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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薇毫不客气道:“那就把你丢出去!”
小师妹委屈道:“我…我已经很可怜了…你能不能不要凶我?”
“不能。”乔薇面无表情地说道。
小师妹吸了吸鼻子,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素心宗千金,乔薇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村妇,可形势比人强,现在她是“阶下囚”了,乔薇是丞相府的女主人,她不敢得罪乔薇:“我是从素心宗逃出来的。”
“猜到了。”乔薇睨了睨她,“为什么逃?”
小师妹道:“他们要我嫁人,我不想嫁。”
乔薇冷笑:“你不想嫁人当初是怎么同意了你师兄的亲事的?”
小师妹认真地说道:“师兄是我认识的人啊,我知道师兄的为人,也知道大婚后他一定不会欺负我,可是那个人…我之前见都没见过,谁知道他是个什么德行?万一是个混蛋呢?我跟了他,岂不是这辈子都完了?”
这丫头倒不是个糊涂的,乔薇眸光动了动,喝着茶道:“你爹娘那么疼你,一定不舍得委屈你,给你找的必是人中龙凤,你一声不响地走了,岂不寒了你爹娘的心?”
小师妹哼道:“谁让他们逼我嫁人的!”
乔薇弱弱地吸了口凉气:“你不想嫁就好好与他们说,你若实在不愿意,他们难道还能把你绑上花轿不成?”
小师妹低声道:“这桩亲事其实不是我爹娘定下的,是素心宗的长老,所以我爹也没什么好的办法。”
乔薇好笑地说道:“你爹好歹是个宗主,怎么还要听长老的令?”在塔纳族,和卓敬重诸位长老,却也没到让长老骑到头上的地步。
小师妹的声音低低的,像是自己都没有底气:“不是已经把宗主之位让给你了吗?我爹说,他现在只是个代理宗主,没资格过问长老们的决策。”
乔薇冷笑道:“首先,宗主之位不是你爹让给我的,是我自己赢来的;其次,你爹就算把宗主令交给我了,他也还是你们素心宗的无冕之王,所以没资格过问长老的决策一说,纯属扯淡!”
小师妹低下了头,捏着衣角道:“我爹说长老们也是为了我好。”
狗屁!
乔薇淡道:“那个人是什么人,你们长老执意要把你许配给他?”
小师妹道:“据说是五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一直放在身边秘密教导,并未对外公布过,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的存在。可是,我是在素心宗长大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就算他是长老的亲传弟子,我也不想嫁给他。”
傻丫头,你都说了自己没见过也没听过,那他当然不是素心宗的人了。
想到了什么,乔薇又道:“你方才说是几位长老把你许配人家的,他们出关了?”
小师妹道:“没有,是让人把消息传出来的,等他们出关,便要给我举行婚礼了,所以我才赶在那之前逃了出来。”
“他们还有多久出关?”乔薇问。
小师妹想了想,说道:“原先定的是十月,但为了我的亲事,据说会提前出关。”
十月?现在可才四月,听说过提前出关,却没听过提前这么多的,这群长老为了这门亲事,可真是煞费苦心。
那边,饭菜做好了,烟儿来问是摆在这边,还是摆在上房,乔薇问了句小师妹还吃不吃,小师妹摇头,乔薇让人将饭摆去上房了。
吃过饭,教主大人没着急回房,而是拉着乔薇道:“我思前想后,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了,小师妹身份特殊,与她联姻几乎可以算是将整个素心宗盘在了手里,看来对方胃口不小,想把素心宗一口吞掉。
教主大人勾起比女子更眼红的唇角,阴测测地笑道:“母夜叉,关于素心宗,我有个主意。”
乔薇炸毛:“你快别有主意了!你哪一次主意不是把自己人坑到底?上一次还把你自个儿搭了进去呢!我拜托你你行行好,赶紧回屋洗了睡吧!”
教主大人被无情地轰了出来,看着在自己面前嘭的一声合上的房门,教主大人不屑地撇了撇嘴儿:“我真的有个好主意。”
…
月黑风高,一只金色大雕悄然盘旋在了姬家的上空,挨个院落飞了一遍之后,落在了姬府外的一辆马车上。
女子摸了摸金雕的脑袋:“找到了吗?”
金雕叫了一声。
“嘘——”女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金雕安静了,女子道,“带我去。”
金雕再次振翅飞入了姬家。
女子施展轻功,一路跟着金雕进了青莲居。
金雕轻轻地落在屋顶,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女子翻过院墙,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避开值夜的下人,拾着金雕留下的羽毛,来到了教主大人的屋前。
教主大人习惯了早睡,但今日自己的主意没能说出来,心中憋闷,便跑去浴池泡澡了,此时并不在屋内。
女子进了屋,上上下下一顿翻找,床上、抽屉、柜子…全都没找到她的铜铃。
突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与说话声:“我晚上都没吃饱,再给我来个红烧肘子,一盅冰糖燕窝,要血燕。”
“是,二少爷。”烟儿应下。
教主大人推开房门。
女子恰巧打开了衣柜,来不及躲到别的地方,只得猫身进了柜子,坐在里头,屏住了呼吸。
从柜门的缝隙里,她看见教主大人走了进来。
教主大人刚泡完热水澡,头发湿漉漉的,潋滟的眸子里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唇瓣嫣红似樱,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干净而魅惑的味道。
他散开了头发,乌发似一匹光洁柔亮的墨色锦缎,在他健硕的肩头披散了下来,衬得他本就白皙细腻的肌肤越发多了几分通透。
女子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教主大人锁上门,摘掉了面具。
女子的眸光顿住了。
这样一张脸,几乎可以媲美月下仙了。
教主大人朝衣柜走了过来。
女子的瞳仁就是一缩!
教主大人站在了衣柜前,独属于他的男子气息,与沐浴过后好闻的香气,以及肌肤上的点点热意,从柜门的缝隙轻轻地飘了进来。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心头一阵躁动,她按住了腰间的匕首…
教主大人却并没有拉开下面的柜门,而是打开了上面的,拿下一套素白寝衣放在桌上,就在女子以为教主大人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教主大人忽然解了衣扣,松松垮垮的外袍就这样落了下来,露出了他完美的躯体。
女子一下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好丑!
她忘记手中还拿着匕首,一把捂住了眼。
就听得咚的一声,匕首砸在了木板上!
第【309】素心宗来人,小包子上课(一更)
教主大人听到了动静,但他绝没想到里头会坐着一个人,他纳闷地拉开了柜门。
若说先前只是从缝隙中瞥见一点,那么现在,调皮的小教主大人便可算是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她眼前了。
“你走开!”
女子抬起一脚,将教主大人踹翻在了地上!
这是他的屋子,有人躲在他的柜子,看光了他的身子,还无耻地踹了他一脚!
太嚣张了有木有?!
“你谁呀?”教主大人站起身,插着腰!
既然暴露了,也就没藏着掖着的必要了,女子出了柜子,拿开捂住眼睛的手,朝对方看了过去,结果——
“流氓!”
她再次捂住了眼睛!
教主大人低头一看,小教主大人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打了个招呼,教主大人面色一哂,随手抓了个托盘挡住了,随后他看向了捂住眼、侧着身,一副也不知是嫌弃还是羞愤的女人,哦了一声:“是你?”
女子被认出来了,定了定神,稍稍松开手,硬着头皮朝他看来,面纱下,脸色潮红,眸光却冰冷如一泓湖水:“是我又怎样?”
“你躲在柜子里干什么?”教主大人眸子一瞪,“你想偷看我?!”
女子一口浊气堵在了喉头,冷冷地看着教主大人,眸光落在他脖子之上:“谁想偷看你了?我是来拿东西的!”
教主大人自我感觉良好道:“我看你拿东西是借口,你是睡本座睡上瘾了吧?也是,本座的功夫可不是盖的!愿意被本座睡的女人能从京城排到飞鱼镇去呢!”
“你…”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真是快要忍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了!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叩门声。
紧接着是烟儿的禀报声:“二少爷,宵夜做好了?我给您拿进来了。”
“我…”教主大人刚一开口,女子快步闪到他身后,擒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小声威胁道,“敢放她进来,我就先杀了你!”
教主大人:“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含糊成这样,她居然听懂了,女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松开手,但另一手握着一把匕首,抵住了他的脊背。
教主大人哼了哼,启声道:“我不吃了,你端走吧!”
不是你自己让厨房做的吗?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不吃了?真是个小孩子。烟儿摇摇头,端着托盘走了。
教主大人感受到背后的刀刃,没好气地道:“可以放开我了吧?”
女子道:“把我的铜铃还给我。”
教主大人道:“多宝格下面的柜子里,你自己去拿。”
女子看了看多宝格,警惕地说道:“别想耍花招,你去拿!”
教主大人不耐道:“你别贴着我屁股啊。”
女子神色一僵,低头看了看,差点被闪瞎眼,祭出白绫卷来一件外袍,披在他的身上。
教主大人轻轻松松地拢好袖子,说道:“你这伺候人的本事,比我丫鬟强多了。”
“给我闭嘴!”女子将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教主大人认命地朝多宝格走去:“不就是一个破铜铃吗?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你要真穷得揭不开锅,我这儿有银子,白送你要不要?”
女子冷声道:“少废话!把东西拿出来!”
教主大人弯下腰,打开了下面的柜子,从里头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女子:“给。”
女子眸中的警惕丝毫没有褪去:“打开。”
教主大人撇了撇嘴儿:“打开就打开。”
说罢,打开了锦盒。
但锦盒中装的不是铜铃,而是一枚暗器,盒盖打开的一瞬,机关被触动,飞镖射了出来!
女子眉心一跳,抡起匕首挡开了飞镖。
教主大人拔腿就跑!一边跑,还不忘记呼救:“救命…啊——”
女子祭出了白绫,圈住他腰身,用力一扯,将他拽了回来,掐住他脖子,教主大人却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单脚一绊,将她绊倒在了地上,他自己也直直地扑在了她的身上,唇瓣相触的一霎,两个人都怔住了。
烟儿听到了教主大人的声音,以为他在唤自己服侍,忙推开了房门,一眼看见二少爷将一个女人扑在地上亲吻,吓得赶忙退了出去。
而出去后,她又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那个女人的穿着不像是青莲居的人!
她的唇柔软而带着一丝清甜,教主大人的眸子眨了眨,抬起头来,轻咳一声道:“是你先抓我的。”
女子一把推开他坐起来,甩了他一巴掌,狠狠地擦了擦嘴,施展轻功从窗子里跃了出去。
乔薇听了烟儿的禀报赶到这边时,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教主大人盘腿坐在地上,顶着高高肿起的半边脸颊,指尖按着唇瓣,怔怔地呢喃:“怎么这么软啊…”
…
姬家外一条巷子里,停放着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马车,侍女站在马车旁,焦急地等待着,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见金雕振翅飞了过来,随后自家小姐也施展轻功从屋顶落了下来。
她迎上去,扶住了自家小姐的胳膊:“小姐,怎么样?查探到了长风使的下落了吗?”
女子的睫羽颤了颤,看了一眼停在车顶的金雕,道:“他不在姬家。”
金雕拍翅膀。
侍女着急地跺脚:“不是说了在养病吗?怎么会不在呢?难道…姬家人撒了谎?”
女子道:“撒谎有什么可奇怪的?长风使已经暴露了,姬家当然要将想方设法地将他软禁起来。”
侍女跟着女子上了马车,女子揭开了面纱,侍女看着她潮红的脸色,古怪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怎么脸这么红?”
女子将摘了一半的面纱戴了回去:“与人交手,动了真气。”
侍女恍然大悟:“那小姐好好歇息,长风使的事容后再议吧。”
女子没说话,而是拿出帕子,对着自己的嘴,一遍又一遍地擦!
…
接下来的两日风平浪静,转眼休沐结束,一家人上朝的上朝,上学的上学,为不让教主大人成天无所事事,姬冥修给他请了个学识渊博的教习夫子,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除了小师妹。
小师妹是从素心宗逃出来的,外头不知多少人等着抓她,是以,她除了待在青莲居,哪儿也不许去,虽有些无聊,但只要想到不用被抓回去成亲,她便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然而小师妹还是太天真了,住进姬家的第五日,素心宗找上门了。
此时天才蒙蒙亮,两个小包子都还没从睡梦中醒来,守门的小厮便叫了个婆子上青莲居禀报,有客人来了,找大少爷与少夫人。
姬冥修早早地去上朝了,乔薇穿戴整齐,去外院的花厅见了客人,对方一行五人,穿着素心宗的素白宗袍,天蓝色腰带,同色发带,英姿飒爽,气质卓然。
五人中,两个是初出茅庐的小弟子,约莫十五六岁,两个是颇有些资历的中年弟子,面色威严,气场强大,另一个的年纪比乔薇大不了多少,面如冠玉,身如松竹,手持一柄银白长剑,正是数月不见的五师兄。
如果乔薇记得没错,除了姬冥修,许永清最器重的便是这位弟子,不是许永清和自己打赌打输了,那么宗主令究竟是谁的,还未可知呢。
乔薇扬起了无懈可击的笑,慢悠悠地走进花厅:“哟,这不是五师弟吗?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五师兄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怎么恭敬地说道:“确实好久不见,师嫂可还好?”
乔薇对他的傲慢见怪不怪,自己抢了本该属于他的宗主令,他会给自己好脸色才是奇了,乔薇淡笑道:“我好得很,你师兄也好得很,对了,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五师弟。”
五师兄冷飕飕地说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傅伯真。”
乔薇呢喃了一句他的名字,又道:“五师弟别只顾着介绍自己,也介绍介绍你的同伴呐。”
五师兄从上往下依次介绍道:“这位是素心宗的左护法悬镜师叔,这位是素心宗的右护法棠虞师叔,另外两位是新入门的弟子,长亭,行之。”
两个小弟子倒是朝乔薇拱了拱手,算是行了一礼,两位护法却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压根儿不知道乔薇是谁似的。
乔薇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让丫鬟上了茶,在主位上落座,看向众人,笑吟吟地说道:“连护法都来了,是来拜见我这个新任宗主的么?”
两位护法不屑地嗤了一声。
五师兄淡淡地勾了勾唇角,说道:“不是拿到了宗朱令就能成为宗主的,在得到五位长老的认可前,我恐怕只能尊称你一声师嫂。”
乔薇喟叹道:“哎呀呀,想不到素心宗自称江湖第一大派,竟会干出这种食言而肥的事,连我们这儿最低贱的赌徒都明白愿赌服输的道理,亏得你们连几个赌徒都不如。既然这宗朱令没有鸟用,那我也不必留着它了。”
说着,乔薇从怀中掏出了宗朱令,就要一把掰断,众人的脸色齐齐变了变,傅伯真抬起手道:“住手!不许损毁宗主令!”
乔薇笑道:“宗主之位你们可以赖账,但这块小牌牌是你们许宗主亲手交到我手上的,它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五师兄咬牙道:“你弄坏宗主令,你就永远做不成宗主了!”
乔薇摊手:“我不弄坏也不是。”
五师兄捏紧了拳头,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请乔宗主高抬贵手。”
乔薇淡淡地摸了摸令牌:“来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这是京城,不是素心宗,别以为自己在素心宗逍遥惯了,就跑到姬家来撒野。”
五师兄被怼得面色铁青。
乔薇道:“说把,到底什么事?”
五师兄蹙了蹙眉,正色道:“我是来接小师妹回去的。”
乔薇笑道:“那你去接呗,找我做什么?”
五师兄沉声道:“乔宗主不要打哑谜了,小师妹就在府上。”
乔薇一脸困惑:“是吗?她在我府上,我怎么不知道?”
五师兄黑着脸道:“你别再狡辩了,我的手下都看见了。”
乔薇微微一笑,道:“原来那群差点杀了我的人就是你的手下啊?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借着寻找小师妹的借口,干着谋杀总主的勾当?”
“你…”五师兄噎住。
乔薇挑眉:“我什么我?我说错了吗?他们是没拿刀还是没拿剑?”
五师兄压下火气,不耐地说道:“他们行事鲁莽了些,回头我自会责罚他们,还请你…把小师妹交出来。”
乔薇淡道:“不交。”
五师兄严肃地说道:“你不要太过分了,小师妹是有婚约在身的,爹娘之命,媒妁之言,纵然你是宗主,也无权干涉小师妹的亲事!”
乔薇淡淡一笑:“可我怎么听说这门亲事不是她爹娘给她定下的,是那几位闭关的长老?”
五师兄哑口无言。
乔薇道:“既然长老能定她终身,我这个做宗主的为什么不能?巧了咧,我在京城也给她相了几门亲事,五师弟来得正好,不如与本宗主一块儿给小师妹挑个如意郎君吧。”
五师兄拽紧了拳头:“你真的不交?”
乔薇云淡风轻道:“不交。”
五师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别后悔。”
乔薇缓缓地笑道:“慢走不送。”
五师兄带着两位护法与弟子出了姬家,坐上马车转了几个弯,拐进一条僻静的街道,那里停着另一辆马车,与那辆马车擦肩而过时,五师兄的马车停下了。
“如何?”
马车里的人问。
五师兄道:“她不肯把人交出来,还险些毁了宗主令来威胁我。”
马车里的人缓缓道:“你以素心宗的名义进一趟宫。”
“好。”
五师兄应下,即刻像大梁的皇帝递交了拜帖,素心宗的许宗主是庞太师的女婿,与大梁还算交好,皇帝下朝后,即刻接待了他们,文武百官都知素心宗的人来了,却不知究竟是来做什么的,五师兄等人在皇宫待了一下午,傍晚时分,面含笑意地离去。
小师妹知道五师兄来了,以为五师兄要把自己捉回去,谁料竟被乔薇三言两语打发了,不由地一阵窃喜。
五师兄自打吃了一次闭门羹,便再也没上赶着讨嫌,姬家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书院那边却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浪。
原来,就在五师兄拜访了皇帝的第二日,皇帝便下了一道圣旨,将两个素心宗的小弟子“塞”进了南山书院,当然不是白塞的,作为回报,素心宗愿意接收两名书院的学生为关门弟子,四舍五入一下,差不多就是几个交换生了。
素心宗乃江湖第一大派,能去那儿的都是皇室或王侯将相之子,譬如大梁的九殿下李钰,又譬如当今丞相姬冥修,徒有身份并不够,还得天资过人,所以尽管书院从没有半路进学的先例,这一次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赞同。
新来的弟子是一个九岁的小少年,与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少年名唤李洛,小姑娘名唤李芳菲,虽都姓李,但并无血缘关系,只是一对普通的师姐弟。
二人被分配到了景云与望舒的班上。
二人都长得漂亮极了,尤其李芳菲,妥妥的美人胚子,五官精致如玉,丹凤眼,樱桃小嘴,弯弯的柳叶眉,肌肤嫩得吹弹可破,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美得人呼吸都要冻住。
望舒的漂亮只是小孩子的漂亮,可李芳菲俨然有了几分青涩又迷人的姿色。
三小只年纪小,被放在了第一排,李芳菲与李洛来了之后,三小只还是第一排,却被挪到了边上。
望舒倒是喜欢得紧,这样就能更好地睡觉啦!
鎏哥儿呆呆的,什么都不懂,但能坐在窗边看风景,想来也是极好的!
只有景云看着自己的书袋,默默地皱起了小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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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一年都过完了,新的一年,新的征程,祝大家元旦快乐!
月票双倍活动正在进行中,大家别忘了投票哦
第【310】二更
敲钟后,一日的课程开始了。
南山书院并不是个死读书的地方,尤其在少年阶段,没确定人生目标前,课程的分配是十分合理与均匀的:上午文课,下午武课与才艺课,文课所占比重最大,但它要学习的内容也最多。
孙夫子作为长夫子,负责所有文课,其中除六书与九数外,也有一些四书五经的教学,今日恰巧就是《诗经》。
以往上《诗经》课,孙夫子最喜欢的学生是景云,其次是蔺小公子,这两个学生的年纪在班上算小的,尤其景云,今年才刚满六岁,这么小的孩子能全神贯注地听下来,并且能够全部听懂,孙夫子都觉得自己简直不要教得太好,不过,自打素心宗的两位弟子来了之后,他又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名单上可以再添上两个人了。
“本堂课学习的内容是《樛木》,‘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有没有谁知道这部诗文说的是什么意思?”
孙夫子通常问这么深奥的问题,目光都会看向蔺小公子与景云,然而今日他话音一落,还没来得及朝二人看去,面前便站起来一个小小的人儿:“我知道,夫子。”
孙夫子定睛一看,居然是新来的素心宗弟子,素心宗以武闻名,孙夫子可不认为它的文能优秀到哪儿去,孙夫子抱着十分宽容的态度,让李芳菲把诗文翻译了,结果竟与诗意分毫不差!不仅如此,还加上了自己的观点:“…这首诗文说的没错,不过我认为做君子也不能只为别人着想,有时候也要适当地先悦己,再悦人,不可随意地委曲求全。”
这观念有点儿离经叛道,但胜在新颖,是大实话,孙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一个姑娘家能有如此见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之后的课堂上,李洛也表现了与师姐同样优异的才华,不论孙夫子问什么,他都能对答如流,两个新来的学生将原本属于景云与蔺小公子的风头抢得死死的。
蔺小公子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输给一个姬景云已经够憋闷了,怎么来了两个新生也比他厉害啊?
景云的神色十分镇定,认真地听着课,时不时给妹妹擦下嘴角。
李芳菲与李洛的出色可不仅仅表现在诗文上,他们的算术也让诸位同窗刮目相看。
“七七数时余两个,五个一数恰无零,九数之间剩四盏,红灯几盏放光明?”孙夫子出了题。
这是秦九韶的“韩信点兵”,也是一道十分难解的算术题,大致意思是有一条由许多五彩灯组成的灯桥,七个七个去数时,剩下两盏;五个五个去数,正好数完;而九个九个去数时,还剩四盏,现在要问:这条灯桥上一共有灯几盏?
班上还是有不少人听懂了题意的,当即在纸上画了起来,然而不等他们画出个所以然,李芳菲与李洛已异口同声地说出了答案:“三百一十盏。”
所有人俱是一怔。
孙夫子问道:“你们是怎么算出来的?”
这意思,俨然是二人算对了。
李芳菲施施然地笑道:“回夫子的话,是大衍求一术。”
孙夫子惊讶得说不出话了,这么小的孩子,居然懂得大衍求一术,要知道当初他自己都融会了许久,后面虽是会了,可只凭心算还是有些困难的。
这两个孩子是没来参加入学测试,若是参加了,谁第一恐怕还不一定吧?
曾经只是出于能交换两个学生去素心宗为目的接纳的二人,这会子就是真的有些庆幸来了这么优秀的学生了。
“哥哥你算出来了吗?”望舒问景云。
景云也没有动笔,但他算出来了,甚至算得比二人更快,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望舒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哥哥的小手:“就知道哥哥最厉害了!”
在犀牛村的私塾时,老秀才曾经单独给景云开过小灶,当时便教了《孙子算经》,里头有类似的题目,老秀才顺带着讲了大衍求一术。这种术法其实有些复杂,景云这个年纪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掌握,老秀才也只是随口一提,哪里料到景云真的学会了。
不过孙夫子并不知道景云也会,瞧蔺小公子都把自己脑袋抓成鸡窝头了,景云虽比蔺小公子有天赋,但据说来这儿之前只在一间乡下的私塾待过,那儿的夫子怎么可能教授这么复杂的东西呢?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孙夫子如获至宝,回到书房后,碰着谁都要将李芳菲与李洛夸赞一番,一时间,全院夫子都知道素心宗来了两位了不起的弟子了。
既然素心宗送来了这么优秀的弟子,那么他们书院送过去的交换生也不能太差了。
“要不让品铭去?”院长提议道。
品铭今年十九岁,来书院八年了,是书院最优异的学子之一。
江副院长道:“不妥吧,品铭学业太重了,离开半年,耽搁的功课难以补上,还是找个年纪相仿,学业不重的吧?”
学业不重的便只有新生了。
新生中成绩最优异的当属景云与望舒兄妹,二人一文一武,可谓文武双全,只不过,他们才六岁,难不成要把这么小的孩子送去素心宗?
“我看可行。”江副院长笑道,“你忘了丞相也是素心宗的弟子了?姬家的封地又在素心宗脚下,多的是人照顾他们,天时地利人和,派他们俩过去,比派任何人都妥当。”
景云与望舒作为交换生的事就这么定下了,院长写了一封书信禀明了皇帝,皇帝尊重书院的决定,皇帝这边一同意,基本上没什么转圜的余地了。
消息很快传到了青莲居,乔薇登时炸毛了:“什么?让景云和望舒去素心宗?”
教主大人吃着橘子,橘子吧嗒一声掉了。
小师妹也惊呆了。
碧儿挠挠头:“我说不清,让铭安进来回来吧!”
乔薇将铭安喊了进来。
铭安把从宫里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与乔薇说了:“素心宗送了两个很优秀的弟子去书院,年纪与景云班上的孩子相仿,那俩孩子厉害得不像话,书院见人家都派了这么厉害,那他们也不好派俩歪瓜斜枣,就挑中景云和望舒了,谁让他俩是入学测试的前二甲呢?”
乔薇掐了掐手指:“书院不是不收插班生吗?素心宗多大的面子,居然把俩孩子说塞进去就塞进去?”
铭安道:“是皇上特准的。”
“皇上特准这个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才把俩孩子弄进书院呢,屁股都没坐热就成素心宗的弟子了?”乔薇又狠狠地掐了一把手指,“我都气糊涂了,都不知道疼了!”
教主大人冷漠脸:“你掐的是我的。”
乔薇抽回了手。
教主大人看着肿成馒头的手指,无语地黑了脸。
乔薇眯了眯眼:“一定是那个傅伯真干的!”
小师妹一愣:“你说五师兄吗?他为什么这么做?”
乔薇说道:“还不是为了让我把你交出去?”
小师妹低声道:“五师兄…真的有这么坏吗?”
乔薇睨了她一眼道:“怎么就没这么坏?你忘记那伙人是怎么抓你的了?真心疼你,合该好好儿地将你哄回去,连抓带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小师妹悻悻地低下了头:“对不起啊,我连累你们了。”
素心宗盛名在外,能上那儿学习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只是孩子们去了,她必然也是要去的,冥修却去不了,如此一来,一家人便要分隔两地了,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素心宗…不差的。”小师妹小心翼翼地说。
乔薇淡道:“我当然知道不差,差的话你师兄会去吗?九殿下会去吗?南楚神将府的千金会去吗?”
“那你还有什么顾忌?”小师妹问。
乔薇喝了一口茶:“说了你也不明白,时候不早了,你回屋歇着吧。”
“哦。”
小师妹放下手中的点心,默默地起身去了。
乔薇又看向铭安:“你家主子又被什么事耽搁了?这么晚了还不回?”
铭安讪讪一笑道:“公务倒是处理干净了,可又被皇上叫去了,好像是有什么要事。”
乔薇点点头:“知道了,你也退下吧。”
“是,夫人。”铭安退下了。
乔薇见教主大人没有动静,不由地问了一句:“你还不走?”
“你说了让我走吗?”教主大人反问。
乔薇的眸光瞅了瞅:“大家都走了你不走吗?”
“不走。”教主大人道。
乔薇看着他,莞尔一笑:“赖在我这儿,就不怕你的小相好又来找你?”
教主大人不屑道:“切!当我想见她似的!”说着,打了个呵欠,眼神闪烁道,“我困了!”
乔薇好笑地看着他。
教主大人慢腾腾地走了出去,慢腾腾地跨过门槛,随后脚底生风,一溜烟儿地跑回了屋子。
乔薇险些笑岔气。
小包子还不知自己成了交换生的事,开开心心地吃了洗了澡,在床上一边翻着跟头,一边问爹爹怎么还没回。
瞧,这么黏糊冥修,要是去了素心宗可怎么办?
乔薇将两个小包子塞进了被窝,给二人掖好被角,轻轻地走了出去。
亥时四刻,姬冥修仍未归家。
乔薇百无聊赖地拿出了一个原先绣了一半的荷包,穿针引线地绣了起来,突然,不知怎的,针扎进了手指,她擦了指尖的血迹,把荷包放回绣篮。
半个时辰过去,乔薇打了个呵欠。
碧儿推门而入:“夫人,要吃点宵夜吗?我让厨房熬点粥。”
乔薇摸摸肚子:“熬吧,是有点儿饿了。”
“你的手怎么了?”碧儿的目光落在了乔薇微微泛红的指尖上。
乔薇浑不在意道:“刚不小心扎了一下,没事了。”
碧儿嘀咕道:“夫人以后别作女红了,本来就不是做女红的料。”
乔薇笑道:“好歹景云与望舒的衣裳我也是做了几套的。”
碧儿一笑,退下了。
乔薇单手撑住脑袋,幽幽地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夫人!”碧儿踅步走了进来。
“怎么了?”乔薇问。
碧儿低声道:“四房的桃枝来了。”
桃枝不是姬霜的贴身丫鬟吗?她来做什么?
乔薇点点头:“让她进来。”
桃枝被碧儿领了进来,乔薇坐正了身子,淡淡地看向她道:“这么晚来找我,是姑姑的病情不好了吗?”
桃枝忙道:“不是的,少夫人,夫人她醒了。”
乔薇微微惊讶:“哦?醒了?能说话吗?还记得从前的事吗?”
“能说话,也都记得,一切安好。”只是情绪不太高涨,这个桃枝便没说了。
乔薇就要起来:“我去瞧瞧她。”
桃枝拦住了乔薇道:“夫人说,她现在谁也不想见,她让奴婢过来找您,是有一样东西要给您。”
乔薇坐回了椅子上。
桃枝从宽袖中拿出一个锦盒,递给了乔薇。
乔薇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吧嗒一声合上,神色冰冷道:“谁的?”
桃枝道:“是姑爷的,夫人在姑爷的柜子里发现的,夫人也不知是什么东西,但夫人说,或许对少爷、少夫人有用。”
挨了两箭,倒是终于长脑子了。
乔薇正色道:“我知道了,你替我谢过姑姑。”
桃枝欠了欠身:“奴婢告退。”
乔薇望着门口道:“碧儿,送桃枝姑娘。”
碧儿将桃枝送了出去。
乔薇合上门,插上了门闩,走到床头,拉开柜子,取出一块令牌,又打开桃枝送来的盒子,拿出了里头的令牌。
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呢?
秦冰宇手上为什么会有两块长风使的令牌?难道他早年丢了一块,上头又给他补发了一块吗?
可是,瞧这两块令牌的成色与新旧程度,像是一个年份做出来的,秦冰宇总不能提前知道自己会弄丢,所以弄了个备用的。
不,不可能。
但倘若不是这样,那么就只有一块令牌是秦冰宇的。
桃枝送来的,毋庸置疑是秦冰宇的了。
那么昭明公主临死前交给姬尚青的这一块呢?这一块令牌又是谁的?
碧儿将桃枝送了出去,折回来向看看乔薇,刚一推门,乔薇从里头冲了出来,碧儿吓了一跳:“夫人!”
乔薇淡道:“我出去一下。”
碧儿纳闷道:“这么晚了你去哪儿?”
“桐院。”
…
桐院,姬尚青已经歇下了,但乔薇说有要事,姬尚青便穿了衣裳起来,在书房见了乔薇。
乔薇也不与他兜圈子,将两块令牌放在了桌上:“父亲,你能认出哪一块令牌是公主给你的吗?”
姬尚青翻开令牌看了看,指着左边的令牌道:“这一块。”
乔薇困惑:“你怎么认得的?”
姬尚青笑道:“这块的背面有个朱砂记。”
乔薇翻过来一瞧,还真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父亲,你之前见过这块令牌吗?还是说,公主给你的时候,你才第一次见到?”
姬尚青想了想,说道:“之前也见过几次…但她似乎不太让我知道,我也就没多问。”
乔薇的眸光动了动:“那…皇上知道这块令牌吗?”
姬尚青若有所思:“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等等,他应该见过,昭明从皇宫搬出来的时候,装令牌的盒子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是皇上捡起还给昭明的,当时皇上还问昭明这是个什么东西?昭明笑着说,民间挑来的古董,皇上笑她没眼光,又还给她了。”
乔薇的脸色变了。
姬尚青问道:“你怎么了?对了,你手上怎么会有两块长风使令?”
乔薇没答他的话,而是蹙眉呢喃道:“皇上要是见过这块令牌,岂不是在冥修拿给他的时候就已经认出来了?”
“你说什么?”姬尚青问。
乔薇拿起了有朱砂纪的令牌:“父亲,这块长风使令是公主自己的东西。”
“什么叫公主自己的东西?”姬尚青更疑惑了。
乔薇低低地说道:“公主她…也是长风使。”
姬尚青怔住了。
…
皇宫,夜色幽幽。
御花园的凉亭有了几许凉意,福公公给皇帝披了件银狐披风,撤下凉掉的酒,换了一壶烫的。
皇帝落下一枚黑子:“上次没陪你下完,这次朕好好地陪你杀几局。”
姬冥修神色平静道:“夜深了,皇上不必勉强。”
皇帝醉醺醺地睁了睁眼:“怎么是勉强?你是朕的表弟,朕喜欢你还来不及。”
姬冥修看着他,说道:“皇上,你喝多了。”
皇帝淡淡地笑了笑:“朕清醒得很。”
姬冥修没再说话了,他酒量不好,极少饮酒,只喝着手边的茶。
皇帝又喝了几大口烈酒:“朕突然想起了你母亲,你母亲酒量好,比朕的还好,朕每次喝都喝不过他,朕就在想啊,她一个姑娘家,怎么比朕这个…这个大男人还能喝呢?”
姬冥修低眸,微勾起唇角:“小薇酒量也好。”
“想你媳妇儿了?”皇帝醉醺醺地问。
姬冥修不可置否。
皇帝醉笑:“朕呐…是真疼你母亲。”
姬冥修神色清明地说道:“母亲也十分敬重您。”
“她当然敬重朕,是朕把她拉扯大的!先皇在外打仗,回来就给朕一个孩子,说这是你姑姑,你好生养着!朕都快二十了,还得管个奶娃娃叫姑姑…朕哄她…管朕叫大哥!”皇帝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抖,“朕上学也带着她,吃饭也带着她,睡觉也不得不带着她,知道朕为什么那几年…都没孩子吗?都是你娘害的…天冷了,‘我要和哥哥睡’,天热了,‘我要和哥哥睡’,打雷了,‘我要和哥哥睡’,什么事儿没有,还是‘我要和哥哥睡’…赶都赶不走!”
姬冥修静静地听着。
“朕的昭明死了…”皇帝敛了笑,捶着心口,眼圈微微地泛红。
皇帝又发了会儿酒疯,姬冥修没打搅他,需要他回应时他便回应一下。
这样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桌上的热酒都撤下了三壶,皇帝才好似终于平息了情绪,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望向姬冥修道:“大梁的江山得来不易,守住更不易,先皇在位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至临死前终于给了朕一个太平盛世,朕得把李家的江山守住了,不能让先皇与历代祖宗的苦心付诸流水。夜罗是朕最大的威胁。”
姬冥修波澜不惊道:“皇上希望我怎么做?”
皇帝道:“铲平夜罗,一个不留。”
姬冥修定定地看着他,他也豪不避让地看着姬冥修,二人的眸光里都有深意涌动,姬冥修道:“臣领旨。”
皇帝一笑:“朕给你备了一壶好酒,福公公,把朕的花雕拿上来!”
福公公拎着一个别致的酒壶走了过来,将酒壶放在皇帝的手边,识趣地退了下去。
皇帝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按着壶盖,起身倒了另一杯给姬冥修:“这家的花雕酿得最好,你娘生前最爱喝了,用它为你践行,想来你娘不会怪我了。”
…
姬家的马车抵达了皇宫,乔薇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侍卫警惕地走上前:“来者何人?”
乔薇正色道:“我是丞相夫人,我要见丞相!”
侍卫问道:“可有圣旨?”
乔薇摇头:“没有。”
侍卫摆手道:“没圣旨?那你还是在这儿等着吧,丞相大人被皇上叫去喝酒了!”
乔薇微微蹙眉道:“能不能帮我通传一下?我有十分要紧的事告诉丞相。”
侍卫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帮你,是皇上有令,不许任何人打扰,我去帮你通传了没用,不会传到皇上耳朵里的。”
…
皇帝端起了酒杯,似笑非笑道:“夜罗人生而为魅,是说夜罗人都异常貌美,朕时常在想,再美能有你娘美?”
姬冥修也端起了酒杯。
皇帝笑了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皇帝压住了他的手腕:“你就不怕朕给你下毒?”
姬冥修云淡风轻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说罢,没有丝毫犹豫地喝了。
第【311】身世,奉旨南下(一更)
月黑风高,皇宫外一片寂静,偶有巡逻的侍卫持着长矛走过,盔甲摩擦的声音在暗夜中听来分外冷寂。
又一轮巡逻的侍卫走过,对面的大树上悄无声息地跳下一大三小四道身影,悄悄地朝皇宫的城墙靠近。
这四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乔薇与三小只。
大白作为侦察兵,以最快的速度将附近的地形勘察了一遍,最后选出了一处绝佳的翻墙之地。
大梁皇宫的墙壁总体而言是不如贺兰堡高的,甚至连塞纳堡都赶不上,但就算赶不上它们,那十几米的高度也叫乔大帮主傻了眼。
乔大帮主一拳砸在了大白的脑袋上:“不知道我不会轻功吗?你怎么找的地方儿?以为就凭着我一双手一双腿,能翻过这么高的墙?”
大白被砸得直翻白眼。
小白悄咪咪地跑了过去,用小爪子扒开墙下的一株草丛,露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狗洞来,不大不小的意思是三小只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而乔薇就只能——
大白站了起来。
乔薇又是一拳砸了下去,大白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乔薇咬牙道:“把本帮主当什么?本帮主能钻狗洞吗?”
半刻钟后,乔大帮主将狗洞的砖一块一块地拆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她觉得那些砖好像被人拆过又放回去的,所以她拆起来特别容易。
丞相大人:不用谢。
乔薇来过皇宫两次,一次是太子的生辰宴,她是容记的厨子,全程差不多耗在厨房了,没机会四处溜达;第二次是南楚使臣的接风宴,她有幸去了一次狩猎场,倒是把皇宫溜达了一半,可那一半中并不包括太子的寝宫。
三小只又对太子的气味不熟,找起来不大容易。
乔薇在皇宫溜达了一会儿,迎面走来个拎着食盒的宫女,那宫女看见了乔薇,正想问乔薇是哪个宫的,就被乔薇拽进了假山后。
宫女吓得花容失色。
乔薇捂住了她的嘴:“别叫,再叫杀了你!太子的寝宫在哪儿?”
宫女吓晕了。
乔薇:“…”
三小只:…
好歹是皇宫的宫女,怎么胆儿这么小?乔薇轻(粗)轻(鲁)地扒下了对方的衣裳,套在自己身上,又照着宫女的发髻,胡乱地挽了挽头发。
从假山出来,恰巧碰上一个值夜的侍卫。
侍卫古怪地看着乔薇:“你刚刚在里头鬼鬼祟祟地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