘家。
罗大娘帮她把左一篮子右一篮子的东西拧进屋:“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回来,是生意不好吗?”
乔薇不敢把自己的“传奇经历”告诉罗大娘,免得罗大娘吓到,就只说了自己与容记茶楼合作的事:“…与容老板谈了一上午,出来就快中午了,又在集贸市场买了些东西,这才晚了。”
罗大娘不疑有他,点点头,开心地说道:“你这孩子,倒是有几分造化的,对了,那群混混没找你麻烦了吧?”
乔薇面不改色道:“没,县太爷都把人抓了,没人敢滋事了。”
罗大娘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乔薇把两篮子菜递给罗大娘,每个篮子都装着十斤腊肉、十斤羊肉、五个咸蛋:“一篮子是您的,一篮子是大哥和嫂子的。”
罗大娘一看,都是贵得买不起的菜,尤其咸蛋,她这辈子都没买过:“你哪儿来那么多钱?卖老虎的钱,不是都花完了吗?”
这个朝代物价不低,把一个家徒四壁的屋子填满,钱就花得七七八八了。
至于治病赚来的十两,乔薇攒起来了,那是救命钱,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
乔薇就道:“没花完,还剩一点儿。”
罗大娘问道:“那你全买东西了?往后进货怎么办呐?”
乔薇微微一笑:“我现在赚的比以前多了,您就放心吧。再说了,我实在没了,不是还有您吗?您借我点儿?”
罗大娘真去拿钱袋,把乔薇给乐的,母女俩说了会儿话,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

姬府
冷清了一年的落梅院终于热闹起来了,不为别的,就为他们那消失了一年的大少爷终于回来了。
姬老夫人臭着一张脸坐在垫子上,面前是一张黄梨木方几,方几对面,跪坐着一袭月牙白长袍的姬冥修。
姬冥修轻轻唤了声祖母。
姬老夫人鼻子一哼:“别叫我!我不是你祖母!我没你这样的孙子!说走就走,一整年不落家!你心里,哪里有我这个祖母?”
姬冥修微微低垂着眼眸,道:“让祖母担忧了,是冥修的不是,祖母打冥修一顿,解解气吧?”
姬老夫人扭过头来瞪着他:“你当我不敢是不是?”
姬冥修缓缓站起身来,双手捧着戒尺,绕过方几,在姬老夫人身侧跪坐下来:“祖母。”
“你…”姬老夫人看着那把又长又冰冷的戒尺,噎得说不出话来。
荣妈妈忙打了个圆场道:“老夫人,少爷这不是回来了吗?有什么话您好好与少爷说,别动不动上家法呀,您瞅瞅少爷,又比先前瘦了。”
姬老夫人看向姬冥修,发觉他清隽的面庞的确消瘦了不少,登时一阵心疼,但又不好就这么原谅他,没好气地道:“你说说看,这一年到底野到哪里去了?”
“只是静下心来,参悟一些东西而已。”姬冥修说道。
姬老夫人冷声一哼:“参悟什么?家里不能参悟吗?就能找人捎个信吗?”
姬冥修不说话了,他不在家参悟自然有不能在家参悟的理由,不捎信也有不能捎信的难处。
姬老夫人知道他的性子,不爱把自己的事到处声张,这种出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他隔一段时间便离开京城一次,谁都找不着他,只不过以往都是一两个月便回了,这次却去了整整一年,怎不叫她着急?
“你过来!”她气呼呼地道。
姬冥修往她身前挪了几步,她抬手,理了理他衣襟:“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
姬冥修微微点头:“知道了。”
老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姬冥修从宽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锦盒,递给姬老夫人,姬老夫人打开一看,竟是一套蝶恋花的金镶玉发簪,有三支蝴蝶簪,两支琼花簪,色泽明艳,却不艳俗,有种华贵而内敛的气质。
“这是…古董吧?”老夫人惊讶地问。
姬冥修点头:“正是前朝世宗为明妃打造的蝶恋花十二簪。”
老夫人眼睛开始放绿光了:“这十二簪失传已久,长公主都只得到两支,你上哪儿寻来了五支?”
姬冥修的唇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犀牛镇。”
老夫人道:“店家怕是不知道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吧?知道肯定不卖给你了。”
大芳斋的确不知这是明妃的十二簪,只听人讲是一套古董,原先该有十二支,却不知是如此名贵的古董。当初那人是偷来的,急着脱手,才贱卖给了大芳斋,大芳斋以为这货不值钱,只喊了八百两,可就这八百两还硬生生被乔薇给还成了六百五。
姬冥修虽不知道簪子的来源,却大概能猜出来路不正,店家又不识货,才给贱卖了,要知道长公主手中的那两支,可是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买来的。
那女子还担心还价还得不够,悄悄问他这是不是真古董。
姬冥修忽然就笑了。
老夫人正在试戴簪子,甫一从铜镜中看到孙儿在笑,以为自己眼花——
多少年了,自从儿媳出事后,这个孙儿就再也没有笑过,她正想问冥修在笑什么,门外便传来了丫鬟的禀报声:“老夫人,少爷,乔小姐来了。”
姬冥修的笑容淡了下来。
老夫人眼睛一亮,喜滋滋地道:“是溪儿来啦?快叫她进来!”
乔玉溪在丫鬟的陪同下打了帘子入内,她穿着一条粉色曳地罗裙,一件白色兔毛短袄,衣襟处以粉水晶为扣,与发髻上的粉色桃花珠钗相映生辉,端的是娇俏玲珑、梳云掠月。
她身材窈窕,举止优雅,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她目不斜视地走到老夫人跟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老夫人吉祥。”
声若天籁。
随后,又转身面向姬冥修,羞涩又甜美地说道:“大人金安。”
姬冥修淡淡颔首,以示回礼。
老夫人满意极了,拉过乔玉溪的手,喜不自胜地说道:“大冷天的,又劳烦你来陪我这孤老婆子了!冥修是下午到的,我正琢磨着让冥修几时去看看你,可巧,你就来了!”
乔玉溪美如璞玉的脸上迅速爬上一抹红晕,低垂着眉眼,轻言细语道:“溪儿是来给老夫人送点心的,本该早些给您送来,但溪儿去了趟寺庙给老夫人和大人祈福,回来晚了。”
老夫人感慨道:“你这孩子,真是有心了,冥修要是有你一半孝顺,我就阿弥陀佛咯!”
乔玉溪甜甜一笑:“大人自然也是孝顺您的,只是大人心系国家,诸事繁忙,不像溪儿整日闲着没事干,倒是显得比大人勤快了。”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心坎儿上,老夫人浑身都舒坦了。
乔玉溪注意到了老夫人头上的金镶玉发簪:“老夫人,您的簪子真好看。”
老夫人扶了扶发簪,难掩笑意:“冥修买的!”
“大人眼光真好。”乔玉溪由衷地夸道:“换我,可挑不出这么适合您的簪子。”
老夫人得意地笑了:“那下次让冥修陪你上街,给你也挑一套!”
乔玉溪羞涩地低下了头。
老夫人打开点心盒子,乔玉溪让人从镇上买来的点心都是用若竹叶包的,后面她嫌不够上档次,便定制了专门的盒子,又精致又奢华,单是一个盒子的价钱,都能买上百个点心了。
“哟,这小螃蟹做的,太逗趣儿了。”老夫人拿起一个尝了一口,“你瞧溪儿多孝顺我,每天都让人到那么远的镇上给我买吃的!”
姬冥修没动。
乔玉溪就道:“大人,这种蟹黄酥的口感很好的,又香又软,咸中带甜,您一定会喜欢的。”
“冥修不吃甜食。”老夫人解释道。
“这样啊,溪儿记住了。”乔玉溪的心里微微失望。
眼看着天色晚了,乔玉溪起身告辞,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
老夫人放下了帘子,对姬冥修道:“冰天雪地的,我不放心,你护送乔小姐回府吧。”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掩映着万家灯火,家家户户都合上了门窗,街道有些冷静。
车轱辘与马蹄不疾不徐地轧在青石板小道上。
乔玉溪坐在暖烘烘的车厢内,腿上放着两个汤婆子,手里戴着一个暖手捂,她腾出一只素白的手来,挑开了车帘,看向骏马上,如帝王一般尊贵而淡漠的男子,轻声道:“大人,外头雪大,您到车里坐吧。”
“不必。”姬冥修面无表情。
“那…”乔玉溪犹豫了一下,对车夫道:“停车。”
车夫将马车停在了路旁。
乔玉溪走下车来,仰望着骏马上的人道:“大人,劳烦您下来一下。”
姬冥修顿了顿,翻身下马,银色斗篷如被风吹出飘逸的弧度,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朝乔玉溪笼罩而来。
乔玉溪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红着脸,解下自己的白色貂毛围脖,轻轻围在了他颈上。
第【第三十章】神童
姬冥修神色顿了顿,将围脖拿下,还给了乔玉溪。
乔玉溪举眸看向他:“大人…”
“我不冷。”姬冥修淡淡说完,翻身上了马。
乔玉溪被拒绝了,有些尴尬,但仔细一想,好像自己做得也不太对,不该把贴身的东西随便给一个男子,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羞窘地摸了摸发烫的脸,轻声道:“溪儿自幼在山上长大,对世俗规矩不太懂,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大人见谅。”
姬冥修淡淡颔首:“无妨,乔小姐请上车吧。”
“好。”乔玉溪乖巧地点点头,踩着木凳上了车。
虽然大人对她不是特别热络,但来日方长,待他们成了亲,成为天底下最名正言顺的人,大人一定会发现她的好的。

冬季昼短夜长,乔薇到老秀才那边接孩子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课也早就结束了,几个需要帮家里干活儿的大孩子相继回了家,二狗子与弟弟还在,与景云望舒一块儿逗小白。
看到乔薇,景云与望舒赶忙跑了过来。
二狗子亲热地叫了声“乔婶婶”,他觉得这称呼不对,景云娘看着比他姐还小,怎么能叫婶婶呢?不过如果不叫婶,他就和景云差辈儿了。
乔薇笑着与二狗子打了招呼,把从镇上买来的糖葫芦分给五个小家伙,大家开心地吃了起来。
乔望舒没吃,她拿着糖葫芦,眼圈红红的,要乔薇抱。
一天没见娘亲了,她好难过。
乔薇把孩子送来上学时,是真没想过他们会难过的,她前世是孤儿,上的是福利幼儿园,里面是一群跟她一样的孩子,大家头天上学都挺兴奋,没谁难过。
加上她把景云和望舒送到老秀才这边时,俩孩子瞧上去挺开心,她便更没往那方面想了。
乔望舒一开始的确是挺开心的,有好多小伙伴儿呀,可是玩了一会儿她就想娘了,但先生说不能回家,她伤心死了。
没错,乔望舒小朋友的第一天上学生涯是在哭声中度过的。
大家在前排上课,她就窝在后排的角落里哭。
老秀才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怎么都哄不住,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还是景云到角落里陪她,她才勉强把这一天挨下来了。中午是罗大娘送的饭,也是景云给喂的。为照顾妹妹,景云都没能好生听课。
乔薇从二狗子嘴里了解完事发经过,心疼得不行了:“都是娘不好,娘不该去那么久的,娘明天早点来接你们,嗯?”
乔望舒抱紧娘亲的脖子,一抽一抽地掉眼泪,听了娘亲的话,点点头。
不过大概是白天伤到了,乔望舒死活不肯从娘亲怀里下来,到哪儿都得抱着,乔薇心里软成一片。
乔薇给老秀才带了点儿白纸,不是那种上等的宣纸,就是普通的糙纸,写字会有点毛,不过对于一个村里的穷秀才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宝贝了。
老秀才感激涕零,发誓以后要更好地效忠小姐!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乔薇赶紧带孩子们回到山上,在屋里点了个铜盆炉子,是烧的干柴,烟大,有点熏,三人被熏得眼泪直冒,好在终于燃起来了。
乔薇拿了棉布给孩子们擦了头上与身上的雪。
乔望舒一眼瞅见娘亲头上的新簪子,眼睛发亮地说:“哇,好漂亮呀!”
被夸了,乔薇心里美滋滋的,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尖道:“娘也给望舒和哥哥买了漂亮的东西。”
乔望舒兴奋地拍手:“是什么?是什么?”
乔景云滴溜着眼珠子,朝桌上的篮子与包袱看了过去。
乔薇把篮子里的东西一一取了出来,羊肉、腊肉、五花肉、咸蛋并一些新鲜的蔬菜与过年的小食。
两个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他们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炸果子、炸花生、瓜子、雪枣、酥糖…天啦,还有柿饼!
乔薇看孩子们那副目瞪口呆的样子,萌的心都要化了:“娘现在赚的银子不多,只能给你们买这些,等将来娘赚了大钱,就带你们到京城去买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两个孩子兴奋地点头!
乔薇给孩子们擦了手:“想吃什么,自己拿。”
乔望舒拿了个柿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生怕一不小就给吃完了。
乔景云抓了一把炸果子。
乔薇又从包袱里拿出了新衣裳,以往孩子们一年到头都穿不上一件新的,这次却每人都有了四套,简直不能更高兴了。
“咦?娘,这是什么呀?”乔望舒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盒。
“我看看。”乔薇拿在手里瞧了瞧,这是大芳斋的盒子,她记得上面的蔷薇徽记,但她除了头上那个簪子,没买过其他东西呀。
乔薇打开一看,发现里头躺着的正是那支价值百两的黄玉梅花簪。
这簪子,不是被那位公子买走了吗?怎么会在她的包袱里?
“娘,比你头上的簪子还漂亮呢。”乔望舒道。
乔薇叹气:“那当然了,娘头上这个啊,才五十个铜板,它要一百两银子。”
乔望舒对钱没概念,只觉得它特别好看:“娘,你戴上呀。”
乔薇也想戴,可…它不是自己的。
乔薇把簪子收好,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是公子不小心掉进她包袱里了。好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呢,她可不敢私吞他的东西。哪日有缘见他,再还给他吧,就不知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
晚上乔薇炖了一锅羊肉粉丝汤,炒了一盘胡萝卜红烧肉、一碗大白菜,蒸了几个馍馍,三人一兽吃得饱饱。
洗漱过后,乔薇与孩子们躺在床上,乔薇睡外边,女儿与儿子睡里边,景云睡觉老实,一个人盖一床被窝,睡的时候什么样,醒来还是什么样,望舒就不行了,这丫头的睡相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今晚不许再踢被子了知道吗?”乔薇给女儿盖好被子。
“知道啦。”乔望舒乖乖地说。
乔望舒温柔一笑:“今天先生教的功课,都听懂了没?”
“听懂啦。”乔望舒甜甜地说。
乔薇乐了:“你不是一直在哭吗?居然还挺懂了?那你说说看,先生讲了什么?”
“先生…先生…先生就讲了…”乔望舒一脸懵逼,先生讲了什么呀?!
乔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这么多!
乔景云接着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暂时就这么些了。”
暂时…就这么些?
儿子不会是觉得老秀才教得太少了吧?
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一整夜,一脚踩进去,能没过膝盖。
孩子们喜欢雪,兴奋地站在床上蹦啊蹦,乔薇按都按不住。
“能穿新棉袄吗,娘?”乔望舒眨巴着大眼睛问。
乔薇摸摸她脑袋:“能。”
景云的是一套天青色棉袄棉裤,望舒的是嫩绿色,镇上的染布技术有限,上色不是很正,但架不住两个孩子颜值高,漂亮得跟小仙童似的。
早饭是她新做的枣泥山药糕与胡萝卜焖羊肉烩面,孩子们大口大口地吃完了,热得发了一身汗。
比起从前总是挨饿受冻,现在的日子真是美好多了!
吃过饭,乔薇送两个孩子去上学,自己也顺便到镇上卖点心。
雪太深,乔薇怕孩子们一脚踩进去人都没了,找来两块棉布,把二人兜住,背上一个,怀里一个,手里跨上两个装满点心的大篮子,吭哧吭哧地下山了。
景云与望舒比同龄人瘦小,但加起来也有四十斤,乔薇这不到九十斤的身子,兜两个孩子其实是非常吃力的,更别说手里还挎着俩篮点心,走到老秀才家时,整个人都差点瘫了。
老秀才忙帮她解开包袱,把孩子们抱下来,心疼地说道:“你就不会先下山,告诉我,我去接他们嘛!”
“那怎么好意思?”乔薇喘了会儿气儿,总算是缓过劲儿了,对老秀才道:“昨天望舒哭了一整天,影响到您上课了,真是抱歉。”
老秀才瞪眼道:“没有的事!这娃娃好得很!还小嘛,那个小娃娃不哭?”
见老秀才并无芥蒂,乔薇放下心来,转头对女儿道:“娘把点心送到镇上就回来,你好好听先生的话,跟哥哥一起,乖乖的,知道吗?”
乔望舒点头,看得出来还是有点儿想哭,不过忍住了。
乔景云拉住她的小手:“不怕,哥哥陪你。”
乔望舒:“嗯。”
乔景云对娘亲道:“娘去吧,等下又要下雪了。”
乔薇欣慰一笑:“那娘就把妹妹交给你了,你是家里的小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妹妹。”
景云郑重地点头。
乔薇依依不舍地去了,前世上班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过这种难以割舍的感觉,有一丝疼痛,却更多的是幸福。
果真被景云言中,半路又飘了雪,栓子爹的马车是敞篷的,冻死她了,到了容记,她赶紧要了两大杯热茶,给了栓子爹一杯。
容老板笑眯眯地把昨天的货款结给了她,她数了数:“多了七十文。”
容老板就道:“有个客人吃得高兴,赏了个小吊。”
大吊一千文,小吊就是一百文,容记抽成三十文,还剩七十文。当初商定买卖时,乔薇并未考虑到古人也会给小费,若是容记把这钱私吞了,她其实也不会知道。
乔薇微微一笑:“容老板是个实诚人。”
容老板拍着胸脯道:“必须的呀!你不信我也得信你自己的眼光嘛!”
乔薇噗嗤一声笑了,把新做的点心给了容老板。
那边早坐了不少回头客,点名要容记小乔的点心,容老板忙让伙计把点心给客人们送了过去。
乔薇收拾好篮子准备离开,刚到门口,碰到前来取货的恩伯府丫鬟,这小姑娘还真是风雨无阻啊。
“咦?夫人!我正找你呢!”丫鬟笑嘻嘻地迎了上来,她穿着一件粉色比甲,藕色袄子,白色罗裙,容貌只能算清秀,但看上去十分舒服。
“你找我?”乔薇问。
丫鬟点头:“我叫杏竹。”
乔薇打了招呼:“杏竹姑娘。”
杏竹将乔薇拉到一边,小声道:“是这样的夫人,我家小姐很喜欢你做的点心,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到京城做事?”
乔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家小姐不介意我把她的乳母给打了?”
杏竹挠了挠脖子:“嘿嘿,实不相瞒,我家小姐还不知道是你做的,不过她也不用知道,你不必与她见面的,她又不到厨房来。”
乔薇明白了,敢情这丫头一直瞒着她家小姐呢,胆子也真够大的:“你的意思是,你家小姐想请我去恩伯府做厨娘?”
杏竹点头,眼睛发亮:“恩伯府的月钱很高的!您又是大小姐亲自选的人,大小姐说了,月钱随便你开,当然,你也别一张口多少万黄金,怪吓人的。”
讲到最后,杏竹讪讪地笑了起来。
乔薇淡道:“告诉你们家小姐,我对伺候那些贵人没兴趣,想吃我的点心,就到镇上来买。”
杏竹急了:“可是…夫人,你卖点心才赚几个钱呀?你不是有两个孩子要养活吗?你一个月赚不到十两吧?可是小姐能给你开这么高的月钱。”
十两一个月,真是天价薪酬,但那又如何?她为了这点银子,就要去给人做奴才吗?她的孩子日后被人提起,是不是也成了奴生子?
“你娘是做什么的?”
“我娘是恩伯府的奴才。”
这种画面,她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舒服。
她看向杏竹:“杏竹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我真的没有兴趣,我就想自己做点小买卖。”
杏竹急得跺脚:“恩伯府真的很好的!你不知道,我家小姐与丞相大人订了亲,日后,恩伯府就是丞相府的亲家,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想进去做事,你考虑一下啊!而且…而且你做的好的话,等我家小姐成了亲,许你做陪房,你就能去丞相府了!”
乔薇道:“去了丞相府,不也还是厨娘?又不是做丞相夫人,有什么好考虑的。”
“你一个村妇,口气怎么那么大呀?”杏竹嘀咕。
乔薇淡淡一笑:“村妇怎么了?村妇就该上赶着给人做奴才吗?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这种‘恩典’,我无福消受,她还是留给别人吧。”
第【第三十二章】机智
杏竹最终恨铁不成钢地走了。
她觉得自己真挺喜欢这个小夫人,连小夫人去了恩伯府该如何瞒过小姐的眼睛她都想好了,可这小夫人太不识抬举了,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厨娘,皇宫的御厨都没这价儿!
要不是姬老夫人实在喜欢她的点心,又要不是大小姐实在讨不了冥修大人的欢心,只得在姬老夫人身上下功夫,才不可能对一个厨娘如此厚待呢!
望着小姑娘踏上马车绝尘而去,乔薇无奈地摇了摇头,小姑娘心眼儿不坏,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她不愿去大户人家吃规矩,动不动弯腰哈背跪主子,张口闭口都是奴婢。
况且,做奴婢后养孩子就麻烦了,孩子这么小,必须带在身边,难道要她的孩子们也去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千金做哈哈珠子?
时辰尚早,乔薇决定不租马车了,走回村里。
十里路,走了一个半时辰,可比她前世差多了,这点距离,换前世,她能直接给跑下来。
索性出发得早,路上耗时那么久也刚到中午,乔薇去老秀才家接孩子,女儿今天的状态明显好多了,没哭,脸蛋红润润的,一看到她便笑眯眯地扑了过来。
乔薇还有些脱力,蹲下身搂了楼她:“今天乖吗?”
望舒笑眯眯地说道:“乖!”
乔薇莞尔。
很快,儿子也走了出来,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像个小状元郎似的,乔薇忍不住笑了,揉揉儿子的脑袋,问他道:“怎么就你和你妹妹?其他人呢?”
景云答道:“被留堂了。”
“为什么?”乔薇疑惑地问。
景云就道:“先生让背昨天学的《三字经》与《千字文》,他们背不出来。”
一口气教了那么多,谁背得出来呀?不是乔薇对老秀才有意见,实在是他教的有点多。
乔薇其实错怪老秀才了,老秀才昨日就教了一小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千字文只教了四个字——天地玄黄,这几个字是要求会认的,不过景云已经会写了。
至于景云背给乔薇的另外两大段,只是老秀才随口念的内容,他听了一遍,就给记住了。
他还学了好多成语。
“一窍不通!”
铁牛背书被骂。
“心不在焉!”
二狗子发呆被骂。
“玩物丧志!”
二狗子弟弟玩弹弓被骂。
还能用这么少的字骂人,真有意思。
此时的乔薇还不知道,自己儿子对念书的兴趣起源竟然只是它骂起人来比较方便。

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忙碌了起来,乔薇也不例外,先是带孩子们家把家里做了个大扫除,之后一块儿到镇上办了些年货,小食自不必提,对联、年画、爆竹一样买了一点。
对联是景云挑的,跟着先生学了十几日,他已能识得不少字。
上联:一帆风顺吉星到。
下联:万事如意福临门。
横批:财源广进。
除对联外,还有两幅财神爷的年画,往门上一贴,红彤彤喜庆庆,好看极了。
乔薇点了炉子,把买来的红纸铺在桌上,与孩子们一块儿剪窗花。
孤儿院那个地方,苦是苦了点儿,不过天南海北的人多,能学到不少东西,剪窗花就是其中一项。
她会剪雪花、四喜、福临门…雪花算是比较简单的,对折两次,画上图案,按照图案剪就可以了。
景云学得很快,到第三朵雪花时已经十分美观了,望舒弄了半天,糟蹋了一堆纸,一个花瓣都没剪出来。
景云无奈地叹了口气,趁着娘亲做饭的功夫,把自己剪的给了妹妹,又把妹妹的拿过来继续剪。
乔薇做完饭回到屋时,就发现两个孩子面前都放满了精致的窗花:“望舒也学会了?”
望舒毫不脸红地点头,笑眯眯地道:“哥哥教的!”
景云轻咳一声,没有说话。
乔薇:总觉得两个小家伙有事瞒着我!
吃过饭,乔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道:“明天最后一天课,上完你们就放假了,先生留的作业都做了吗?”
孩子们摇头。
乔薇忙催促二人道:“快去做,娘去洗碗,待会儿下山一趟,把窗花给奶奶和舅舅他们送一些。”
乔薇走出屋子后,两个孩子把作业拿了出来,老先生布置的是抄写《三字经》,就在竹简上写,写完水洗了,下次还能继续用。
兄妹二人面对面坐在炕上,中间一个小方几,景云写得十分认真。
望舒笨拙地握着毛笔,小声道:“哥哥,我不会。”
景云放下笔,绕过来坐到她身侧:“哪个不会?我教你。”
哪个都不会。
她的字大,竹简太瘦,一撇就撇出去了,然后笔顺她也记不住。
写了半天没写好,她眼泪都急出来了。
景云无奈叹了口气,先用右手把自己的作业写完了,再换左手,把妹妹那份也写了。
等乔薇回到屋里时,两份字迹完全不一样的功课已经整齐地摆在桌上了。
这几日,乔薇偶尔也往山林中去,不过再也没碰到谁在笼子里买她的猎物,想来,是那位山林隐士回家过年了吧。
容记的生意做到小年那天,之后要到正月十五才开门,这段日子乔薇的点心没卖多少钱,倒是赏钱上下加起来好几两,看来容记并不是一家普通的茶楼,招待的也不是寻常的百姓。
不过这与乔薇没多大关系,她有银子赚就好,至于是卖给谁,不关紧要。
小年这天,容记关了门,罗大叔与小儿子做工的地方也关了门,二人相继赶回村里。
罗大叔在县衙做事,离得近,中午便到了,罗永年在京城,到家时已经傍晚。
他一进屋,便看到墙壁上贴着大红色的窗花,有雪花,有猴子(今年是猴年),还有各式各样的福临门,喜庆的眼色,让整个人眼前为之一亮。
随后,他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拐进屋一瞧,就见铺着褥子的炕上,坐着一对粉雕玉琢的小娃娃,他在大铺子做事,不知见过多少大户人家的孩子,却从没谁这么漂亮,简直像年画上的小仙童。
娃娃旁边,是一个身穿淡紫色短袄的姑娘,那姑娘侧坐着,身姿纤细,肤色白皙,侧颜十分地柔美。
似是感受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缓缓转过脸来,一双潋滟的眸子,亮若清泉。
罗永年瞬间看呆了。
这一晚,乔薇总算正式认完了所有的罗家人,起先她有些担心罗大叔与罗永年会不待见她,事实证明她多虑了,罗大叔亲和的态度,就像一个慈父一样,还会问乔薇的身体如何,叫她别怕苦,多走些路,原先就是太弱了才会病倒。
这是亲人才会讲的话,外人谁会管她这些?
罗永年的态度就更亲和了,简直像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弟弟,一口一个姐,叫得亲热得不行。
乔薇去厨房给罗大娘帮忙,他也屁颠屁颠地跟来,杵在门口道:“姐,你做的啥点心,也做点给我吃吃?”
乔薇微微一笑:“好啊,不过这儿没有材料,明天我做了给你送来。”
罗大娘提着一个桶子去打水,瞪儿子道:“出去出去!堵在门口当门神呐?”
罗永年啧了一声:“人家请我当门神我还不干呢,您还嫌弃我!”
罗大娘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眼神分明是宠溺的。
罗永年望向乔薇:“姐我先出去了。”
乔薇微笑着点点头。
罗大娘不知道多担心小儿子会甩小薇脸子,不同于大儿子的憨厚老实,小儿子生来就是块硬石头,打架打得十里八乡的人都怕了他,她没办法,才送了他去京城学手艺的。
瞧二人的相处,倒是她多心了。
一家人坐在桌上,热热闹闹地吃起了小年饭,看到一满桌鸡鸭鱼肉,罗永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家几时变得这么有钱了?还有咸蛋?
罗大娘知道儿子在惊讶什么,她第一次把羊肉腊肉咸蛋给大儿子送过去时,大儿子也是这副惊掉下巴的表情。
她就道:“鱼是小薇捉的,鸡是小薇猎的,羊肉、腊肉、咸蛋,都是小薇买的,鸭子我自己养的。”
罗永年瞠目结舌地看向乔薇,捕鱼打猎样样都会,这、这真的是个女人吗?
这顿小年饭吃得十分尽兴,罗永志与翠云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养,家里总缺了那么点儿生气,景云望舒一来,便闹腾得更像个三世同堂的家了。
吃过饭,罗永年抱着孩子们在外头点爆竹,这是他从京城带来的,比乔薇从镇上买的要响一些。
啪的一声,吓得翠云手里的柿饼都掉了。
“哈哈哈哈哈…”屋外,是罗永年捶地大笑的声音。
翠云哭笑不得,嫁进罗家三年,从没听小叔子这么兴奋过呢,果真是个孩子,与孩子才能玩到一块儿。
乔薇摸摸她高高挺起的肚子:“快生了吧,嫂嫂?”
翠云笑着点头:“正月底。”
孩子们玩得满头大汗,进屋时,后背如同水洗过似的,没有一处干燥的地,罗大娘找来两块干爽棉布塞到二人的背后。
乔薇起身告辞,孩子们玩累了,怕是走不到山上,罗大娘便要送乔薇,罗永年道:“行了行了,您就坐着吧,我去送,外头下着雪呢,您走不动!”
乔薇往窗外一看,真的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如被风吹散的柳絮,大片大片跌落。
乔薇在小雪貂背上系了个自制的小灯笼,之后,与罗永年一人抱着一个孩子出了门。
雪太大,能见度不足一米,东西南北也分不清,多亏有小雪貂带路,才顺利地返回了山上。
把孩子们放进屋后,乔薇给罗永年倒了一杯茶,罗永年拿起茶杯,眸光不经意地扫了乔薇一眼,不知看到了什么,耳根子唰的一下红了。
喝完茶,他向乔薇告辞:“姐,我…我先走了。”
乔薇忙着给孩子们擦身上的雪,闻言回眸一笑:“今天多谢你了。”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罗永年的目光不自觉地往乔薇身上瞄,不过在肚子那儿就忍住了,红着脸下了山。
乔薇让小白去送罗永年,自己则烧了水给孩子们洗漱,把孩子们整理完,准给自己洗时,一解扣子才发现胸前那粒扣子不见了,衣襟豁了一条细小的缝儿,隐约能瞧见她的白色小棉衣。
什么时候掉的?不会是在罗大娘家吧?那她可尴尬了。
她四下一看,在门槛儿下找到了自己的扣子。
进屋才掉的,幸好,幸好。
罗永年应该没看见吧?
他那么小,看见了也没什么,何况她里头还穿着厚厚的棉衣。
这一晚,罗永年失眠了。
不知是不是夜里惊了风的缘故,夜里景云咳嗽了两声,第二天,望舒也开始咳嗽,在感冒都能死人的古代,乔薇不敢掉以轻心,赶忙租了栓子爹的马车,带孩子到镇上瞧病。
古代没有医院,看病只能找郎中,或是去药房,镇上有个周郎中,行医三代了,有个小小的医馆。
乔薇去了他家,他给孩子们看得并不仔细,随意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就给开了个方子,都不知到底摸准了没有。
“黄芪、白术、防风、生姜、紫苏…这不是治疗风寒的方子吗?你确定我孩子是风寒,不是风热?”乔薇捏着单子问。
郎中没好气地道:“大冬天的,上哪儿风热?风热会高热,你孩子高热了吗?流的是清鼻涕,干咳,这不是风寒是什么?你是大夫我是大夫?你来踢馆的是不是啊?”
乔薇学的是西医,对中医病理不敢妄言精通,但她觉得只是靠这么一点外在现象就判定为风寒未必准确,毕竟这才第一天,有些症状没发出来也未尝可知。
她离开周郎中的医馆,去了镇上唯一的药房——回春堂。
回春堂的大夫给出的结论与周郎中的一致,开的方子也所差无几,乔薇依言抓了药,不过六副药,就花了她近半两银子,难怪都说穷人看不起病,半点不夸赞。
结果孩子们喝了药,非但没有好转,还在腊月二十八的夜里突然发起了高热,两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脸蛋通红,手脚冰凉。
手脚冰凉的高热患者,很多时候体温还会继续上升。
已经烧成这样了,再往上升…乔薇简直不敢想。
乔薇忙点了炉子,烧了一大锅热水,给二人泡脚,又从屋檐下凿了冰块,用布包好,放在二人额上。
脚倒是泡暖了,但冰块效果不大,体温没能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