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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苏一惊:“少夫人,苏莯她…”
俞婉自铜镜里静静地看着紫苏,平静无波的眼神却直把紫苏看得心里一阵打鼓,紫苏低下头:“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紫苏走出上房,唤了半夏入内继续为俞婉梳头。
一刻钟后,俞婉带着紫苏与苏莯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府里的下人又纷纷议论了起来。
“苏莯真是好福气,上回便随少夫人入了一次宫,这次又去了。”
“她闹出这么多事,少夫人还真是宽宏大量啊…”
“听说她上回入宫入了皇后的眼,皇后还赏了她东西呢。”
“这么说来,少夫人是为了讨好皇后?”
讨好皇后成了俞婉带上苏莯的原因,俞婉对此一无所知,但知道了大概也不会建议,毕竟比起自己真实目的,这个传出去好听多了。
马车停在宫门口。
俞婉带着两个丫鬟下了马车,紫苏是知道俞婉并不待见苏莯的,一路上她都死死地盯着苏莯的动静,唯恐她对俞婉心生不满干不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少夫人这边请。”崔女使将俞婉一行人领去了昭阳宫的绣房。
尚宫局的绣娘已经到了,正在为大皇子妃丈量身形。
“别把平安符弄坏了。”皇后对大皇子妃说。
大皇子妃忙将脖子上的平安符取了下来,待到绣娘丈量完尺寸才重新戴上上去。
皇后失宠,大皇子又碌碌无为,连带着大皇子妃这几年也不如别的宗室命妇风光,怎么说都是替自己正儿八经的嫡媳,皇后而今既然出了凤栖宫,就势必不会亏待她。
俞婉给皇后与大皇子妃行了礼。
皇后示意俞婉平身。
俞婉就注意到皇后的神色比往常更激动愉悦,再看大皇子妃,一手捂住肚子,满脸娇羞。
“大堂嫂是…”俞婉带着一丝惊喜看向皇后。
皇后喜不自胜地笑道:“刚怀上的,月份还小,只让陛下知道了,还没对外宣布这个喜讯。”
俞婉握住大皇子妃的手,由衷地说道:“真是恭喜大堂嫂了。”
能怀上身孕都是值得恭喜的事,不论百姓妻还是皇家媳,何况几位皇子都只得了小郡主,还没谁生个世子或小郡王,这一胎若一举得男,皇帝势必龙心大悦,难怪皇后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
原先还打算给大皇子纳上几位有身份的侧妃,而今却也不见那些千金们的身影,想来是为了让大皇子妃安心养胎,给儿子找小老婆的事都搁置了。
大皇子妃话不多,大多数时候只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世人都说皇后失宠,皇帝给大皇子妃找了个门第不高的儿媳,可在俞婉看来,能娶到这般温柔的姑娘做妻子未尝不是一种福气,皇帝不是不疼儿子,是明白大皇子的脑袋戴不住那么大的帽子,给他找个野心勃勃的岳家,他最终只能夺嫡而死,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安安稳稳地过活。
就不知…皇后是不是也能这般“认命”了。
绣娘给俞婉丈量完尺寸后告退了。
孕妇多困乏,皇后见儿媳强撑着打起精神,让崔女使扶着她去偏殿歇息。
皇后与俞婉聊起了皇室里的家常:“本宫听闻了璟儿与琮儿的事,他们怎么打起来了?琮儿没事吧?”
“夫君没事。”俞婉说,却没回答他们是怎么打起来的。
皇后叹息一声道:“琮儿的性子本宫了解,看似胡闹,却也不会无事生非,想来是堂兄弟有了什么龃龉。”
之后便没再多言。
俞婉听得出皇后并非有心套话,有些事瞒得住天下人瞒不住皇帝与她,燕怀璟对自己的心思她只怕一清二楚,不过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好,没必要摆在明面上说出来。
皇后又问起了三个小家伙:“这次怎么没带他们过来?”
俞婉道:“我爹娘想他们,把他们接回去住几天。”
皇后好笑地说道:“是琮儿嫌他们碍手碍脚,把他们扔出府了吧?发红鸡蛋都发到金銮殿上了!”
发、发红鸡蛋?
她没生孩子呢!
这家伙发什么红鸡蛋!
皇后接着道:“在城门口布了个救济灾民的棚子,人家施粥,他施红鸡蛋…你俩是才圆房吧…”
皇后是过来人,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俞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甚至脑子里都有画面了,燕九朝一手抓着红鸡蛋,一手走上金銮殿,满脸都欠抽地写着——本少主圆房了,尔等都快来恭喜我!
俞婉…俞婉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皇后调侃够了,笑盈盈地移开视线,不经意地看到了两个少主府的丫鬟,是上次来过的,其中一个还与小公子十分亲近,皇后记得她。
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姑娘似乎没头一次那般精神了。
俞婉看看皇后,又看看一侧的紫苏、苏莯:“我让你们带的东西都带了吗?”
紫苏答道:“回少夫人的话,带了。”
俞婉道:“去拿进来。”
“是。”紫苏应下,与苏莯去了昭阳宫的偏殿,她们随身携带的东西都放在专程的厢房里。
二人各自拎了两个果篮过来。
少主府有一大片果园,除了樱桃也种了不少别的,俞婉让人摘了新鲜的桑葚、李子、蜜桃与香瓜,这些东西宫里也有,却不如少主府的园丁种出来的好吃。
皇后让宫女装了果盘,尝了一口香瓜,果真是香软清甜,吃了甜瓜再去吃李子与蜜桃,本以为会略显酸涩,哪知那股浓浓桃味儿与李香愣是让人的味蕾都苏醒了。
桑葚皇后没吃过,俞婉挑了一颗紫得发黑的给她,很陌生的味道,但很是清甜爽口。
“给大皇子妃送些过去。”皇后道。
“马车上还有。”俞婉吩咐紫苏与苏莯道,“你们去拿来,送到大皇子妃的寝殿。”
“是。”
二人领命去了。
二人将几篮子新鲜的瓜果送去了大皇子妃所在的寝殿,俞婉与皇后说了会儿话便打算告辞了,然而就在她即将走出昭阳宫时,大皇子妃身边的侍女神色匆忙地来了。
皇后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侍女道:“回娘娘的话,大皇子妃的平安符不见了!”
皇后的脸色一沉:“不见了就去找啊,赶紧找!”
俞婉一脸错愕地看向皇后。
皇后也知自己反应太大,几乎是有些失态了,可她没办法不紧张,因为那个平安符是她让儿子亲自上普济寺求的,是普济寺的主持大师开过光,能保佑大皇子妃平安诞下一位小世子的。
“是开过光的,保佑他们母子平安的。”皇后对俞婉说。
俞婉点点头,古人迷信,这么重要的东西不见了一定坐立难安。
“长什么样?我们也帮忙找找。”她说道。
皇后道:“一个红色的符包,里头是符纸与一块金镶玉,那也是开过光的玉。”
寓意金石为开,守得子来。
俞婉看向紫苏与苏莯道:“你们去院子里找找,看是不是大皇子妃走出去落在半路了。”
二人依言去了。
这个平安符关系到大皇子妃肚子里的胎儿,丢了非同小可,哪怕掘地三尺也必须把它给挖出来,然而整个昭阳宫的人都出动了,把昭阳宫里外外找了三遍仍不见平安符的影子。
皇后急坏了。
她还指望儿媳的肚子里给她生出一个皇长孙呢,怎么偏偏那么重要的东西就不见了?大皇子妃吓坏了,愧疚地捂住肚子,皇后担心她动胎气不敢责备她,事实上心里早怪罪开了,不知道平安符很重要吗?让你好好收着还给弄丢了!
皇后心急如焚之际,一位老嬷嬷开口了:“会不会…是让哪个不长眼的偷了?”
大皇子妃进昭阳宫时还给皇后看过平安符,之后她一直待在昭阳宫内,皇后确定平安符一定是也在这里。
皇后正色道:“守住大门,从现在起,只许进不许出!让所有人都到正殿来!”
“我们也留下吧。”俞婉说道。
尽管皇后并不怀疑俞婉,可事关重大…她能主动提出留下最好不过了。
所有宫人都被叫到了正殿,由崔女使带着两名得力的太监、老嬷嬷一一搜身,结果是一无所获。
“这可怪了,不在宫里,也不在宫人身上…”皇后蹙眉。
忽然间,苏莯的身子抖了一下。
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皇后的目光死死地落在她脸上,她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然而她的手却紧紧地拽在一起,隐隐有些发抖…
皇后的脸色冷下来了,虽说这是少主府的丫鬟,可关系到她的皇孙,她没那么多情面留给少主府了:“把她押过来。”
俞婉与紫苏顺着皇后的目光一瞧,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副迷惘的神色。
俞婉愕然道:“娘娘,您是在怀疑我的丫鬟偷了大皇子妃的东西吗?”
皇后语气如常道:“本宫也是在排除你们的嫌疑罢了。”
说起来,她们也的确有嫌疑,两个丫鬟都拎着果篮进过大皇子妃的屋子,真要动手并非没有时机。
“那就两个一起搜吧,劳烦崔女使也搜搜我的身。”俞婉说。
“这…”崔女使为难地看向皇后,搜丫鬟的身没什么,搜少主府的夫人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皇后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可皇后居然没有出言阻止,可见她心里有多看重这个平安符了,少主府的人最好是无辜的,否则…双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盟友关系只怕要毁个干干净净。
紫苏身正不怕影子斜,大大方方地让崔女使搜了身。
轮到苏莯时,苏莯的面上浮现起了一丝抗拒之色。
紫苏的眉心就是一跳,该、该不会…真的是苏莯吧?
若果真是,那可就完了。
苏莯是少夫人的丫鬟,从她身上搜出平安符来,少夫人也难辞其咎。
可苏莯为什么这么做?难道是少夫人坑了苏莯几把,苏莯怀恨在心,借机给少夫人抹黑吗?届时皇后闻起来,她只用一口咬定是少夫人指使的,那么少夫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平安符是保佑大皇子妃诞下皇长孙的,少夫人盗走她,岂不是在陷害大皇子妃生不出小世子吗?
皇后会因此恨死少夫人的!
一个个念头闪过,紫苏的脸都白了,她抓紧了帕子,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不要搜出来,不要是苏莯…
但紫苏明白这种可能性太小,以她对苏莯的了解,苏莯不是个会惊慌失措的性子,方才之所以故意失态根本是在引起皇后的主意。
她想要被皇后搜身!
果不其然,屏风后的崔女官搜身搜到一半便惊讶地叫了起来:“平安符?!”
紫苏恨死自己了,说好的盯紧苏莯的呢?怎么还是让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动了这种手脚?现在可怎么办?苏莯一定会咬出少夫人的!
紫苏扭头,冷冷地瞪向被崔女使领出屏风的苏莯。
崔女使将平安符递到了皇后手上。
皇后接过红色的符包,整张脸霎时乌云密布:“给本宫跪下!”
苏莯淡淡地跪下了,冲皇后磕了个头。
皇后目光冰冷你道:“枉本宫还夸你伶俐,你就这么不识抬举的!谁给了你胆子偷大皇子妃的平安符的?!”
苏莯不吭声。
皇后指着她鼻子道:“说!你为什么要偷平安符?嘴硬是吗?好,本宫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这是要对苏莯动刑了。
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走了上来,一左一右架住苏莯的胳膊。
苏莯仿佛终于被吓到,低低地开口了:“是少夫人。”
紫苏心底的那根线断了…
众人唰的看向俞婉。
是她指使苏莯的?她是何居心?莫非她想害大皇子妃滑胎?
皇后复杂又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俞婉的脸上:“是你?”
俞婉站起身来,行了一礼:“是我,这个平安符的确是我送给苏莯的。”
送?
众人又是一愣。
俞婉不疾不徐地说道:“苏莯落水受了惊吓,我便买个平安符给她,希望她日后别再出什么事。”
皇后狐疑地蹙了蹙眉,拆开平安符,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一瞧,却哪里是大皇子求给大皇子妃的东西?分明是一颗黑曜石与一张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符纸。
黑曜石又名龙晶,传言有驱邪之功效,不少人会将它放在平安符中以保趋吉避凶。
再看那符包,虽十分类似,底部却绣了苏莯的名字,要说是怕被发现临时更换里头的东西也不可能,毕竟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自己的名字绣上去?
皇后叹道:“本宫错怪你了,起来吧。”
这下,换苏莯的神色僵住了。
俞婉走到苏莯身侧,缓缓地扶起她来,在她耳旁嘲讽地笑道:“想栽赃我啊?”
苏莯难以置信地看向俞婉,仿佛在问俞婉是怎么做到的,平安符明明就在她身上,俞婉根本没碰过她,是怎么把平安符给掉包了的!
第136章 下场,真相
俞婉是没碰过苏莯,可俞婉碰过大皇子妃啊,苏莯恐怕不知道她处心积虑从大皇子妃身上偷走的平安符早已不是原先那个了。
至于俞婉为何算到苏莯会偷走大皇妃的平安符,并提前备了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不可言说的秘密了。
苏莯有苏莯的本事,俞婉也有俞婉的底牌不是么?
俞婉温柔地扶起苏莯。
苏莯埋在宽袖下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旁人察觉不出二人的暗涌,只当苏莯是委屈的,紫苏却能隐隐觉得苏莯是让少夫人给气的。
俞婉就知道自己打压了苏莯这么久,一旦让苏莯逮住机会,她便会饿狼反扑。
俞婉“拉”着苏莯的手腕,淡淡地牵了牵唇角道:“看清楚了,这个才是我栽赃给你的。”
苏莯的眉心一跳,不待反应过来俞婉话里的意思,俞婉便及时抽回了手,而几乎是同一时刻,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自苏莯的袖子里掉了出来。
红彤彤的宝石鲜红如血,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映射出了夺目的光芒。
皇后的黛眉就是一蹙。
崔女使认出了它来,大皇子妃歇息的寝殿中摆着一只黄金做的鸾鸟,这颗宝石便是那只鸾鸟的眼珠子。
它是从苏莯的袖子里掉出来的,而方才崔女使搜身并未来得及搜到这处。
所以皇后不算是冤枉了她,这丫头的确手脚不干净,只不过,她偷的不是大皇子妃的平安符,而是这颗价值昂贵的宝珠。
若被盗的是平安符,皇后或许会怀疑是俞婉指使的,可一颗珠子…燕城富可敌国,未来的燕王妃会稀罕一颗珠子吗?俞婉头上的紫金钗就足够买下十几颗这样的珠子了。
看来是这丫头自己起了贼心!
苏莯捏紧手指,恶狠狠地瞪向了俞婉。
俞婉在她耳旁轻声道:“说呀,说是我放在你身上的,看会不会有人信你?”
窃取皇宫之物本就是一桩重罪,再污蔑其主更是罪加一等,届时不必俞婉动手,皇后就能用宫规处置了她。
“娘娘!娘娘!平安符找到了!”一个小太监喜气洋洋地奔了进来。
“在哪儿找到的?”皇后问。
小太监道:“在大皇子妃身上!大皇子妃的衣裳豁了一条缝儿,它掉进夹层里了!”
难怪找不着了。
皇后仔细地看了平安符,确定是大皇子从普济寺秋来的那个,总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虚惊一场。”俞婉和颜悦色地说。
想起方才险些错怪俞婉,皇后心头愧疚,可转念一想,若不是那丫头没及时把话说清楚,自己怎么会怀疑到俞婉头上?崔女使搜出平安符时,她就不会赶紧说一句“这不是大皇子妃的,是少夫人送给我的,不信你看”,这几句话是有多难?
“本宫在戏园子见她还当她是个机灵的,关键时刻话都说不清!”皇后并不知俞婉与苏莯的龃龉,自然不可能怀疑苏莯的居心,但她对苏莯失望透顶。
她看向俞婉道:“是你的人,按理说应当交由你处置,只是她盗窃宫中之物俨然已触犯宫规…”
皇后一边说着一边观察俞婉的反应。
出了这事理应受罚,可倘若俞婉不乐意自己也能卖她几分薄面。
俞婉欠了欠身道:“没管束好下人是臣妇的不是,臣妇在这里给娘娘赔罪了。”
皇后忙道:“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
这是要维护这个丫头?
皇后失望。
说起来也不算大事,但在自己与一个偷了自己物品的丫鬟中间,她选择维护丫鬟,这让皇后感觉自己被撇下了。
万幸俞婉又说道:“这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把手神进了皇后娘娘的宫里,请娘娘秉公处理。”
皇后很满意。
苏莯却险些活活气死。
贼喊捉贼,居然有脸说还要秉公?没有比这更无耻的人了!
偏偏苏莯还不能为自己辩驳,皇后会在意平安符却绝不可能在意一颗宝石,就算是俞婉偷走的又如何?皇后还会为了这个责罚她不成?更何况皇后压根儿不会信,这样的宝石俞婉要多少,燕九朝就能给她买多少,实在没有偷窃的必要;若说是为了栽赃苏莯也不可能,一个臭丫头,值得主母费这种心思吗?又不是什么死士细作!
苏莯不能为了证明俞婉的动机就亮明自己的身份,那样她的下场并不会比眼下强到哪儿去。
皇后按宫规杖责了苏莯三十大板。
苏莯盗窃一事很快传遍了少主府。
“紫苏。”桃儿拉着梨儿进了紫苏与半夏的屋,“这件事是真的吗?”
紫苏放下叠了一半的衣裳:“什么事?”
桃儿好奇地问道:“就是苏莯让皇后责罚的事。”
“嗯。”紫苏点点头。
桃儿年纪小,好奇心最重,紫苏都转过身去了,她又去抓住她的手:“苏莯真的偷了皇宫的东西啊?”
紫苏觉得苏莯没偷,一如她知道少夫人没送那个平安符给苏莯一样,一切不过是少夫人的手段罢了,可作为少夫人的心腹,她不会也不敢把这些话告诉外人。
紫苏点了点头。
桃儿跺脚:“哎呀,真看不出来啊,她竟是偷儿!”
若是几天前传出这消息只怕没人会信,可继在府里闹出那么多事且不惜以死相逼俞婉后,苏莯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早一落千丈了,再接受她是偷儿的事实也就没那么难了。
梨儿蹙眉道:“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紫苏看着众人面上的嫌弃,似乎明白少夫人为何要带苏莯入宫了,这是一个坑,一个埋掉苏莯的坑,苏莯自作聪明,却不知自己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少夫人设好的圈套。
出了这等事,不必少夫人亲自开口,都会有无数人恳请将苏莯赶出少主府了。
果不其然,俞婉回府后,几位管事相继找了过来。
第一个到场的是胡管事。
苏莯是他领回来的,领了个不三不四的东西,他难辞其咎:“是我识人不明…”
俞婉拿皇后的话回了他:“不是你的错,你快起来。”
几位管事纷纷表示苏莯不能继续留在府里了,否则传出去显得少主府太没规矩。
俞婉一脸为难:“这…”
吴管事说道:“继续留着她,难以服众,日后但凡谁手痒了都能上哪儿偷个东西,终归少夫人不会重罚。”
俞婉叹道:“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那便这么定了吧,我年纪轻,少不得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还望几位管事日后多多提点我。”
这回,就连万叔也闭嘴了。
苏莯名正言顺地被逐出了少主府,但一切并未因此而结束,她前脚刚让粗使婆子抬出来,后脚便被几名护卫接去了一处别院。
这间别院位于城郊,人烟稀少,地势偏僻。
苏莯被扔进了柴房。
她在皇宫挨了三十大板,以她的能耐虽不至死,可到底受了伤,面色有些苍白。
昏黄的烛光落在她脸上,也没让她看起来有一分颜色。
她试图用手支撑着身子坐起来,却突然头顶光线一暗,一道高大健硕的身影逼了过来。
她缓缓地抬起头,撞入一双寒冰般的眼睛。
影十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谁派你来的?”
…
“少主!”
傍晚时分,燕九朝回了少主府,他刚进上房,影六与影十三也来了。
俞婉去小厨房了。
燕九朝扑了个空,淡淡地转过头来,问道:“什么事?”
影六道:“问出来了,苏莯不是宛城人,她是燕城人!”
“燕城?”燕九朝古怪地皱起眉头。
宛城与燕城同在大周南部,宛城与南疆比邻,燕城则靠海,两座城池之间隔了一座小镇,但两地的口音十分相似,这也是为何苏莯能以假乱真。
影六点头:“而且她不仅是燕城人,还曾是燕王府的人。”
燕九朝的神情更古怪了。
影六道:“少主那会儿还小,不知道燕王手下曾有个姓苏的护卫,那护卫有勇有谋,深得燕王器重,被燕王调入水师,做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但此人心术不正,在军中行贪受贿,让燕王发现后革了职。”
“所以他女儿是来做什么的?”燕九朝问。
“复仇。”影六道。
燕九朝错愕地挑了挑眉:“哪里来的仇?”
她爹有罪在先,他父王惩处在后。
影六说道:“苏莯的父亲被革职后患了一场大病,苏莯的母亲曾求上燕王府,燕王不予理会,之后她父亲病逝了,她母亲伤痛之下也含恨而死,留下她与幼弟。苏莯固执地认为她爹娘是被燕王害死的。”
燕九朝道:“这也无法解释她怎么成了一名死士。”
影六顿了顿,答道:“她爹娘去世后,他们姐弟俩被南诏人收养了。”
又是南诏!
燕九朝危险地眯了眯眼。
这些是影十三自苏莯嘴里撬出来的消息,而影六这几日多方查探,也探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影六迟疑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少主,燕王殿下他…恐怕去过南诏。”
燕九朝朝他看了过来:“什么叫恐怕去过南诏?”
影六踌躇地自怀中拿出一张折叠的画像,徐徐铺在燕九朝的桌上:“这是燕王殿下的墨宝,少主应当认得。”
燕九朝自幼看着父王的墨宝长大,真假一看便知,这幅山水画的确是出自他父王之手。
“这画的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幅画?”
王府有不少燕王的书法与画作,燕九朝不时缅怀父王,几乎每一幅作品都烂熟于心了。
影六道:“这不是在燕王府发现的,是王妃给属下的,少主大婚前日,王妃搜了些少主的旧物送过来,里头就有这幅画,属下只以为是一幅寻常的画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昨日属下无意中得了几幅南诏的山水画,才发现上头的景物与燕王所画的极为类似。”
影六说着,将从市面上买来的南诏山水画铺在书桌上:“少主你看,王爷画里的亭子与这个亭子是不是很像?”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角度不一样。
燕九朝沉吟片刻:“但这也不能说明什么,或许我父王只是临摹了别人的画作而已,并不是他自己去过南诏。”
影六道:“所以属下才说是恐怕,不敢断定。”
燕九朝陷入了沉思。
这一晚,燕九朝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小小个儿坐在燕王府的青石门槛上,望着蔚蓝的天发呆。
“琮儿,过来。”
小九朝转头看向高大英俊的男人。
男人朝他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到父王这里来。”
小九朝哒哒哒地走过去,小手牵住他的大手。
可下一秒,男人不见了,他四下寻找。
“父王在这里。”
是那道温柔又熟悉的声音。
小九朝转动着小脑袋,哒哒哒地走到一座古井旁,趴在井口上,巴巴儿地朝井下张望。
“过来,到父王这里来。”
井底的男人朝他伸出手。
小九朝迈着小短腿儿,呼哧呼哧地爬到井上,扑通一声栽进了井里!
井里没有父王!
父王去哪儿了?!
他大哭!
却喝进了一肚子的水!
他快要溺死了,忽然,一只大手将他拎了起来。
是萧振廷!
走开!
你不是我父王!
你把父王还给我!
小九朝又痛又难过,哇的一声哭了…
第137章 三个小肥仔(二更)
萧府。
上官艳起了个大早,去太夫人的院子请了安,又上萧大夫人的院子坐了坐,随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这时萧振廷也练完功回屋了。
萧振廷是糙汉,没那么多讲究,可上官艳有,担心自己一身臭汗惹她不喜,萧振廷总是洗漱完了才去见她。
他冲了个凉水澡,换上干爽衣衫进屋时早饭已经摆好了,上官艳在一旁收拾东西。
“不是让你别等我自己吃的吗?”萧振廷说。
上官艳笑了笑:“我不饿。”
“在收拾什么?”萧振廷走上前问。
“给大宝他们做的衣裳到了,我突然想起来自己收了几套琮儿小时穿过的衣裳。”上官艳提起手中的小小长衫,“这是他三岁那年穿过的。”
萧振廷看着铺了一满床的小鞋子小衣裳,刚硬的面庞上掠过一丝柔和,仿佛那个小家伙又亦步亦趋地跟在了自己身后一样。
“他小时候很喜欢你,可惜他不记得了。”上官艳苦笑一声说。
萧振廷年轻时是皇帝最倚重的将军,时常出入皇宫,第一次见到小九朝是在傲雪凌霜的冬季,他与皇帝在太液池的湖面上凿了个冰窟窿钓鱼。
皇帝去了恭房。
小九朝哒哒哒地走过来,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虎头虎脑地说:“你在干什么?”
“你不怕我?”萧振廷说。
“我为什么要怕你?”小九朝歪着小脑袋。
萧振廷笑了笑:“没什么,你胆子很大。”
“那可不!”小九朝骄傲地挺起小胸脯,走到冰窟窿前,弯下腰往冰窟窿里望,“这里头有鱼吗?”
“有啊。”萧振廷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孩子,心情愉悦地说。
“那你钓给我看看。”小九朝奶声奶气地说。
萧振廷威猛高大,活像一头行走的野兽,没有哪个孩子敢靠近他,便大皇子与二皇子都只看他一眼便被活生生地吓哭了,这小家伙却非但不害怕,还敢命令他,萧振廷笑了。
与皇帝钓鱼本是要让着皇帝的,这会子他却顾不上了,一口气钓了十几条,小九朝兴奋得哇哇大叫。
上官艳倒是不知有这么一件事,但儿子在太液池笑得像个小傻子她老远就听见了,她让下人把儿子抱了过来,之后便离开了。
“原来你在啊…”上官艳感慨。
萧振廷点点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你。”
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却一辈子都记在了心里,之后家中也为他与姑娘家议过亲,可每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他总会想起她来。
上官艳拿眼瞪他:“你究竟宵想了我多久?”
萧振廷轻咳一声,没敢接话。
上官艳生不气来,不是这个男人还惦记她,最危急的时刻拉了她一把,恐怕她和儿子早就没命了,起初嫁他是不想欠他,可终究还是欠了。
当年皇帝是极力反对这门亲事的,一是过世的燕王面子上不好看,二也是担心她与萧振廷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会威胁到燕九朝的地位…甚至夺走本该属于燕九朝的东西,于是皇帝赐了她一碗绝子汤。
她并不后悔自己没了生养,她这辈子有琮儿一个孩子就够了,她也没想过要为这个男人绵延子嗣,他看上的是她的身子,她便把自己的身子给他,至于孩子…她想应当多的是女人愿意为他开枝散叶才是。
哪知他就是不要。
明知她生不了…也还是不要。
…
少主府,燕九朝醒了,睁开眼就发现俞婉侧卧在他身旁,单手支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今日,竟是比以往都晚了。
燕九朝被俞婉如有实质的目光看得一阵不自在,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地坐起身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俞婉眯着眼嗯了一声:“燕九朝,你昨晚是不是做噩梦了?”
“没有。”燕九朝一本正经地说道。
俞婉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她睡眠这么好的人都让他给拽醒了,还说不是做了噩梦。
燕九朝有意岔开话题,躬身穿了鞋子道:“余下几位皇子也要封王了,你先把贺礼备着,待圣旨颁布下来就把贺礼给他们送过去。”
“那你呢?”俞婉托着腮帮子问。
燕九朝的身子一顿。
俞婉望着他的背影道:“他们都封王了,陛下总不会落下你,你这次还打算拒绝吗?”
旁人封王求之不得,他却一而再、再而三,连世子之位都不要,知道的说他在与皇帝置气,不知道的还当他是疯掉了。
燕九朝没说话。
俞婉下了床,找出一套衣衫给他换上:“燕九朝,你是不是…一直都不能接受你父王的死?”
燕九朝顿了顿,开口说道:“我会考虑。”
俞婉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指考虑继承王位,俞婉摇了摇头:“不用勉强自己,就算不继承也没关系,我嫁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王位。”
燕九朝喃喃道:“燕王妃有俸禄。”
俞婉神色一肃:“好好考虑!”
燕九朝:“…”
随着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期临近,京城渐渐开始戒严了,听说南诏的使臣很快便要抵达京城了,再过三两日老百姓们怕是进出城都不易了,俞婉决定先把几个小家伙接回来。
“少夫人,点心买好了。”紫苏拎着两个大食盒走了进来。
“是周记的吗?”俞婉问。
周记是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它家的桂花糕十分不错,俞婉偶然尝了一次,觉着几个孩子应当会喜欢,便让江小五与江海去买了几盒。
“缎子和墨宝也备好了。”紫苏让人把几个大箱子抬了进来,缎子是俞家人做衣裳的,墨宝是给小铁蛋的,这么久没回去,也不知那小家伙的功课如何了。
想到弟弟,俞婉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笑意。
“这是什么?”俞婉的目光落在最里头的箱子上。
紫苏纳闷道:“是少主让影护卫拿过来的,说是什么…剑,奴婢也不懂。”
想来是送给她阿爹的了,俞婉弯了弯唇角:“收着就是了。对了,前几日皇后让人送来一盒胭脂水粉,可装进去了?”
“在这儿呢,少夫人。”紫苏打开第二个箱子,拿出一个精致的桃木盒子。
胭脂水粉好不好俞婉不知道,但这盒子委实漂亮。
“少主呢?”俞婉又问。
紫苏把箱子合上:“少主入宫了,少主今日也要去莲花村吗?要不要派人去瞧瞧?”
俞婉说道:“不必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又不是三朝回门,燕九朝去不去关系不大,更何况近日朝廷忙坏了,据说鸿胪寺人手不够,皇帝竟然把即将大婚的诚王都拉上去充数了。
当然燕九朝不是在忙这个,他以大皇子重伤无法任职为由,很不要脸地抢过了周槐的案子,一个连官都没当过几天的人居然跑去大理寺审案,弹劾的奏折多得足以淹死他,皇帝却睁只眼闭只眼,由着燕九朝在大理寺胡闹。
想到了什么,俞婉问道:“少主出门前可喝药了?”
他体内余毒未清,至少得调理三五月。
紫苏道:“喝过了,按少夫人的吩咐,奴婢亲眼看着少主喝下去的。”
“这就好。”俞婉点点头,似乎没什么要叮嘱的了,“你留下吧,让茯苓与半夏陪我回去。”
“是。”紫苏应下,转头去叫半夏与茯苓了。
俞婉原本想带上俞松,奈何国子监一月一次的考试要到了,俞松得温习功课,早饭后,俞婉带上茯苓、半夏坐上了回村的马车。
俞婉的心情有些激动。
仔细算算,她半个月没见到儿子了,也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会不会又瘦了?
这是最让人担心的,想到几个小家伙前几次瘦下去的经历,俞婉的心里后悔极了,不该把他们留在乡下这么久,该带在身边好好喂养的。
正思量着,马车进村了。
“夫人,是哪户人家?”江小五问,他与江海都没来过,不知俞家在哪里。
“最西头那家就是。”俞婉刚说完,又指了指俞家老宅,“先我去大伯家。”
“诶!”江小五扬起马鞭,将马车停在了俞家老宅前,乡亲们都去作坊干活儿了,老宅空荡荡的,茯苓先下了马车,随后将俞婉与紫苏扶下来。
“谁来啦?”灶屋里传来大伯母的声音。
“是我,大伯母。”俞婉笑着进了堂屋。
“阿婉?”大伯母赶忙放下洗了一半的衣裳,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真是你啊!我还当我听岔了了!”
“大伯母。”俞婉走上前。
大伯母激动地拉住了她的手:“他们去作坊了,孩子在后院儿!”
俞婉忙去了后院儿,看了半日愣是没认出自己儿子:“呃…人呢?”
“这儿啊!这儿啊!”大伯母拍着正蹲在地上玩水的小家伙的肩膀,“大宝,你娘来了!”
大宝一脸呆萌地扭过头来。
俞婉怔住了。
很快,二宝与小宝打灶屋出来了,二人手里都抓着一把饭,是要去喂水盆里的野鱼的。
俞婉风中凌乱了——
这、这三个肉呼呼的小肥仔,真的是她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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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温馨一家,小黑姜
三个小肥仔看见了俞婉,鱼儿也不要了,饭也不捧了,两手一甩,哒哒哒地朝俞婉扑了过来。
这无法承受的生命之重险些把俞婉被活活地扑出去,俞婉抱着怀里已经快要圈不住的儿子,一脸心酸。
娘亲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很快俞婉就知道他们经历过什么了。
“大宝,二宝,小宝,快过来。”
是阿娘的声音。
然而人未至,香气先飘了进来,是一股子带着芝麻的酥香,俞婉感觉自己的口水都出来了,再扭头一看,就见姜氏的手中端着一盘油光发亮的鸭腿儿,每只鸭腿都炸至酥黄,表皮裹蜂蜜,洒了芝麻,只是看着都让人大快朵颐,真不知吃起来——
俞婉尚未想完,怀里的小肥仔们嗖嗖嗖地跑出去了,踮起小脚尖,抓了一只盘子里的鸭腿。
俞婉嘴角一抽,瞧这业务娴熟的样子,不是头一回加餐了吧…
三人把鸭腿拿到俞婉面前,举起手来要先喂给俞婉吃,俞婉看着三只肉呼呼的小胖手,心里五味杂陈。
“好吃吗?”俞婉问。
三人:“吸溜”
好吃!
俞婉:“那你们吃吧。”
看娘亲的眼神,敢吃一口你们就、完、蛋、了!
破译娘亲的眼神失败,三个小肥仔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
俞婉:“…”
俞婉幽怨地看向姜氏:“阿娘。”
你看他们都肥成了什么样?
姜氏两眼望天。
俞婉再次:“…”
大伯母去了作坊,把大伯与俞峰叫回来了,如今虽不用农忙,可俞峰四处收货送货,竟然还比从前晒黑了,但并不难看,小麦色的肌肤让他整个人都多了一分成熟的魅力。
大伯的腿脚好多了,扔掉拐杖能走半个村子,就是有点儿慢,但想起从前一瘸一拐的样子全家都很满足了。
“大伯,大哥!”俞婉笑着走过去。
回屋的路上大伯母便已告诉二人俞婉回来了,可一如俞婉没认出三个小肥仔,二人也没认出俞婉来,俞婉穿的是梦娘送来的衣裳,一身湖蓝色束腰宽袖罗裙,一件修长的素白对襟上衣,干净空灵,婉约如水,她头上没有过多的首饰,只簪了几个白玉花钿,却越是如此,越显得她清丽脱俗、贵气天成。
二人愣了半晌才喃喃地唤了一声阿婉。
“大伯和大哥还好吗?”俞婉将大伯扶进堂屋。
大伯连连点头:“好,好!好着呢!”
俞婉看二人红光满面的样子心知大伯没与自己客套,家人是真的都挺好,如此她便放心了,她给满头大汗的俞峰倒了杯凉茶:“大哥累坏了吧。”
俞峰看着手里的茶,恍惚间觉得妹妹似乎没有出嫁。
其实家人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些不习惯的,大家都很挂念她。
“你二哥呢?”大伯母朝外张望,没见到小儿子,倒是看见几个面生的…丫鬟与车夫?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二哥快考试了,他说要潜心读书,考过了再回。”
这是俞松的原话,经斗殴一事后俞松再没在国子监犯浑了,柳监生曾针对了他几回,可俞松不理他,柳监生觉着无趣也就懒得折腾了。
大伯母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明明是村儿里最皮的,真有静下心来读书的一日…
“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大伯母说。
“怎么会?”俞婉把俞峰去国子监念书的事说了,“…二哥住在国子监,很少回府。”
她说的是回府,而不是去少主府。
她从未将二哥当做一个客人,燕九朝也一样。
俞家人不懂国子监是什么,俞婉与他们科普了一番,本朝国立最高学府,全大周最牛气冲天的书院,没有之一。
俞家人全都傻了眼。
他们只知俞松随姑爷上京城念书了,本以为是个与镇上差不多的私塾,要不就是在府里请上一两个夫子,却竟然是送去那么厉害的地方吗?
“使、使了不少银子吧?”大伯母结结巴巴地说。
银子倒是其次,京城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但想把人塞进国子监就不是银子能够办到的了,万幸自己嫁的是燕九朝,若自己嫁了赵恒,哪儿有这条件送哥哥去念书?估计也没这闲钱,赵家只宝贝赵恒一个,旁人都得为他让道。
当然了,自己当初嫁给他时并没考虑过会沾他多少光,只能说一切都是意外之喜,这个男人给她的远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没花多少。”俞婉道。
大伯母不信,赵恒在镇上念书时,一月就得二两银子,一半是束脩,一半是自个儿的花销,据说笔墨纸砚都不便宜,这么多钱还得紧巴巴的呢,真不敢想小儿子上了京城每月得花掉多少。
大伯母将俞婉拉进屋,打开钱袋子要给俞婉银子,被俞婉拦住了。
俞婉道:“大伯母,您这是做什么?”
大伯母把钱袋塞进她手里:“你拿着!小松念书怎么能让你们花钱?作坊生意起来了,一个读书人还是供得起的。”
这若在以往,大伯母想都不敢想,可就在上月,作坊单是靠着与醉仙居的订单便赚了一百两,她从前是不知儿子是块读书的料,眼下既然知道了,说什么也会支持儿子好好念的。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俞婉把银子推了回去,她儿子整日在这边蹭吃蹭喝的,是不是她也得给点儿生活费呀?
大伯母执意要给。
俞婉就道:“大哥还没成亲呢,银子您先留着。”
“留着吧,大嫂。”姜氏进了屋。
大伯母还想说什么,姜氏道:“白家小姐可不好娶呢。”
大伯母败下阵来了。
臭小子看上谁不好,偏看上了城里的千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比他弟弟还不省心!
大伯母给气笑了:“混小子!”
不多时,俞邵青与小铁蛋也过来了。
适才俞邵青在检查小铁蛋的功课(顺便给几个小肥仔做了蜂蜜鸭腿),大伯母已经知道念书重要,便没打搅他们,他们是走到老宅看见了少主府的马车才知俞婉回门了。
“阿姐!”小铁蛋像一颗子弹,咚的撞进了俞婉怀里。
他长个儿了,身板儿也结实了,俞婉抱了抱他,感觉有些疼手。
他没像上回那样哭鼻子,只是特别开心地抱着俞婉:“阿姐阿姐你怎么回来了?你是不是来检查我功课的?我背得老好了!不信你考我!”
俞婉就果真考了他,《千字文》与《三字经》已能倒背如流了。
俞婉笑着捏了捏他鼻子:“还是阿爹有办法。”
“阿爹。”俞婉看向了默默守在一旁的男人。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阿爹似乎清瘦了,一定是太思念她了。
俞邵青:你想多了,我只是被几个小肥仔折磨的!
娘亲被人霸占太久,小肥仔们不乐意了,挤开铁蛋舅舅,挡住姥爷,齐刷刷挂在了俞婉的腿上。
俞婉一迈步,呃…走不动了…
因不知俞婉要来,家里没买菜,大伯忙上隔壁罗大婶儿家买了两只鸡,张婶儿家买了两只鸭,又上阿畏家买了两只肥嫩的野兔。
阿畏几人为伪装成一名合格的猎户,隔三差五都会上山里猎些野味回来,随后便宜卖给乡亲们,乡亲们别提多喜欢这一家子了。
大伯亲自下厨,大伯母与俞峰帮着洗菜,俞婉去杀兔子。
几个小家伙屁颠屁颠地跟着她。
这么可爱的兔兔当真他们的面杀掉太残忍了,俞婉打算把他们哄走,哪知一转头,就见三个小家伙蹲在地上对着那只野兔口水横流…
被养胖的不止三个小奶包,连与他们一道下乡的小雪狐与小病猫也一个肥了一整圈,一个成了小“橘猫”。
大伯做了一道五香卤鸡、一锅烟笋烧鸭、一钵清炖兔肉、一盘酱烤兔腿,并清炒豆芽、小葱拌豆腐与几样自家后院儿种的小菜。
大伯的厨艺一如既往的好,卤鸡十分入味儿,肉质鲜嫩,轻轻一拧便可脱骨;烧鸭略有嚼劲些,鸭肉肥嫩、鸭脂滑腻,配烟熏过的干笋正好;兔肉的味道有些超乎俞婉的期待,瘦而不柴,肥而不腻,一口咬下去能感觉到肉汁在口腔里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