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不像。
乔薇的性子徐氏可太了解了,从不拿正眼瞧他们这庶出的几房,又怎会用如此亲昵的口吻称呼她儿子呢?
“难道…她不是乔氏?”徐氏嘀咕。
王妈妈若有所思:“可长得一模一样,应该不会是别人…会不会是她忘了?”
“忘了?”徐氏狐疑地眯起了眼睛。
王妈妈就道:“奴婢听说有种失魂症,得了此症之人,会忘却从前的事情,若大小姐也是得了这个病,就不奇怪她不认识奴婢了!她说不定,也不认识您了呢!”
徐氏笑了笑:“若果真是这样倒还好了。”
“是啊。”王妈妈讨好一笑,“就不怕她回来与少爷小姐争夺家产了。”
“怕就怕…她其实是装的。”徐氏敛起笑容,才不相信那丫头有这么容易患上失魂症。
“夫人,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王妈妈问。
徐氏朝她勾勾手指:“你过来。”
王妈妈附耳,徐氏小声讲了几句,王妈妈点头:“是,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中午,乔薇还是回了四合院,买了一大堆谢礼,感激某位公子的收留之恩。
绿珠看着桌上的小吃,笑盈盈地道:“我家公子上午来过,知道夫人会来谢他,让奴婢转告夫人,他什么都不缺,就缺几件合身的衣裳,夫人若诚心想谢他,就给他做几套贴身的寝衣吧,反正他的尺寸,夫人已经亲手‘量’过了。”
亲手…“量”过…
明明还差下面的呢。
流氓。
乔薇红着脸出了四合院。

罗永年回了铁铺,陈大刀驾着马车带乔薇一行人回到了村子,因青龙帮还有事,没留下用饭,这两日把他耽搁了,乔薇回山上取了一罐皮蛋给他,五十枚皮蛋,在外面能卖到十两银子,而且还时常买不到,可以说是非常珍贵的谢礼了!乔薇还把自己做的卤牛肉装了一坛,陈大刀感激涕零地收下了。
其实做帮主,就是表面风光,钱却未必有多少,弟兄们又都是大老粗,做饭难吃得要死,也只有在乔薇这儿,才吃得到人间美味。
罗大娘知道他们今晚回来,早早地准备了食材,白面、萝卜、香菇、白菜、瘦肉、豆腐,准备做几样饺子,还逮了一只小母鸡,孩子们考试辛苦了,她要好生犒劳他们一下。
她一般不杀母鸡的,因为母鸡可以下蛋,但景云与望舒爱吃母鸡里的小黄蛋,她还是决定杀一只。
“我来吧,干娘。”
乔薇走过去。
“你行吗?”罗大娘看着已经换上粗布麻衣却依旧难掩姿色的她,表示不太相信,以前在山上,乔薇捉到的野鸡可都是她杀的。
乔薇微微一笑:“行不行,您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大娘把鸡递给干女儿,看着干女儿似乎比往常更神采飞扬,笑着问道:“心情这么好,有什么喜事啊?”
“他们考完了我高兴呗。”乔薇眨眨眼道。
“不对。”罗大娘不信地看着她,“有事儿瞒着我。”
乔薇咳嗽了一声:“哪儿有?”
说完,抓着鸡走出了厨房,先把鸡脖子上的毛拔了一些,露出鸡皮,而后拿过一个碗放在下面,抬起刀子一割,鸡血流了下来。待鸡血放完,她又把鸡放入热水里泡了泡,泡得差不多了,才捞出来开始拔毛。
她拔毛讲究,一根小毫毛都不许留,拔得那叫一个干净!看得罗大娘瞠目结舌。
一般人把大毛毛拔干净就完事儿,鸡翅上有点小毛毛不是很正常吗?这丫头,硬是一根也不放过啊。
她拔毛拔得干净,开膛更是利索,那流畅的一刀,看得人都能爽出个哆嗦。
罗大娘见她果真懂杀鸡,便去揉面做饺子了,翠云早已出了月子,做完农活回到罗家,喝了口水便进厨房帮婆婆做饭去了。
白菜饺子、香菇饺子、煎豆腐、土鸡烧萝卜,日暮时分,一顿饭总算做好了。
翠云去地里叫罗永年回来吃饭,罗大娘让她顺便带了一碗饺子与一碗鸡肉给自己弟弟。
两个小家伙饿坏了,望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口水横流,但二人很懂事地没有吵闹,一直到罗永志与翠云回来,才与大家一起动了筷子。
罗大娘先小黄蛋舀出来分给他俩,鸡腿也一人分了一个:“你们现在是读书人了,多吃点,变聪明,好好念书,知道吗?”
望舒甜甜地道:“知道啦,奶奶!”
“考得怎么样?”罗大娘问乔薇。
乔薇夹了一块豆腐给景云,夹了一块萝卜给望舒:“还行吧,景云缺了一门没考。”
罗大娘面色一变:“怎么回事?”
乔薇把对牌一事简明扼要地说了,罗大娘气愤:“现在的狗官呐!”
乔薇摸了摸景云的小脑袋:“下个月初一出结果,看看情况怎么样吧。”
罗大娘叹道:“阿生那孩子肯定是要得个名次的,他大人都考过了,小孩子肯定没问题。”
乔薇笑笑,没与她细细解释神童试与科举的区别,她心里也希望阿生能考个好成绩。
罗大娘又问了小儿子的近况,乔薇捡好的说了:勤劳、刻苦、能干、人缘儿好,省略了翘班。
罗大娘很高兴:“对了,你那块地施肥施得差不多了,啥时候种?”
乔薇想了想:“应该就这几日了。”东村那块地,原本计划月中种的,但气温迟迟升不上去,甜高粱会难以出苗,所以延迟了一些日子。
“咱们村儿没人种过高粱,隔壁村儿有,我到时候看能不能叫来给你帮忙。你说要种西瓜的,还种吗?”罗大娘给乔薇、儿媳与两个小孙子给舀了几块肥嫩的鸡肉。
乔薇道:“种,半山腰那块地我已经翻好了,等把高粱的种子种了,就种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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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妹是勤劳的娃子!
第【第七十六章】金榜题名(修改了结尾)
乔薇从京城带了不少好东西,给罗大娘的是一坛黄酒,罗大娘的爹早年承包过一个鱼塘,那时她还是个小姑娘,常帮爹到鱼塘做事,晚上累了也睡鱼塘边的小棚,经年累月的,体内有了湿气,后找郎中将湿气治好了,又不知怎的,落下了手脚冰凉的毛病,郎中建议她喝点黄酒驱寒活血,她喝着喝着,不曾想,喝出了酒瘾,每顿饭都会酌上一小杯。
罗大叔不饮酒,他喝茶,上次赵哥送的茶叶,红茶她用来做了皮蛋,绿茶全部让人捎给了罗大叔,这次她从京城买了两盒龙井。
给罗永志的也是龙井,他随了他爹,爱喝茶。
翠云的是一盒雪花膏,翠云其实长得很漂亮,五官正、浓眉大眼,就是常年在地里暴晒,皮肤有些粗糙黝黑,乔薇上次见她,手臂都晒伤了,怪心疼的。
最后一样是给小侄儿的,四套质地柔软的纯棉衣裳,两套现在穿,两套天热了穿。
罗大娘看着满满一炕东西,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哎呀你…这也太多了,你说你的钱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瞎买些什么?”
乔薇心知罗大娘不是在与自己是客套,是真的在肉痛自己花了太多钱,笑了笑,说道:“我又没天天买,难得入京一次,还不知下回是什么时候,当然得带点好东西!”
“景云和望舒的呢?”罗大娘记挂着俩小包子。
乔薇笑道:“他们也买了。”
她买东西,肯定先想着那一对小包子,不会为了虚面子,把好的东西拿去送人,却叫自己孩子眼馋。
罗大娘原先认小薇做干女儿,只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无依无靠,没个正经收入,还总让刘婶子那伙人欺负,她可没想过她有一天能变得这么能干,现在哪里是自己照顾她,分明是她在贴补自己了。
“对了,你们昨晚是在哪儿住的?”
“在我冥叔叔家!”
堂屋传来望舒脆生生的声音。
乔薇嘴角一抽,这听墙角的丫头片子!
“冥叔叔?”罗大娘颇有深意地看了乔薇一眼,“就知道你有事瞒着我!瞧你刚进屋那会儿,那春风得意的样子,真当自己藏得很好呢!”
乔薇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干娘,那就是一个朋友,这次恰巧碰到他,便住在他那儿。”
“什么朋友?”罗大娘俨然不信,非亲非故的,就住一块儿了,这关系,啧,不是看对眼儿了她都不信。
乔薇忙解释道:“干娘,您别想岔了,没住一块儿,他不住的,就我们几个,永年也在的,回头您问永年,看人家是不是留下过夜了。”
罗大娘嗔她:“你一紧张就话多。”
乔薇闭紧了嘴巴。
罗大娘道:“还没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乔薇喝了一口凉水:“您还记得咱们刚开始去镇上摆地摊,遭遇三条恶霸的事吗?”
罗大娘点头:“记得,怎么了?是他派去的?”
“干娘,您想什么呢?”乔薇被罗大娘的脑回路逗笑了,“当初那车夫不是掳走了望舒吗?被一个十几岁的大侠救了,那大侠就是冥公子的手下。”
“你…说的是那赶牛的?”罗大娘当时抱着景云坐在马车里,虽没亲眼看见望舒获救的过程,却看到了一个戴斗笠的男人赶着牛车从旁经过,一个玄衣少年坐在车上,事后她当然知道了二人是望舒的救命恩人,只是没料到他们会与小薇认识。
似是知道她的想法,乔薇补充道:“那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又阴差阳错地碰到了几次。”
具体怎么个阴差阳错法儿,乔薇没说,罗大娘也没打破砂锅问到底,罗大娘更在意的是,他俩是不是孤男寡女:“这也是缘分呐,他可有家室?”
乔薇抿了抿唇:“算是吧,定亲了。”
“唉。”罗大娘叹了口气,“这就没戏了。”
“没戏就没戏呗。”乔薇语气轻松地说。
堂屋传来婴儿的哭声,罗大娘出去瞧了瞧,翠云慌慌张张地从自己与罗永志的屋子走出来,边走边扣胸前的扣子,红着脸抱起孩子:“来了来了。”
抱回屋喂奶去了。
“别闹,孩子吃着呢!”是她低叱的声音,轻轻的,带着撒娇的意味。
景云与望舒没了小弟弟玩,就拿出冥叔叔送的琉璃珠子,在地上玩了起来。
“别乱跑啊。”罗大娘叮嘱了二人一句,二人应了声好,罗大娘回里屋,继续与乔薇说起了话,“小薇啊,你看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这样过一辈子的,总得再找个男人。”
找男人,她也想啊,但碰不到合适的怎么办?她可不想为了嫁而嫁,但凡存了一丝这样的念头,前世她都嫁出去了。
“我没与你说,其实,有人向我打听过你。”罗大娘道。
“谁啊?”乔薇问。
罗大娘一笑:“你认识的,徐大壮。”
乔薇惊讶:“大壮哥?不是吧?我都好久没碰见他了,他啥时候问起我了?”
罗大娘不甚在意道:“还不是你留他吃了顿饭,他就以为你俩看对眼了?”
乔薇咋舌,这也…太狗血了吧?
她请他吃饭只是碰巧是饭点,她饭都做好了,他帮她把卖老虎的银子送来,她就客套了一下,就这样,都能算是她看上他,而他也看上了她?
想到什么,乔薇眉头一皱:“刘婶子传我和他睡了,是不是也是知道他打听我的事?”
“这倒没有,刘婶子那嘴儿是黑的也能说成白的,最爱惹是生非。大壮只向我提过,我知道你不是那意思,就回绝他了。”罗大娘看了乔薇一眼,“不会怪我没告诉你吧?”
乔薇忙道:“不会不会,你放心吧。”
罗大娘仔细想了想:“还有咱们村儿的水生也问过你,我嫌他这人好吃懒做,直接给回了;隔壁村儿的杨瘸子问过你,还有张阿牛…”
一口气报了十几个名字,直叫乔薇瞠目结舌。
一个小寡妇,敢情也有这么多人惦记啊?
罗大娘哼道:“他们也不想想自己啥样,哪里配得上你?”
大概是觉得她一个寡妇,不好嫁,所以但凡有人肯娶自己都是自己的福气吧,直男癌!
值得一提的是,罗大娘与大多数封建女性的思想不大一样,她并不觉得乔薇有了孩子就该随便找个男人将就,在她眼里,乔薇漂亮、懂事、能干、孝顺,比村子里任何一个姑娘都要好,男人娶了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福气。
她看向乔薇,笑着道:“小薇,我改天上镇上找媒婆问问,镇上的男人,条件好的应该不少。”
盲婚哑嫁与现代的照骗差不多,人长什么样、人品怎么样,全凭媒婆一张足以媲美PS的嘴。
乔薇摇头:“还是别了干娘,姻缘这东西强求不来,不是有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吗?”
罗大娘瞪她:“什么混账话?你怎么就会没有了?”
乔薇干笑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罗大娘还想对乔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头,赵大娘来了。
乔薇长长地松了口气,再被“逼婚”下去,她估计要和冥公子躲他姐一样,躲着罗大娘了。
赵大娘是来问阿生的考试情况的:“…那孩子问啥都不说,我担心是不是他考的不好。”
乔薇觉得阿生对神童试的兴致并不高,去时,望舒与景云都很兴奋,他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考完了,也对考试只字不提,当然状态不能代表实力,看望舒这么兴奋,像打了鸡血,还不是一关没过就给送出来了?阿生第三门合格了,是能计入总成绩的,前两门笔试又是他强项——
“他认真考了,赵大娘就安心等放榜吧。”乔薇道。
赵大娘问道:“他考得咋样他自己说没说呀?”
乔薇就道:“没有。”
是真没有,当然她也没问,倒不是不关心阿生,而是连景云与望舒的也没问,考试这东西,考前问问就罢了,考完了再问能问高个几分不成?
尽人事,听天命,如此而已。
赵大娘苦恼地揉了揉衣角:“这孩子,半点不让人省心呐!”
罗大娘宽慰她道:“你放心吧,阿生这么厉害,肯定能上榜的!他和大人考,都考过了,一群孩子,那不就是小菜一碟吗?”
“是这个理!”赵大娘心里舒坦多了,起身告辞,乔薇也趁机开溜,否则又得被“逼婚”。
乔薇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孩子们也人手抱着一袋,就连小白都驮着一盒凤梨酥,“浩浩荡荡”往山上走去,路过刘婶子门口时,被刘婶子看到了,刘婶子心里那个嫉妒啊,恨不得把他们手里的东西抢来!
说到抢,刘婶子又想起东村那块儿地,就是乔薇从她手里抢走的,越发不舒坦,决定到村长家哭哭,把那块地哭回来!
反正那块地已经翻好了,肥也施了,要回来直接往里种东西就得了!
多省事儿!
说干就干,刘婶子立马关上门,往村长家去了,在路过村口时,被一个富态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叫住。
“请问,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吗?”对方问。
刘婶子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穿金戴银,很是体面,应该是个城里人,她客气地说道:“我是啊,你不是咱们村儿的吧?有什么事吗?”
王妈妈一瞅她眼神便知她是个容易上钩的,客气地笑了笑,说道:“这位大姐叫着真面善,我想向大姐打听个人。”对方说完,从钱袋中拿出一个银裸子,递到刘婶子面前。
刘婶子都多久没见过银子了呀!眼睛当即亮了起来,双手接过银子,谄媚地说道:“你想打听谁呀?整个村子就没我不认识的人!”
王妈妈说道:“我媳妇儿前几年走散了,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她。”
“你媳妇儿啥样啊?”刘婶子问。
王妈妈用手比了个身高:“大概这么高,瘦瘦的,挺漂亮,笑起来有一对梨涡。”
小梨涡?这不就说的是小乔吗?
刘婶子道:“我们这儿倒是有个女的和你说的差不多,带着俩孩子,龙凤胎。”
王妈妈眼神闪了闪:“那…许就是她走散时已经怀孕了吧?她啥时候来你们村儿的啊?”
刘婶子回忆了一番:“大约…两年前吧。”
大小姐明明是五年前被赶出家门的,难道说对方不是大小姐?又或者,大小姐在外头住了三年,最近两年才搬到这边?
“你儿媳是不是姓乔?”刘婶子问王妈妈。
王妈妈点头:“是的。”
刘婶子甩了甩帕子:“那就是她了!她和她孩子住山上!我带你去找他们!”
王妈妈拉住了刘婶子的手,意味深长地说道:“等等,先不急,我都几年没见她了,有些事总得打听清楚是不是?”
刘婶子很快明白了她的话外音,笑着给了个我懂的眼神,随后,瞅了瞅王妈妈钱袋,王妈妈大方地给了她一个银裸子,她笑眯眯地收下:“问吧!你问啥我说啥!绝不含糊!”
王妈妈向她打听了大小姐的情况,发现基本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譬如,对方连大小姐叫什么都不清楚,只知她姓乔,至于她籍贯何处,家中尚有何人,为何流落此处,孩子父亲是谁,她一概不知,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大小姐的男人已经死了,而且是进村之前就死了。
王妈妈想,大小姐一定是成了亲的,否则哪儿来的孩子呢?她可不认为大小姐有胆子未婚先孕。
随后,王妈妈又问了一些性格与做派上的问题,越听越惊讶——会杀老虎、会下地干活儿、会上街做生意,与人打架、与帮派结怨、四处勾搭男人…
刘婶子的嘴里向来吐不出好话,她又如此讨厌乔薇,自然地添油加醋一番了。
也亏得她这么添油加醋,弄得王妈妈根本不敢相信对方是自家大小姐,而怀疑只是一个与大小姐长相酷似的人。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正色问。
刘婶子拍拍胸脯道:“你去村儿打听一下我刘翠花,看我是不是这十里八乡最实诚的人儿!我从不说假话!”
如果这个村妇所言不虚,那对方一定不是自家大小姐,可万一她的话里添了水分呢?
一番权衡后,王妈妈决定依照夫人所言,留下来彻底查探清楚。

在京城折腾两日,耽搁了不少生意,容老板估计要炸了,翌日,乔薇不到四更天便起了,做了一百个红枣山药糕、一百个核桃酥。
油锅里嘶嘶的酥炸声,在凌晨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鸟儿叫了起来,叽叽喳喳的,全新的一天开始了。
乔薇如今已不用篮子提点心了,而是买了几个多层大食盒,这食盒的妙处就在于每层都有钩子,想要几层装几层,一层二十个,两个五层的大食盒便够用了。
一切准备就绪,天才蒙蒙亮,她进屋,见两个孩子香甜,薄薄的晨光透过窗纸照在二人脸上,那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让人心头不自觉地发暖。
她亲了亲两个小家伙的额头,去厨房做了早饭。
她发现孩子们很偏爱有点汤水的东西,比如羊肉粉丝汤、羊肉泡馍、灌汤包,家里两天没买菜,新鲜的肉已经没有了,只有皮蛋与熏肉,她切了点姜丝与青菜,熬了一锅皮蛋熏肉粥,又烙了两个又薄又脆的茴香芝麻饼,回屋时,景云已经起了,正坐在床头穿裤子,大半个屁股露在外头,见娘亲进来,“吓”得往被子里一钻!
乔薇笑得不能自已,才几岁呢,就知道害羞了,洗澡的时候她啥没看过?
乔薇走过去,揭开被子,给他把裤子穿好,他脸红又别扭地跑出去尿尿,开心极了!
吃过早饭,乔薇将两个孩子送去老秀才家,随后拎着食盒坐上栓子爹的马车,去了镇上。
入京前一日,乔薇便请了假,算上二十六、二十七两日,已经整整三日没往容记送点心皮蛋,容老板的确快炸了,在柜台前踱来踱去,好容易看见栓子爹的马车,一个箭步飞了过去!
“小乔!”
盖因二人基本熟络,称呼上也亲近了许多。
乔薇被这一嗓子嚎得心肝儿一阵乱抖,差点把手里的食盒给摔了。
容老板火急火燎地打了帘子,看着她提着的两个大食盒,激动得两眼放精光:“我来我来我来!”
说罢,伸手将两个食盒接了过来。
但食盒太重了,他根本拎不动,才走一步,脸便涨成了猪肝色。
“还是我来吧。”乔薇将食盒接在手里,轻轻松松地进了大堂。
容老板:“…”
乔薇把点心交给了小六,小六拿去厨房装盘。
容老板跟过来,略有些不满地说道:“我的蛋呢?你已经好几天没交货啦,知不知道客人催呢?”
一个皮蛋卖两百文,还真能卖到客人催的地步,不得不说,容老板的确有两把刷子。
乔薇笑道:“我今早做了一点松花蛋熏肉粥,发现蛋还没有完全好。”
真相是,好的那一罐子昨天送给陈大刀了,今早做的是平常散装的几个自己吃的,下一批要等一号左右才能出来。
容老板撇了撇嘴儿:“你一笑就没好事!肯定又诓我!”
乔薇笑出了声,这回,是真被他逗笑的:“我答应你,三号之前给你交足两百个!”
“这还差不多!”容老板总算没那么不开心了,将乔薇请到自己的账房喝茶,“对了,你俩孩子去考神童试,考得怎么样了?”
“考是尽力考了,成绩怎样,得等月初放榜。”
“还小嘛,不着急。”容老板安慰道,在他看来,五岁的孩子去参加那玩意儿纯粹是闲得慌,他孩子都七八岁了,还不肯去上私塾呢,整日在后院儿玩得鸡飞狗跳。
乔薇笑笑。
容老板拉开抽屉,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柜门,从里头拿出一本账册与一个锦盒,把账册递给乔薇道:“这是这个月的账册,你过目一下。”
看账本乔薇在行,乔薇拿了过来,一看便知是暗账,不是摆在外头供官府检查的明(假)账,她很有操守地只看了自己那部分:“卖得不错啊容老板。”
容老板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卖的!”把锦盒推到乔薇跟前儿,“给,点心十五两,松花蛋十七金二十二两五百文。”
看到金子,乔薇的眼睛都绿了。
点心,乔薇拿的是总销售额的七成,松花蛋是减掉每个一百文的保底价后,销售额的七成,松花蛋对外卖是两百文一个,可以说是非常暴利的价格,但也不该有十几两金子这么多!
想到什么,乔薇狐疑地看向了他:“你该不会…”
真宰了恩伯府千金吧?
还宰得这么狠呐!
把人家金子都宰过来了!
容老板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拿腔拿调地说道:“没错,把你那只大肥羊给宰了!不是我说你啊小乔,宰人的本事,你得跟容老板好生学学啊!”
“一定一定!”
三人行,必有我师,论诓人的心肠手段,她果真不及容老板万一,以后一定虚心求教!
赚到古代第一桶金,真正的黄金,乔薇的心情好得难以言喻,抱着锦盒在马车上傻笑,笑得栓子爹心里都发毛了,生怕这孩子是出了什么事儿,给刺激傻了。
一两金子等于十两银子,再算上之前的保底钱,她这个月赚了二百两有余,这可是她穿越来之后,赚的最多的一个月了!难以想象刚来时连一盒一百文的雪花膏都买不起,现在,几乎能买下半个雪花膏的铺子了!
乔薇让栓子爹将马车驶到集贸市场,她买了两大筐鸭蛋,鸭蛋零售两文一个,批发起来稍稍便宜一点,四百五十文买了三百个。
之后,她又割了点新鲜的羊肉与五花肉,打了十斤芝麻油,白面、玉米面、荞麦面…不同式样的面粉各买了些,也买了红枣、山药等做点心的食材。
光是看着那些肉,栓子爹就咂舌了,更别说满大车大包小包的东西,看来小乔做生意是真的赚了钱,过得比村长家还富庶了!
回到家后,乔薇立刻在后院儿挖了个大坑埋金子,镇上没有靠谱的钱庄,等哪日上京,她再把钱存过去。
月底这日,罗大娘从别村请了两个老实地道的庄稼汉,帮乔薇种高粱,罗永志、翠云与赵大娘一家也赶来帮忙,栓子爹与二狗子爹娘哥哥也来了,人多力量大,又个个都是种田的好手,十亩地,一日功夫便差不多了。
晚上在罗大家吃饭,辛苦一整日,一顿好酒好菜是少不了的,隔壁村的庄稼汉因不是自己人,还得付点工钱,乔薇觉得这是应该的,别说那俩庄稼汉了,就是赵大娘他们这些熟人,她也不会白让人家辛苦的。
罗大娘先回去做饭,剩下的人留下,准备赶在日落前把最后一小块给种完。
这时,村长媳妇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了,招着手道:“哎呀你们怎么还在种地呀?快别种了快别种了!城里来人了!来报喜的!”
报喜?
莫非是神童试?
不是说月初放榜吗?这才三十一号呢。
乔薇困惑地擦了额角的汗水,另一边,赵大娘已经丢下锄头,第一个冲出去了!
村子里从没有官府的人来报过喜,看着那人骑着高头骏马而来,大家伙儿都像见到了神仙似的,一窝蜂地围上来旁观,官差倒也没恼,友好地与众人打了招呼,翻身下马。
村长亲自为他牵马,将他请回了自己屋,好歹是村长嘛,招待官差的任务就当仁不让了。
村民们全挤在村长家,堂屋里站不下了,往院子里站,院子也站不下了,又往门口挤,总之,水泄不通。
村长恐惊扰了官差,挥挥手道:“莫看,莫看!都回去做事!”
官差客气道:“无妨的。”
村长连连点头,笑着让媳妇去泡茶,但媳妇儿已经跑了,他忙自己沏了一壶茶:“穷苦人家,都是些糟茶,您别嫌弃!”
官差接过,嫌不嫌弃不知道,反正没喝,看了一眼众人道:“哪位…是乔景云家的?”
“我我我我我——”赵大娘历经千难万险,皮都挤掉一层,终于挤到了官差面前,傻乎乎地一笑,“官老爷,是不是我家孩子考上了?”
“你孩子是…”官差看着她。
她激动道:“赵生!”
官差翻开手头的名册,笑道:“这个是乔景云的。”
“哦。”赵大娘失望地垮下脸来,扫了一眼桌上厚厚一沓名册,“不会只有一个吧?”
“不是的,大娘。”官差十分随和客气。
村长媳妇儿拉着乔薇过来了,见门口被堵得跟墙似的,一边用力扒拉,一边尖声道:“让开让开!官老爷要见的是景云他娘!又不是你们!”
众人见来者是乔薇,自动让出了一条路来。
乔薇是直接被从地里拉过来的,身上穿着粗布麻衣,脸上沾着灰尘,手上也满是泥污,这样子,实在是狼狈极了,却唯独一双明亮清透的眼睛,闪动着世间罕有的光芒。
几乎是一眼,官差便确定了自己要找的人是她,官差站起身来,冲她行了一礼:“乔夫人。”
都不拿正眼瞧瞧村长的官差,却在乔薇面前弯下了高贵的腰身,周围,一下子静了。
乔薇定定地看着他:“你来给我家景云报喜的?”
官差和颜悦色道:“乔公子在神童试获得第三名,是本届神童试的小探花!”
状元、榜眼、探花。
探花?
她儿子居然中了探花?!
“景云他…”
官差明白她想说什么:“乔公子缺考了一门,总成绩确实不够靠前,但他是本届唯一一个走过六扇门的考生,自神童试举办以来,榜首无数,却只有两个人在考试中通过了六扇门,一个是当今丞相,另一个,便是你家的小公子。而丞相走过六扇门时是七岁,你家小公子才五岁,果真应了那句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件事,连皇上都知道了,皇上一高兴,便破例钦点了乔小公子为神童试的小探花。”
原来六扇门这么难走啊,看她儿子走得这么轻松,她还以为挺简单呢!
“探花…赏银多少?我…我记得你们这个是有银子的。”乔薇含糊不清地说道。
果真是个财迷,看来丞相大人没有说错,官差忍住笑意,道:“探花的奖金是五十两,但丞相大人说,他等了二十年才终于等到一个也跨过六扇门的人,他很欣赏乔小公子的能力,便以他个人名义,奖励了五十两,夫人,这与小状元的都一样了。”
乔薇的笑容一收:“等等,不是说一千两吗?”
官差就道:“总的是一千两,小状元一百两,小榜眼八十两,小探花五十两,第三到第十各自是三十两,余下的再分发到剩余百名榜上的考生。”
原来如此,这个老秀才!竟然把信息搞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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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莫名感觉后背凉飕飕的…
第【第七十七章】买地建房
一千两变一百两,好肉痛!
乔薇心里,悲伤瞬间逆流成河——
官差差点被她这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笑死了,她知不知道到底多少人参加神童试?仅南山书院便有六百人,这还不是人数最多的书院,全京城同时开考的书院一共十六家,她儿子能在万余名考生中脱颖而出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更别提考生都是家境不错,受过良好教育的。
而据他方才了解,乔景云去年才开始念书,前前后后不足半年光景,便能如此神通广大,可见这孩子天赋惊人,不在当今丞相之下。
若非亲眼所见,他是不会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孩子。
只可惜这么好的孩子,居然没有父亲,随母姓乔。
赵大娘是不太懂什么探花状元,但她知道第三名是啥意思,这景云小子都得了第三,那她儿子应该更好吧?
她望着那厚厚一本名册,眼睛贼亮贼亮地说道:“官差大人,赵生是第几啊?第一还是第二?”
第二也没关系,他刚刚不是说一百两,八十两,五十两吗?那第二名八十两,也是很大一笔钱财了!
官差略有些迟疑地看了她一眼,翻了翻名册:“前三没有赵生的名字。”
“没有?”赵大娘抹了把额角淌下的汗水,手背上的污泥沾到了脸上,倍显狼狈,“那他第几呀?”
官差在名册上一行行阅下来:“没有赵生。”
“怎么会没有?你看错了吧?”赵大娘说着,去拿名册。
村长一瞧她那黑乎乎的手,吓得够呛,赶忙挡开她的手:“人家官爷怎么可能看错?”
赵大娘不死心:“小乔你识字,你帮我看看,是不是他看漏了?”
乔薇其实并不相信官差会看错,但对着赵大娘期盼的眼神,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看向了官差,索性官差十分随和,当即把名册递给了她,她从第一名,逐一看到第一百名,的确没有阿生的名字,也没有望舒的名字。
望舒没上榜,不足为奇,毕竟第三门她是第一个被送来的,一扇门都没走过,但阿生第三门拿到了合格分,前两门又是他强项,缘何没能上榜呢?难道说,真的那些孩子全都在阿生的能力之上吗?
官差对村长与乔薇拱拱手:“我还要回去复命,就此别过。”
村长挽留道:“吃了饭再走吧!”
村长夫人忙道:“是呀是呀!饭都熟了!你吃了再走!”
官差笑道:“多谢姚村长美意,我心领了。”又对乔薇道:“不知乔夫人可否送下官一程?”
这便是有话与她说了。
乔薇点头,送他出了村长家,身后,是赵大娘一屁股跌在地上的声音,之后,嚎啕大哭…
大概是村长领悟了官差的意思,没叫乡亲们追上来凑热闹,走到村口时,官差停下脚步,对乔薇道:“赵生的总成绩其实是在百名之内的。”
乔薇纳闷了:“那他为何榜上无名?”
官差神色复杂道:“夫人可知,他走六扇门时作弊了?”
乔薇哑然。
官差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锦盒:“这是丞相大人奖励给令千金的。”
“望舒?”乔薇接过了锦盒,打开一看,险些被闪瞎了眼睛,居然是个巴掌大的金算盘!
官差瞧她两眼放绿光的样子,想起她前一刻还差点哭出来,实在是绷不住,笑了:“令千金的第一门与第三门虽差强人意,但算数一门做得极好,丞相大人得知她才五岁,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实属难得,便略赠薄礼,以资鼓励。”
丞相真是个大好人!
不仅出手教训狗官,还如此慧眼识英才,比那些只拿俸禄不办实事的昏官强多了!
原本,一千两变一百两,她很难过的,但有这个金算盘,又觉得雨过天晴了,虽然不能当钱花,但放着好看也可以呀!而且万一哪天真的落魄了,把它拿去当,也能当出好大一笔钱不是?
更重要的是,两个小包子一起参加考试,哥哥得了小探花,望舒却什么都没有,一定会很难过的,现在好了,看到金算盘,一定会高兴得蹦起来。
想起女儿甜美的小模样,乔薇的眸中掠过一丝暖意。
官差向乔薇辞行,乔薇不能白让人家跑一趟,但自己身上又没带钱,忙到罗大娘家借了一两银子。
官差没推辞,收下道了声谢,策马离开了村子。
事后,村长找上乔薇,问官差说了啥。
乔薇犹豫了一下,觉得没什么不可对村长言说的,便把阿生与望舒的情况告诉他了。
村长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
景云得了第三名的事,一下子在村里炸开了锅,等乔薇告别村长,回到罗大娘家吃饭时,屋里已经被前来看热闹的人挤满了。
在村子里,有人念书是大事,念书念出名堂更是大得不得了的事,不是有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吗?原话他们讲不出来,道理却是明白的。
年前阿生考上童生,几乎轰动了十里八乡,那回还没官差前来报喜呢,这一次,连京城的官爷都上门了,可见景云这孩子多出息了!
村长夫人提了十斤芝麻油、十斤白面,到罗大娘家给乔薇贺喜,她是城里人出身,只因家境贫寒,她又是个庶女,地位不高,才嫁了个有些出息的乡下人,但她骨子里仍保留着城里人的清高,并不是个会轻易上门的人物,阿生的童生席面,她就没去呢。
这一晚,罗家异常热闹,要不是罗大娘开饭了,众人不好意思留着蹭饭,怕是得留到深夜去。
帮着种田的一伙人都在罗大娘家吃了饭,赵大娘与阿生没来。
乔薇给隔壁村儿的两位庄稼汉结了工钱,一人一百文,给栓子爹、二狗子家、赵大娘家各送了一篮鸭蛋。
送到赵家时,没进院子,乔薇便听到了赵大娘的怒骂:“你还有没有点出息了?啊?我跟你爹砸锅卖铁供你念书容易吗?你当我们的钱是地里捡来的?你一个月束脩二两银子!那是多少钱你知道吗?能买多少东西你知道?不是你要念书,我们家早盖新房,我早给你哥娶个媳妇儿了!就为了你,全家都过的什么日子?你是看不见还怎么?你怎么这么不长进啊?啊?!”
“你说你考不上秀才就算了,怎么连景云都考不过啊?景云多大你多大?景云还没爹呢!一个没爹的娃你都考不过!你还能干什么?你告诉我你以后还能干什么?花那么多钱供你念书,到头来,你还是要回来种田是吧?那干脆不读了!”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你爹一身的病,都没舍得去看,把钱留给你念书!你给念到哪儿去了?念到牛肚子里去了!我后悔生了你我!”
乔薇听不下去了,阿生好歹是个十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这么伤人的话,不怕他受不住吗?
乔薇对着屋子喊了声:“赵大娘,我来了!”
里头的吵闹声戛然而止。
乔薇拎着一篮子鸭蛋走进堂屋,赵大叔坐在后院磨刀,她喊声赵大叔,赵大叔道了声“小乔来了啊”,听得出情绪不高,乔薇拎着鸭蛋进了里屋。
床上坐着阿生,眼圈红红的,压抑着怒气。
赵大娘坐在他对面的凳子上,拿帕子抹着泪。
乔薇把鸭蛋放在桌上,不好直接劝架,就道:“阿生晚上没吃饭吧?到我那儿去吃点儿?”
阿生就要站起来,赵大娘一声厉喝:“你还有脸吃饭?!”
阿生直起来的脊背又驼了下去,捏紧手指,一言不发。
乔薇又对赵大娘道:“赵大娘,我干娘找你有点儿事儿,你随我过去一趟呗。”
赵大娘知道乔薇是在给自己找梯子下,她也不是那不识好歹的人,吸了吸鼻子,走到乔薇身侧,准备与她一同出去,刚走到门口,床上的阿生开了口:“我不念书了,你明天去给我退学吧。”
赵大娘炸了毛:“你说什么?给我再说一遍!”
阿生压抑在心口的气团终于爆开了,一把站起来,青筋暴跳地吼道:“我说我不念书了!我回家种地!我上京学手艺!干什么都好!我不吃你们的!我不喝你们的!我自己养活我自己!”
赵大娘气得一噎,指着他鼻子道:“你书都念不会,还会干啥?”
阿生怒道:“那你就会了?我干啥不用你管!我明天就走!我去找永年哥!我再也不回来了!”
赵大娘七窍生烟:“好好好,你去找呀!有本事你现在就给我去!”
阿生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阿生!”乔薇拉住他。
赵大娘气得直抽抽:“你让他走!看他敢不敢出这个门!他出了,我就没他这个儿子!”
阿生咬牙道:“谁稀罕做你儿子?你以为做你儿子很好啊?吃得差!住得差!整天就知道让我念书念书念书!你们根本没把我当儿子!你们就是指望我给你们赚钱!我没赚到,你们就嫌弃我!我受够你们了!我再也不想回来了!”
“我…我…我当初怎么没把你丢进井里淹死啊?你这杀千刀的,敢这么和你娘说话,我…我打死你!”赵大娘上前就是一巴掌扇了下去!
乔薇眼疾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赵大娘!你先冷静,有话好好说!”
赵大娘挣扎,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连个五岁娃娃都考不过,这种废物到底有什么用啊!花那么多钱都白花了!”
乔薇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照赵大娘的说法,第三名以下的全是废物了?真不知是在骂阿生,还是在骂景云。
阿生狠狠地瞪了赵大娘一眼,扭头就走!
赵大娘气得身子都在发抖:“你走哇!好哇!你走!走了别再给我回来!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儿子!你死在外头才干净!”
话音刚落,后院传来噗通一声,赵大叔喊破了喉咙:“生啊——”
阿生投井了。
这种只在新闻里看到的桥段,乔薇从未想过它会真正地发生在自己身边,还跨越了千年的王朝。
那一瞬的震惊,简直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在她,以及赵大娘的心口。
赵家无人会水,乔薇跳下井,将阿生救了起来。
赵大娘哭得昏天暗地。
罗大娘问询,与翠云一块儿赶了过来。
罗大娘在隔壁屋将赵大娘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不是我说你啊小芳,你家阿生怎么不能干了?他才十岁就下了场,给你考了个童生回来,他多卖命你看不见呐?你还不满足!还非得骂他!我永志永年要是有阿生一半聪明,我做梦都笑醒了我告诉你!”
另一间屋子,翠云也在训斥弟弟:“爹娘养你多不容易,就说了你几句,你还顶嘴?还去寻死?你就不想想你死了爹娘要怎么办呐?你大哥是个游手好闲的,成天不干正经事,咱家就指望你了,你怎么还拿自己的命作践呢?”
翠云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乔薇叹了口气,拍拍翠云的手:“大嫂,你先帮我倒杯茶吧,我与阿生说几句话。”
“诶。”翠云红着眼眶站起来,走到门口了又威胁阿生道:“再不许这样了知道吗?”
阿生垂眸,不吭气。
翠云出去了。
乔薇看着他,轻轻地说道:“阿生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告诉我。”
阿生抬起发红的眼圈:“你不骂我?”
乔薇微微摇头:“骂人费力气,我没那力气,我想听你说。”
从来没人听过他说,他的想法在这个家里根本不重要,他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不停地念书,念到考上秀才,为家中减免赋税,念到考上大官儿,让家人飞黄腾达。
他很羡慕景云和望舒,因为他们娘会问他们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喜欢做什么,从不逼着他们念书,他们想念就念,不想念可以玩上一整天,还有十七哥哥、冥叔叔那样的贵人宠着他们。
他们虽然没有爹,但他们每天都很开心,自己有爹有娘又怎样?他们都想逼死他!
他时常会想,如果他也是乔姐姐的孩子就好了,或者是冥叔叔的孩子也不错,可他不是。
阿生想要能干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这个乔薇能够理解,大概全天下没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爹娘是这样,父爱如山,母爱如水,但世事哪能尽得圆满?
他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别无选择。
他能做的,只有改变自己,让自己足够强大,自己就变成那座山,然后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一汪泉水。
乔薇从屋子里出来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赵大娘颤声问她:“阿生怎么样?”
“睡了。”乔薇轻声道。
赵大娘神色一松。
罗大娘与乔薇离开了赵家,一路上,罗大娘感慨不断:“真没想到那孩子会这样,平日里最老实不过的人,一拧巴起来,居然轻生!”
这或许就是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吧?
从官差告诉她阿生在六扇门作弊时,她就猜到阿生逼急了容易走极端,只是也没料到会如此极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