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先去了俞家,俞邵青去矿山了,姜氏去串门子了,小铁蛋在屋里练字,这是老者布置的作业,小铁蛋昨晚没做,补完作业就得去上课了。
国师来到了丁家新宅外,问道:“请问,是俞家吗?”
小铁蛋放下笔走出来:“是呀!这里是我家!你是谁呀?”
国师早已打听清楚,俞婉家中有个六七岁弟弟,想来就是这孩子,小铁蛋的五官随了俞邵青,半点不像姜氏。
国师问道:“你娘在吗?”
小铁蛋道:“不在!她出去了!”
“去哪儿了你知道吗?”国师问。
“我知道,你找俞夫人是吗?我带你过去。”
一个斯文儒雅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
小铁蛋眼睛一亮:“青岩哥哥!”
青岩既不是蛊师也不是巫师,他身上没有任何令人起疑的气息,至多是有点武功,不过也让他完美地压制下去了,他看上去和一个寻常的账房先生无异。
国师冲他拱了拱手。
青岩回了一礼,客气地笑道:“你是来找俞家人做生意的吗?那你找俞夫人可找对了,俞夫人最好说话了。”
国师含糊地应了一声。
青岩摸摸小铁蛋的脑袋:“老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
小铁蛋吐了吐舌头,赶忙回屋赶作业了。
“劳烦带路。”国师对青岩说。
青岩冲他捻了捻手指:“我是作坊的账房先生,俞夫人很信任我,一会儿我能帮你抬抬价。”
这儿的乡亲若是太热情反倒令人起疑,若是为了挣外快就什么都说得过去了,国师掏出一个元宝。
青岩收进怀里,又朝他伸出手,国师又掏了个元宝。
青岩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领着国师往后山去了。
“俞夫人在后山挖野菜。”青岩面不改色地说。
俞夫人的确在后山挖野菜,但却不是三房的俞夫人,而是大房的。
大伯母与隔壁的罗大娘、村口的白大婶儿、猎户家的翠花儿一道蹲在地上挖野菜,顺带着也摘些野果,往后这座山要开矿,还不知有没有的挖了,趁眼下多挖点。
几人挖得热火朝天,没注意到不远处有人来了。
青岩顿住了步子,摇手一指道:“那个穿绿褙子的就是俞夫人。”
大伯母的身份非同一般了,衣着比寻常村妇名贵,一看就是好料子,大伯母的年纪虽说快四十了,但最近保养得不错,容光焕发,面色红润,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还真像是三十出头的。
恰巧此时,月钩“不经意”地打另一边的小道上过来了,冲大伯母大声打了招呼:“俞夫人!”
大伯母早习惯被人称作俞夫人了,闻言抬起头来:“阿畏二哥呀,你也上山啦?”
见大伯母应了那声俞夫人,国师对青岩的话信了大半,可忽然想到什么,国师问道:“我听说俞家有两位夫人。”
“你是想要找大夫人吗?”青岩一脸惊讶,“你早说呀!我带你去见她!不过,看在收了你银子的份儿上,我提醒你一句,大夫人没三夫人这么好说话,你要做生意,还是得找三夫人的!”
国师并非真的要见任何一位夫人,只是在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俞婉的生母罢了。
国师到底是十分谨慎之人,只青岩一人的话并不足以让他完全相信,这时,一个背着药篓子的老伯伯迈步走了过来,用苍老而沙哑的嗓子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小峰找你呢!你不用上作坊了?”
“咳!”青岩清了清嗓子,对国师道,“大公子找我,我该去作坊了,你到底要不要谈生意的?赶紧了。”
“他谁啊?”老伯伯指着国师问。
国师道:“我是路过的。”
老伯伯古怪地摆摆手,蹲下身去摘野果子了。
“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找俞夫人。”国师说。
“那行,我和你说个行情价。”青岩在国师耳边报了臭豆腐以及酸笋的供货价,“外头没这么低,你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做戏做全套,青岩把戏做足了才赶工似的下山了。
国师看向一旁的老伯伯,问道:“问您一件事。”
“什么?”老伯伯茫然地抬起头来。
“那个人是谁?”国师指了指大伯母。
“小姜啊,俞三郎的媳妇儿。”老伯伯古怪地看着他,“你干啥打听人家?”
国师道:“没,我想做生意,听说她闺女嫁进京城了,真的假的?”
“那怎么不是真的?你去问她呀!”老伯伯没好气地说。
至此,国师心底最后一丝怀疑都无了,那个丫头只是长得像大帝姬而已,事实上与大帝姬并没有任何关系,一切只是他多虑了。
国师转身下了山。
老者丢掉摘了一半的野果子,淡淡地站起身来,佝偻的脊背也挺直了起来。
倒也不怪国师蠢,实在是谁也不会料到一个大周的穷村子会聚集了鬼族的三大高手、一名祭师,既然完美地蒙混过来了,接下来就等着他走出村子,回到京城,自此都不再有牵扯了。
可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是姜氏打老宅出来了!只用再拐个弯儿便要与下山的国师碰上了!
老者与月钩的面色齐齐一变,想要阻止任何一个都来不及了,姜氏拐过弯儿了,国师下山了。
“像这样,先运气,气走丹田,再打出一拳!”赵家后院,终于把三个小肥仔喂饱的阿畏开始教导小肥仔们武功。
他打一拳,小肥仔们打一拳,教完一遍后,他让小肥仔们自己练,小肥仔们萌萌哒地看着他。
阿畏叹息一声,苦恼地扶住额头,只不过九九八十一式而已,居然记不住,他的徒弟极有可能是废柴。
被废柴的小肥仔:“…”
武功不行那就练轻功好了。
阿畏当年练轻功是直接让师父扔下悬崖的,考虑到他们是废柴,阿畏决定把他们扔下屋顶就好了。
阿畏施展轻功,将三个小肥仔拎上屋顶,随后唰唰唰地扔了下去。
小肥仔们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便吧咚一声自由落体了。
姜氏就是在这时路过赵家与张家间的小巷子的,国师也是在这时拐弯走进巷子,眼看着二人就要遇上,一个小肥仔落下来了,咚的砸中了国师的脑袋。
国师被砸趴下了,正要爬起来,又一个小肥仔落下来了。
第三次爬起来,第三个小肥仔也落下了。
接连被吨位十足的肥仔砸了三下,国师感觉自己的脑浆都要散了。
姜氏打巷子的另一端走过去了。
国师与大帝姬失之交臂。
阿畏没料到自己教徒弟轻功居然会砸到人,作为鬼族第一恶棍,作恶是他的本分,但若是让阿嬷知道就不妙了,阿嬷说过他不能再闯祸了,否则就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不让他回鬼族去。
阿畏做了生平最大的一个决定:他要救他!
只要把他救好了,阿嬷便不会怪他了!
阿畏把国师拎进了屋。
三个小肥仔跐溜跐溜地跟上去。
国师本让三个小肥仔砸到脑震荡,又让阿畏这么一晃荡,直接晕过去了。
国师醒来时天色已晚,昏黄的暮光自窗棂子透射了进来,三个小肥仔原是在屋子里守着他,守着守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没注意到一旁的小肥仔,只是在纳闷这究竟是哪里。
忽然,后院传来谈话的声音。
“阿嬷,他醒了。”
国师神色一顿,是在说他吗?没过来都知道他睁眼了?这得是什么境界的高手?等等,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可脑子太痛了,想不起来是谁。
“醒了就醒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是老者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要杀了他吗?”
是青年的声音。
国师眉心一跳!
紧接着,国师又听见老者开口了:“杀也可,不杀也可,年纪大了,按理说卖不了几个钱,但长得还不错。”
国师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当然长得不错了,他可是国师殿第一美男子!若说先前国师还有一丝怀疑,这会子便无比确定他们说的是他了!
所以自己是让什么毛贼给抓走了吗?
老者道:“车上的嫩点儿,留着,老的先杀了吧。”
竟把他的车夫也抓了!还商量着先杀了他?!
国师仍有些脑震荡,一身神通无法施展,不是这伙贼人的对手,他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否则就要惨遭这伙人的毒手,国师掀开被子,按住疼得几乎炸裂的脑袋,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天彻底黑了。
那边青岩估摸着国师应当醒了,拎着阿畏打山上猎来的野鸡去了卧房,却发现国师已经离开了。
“诶?怎么走了?还想杀只老母鸡给你补身子呢。”青岩古怪地走向自家马车,把上头的小雏鸡也抱了下来。
国师吓得够呛,投胎似的往外逃,又摔又撞,弄得鼻塌唇青,遍体鳞伤,好不容易跑出村子了,他仰天长松一口气,却还没松到底,一辆马车驶过来,嘭的将他撞飞了。
完全没料到村口会冲出一个人的影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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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当年真相,南诏驸马
国师被撞到了一棵大树上,两眼一黑,昏死不醒了。
影十三勒紧缰绳,停下马车,施展轻功把人捞了下来。
国师早已面目全非,影十三认了半晌才堪堪认出来:“该不会…是南诏国师吧?”
国师这一日究竟经历了什么…
“少主。”影十三看向马车。
车内,燕九朝淡淡地说道:“去后山的别院。”
“是。”
影十三将国师扔上马车,自家少主有洁癖,自是无法容忍与他一同入座,只得委屈他在外车座上躺会儿了。
外车座上磕碰数下,国师的脸越发没眼看了。
燕九朝的别院只为清净而居,在山林深处,一年下来住不了三四回,却隔三差五都有忠心的奴仆前去洒扫,因此倒也还算雅致干净。
今夜无大事,燕九朝有的是时间与国师耗。
屋内有些燥热,下人将小几摆在了廊下,夜风徐徐吹过,捎来一丝林间的凉意。
那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偷偷摸摸跟了过来,此刻乖乖地趴在燕九朝脚边,不时拿爪子挥挥来咬它的蚊子。
影六去查国师的遭遇了,王麻子与刘氏家的二丫说见过那个男人,对方还拿糖问她俞家在哪儿,她跑掉了没理他,影六直接上了三房俞家,小铁蛋告诉影六的确有个长者来过,问了他爹娘,让青岩哥哥带走了。
“你说的可是一个个子这么高、这么瘦、年纪与俞家大伯差不多的男人?”青岩道。
“正是。”影六道。
青岩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说道:“是有这么一个人,他上门找俞夫人做生意,俞夫人在后山挖野菜,我便带他去了,哪知山路不好走,他摔了一跤,磕到脑袋晕过去,我便将他带回家,打算等他醒了再送他出村子,哪知他醒来后一声不吭地走了。”
青岩又不知国师撞成了什么样,总之国师晕倒在屋子里时还是人模人样的。
影六将打探来的消息禀报了燕九朝:“国师口中的俞夫人应当是三夫人,但青岩误以为是大夫人,于是带他去了后山,结果他摔晕了。”
燕九朝淡淡地哼了一声:“是真的误会国师的意思了,还是故意引国师去见大伯母,恐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真相了。”
“少主的意思是…他们暗中帮了俞夫人大忙?他们为什么这么做?他们认识国师吗?认识俞三夫人吗?还是…”影六的脑子里闪过太过疑惑。
燕九朝喝了一口茶,道:“只要他们对莲花村的人没有恶意,就不必过问他们的来历。”
“是。”影六应下。
影六十分佩服自家少主的胸襟,若换做他,有不理解的事情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可少主就能压下这份好奇,给对方足够的自由与尊重。
这份心性,实非常人所能及也。
“少主打算怎么处置他?”影十三问。
燕九朝冷哼道:“留着也是个祸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
“剑下留人!”
燕九朝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凌空掠了过来,影十三挡在燕九朝身前,冷冷地拔出宝剑,正欲出招,燕九朝淡淡地开了口:“十三。”
影十三的招式顿住了。
影六走到他身旁,与他一道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
只见那人凌空一转,优雅地落在了开满栀子花的院子里。
小雪狐警惕地瞪大一双眸子,呲牙咧嘴地看着他。
来人手执一柄折扇,拱手朝燕九朝略施一礼:“燕世子。”
燕九朝端起杯子:“百晓生。”
影十三与影六皆是一愣,这个满脸胡渣、其貌不扬的男人竟然是江湖赫赫有名的百晓生,传言百晓生有一千张面具,谁也见不到他真正的脸,所以这也不是他的真容了。
奇怪,他怎么会来这里?
百晓生也奇怪,不过他与二人奇怪的不是同一件事,他笑着往前走了几步:“燕世子怎知是我?你我二人似乎从未见过,就算见过,那也不该是这张脸,这张脸我还是头一回用呢。”
燕九朝喝了一口茶:“我这处别院连我新婚妻子都未曾来过,除了江湖百晓生,还有谁能找来这里?”
百晓生咧唇一笑:“三句话不离世子妃,看来世子与新夫人感情极好。”
燕九朝冲影十三使了个眼色,影十三去厨房拎了一篮子红鸡蛋出来。
百晓生看着横在自己面前的红鸡蛋,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没必要这么好吧…”
影十三神色冰冷地说道:“世子赏你的,还不快领谢?”
“唉。”百晓生无奈叹了口气,抓起三个红鸡蛋。
“只能拿两个。”燕九朝说。
百晓生默默地放回一个,将余下两个红鸡蛋揣进了袖子。
百晓生走向燕九朝,影十三拦住他的去路,燕九朝比了个手势,影十三让开路来,百晓生走到石阶处,脱了鞋,穿着素白的足衣踩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抽走小雪狐身下的团垫,垫着坐在了燕九朝的对面。
被抽了垫子的小雪狐幽怨地瞪了这个无礼的男人一眼,跐溜跐溜地跑过去,用爪爪去扯自己的垫子。
燕九朝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没管百晓生的:“你让我剑下留人,难道是为了里头那人而来?”
百晓生被冷落了也不尴尬,拿了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喝了一口,苦得直咋舌:“大半夜喝这么浓的茶,你是不打算睡了吗?”
“问你话。”燕九朝道。
百晓生拿了一片桂花糕,吃了两口压下浓茶的口味才徐徐地说道:“没错,我是为他来的。”
燕九朝嘲弄地说道道:“江湖百晓生与南诏人竟然有所牵扯,本世子大开眼界。”
百晓生无奈摊手:“牵扯谈不上,只是我曾欠了他主子一个人情,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世子的手里。”
燕九朝睨了他一眼:“那你该知道本世子的人情不好卖。”
百晓生笑了笑:“这是自然,我不会白让世子把人还给我,世子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我能办到的一定竭力去办就是。”
“哦?”燕九朝眉梢一挑,“你江湖百晓生除了打听消息,还有别的本事?”
百晓生摸了摸下巴:“这倒没有,所以世子想知道什么,大可畅所欲言。”
燕九朝冷哼一声:“这条人命可不是一条消息就能换的,你百晓生是打算为了这个人破掉你多年以来在江湖上立的规矩吗?”
江湖百晓生素来只给一个人卖一条消息,且这个人这辈子都没有第二次机会再找百晓生买到消息。
百晓生郁闷地说道:“唉,谁让我欠他主子的呢。”
燕九朝狐疑地朝他看了过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怎么欠着他主子了?”
“我以为你会好奇他主子是谁。”百晓生笑道。
“你不会说。”燕九朝淡道。
百晓生点点头:“没错,这个是不能告诉你的。”
百晓生笑了笑,“传言不可信呐,燕世子这等绝顶聪慧之人,绝不是世人口中的小废物,那么世子,你想知道什么?”
燕九朝如玉修长的指尖拎起茶壶,给百晓生斟了一杯茶:“南诏驸马。”
百晓生吃点心的动作顿住了,整座别院都好似静了下来。
下人早已回屋歇息,院子里只剩下严阵以待的影六与影十三。
“唉。”百晓生轻叹一声,放下了手里的点心,“你说你要是让拿我萧振廷的战甲来换多好。”
燕九朝毫不客气地说道:“赫连齐已败,战甲早已是我的囊中物,你拿这个与我做交易难道是在打发叫花子?”
“恕我直言,你为什么要打探南诏驸马的消息?”百晓生打开手中的折扇,小狐狸拽垫子拽累了,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百晓生十分贴心地为它扇起风来。
燕九朝神色清冷地说道:“今晚是你求本世子交易,你没资格问问题。”
百晓生自嘲一笑:“我曾听闻过一件有意思的事,陛下当年遭到仇家报复,仇家对付不了深宫中的皇帝陛下于是掳走了燕王,燕王不希望他们利用自己威胁兄长,情急之下撞上了仇家的剑,等陛下赶到时燕王的尸体已经凉透了,然而有意思的是,一个为燕王换寿衣的下人却在燕王的口鼻中发现了泥沙,只有溺亡之人口鼻中才会吸入泥沙,燕王殿下是被剑刺死的,按理说不该有这东西才是,世子认为呢?”
百晓生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燕九朝的脸上,没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然而燕九朝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仿佛百晓生说的根本是别人家的事情。
“唉。”百晓生败下阵来,收回折扇,小狐狸正晒肚皮吹凉风爽得不行,忽然风没了,它一下子蹦了起来,开始去抓百晓生的折扇。
百晓生用折扇逗着它:“说起那位驸马,倒真是一位传奇人物,他本是南疆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之子,小帝姬及笄大典时,众部落前来道贺,驸马也不知怎的引起了小帝姬的注意,男女之事嘛世子比我这个门外汉要懂,总之二人是好上了,但国君并不满意这门亲事,他认为一个小酋长的儿子配不上他的掌上明珠。”
言及此处,百晓生忽然顿了下,“南诏国君有两个女儿,大帝姬乃国君最厌恶的芸妃所出,小帝姬是他最珍重的皇后嫡出,早在两位后妃怀有身孕时,国师殿便为皇室卜了一卦——芸妃肚子里怀的是祸国灾星,皇后肚子里怀的是天命福星,果不其然,二人生产那晚,天生异象,一半云透紫光,极祥之兆;一半黑云罩顶,大凶之相。国君很庆幸那不祥的孩子是芸妃肚子里爬出来的,他本就不喜芸妃,将孩子送走时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些…与小帝姬的驸马有关?”燕九朝淡淡地问。
百晓生笑了笑:“不这么说你怎么能理解国君对那位小帝姬的宠爱吗?你可知国君不同意二人的亲事后小帝姬做了什么事情?”
燕九朝示意他说下去。
百晓生神秘一笑道:“她私奔了。”
燕九朝眸光一顿。
百晓生道:“过了好几年才回到南诏的皇宫,她带回一个幼童,是她与驸马的孩子。”
“看在皇孙的份儿上,国君应允了这门亲事?”燕九朝道。
百晓生摇摇头:“皇孙只是一方面,另一个原因是小帝姬帮国君得到了鬼族的圣物。”
“呵,靠卖掉自己的亲姐姐吗?”燕九朝讥讽地说道。
百晓生苦笑:“是啊,一个祸国灾星换一个鬼族圣物,怎么看都是一笔十分划算的买卖。国君心里早原谅小帝姬了,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让天下人信服而已,随后过了不久,小帝姬与驸马光明正大地成亲了。”
燕九朝顿了顿:“哪一年成的亲?”
百晓生一笑:“燕王去世那一年。”

翌日,京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南诏使臣赫连齐重伤不治,于申时三刻咽了气,如此一来,南诏使臣不得不尽快扶柩回国,毕竟天气挺热的,多好的棺材都不大顶事儿。
南诏国师一觉醒来已在返回南诏的路上,他睁开肿胀的眼睛,坐起身掀开帘子往外瞧。
“别看了。”
却是马车内,一名与国师容貌一致的男子开口了。
国师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易容成国师的百晓生道:“已经出京百里了。”
“你…”
“不用谢。”百晓生双手抱怀道。
百晓生易容成国师的模样,辞别了大周皇帝,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出了京。
“圣物没到手,不能就这么走了。”国师道。
百晓生淡淡地说道:“我可不是和你们一伙儿的,不要什么都同我说,我只是没办法必须保你一条命而已,等把你们送入南诏,就各自珍重了。另外,萧振廷的战甲我拿走了。”
萧府
萧振廷刚练完功回院子,正要去洗漱一番,管家神色激动地跑来了,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老老老老…老爷!”
“何事?”萧振廷不怒而威地问。
管家笑眯眯地打开盒子:“你看这是什么?”
一道冰冷的银光映入萧振廷的眼帘,萧振廷瞳仁一缩。
他的战甲!
萧振廷的心口砰砰直跳:“谁送来的?”
“不知道。”管家说,“不认识,交给侍卫就走了。”
萧振廷抬起有些发抖的手,抚上冰冷坚硬的战甲,严肃的面庞上浮现起一抹少有的温和:“是琮儿。”
管家大惊:“少…少爷?”
不会吧,是少爷派人把老爷的战甲送来萧府的?
“战甲不是落在南诏使臣的手中了吗?少爷是怎么弄到手的?”管家一头雾水地问。
“不知道。”萧振廷小心翼翼地抚摸着战甲,眼底尽是父爱的慈祥,“但一定费了不少心思。”
管家眼眶有些发热,如果他没记错,这是少爷第一回 送老爷东西,这些年老爷是如何默默守护少爷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少爷始终不肯接受老爷,他为老爷感到心酸之余也不免有些泄气,偏老爷什么也不让他们说,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呜呜,老爷…”管家激动泪流。
萧振廷拍拍他肩膀,抱着战甲心情大好地回屋了。
“少主。”影十三进了清风院的书房。
燕九朝面前摆着一张空白奏章,他不耐烦写奏章,不过是随手打开罢了:“回来了?”
“战甲送去萧府了,是官家接的。”影十三道,他并未亲自出面,可他一直站在暗中观察,确定战甲是亲手交到了萧府官家手中才放心离开。
燕九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的心思影十三捉摸不透,不明白少主是终于肯接纳这个继父了,还是纯粹不想欠萧振廷的?不过不论如何,战甲拿回来了,南诏使臣离开了,眼前的危机算是都解决了。

俞婉那夜被折腾坏了,几日才缓过劲来,至第四日时起了个大早,总算神清气爽了,小肥仔们留在莲花村了,燕九朝去上朝了,男子汉们都不在,她闲来无事去了果园。
她带上茯苓与桃儿、梨儿,留了半夏与紫苏在清风院,早先失火的后罩房基本竣工了,还剩一些清理的工作,她二人协调起来比桃儿这两个小丫鬟的效率高上许多。
樱桃已经没了,西瓜熟得正好,俞婉挑了几个给俞松送去。
自打俞婉告诉俞松,大伯母听说他瘦了心疼得都哭了之后,俞松不敢再让自己瘦下去了,每顿饭都逼着自己多吃小半碗,饶是如此也不见他胖起来,可见念书是真的辛苦。
“二哥。”国子监外,俞婉见到了一身长衫的俞松。
俞松身上越发有书香气了,前几次还偶尔想起他在乡下摸鱼掏鸟的样子,而今却只觉那根本是好久远的事。
“天热,不是让你别来了吗?”俞松拉过俞婉的手,走到一旁的阴凉处,偶有监生路过,好奇地朝这边张望两眼,俞松不喜欢妹妹让陌生男人打量,脚步一转,用高大的身子把妹妹挡住了。
俞婉让他的举动逗笑了,她自己并不介意路人的目光,不过他这么小心地护着她,她心里还是挺暖的。
俞婉说道:“这哪里就热了?我又不用下地劳作,坐马车上一路吹着风过来别提多凉快。”
这话半真半假,马车里热得像个小蒸笼,再大的风都不顶事,不过比起下地劳作,眼下的日子也的确舒适了太多。
俞松不与妹妹客套这个了,问了她近况如何,俞婉一一答了,俞松没入朝为官,使臣之事他不大关心,倒是独独在意那位曾经找上门要逼着嫁给三叔的匈奴郡主。
“她没再作妖了吧?”
“没,乖乖地嫁了。”
都嫁了许多日了,二哥这才反应过来么?果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想到这里,俞婉忍俊不禁地笑了。
这没心没肺的笑容不经意地落进了路过的赵恒眼中,赵恒的眉头就是一皱。
“怎么了?”与他同行的柳监生问。
“没什么。”赵恒道,心里却想着不过是一个堂哥罢了,这个女人怎么隔三差五地来?还好巧不巧地让他撞见这么多次…该不会…这个女人还没对他死心,明面上是探望俞松,实则是来窥视他的吧?
已经嫁做人妇了,怎么还能这么无耻?!
“哎,那是不是俞松啊?”柳监生伸长脖子望了半晌,一扭头,就见赵恒气冲冲地走了。
柳监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吧,那小子是挺讨人厌的。
俞婉的视线让俞松挡住了,压根儿没注意到赵恒出现过,俞松背对着大门的方向就更不知道了,但二人谈话中倒是提及了赵恒。
“八月秋闱,赵恒要去赴考。”尽管俞松厌恶赵恒,却也不得不承认赵恒中举的希望很大,俞松这会子总算开始后悔小时候没乖乖念书了,若他也早个十年八年入学,没准这会子能与赵恒一道下考场,谁考上举人还不一定呢。
俞婉想到了萧紫月,以赵恒如今的身份是万万配不上萧府千金的,可万一中了举,亦或是运气再好点金榜题名呢?那样萧家就没理由反对这门亲事了。
第159章 父王,是你吗?
初九这日,俞婉收到了萧府的帖子,萧紫月在家中办了个茶会,邀请她前去玩耍,也只有这么单纯的孩子才会把玩耍二字写在帖子上了,帖子上还注明了有别的小姐妹到场,都是俞婉在诚王府见过的,这是怕俞婉不喜生人拒绝她。
茶会在明日,俞婉想了想明日恰巧没什么安排,晚饭时将此事告诉了燕九朝。
府里无长辈,燕九朝又明确表示过这种小事她自己拿主意便好,只是事关萧府,俞婉还是希望听听他怎么说。
燕九朝点点头:“万叔不在,谢礼你自己挑。”
这是同意她去了,俞婉确定他脸上没有任何牵强之色,这才让江海去了萧府,告诉萧紫月她明日准时赴约。
吃过饭,二人照例去园子里散步,天越发热了之后,俞婉便爱往池塘边走了,水面上的清风徐徐吹来,好不惬意。
“燕九朝,你有心事?”俞婉撇过脸看自家一言不发的相公,他素来话少,本没什么奇怪的,可自打南诏使臣离开,他就时不时出神,好歹做了夫妻,这点心灵感应还是有的,“是在担心赫连齐的死吗?”
赫连齐死在大周,尽管是死于“意外”,可若是南诏想以此发兵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借口。
“没有。”燕九朝说,赫连齐的死是他咎由自取,南诏人不想颜面无存就不会发兵大周。
“可我总觉得你有心事。”俞婉仔细想了想,近日似乎并无大的变故,除了已经离开的两国使臣便是他被册封世子、进入内阁的事,朝堂的事不大可能烦扰他,他爱干就干,不干便走,皇帝也拿他毫无办法,那么,会是什么呢?
“是想父王了吗?”俞婉轻声问,“我听影十三说,你把战甲给萧大元帅送去了。”
因为开始接纳继父,所以愧对生父?
倒的确是与燕王有关,却并非是俞婉所揣测的愧疚。
百晓生说的没错,他父王的尸体的确蹊跷,当年不仅有下人发现了,就连他也因为舍不得父王爬到棺材里从而发现了泥沙的痕迹。
当时太小并不懂得,长大些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要么是他父王的死因有误,要么是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他父王的。
他不知哪一种才是真相,他只是不间断地会梦见他父王站在井底,喊着他跳下去。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不愿继承王位,就是他总存了一丝侥幸,他的父王或许并没死,他终有一日会回来。
“少主,王爷他可能去过南诏。”
“燕王去世那年,小帝姬与驸马大婚了。”
“皇后说,南诏皇室中有人想要你的命。”
燕九朝的拳头一点一点握紧了。
父王,南诏的驸马,是你吗?

萧紫月的小聚会本想定在下午,可考虑到天气炎热,午后出行艰难于是改成了上午。
俞婉没参加过类似的聚会,不知该给萧紫月送什么礼,让茯苓将紫苏叫了过来。
“世子妃。”紫苏香汗淋漓地进了屋,今年的夏季似乎比往年炎热,她不过是洗了几方帕子,一身衣裳便湿透了。
她庆幸在酷暑前进了少主府,不然窝在买卖奴才的地方不闷死也臭死了。
俞婉看了看手中的帖子:“你从前与小姐妹聚会都给你的小姐妹送些什么?”
“世子妃是想给萧姑娘送礼吗?”紫苏想了想,“贵重些的可送珠钗首饰,心意重的可送自己做的绣品。”
绣品是赶不及了,首饰府里倒是有不少现成的,俞婉让紫苏去库房拿了几套首饰来,挑了一支海棠珠钗,这钗灵动别致、款式新颖,与萧紫月的年龄与气质都相得益彰。
此番去萧府少不得要拜会上官艳,俞婉给她也备了一份薄礼。
俞婉见紫苏快中暑了,让她在府里歇息,只带上了茯苓。
“夫人坐稳了!”路途炎热,江海拽紧缰绳,尽可能地让马儿快些跑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一行人抵达了萧府。
萧紫月知她要来,早早地让人在府门口候着了,丫鬟一见四匹马的马车便猜出是少主府的了,忙笑着走上前:“奴婢灵芝给世子妃请安!”
江海将马车停稳,拿了木凳放好,茯苓先下了车,随后将俞婉扶下马车。
俞婉看了眼这个机灵的小丫鬟,是上次在诚王府见过的萧紫月的贴身侍婢,把心腹都派来了,可见萧紫月的诚意了。
俞婉含笑说道:“快别多礼了。”
灵芝嘿嘿一笑,与茯苓也打了个招呼:“茯苓姐姐!”
茯苓正色道:“你比我大啊。”
几个丫鬟在诚王府早已互通了姓名年龄,这丫头只是看着娇小,却比茯苓年长一岁,之所以这么叫是在论资排辈、敬重茯苓而已。
这傻丫头怎么就是听不懂呢?
再说看个子,茯苓大了她三两个吧…
虎背熊腰的茯苓护着自家世子妃进府了,只留下原地懵圈的灵芝:“…”
俞婉与灵芝交代了一声,先去主院探望了上官艳,上官艳与萧大夫人的关系不冷不淡,与萧紫月却还算过得去,知道萧紫月请了俞婉。
上官艳正在屋子里看本月的账本,就见小丫鬟杏竹兴冲冲地跑进来:“夫人!世子妃来了!”
上官艳放下账本:“快请。”
“早请啦!”杏竹莞尔说,打开帘子,俞婉迈步进了屋。
上官艳微笑着朝她看来。
俞婉上前行了一礼:“娘。”
一声娘,把上官艳叫得都愣住了,好在没真的失态,上官艳欣喜一笑,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下:“杏竹,去打盆水来,再有,屋子里的冰块再端两盆过来。”
“诶!”杏竹高高兴兴地去了。
这不是俞婉头一回进萧府,却是第一次进上官艳与萧振廷的院子,本以为会与上官艳的马车一样金碧辉煌,不料叠石理水、青竹水榭,别有一番清雅宁静的感觉。
上官艳望了望俞婉的身后:“孩子们呢?没和你一起来?”
俞婉道:“京城热,去乡下避暑了。”
上官艳知道一处避暑山庄,不过她明白儿子不会放心她把孩子带走,上官艳不想对着儿媳发牢骚,笑了笑,说道:“你和琮儿可还好?”
俞婉报喜不报忧地说道:“挺好,世子他每日上朝,在内阁很勤勉。”
是勤勉处理公务还是勤勉喂大臣们吃狗粮,不得而知了。
上官艳从前只想着儿子能活下来就成,而今儿子活下来了她又想着儿子能多来看看她就好了,当然她也明白这是奢望,从她嫁给萧振廷的那一刻起,母子俩的关系便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能有个贴心的儿媳也不错。
俞婉将带来的锦盒放在桌上。
“是什么?”上官艳问。
俞婉打开盒盖,是三个小肥仔的画像,又肥了一圈,上官艳噗嗤一声笑了,画像下是一块上等的紫玉,这玉是何品种俞婉不知,只知它冬暖夏凉,很适合带在身上。
除了这些,俞婉还带了几个打自家果摘来的香瓜,萧府不缺吃的,但她家的瓜真的比外头卖的甜。
杏竹把水打来了,俞婉洗了把脸,上官艳挑了个瓜让杏竹拿下去切了。
婆媳俩吃着清甜可口的瓜,上官艳忽然开口:“知道少主府的果园是怎么来的吗?”
“怎么来的?”俞婉问。
上官艳笑道:“王爷种的。”
“王爷…种这个?”俞婉没听燕九朝提过,事实上燕九朝极少会提到燕王,俞婉怕触及他伤心事,也并不会主动去问。
上官艳的面上露出了一丝回忆的神采:“少主府是原先的六皇子府,封王前,王爷就住在那儿,那时琮儿还小,王爷问他喜欢什么,王爷的本意是儿子喜欢什么花草,他便种什么花草,哪知那孩子一开口全是吃的,王爷就索性把花园改成果园了。”
看不出来,燕九朝小时候也是个吃货呀,这下可不能把小肥仔贪吃的锅甩给她了!
俞婉没见过燕王,可据说父子俩很像,俞婉想象了一下燕九朝扛着锄头在地里挥汗如雨的样子,有些想笑,也有些温暖。
上官艳接着道:“鱼塘也是他父王挖的,我说有下人挖就够了,他非得自个儿也去,琮儿粘他父王,他父王上哪儿,他便也上哪儿,结果,他骑在他父王的脖子上,他父王笑呵呵地挖鱼塘。”
不食人间烟火的燕王,只有在妻儿面前才会变成一副傻乎乎的模样,上官艳回忆着,唇角都勾了起来。
“咳咳!”门口传来萧振廷的声音。
上官艳心头一惊,转过身来望向他:“今天这么早就练完了?”
萧振廷闲赋在家,却十年如一日不曾疏忽练功,今天是知道俞婉过来,特地早了半个时辰开始。
“萧大元帅。”俞婉起身行了个后辈的礼,称呼上仍是随了燕九朝。
萧振廷爽朗一笑:“坐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俞婉感觉今日的萧大元帅比以往更魁梧了。
俞婉坐下了。
萧振廷也坐在了上官艳身侧,用签子叉了片香瓜吃了,他是武将,用不来这娘们唧唧的玩意儿,可儿媳在场,他不好表现得太粗鲁了。
“真甜!哪儿买的?比上回的好吃。”
若无方才那番对话,直说也无妨,偏在儿媳面前缅怀前夫让他听了个正着,再说这些瓜啊果的都是燕王当年种下的,也不知他会不会消化不良。
“是我带来的。”俞婉道。
“还是你会挑。”萧振廷又吃了几片。
萧振廷是爷们儿,俞婉与他没多少话说,寒暄一番后起身去萧紫月的院子了。
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上官艳张了张嘴,解释道:“方才…”
“没想到那小子不是个书呆子啊,还会种地。”萧振廷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上官艳听他口吻不像是心有芥蒂的样子,试探地问道:“你、你不生气?”
萧振廷促狭一笑,忽然拉开上衣,上官艳让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还当他白日里又要哄着她胡来了,哪知就看到了他衣服下的战甲。
“你…大热天的在家里穿什么战甲?”还偷偷穿在衣服里!不怕闷死吗?!
萧振廷嘿嘿一笑:“琮儿给我要回来的。”
上官艳简直无语了,都过去多少天了,这家伙还沉浸在琮儿给他送战甲的喜悦里?连她和前夫的醋都顾不上吃了?
灵芝领着俞婉主仆去了紫薇阁,萧紫月与一众小姐妹们就坐在阁中,让俞婉意外的是诚王妃竟然也在。
萧紫月看到俞婉眼底的诧异,走过来拉着俞婉的手,小声道:“我…我忘记和你说了…”
不是忘记说,而是她压根儿没给诚王妃下帖子,诚王妃是不请自来,她是王妃,萧府下人不敢阻拦,萧紫月也不好不招待,于是将人客客气气地迎了进来。
萧紫月听说这位匈奴来的王妃性子不大好,在京城一个朋友也没有,担心俞婉因不喜诚王妃而心生不快。
俞婉哪儿能不快呢?毕竟被揍成猪头的人又不是她。
俞婉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与诚王妃打了招呼:“王妃金安。”
“哼!”诚王妃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萧紫月见诚王妃给大嫂甩脸色,瞬间尴尬死了,若早知她这么对大嫂,她、她当时就不把她请进来了!
俞婉凑近诚王妃,低声道:“还想挨揍?”
诚王妃杏眼一瞪:“你敢?”
俞婉轻轻一笑:“你哥哥在这儿我都敢,你哥哥走了我就更没什么怕的了。”
诚王妃想了想自己打过俞婉的胜算,无比幽怨地妥协了。
俞婉亲热地拉过诚王妃的手腕。
萧紫月见二人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悄然松了一口气,不过,大嫂都没主动牵过她呢…
小丫头心里酸溜溜的。
俞婉自是不知萧紫月醋上了,与萧紫月的小姐妹也打了一圈招呼,之后挨着诚王妃坐下,客气地寒暄道:“王妃与诚王殿下可好?”
诚王妃倨傲道:“哼!那弱鸡有什么好?我一鞭子就给抽下去了!”
俞婉嘴角一抽,可怜的诚王,该不会大婚这么久一直没与新娘子洞房吧?话说回来,亏得匈奴郡主是嫁了彬彬有礼的诚王,否则换了别的王爷,就她这性子怕是有苦头要吃。
人都到齐了,萧紫月让下人上了一轮花茶后提出去萧府的果园摘葡萄,眼下还不是葡萄最饱满多汁的时候,可用来酿酒够了。
“酿酒?”一个小姐妹惊讶。
萧紫月笑盈盈地道:“是呀,我请了一名民间的酒师教我们酿酒。”
小姐妹们聚会多是赏花赏景投壶对弈,还从未听说摘葡萄酿酒的,几人都有些好奇,拎着篮子与萧紫月去了果园。
这一次,萧紫月特地走在了俞婉身边,挽住俞婉的胳膊。
俞婉乖乖让挽胳膊,萧紫月就不吃诚王妃的醋了。
萧紫月在诚王府让萧紫琳害惨了,养了许多日才把身上的红包与肿块消掉,大夫人关上门来狠狠地罚了庶女,再不让女儿与她一道了,因此今日的小聚萧紫琳并未到场。
可再怎样萧府也是萧紫琳的家,萧紫琳与梦姨娘恰巧在附近的园子摘花,一行女眷莺莺燕燕地走来,萧紫琳一眼看见了嫡姐身边的俞婉。
她一把抓住梦姨娘的手:“姨娘!就是她!”
“什么她?”梦姨娘不解。
萧紫琳道:“那个在云水间和我抢衣服的人,还有在诚王府害了嫡姐的人!”
害萧紫月的人明明是她,可在萧紫琳看来,她瞄准的是俞婉,一定是俞婉故意拉了嫡姐挡虫子。
大夫人本就不待见她们母女,只不过是看在萧紫琳与萧紫月姐妹情深的份儿上给了她们几天好日子过,眼下出了萧紫琳“陷害”萧紫月的事,大夫人立马翻脸不认人了。
梦姨娘想起这半月来过的苦日子,眼底闪过一丝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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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啧,又有人作死。
第160章 自作自受
梦姨娘是十五年前入府的,她是正经人家的闺女,只因家道中落一直没说上合适的亲事,大富大贵之家瞧不上她,平民小户她又瞧不上人家,一来二去的把年纪给耽搁了,大周朝的女子虽比前朝女子晚嫁,可过了十七仍未婚配的也不多了,她渐渐为自己的亲事发愁起来,她娘带着她上寺庙求姻缘,她抽中了一支上上签,她大喜过望,以为亲事终于有着落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她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几个小毛贼,被路过的萧家护卫救了。
她至今记得那个巍峨如山的男人,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她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便感觉自己哆嗦得厉害,这样的男人比毛贼可怕多了,但如果是自己的相公,一定能很好地保护自己。
只是那个男人终究没拿正眼瞧她,倒是一旁的马车上走下来另一个儒雅清瘦的公子,公子问她可有受伤、可需大夫,她泪流满面地对上公子的视线,公子的眼底掠过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艳。
梦姨娘也是事后才知道那个高大威猛的男人是赫赫有名的萧大元帅萧振廷,彼时萧振廷尚未婚配,而那个儒雅的公子是萧振廷的嫡亲大哥,已娶一房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