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南诏帝姬(二更)
大伯母前脚刚说不让郭芸娘上门打秋风,结果自己就要打起新姑爷的秋风,她哪儿肯?
俞婉就道:“这也叫打秋风呀?那我们日日上大房吃饭,可不是打了半年的秋风了?”
“这如何一样!”大伯母嗔道。
“大伯母你就让二哥去吧。”俞婉催促道。
大伯母实在不好意思,可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与郭芸娘是不一样的,大房、三房虽没住一个宅子了可眼下其实是没分家的,她拿阿婉当了亲闺女,阿婉自然也拿俞松当了亲哥,当然最紧要的还是新姑爷,他是真没嫌弃他们这帮穷亲戚,真心实意地替他们考虑。
“大嫂,让小松去。”姜氏说。
姜氏在俞家是最“没主意”的,从来都是家里人把决断做好了,她只负责点头就够了,这一次,竟是连她都开口了,大伯母不好再扭扭捏捏的,高兴又紧张地应下了。
高兴的是她家也能出个读书人了,紧张的是就怕这混小子热不过三日,回头就没兴致了。
这都是以后的事,眼下能有个良好的开始就已经成功一半了,俞婉很看好二哥,也很感激燕九朝,她问燕九朝是怎么看出来的,燕九朝鼻子一哼:“不告诉你!”
俞婉好气又好笑,拉着大伯母去老宅给二哥收拾东西了。
“阿婉呐,你说这不是做梦吧?”大伯母回到老宅了仍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家都是泥腿子呀,尤其小松这孩子更是打小皮到大的,挨的揍比吃的米还多,大伯母实在无法想象他乖乖拿着书的样子。
俞婉想了下,确实挺滑稽的,要不是燕九朝火眼金睛,他们家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俞松竟然是块读书的料。
这边收拾完东西,三房的饭菜也上桌了,大伯亲自下厨,俞峰打下手,做了一大桌可口的菜式,有清炖羊肉汤、孜然羊腿、脆皮烧鹅、红烧鳜鱼、百合蛋羹并几样时令的蔬菜。
大人一桌,几个孩子一桌,小铁蛋很有大哥哥、小舅舅的风范,把妹妹与小侄儿们照顾得极好,大伯不知燕九朝吃不吃得惯乡下的饭菜,又习不习惯与他们这群乡下人一道用膳,他吃得有点儿放不开,不过在被俞邵青几杯烈酒灌下去后,瞬间不知东南西北,搂着燕九朝的肩膀兄弟兄弟地叫起来了。
吃过饭,姜氏带着几个小奶包歇午,俞婉则自马车上取了谢礼迈步前往赵家。
大婚那日的风波她与燕九朝都决定对家人闭口不提,可阿畏救了她,她怎么也该亲自上门道谢。
赵家大门紧闭。
俞婉抬手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六旬上下的老者。
老者见到俞婉,表情很是镇定。
俞婉弯了弯唇角:“您是阿畏的爷爷吗?”
村里人都知道搬进赵家的是祖孙三代了,一个爷爷,两个叔叔,以及孙子辈的阿畏。
老者苍老的眸子里一片平静。
“我是,你是谁?”他明知故问。
俞婉不确定阿畏有没有把他救了自己的事告诉家人,若是没告诉,那自己捅穿了就是在给他惹麻烦了,俞婉于是说道:“我是阿婉,俞家三房的,我今日回门,给阿畏带了点东西。”
阿畏曾杀死过潜入她家的小毛贼,这件事全村都知道,俞婉就算多给他送几次谢礼也不过分。
老者收下了。
随后,一言不发地将门合上了。
俞婉古怪地挑了挑眉,阿畏的爷爷看着不大好相处的样子,真是难为阿畏了。
老者听着俞婉的脚步声走远了,才深吸一口气,露出了未敢在俞婉面前展现的异样。
月钩走了过来:“阿嬷,怎么了?”
月钩是与老者随行的两个青年之一,另一个叫青岩,青岩与阿畏上山打猎了,留下他在家中陪着老者。
老者将篮子放在了桌上,眉头紧皱道:“我适才感受到蛊王的气息了。”
“阿嬷说的蛊王是…”阿畏养的蛊虫在阿嬷眼里只是一些小蛊蛊,能被阿嬷称一声蛊王的,只有他们的族宝。
“没错,就是它。”老者点头。
月钩先是一愣,随即纳闷道:“不对呀,族宝不是已经被当作聘礼送去南诏国了吗?怎么会出现在中原?还是在她的身上?”
这也是老者想不通的地方,她们娘俩又没去过南诏,怎么会把已被南诏皇室奉为圣物的蛊王弄到手?何况据说蛊王已经择主了,择的是南诏小帝姬,国君因此龙颜大悦,封了小帝姬为女君。
已经择主的蛊王是不会轻易离开自己的主人的,除非主人死了,但并未听说南诏女君的讣闻。
老者摇摇头:“应当是我弄错了。”

吃过晚饭,俞婉与燕九朝启程回京,俞邵青有心留女儿多住几晚,但新婚头月有不空房的说法,他再不舍也只能催促女儿快些回府。
“好好念书,别犯浑知道吗?”马车前,大伯母一个劲儿地叮嘱俞松,儿子在家时,她恨不得把这小混球撵出去,真要出去了她又万般不舍了。
“京城又不远!”俞松嘀咕,不忍看他娘眼眶发红的样子。
俞婉道:“是啊,大伯母,我和二哥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你们得空了也多来府里坐坐,看看我和二哥。”
这可不是客套话,她真心想多见见娘家人的。
大伯母破涕为笑:“傻孩子,哪儿有新妇成日往娘家跑的?没得让人笑话!你让那小子好生念书,别总想着回来!”
俞松哼了哼:“我还不能回了?”
“你又欠揍是不是!”大伯母扬起了拳头,扬到一半想起这是半个书生,咬牙放下了。
小奶包喜欢大伯坐的清炖羊肉汤,大伯下午又去了一趟镇上,买了十斤羊肉炖了,用罐子装好让俞婉带回府去吃,府里自然少不了这几罐羊肉,但家人的一番心意俞婉不想推却。
“真的不和阿姐去京城吗?”把罐子放到马车上后,俞婉问小铁蛋。
小铁蛋噘嘴儿道:“不念书我就去。”
这孩子,究竟是有多不喜欢念书!
不过他以为自己走了他就真能逃过念书了吗?阿爹也识字的。
俞婉捏了捏他肥嘟嘟的小脸蛋,抱着三个小奶包上车了。
马车驶出了莲花村,俞婉挑开帘子,望向暮色中送行的家人,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不舍,上辈子没有过的感觉这辈子似乎开始慢慢地尝到了。
有些酸涩有些疼,也有些暖。

回府后,万叔将俞松安排在了竹月轩,这是离藏书阁最近的院子,用万叔的话说,二公子是来念书的,自然得找一处清净清雅的院落,俞婉担心离清风院不够近会让俞松感到孤单,燕九朝却道:“住不了几日。”
“嗯?”俞婉不解地看向燕九朝。
燕九朝道:“他去国子监念书,自然要住在国子监的。”
俞婉一愣:“国、国子监?”
她没听错吧?那可是大周最权威的学府啊,只认识《三字经》与《千字文》的二哥真能进那么牛气冲天的地方吗?
燕九朝云淡风轻道:“可以塞人。”
至于塞进去后考进什么班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对了,忘记告诉你赵恒也在国子监。”
“咳!”正在喝茶的俞婉呛到了,“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没有。”燕九朝摊手。
“那你怎么不早说?”俞婉睁大眼。
燕九朝无辜道:“也是才想起来。”
俞婉扶额,这什么孽缘?赵恒居然也在国子监,那二哥岂不是要成赵恒的同窗了?
“想得美。”燕九朝一眼看穿她心思,赵恒混球归混球,一肚子墨水却是货真价实,听说高远十分欣赏他才学,不止一次夸赞他,俞松与他之间起码隔了十个等级,做赵恒的同窗?熬着吧。
俞婉双臂交握,眯眼看着他:“我怀疑你是故意的,但我没有证据。”
她二哥那么讨厌赵恒,得知赵恒与他同在国子监,还一个天上,一天地下,那不得拼了命地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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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有想看三更的吗?
第113章 九哥的手段(三更)
很快俞婉就发现自己没功夫操心二哥的心情了,因为万叔带回来一个重磅消息——匈奴郡主的亲事定下了,未婚夫是五皇子。
并不算太意外,适龄的皇子只有三个,二皇子与四皇子的生母都高居妃位,五皇子的生母是玉嫔,身份不够贵重,母族也并不强大,五皇子自己也毫无夺嫡的野心,怎么看他都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为表达对此次和亲的看重,皇帝封了五皇子为诚王,五皇子是兄弟几个中第一个的,然而他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要娶一个匈奴的凶女人了。
婚期定在下月,作为皇室新妇的俞婉将出席那日的婚宴,这意味着她有一大堆的规矩要学,强度不亚于自家二哥进国子监。
而这头这个消息尚未消化完,翌日清早宫里又传出了一件更令人震惊不已的事情——凤栖宫走水了。
夜深人静突起的大火,所有宫人都歇下了,发现时火势已蔓延到了皇后的寝殿,寝殿被烧毁了,皇后也受伤了,偌大的凤栖宫在大火中化作了一片废墟。
俞婉从万叔口里听说这事时正站在前院的花丛选花,她想交给厨房熬三个小家伙熬点玫瑰卤。
她拿剪子的手顿住了,问万叔道:“皇后如今身在何处?”
万叔答道:“暂时住进了昭阳宫。”
俞婉的脑海里蓦地闪过与燕九朝在皇宫里的对话——
“她要我们帮她走出凤栖宫。”
“这个不难,你去和皇后说,三日之内,如她所愿。”
掐指一算,今日正巧是第三日。
天底下没这么巧合的事,凤栖宫走水必是燕九朝的手笔了,她曾暗暗猜过燕九朝会用什么法子,没想到是如此简单粗暴的一招,一把大火烧了凤栖宫,十年“不见天日”的皇后终于光明正大地出来了。
这法子听着简单,可真要在皇宫神不知鬼不觉放这么大的火却并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
“你家少主还真是…”俞婉忍俊不禁地笑了笑,不知怎么形容燕九朝才合适,但不可否认的是,她又一次被他惊艳到了。
这只是开始,燕九朝虽帮皇后走出了凤栖宫,但能不能一直留在外头就看皇后自己的本事了。
希望她不要让她与燕九朝失望才好。
昭阳宫的寝殿,医女们端着血水鱼贯而出,皇帝走了进来,看向跪在床前给皇后换药的太医道:“皇后如何了?”
太医转过身,行了一礼道:“回陛下的话,娘娘伤势严重,微臣暂不敢妄下定论。”
皇帝眉头紧皱。
汪公公冲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拎起医药箱与汪公公一道出去了,宫人们也识趣地退下,偌大的寝殿只剩下皇帝与奄奄一息的皇后。
皇帝来到床前,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皇后呛咳了一声,皇帝眉心一蹙,探出手来,却不待碰到皇后便见皇后悠悠地转醒了。
皇后虚弱地睁开眼,望向穿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道:“…陛下?”
她嗓音沙哑,唇瓣干涩,早已过了如珠似玉的年纪,迟暮的她在狼狈的伤势下又垂垂老了几分。
后宫从不缺女人,结发妻子却只有一个。
皇帝可以不爱皇后,但皇后就是正统,这是任何宫妃都比不上的。
“皇后感觉如何了?”皇帝冷淡地问。
皇后有气无力地说道:“让陛下受惊了,臣妾没事。”
皇帝蹙眉道:“女使说你原本已经逃出来了,为何又冲了回去?”
皇后深情地看着皇帝,艰难地抬起放在被子下的胳膊。
皇帝注意到了她紧握的拳头,下意识地伸出手,皇后将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放在了他手里。
这荷包已有些年头了,边角都毛了,颜色也褪了,表面的刺绣变得无比光滑,看得出是常被人拿来抚摸。
皇帝打开了荷包,里头是两束用红绳绑在一起的头发。
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思绪瞬间回到了多年前那个他与皇后大婚的夜晚,那时他连太子都不是,只是一个刚出冷宫压根儿没在朝堂站稳根基的弱势皇子,她是当朝太师之女,他高攀了她,他犹记得她在他头上剪下一束乌发的样子,她吓坏了,问自己她是不是剪多了?
他看见她小心翼翼地收好二人的头发,装进这个荷包,露出少女明媚的笑。
“你何苦…”皇帝的喉头动了动,“为了这个东西跑回去?”
皇后的泪水顺着眼角落下来,唇角却含着笑:“臣妾不后悔,与陛下夫妻一场,臣妾死而无憾了。”
皇帝捏紧了荷包,深吸一口气:“别说丧气话,朕会让太医好生医治你。”
皇后果真没再多说一句丧气话,只定定地看着皇帝道:“多谢陛下。”
皇帝把荷包拿走了。
皇后知道自己赌赢了。
皇帝前脚离开昭阳宫的寝殿,后脚皇后脸上的深情便消失不见了,天光中,她恢复了冷漠的神色。
只是动一点恻隐之心当然不足以让皇帝宽恕皇后的罪过,可就在皇帝让人彻查凤栖宫走水的起因时,宫里私底下却传起了一些流言蜚语。
“听说了没?刘贵人当年原本在寝宫养胎,是贤妃娘娘让人把她叫去御花园的,她不去御花园就不会吃到那盘有毒的点心了,她和腹中的皇子兴许就能活下来了。”
“还有这等事?”
“原本遭殃的人该是许贤妃,许贤妃却拉了刘贵人当替死鬼。”
“她心肠这么歹毒啊?人家要害她,她只管戳穿便是,为何要构陷无辜的刘贵人?”
“刘贵人与皇后走得近,当年咱们都怀疑皇后是假意厚待刘贵人,实则是找机会暗害刘贵人的胎,眼下看来咱们可都错了。”
错没错的,她们没机会证实了,这些闲话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皇帝让人把几个嘴碎的宫女拖出去杖毙了,自此宫中再无人敢非议此事,可流言虽是镇压了,皇帝心底的种子却也悄然发芽了。
“是,毒是臣妾下的,可臣妾不是要害刘贵人的龙胎!臣妾是皇后,陛下的孩子也是臣妾的孩子,臣妾为何要害自己的孩子?区区一个贵人,臣妾便是抢了她儿子过来抚养又如何?谁又能说什么?刘贵人的胎对臣妾毫无威胁,臣妾没理由害他呀!”
这是皇后当年的原话,皇帝无法接受温顺贤德的妻子变成一个蛇蝎女人,也恼怒她话里话外的嚣张,不论她真正要害的人是谁,他都不想原谅她。
皇后不是没指控过许贤妃,可刘贵人的贴身宫女作证刘贵人是自己去的御花园,与任何人无关,如此,皇帝便认为皇后是毒害刘贵人在先、诬陷许贤妃在后了。
“有关许贤妃与刘贵人的流言是几时传出来的?”皇帝问。
“大火前两日。”汪公公说。
“纵火的人找到了?”
“找到了,是一个暗卫,他说…”
“没来得及说,服毒自尽了。”
暗卫若是攀咬许贤妃,反倒会令皇帝起疑,可他二话不说地死了…
皇帝若有所思:“你怎么看?”
“奴才不敢妄言。”汪公公低声道。
“让你说你就说!”皇帝冷声道。
“…是。”汪公公捏了把冷汗,“奴才觉得若果真如流言所说的那样,皇后娘娘当年确实是想暗算贤妃,却被许贤先一步识破拉了刘贵人做替死鬼,那贤妃的心机就有些可怕了。”
皇帝眯了眯眼:“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次不是皇后的苦肉计,而是贤妃的手笔?贤妃听到流言,以为刘贵人的事要瞒不住了,担心皇后复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放火烧死皇后?”
汪公公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徐徐一叹道:“皇后失宠十年,她放不了这样一场大火。”
“但如果有人替她放呢?”皇帝冷幽幽地说道。
汪公公眉心一跳。
皇帝拍桌道:“把那臭小子给朕叫来!”
汪公公头疼地去了少主府,把这个小祖宗给请到御书房了。
“少主啊,您…您一天不惹事都不成你?”
汪公公简直要给燕九朝跪下了,一日不打上房揭瓦,说的就是他吧!
“陛下在里头呢,您、您进去吧。”汪公公将人送到御书房门口,叹息着退下了。
燕九朝坐在轮椅上,一副老子天大地大的拽样。
皇帝见了他就来气,想起他做的事更是气上加气,扫了眼他的轮椅道:“装够了没?!”
“没。”燕九朝说。
皇帝抄起一个砚台便要往燕九朝的脑门儿上招呼过去,汪公公大惊失色地跑进来:“砸不得砸不得!陛下息怒!”
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把砚台一扔,坐下了:“说!凤栖宫的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
承认得无比干脆。
想了一百种办法逼供的皇帝:“…”
汪公公没眼看了,缺心眼儿呢,没上刑就给承认了?
皇帝压了压火气,声若寒潭道:“为什么这么做?”
燕九朝不吭声。
皇帝金刚怒目道:“燕九朝,朕现在就能给你赐个王妃!”
“为了金印。”燕九朝一脸妥协地说道。
皇帝的怒火就是一顿,神色复杂地蹙了蹙眉:“你是说…皇后拿金印威胁你们?”
燕九朝叹道:“威胁算不上,交易罢了。”
皇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在朕的后宫,与朕的女人做交易,燕九朝,你倒是很有胆子承认啊!”
燕九朝没说话。
皇帝冷冷一哼:“不过你不承认也没办法,在朕的后宫放了那么大一把火,当真以为朕查不出来吗?朕就不明白了,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你当真这么在意他?”
“陛下没这么在意过一个人吗?”燕九朝反问道。
皇帝被问住了。
这或许是他们这家人骨子里的疯劲,当年他为了燕王…
皇帝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去回忆与先帝的事,他话锋一转,嗓音憔悴了良多:“…皇后怎么会是这种人?”
前一瞬还为她在大火中抢出了二人的新婚礼物而动容,如今得知一切都是一场算计,他有股说不上来的膈应。
原以为纵然她做错了事,却对他至少是一片真心…
如今看来,倒是他犯蠢了。
“皇伯伯要怎么罚我?”
“朕当然要罚你!”
只是没想好要怎么罚,他的心情糟透了,他让燕九朝先滚回少主府,没他的旨意不得踏出府门半步。
送燕九朝出宫的路上,汪公公语重心长地说:“少主,你为何要坦白?陛下其实是查不到你头上的,老奴…老奴也会尽量替你说好话。”
燕九朝没答他的话,而是反问道:“汪公公可知陛下为何这么多年以来都没处置皇后,只是一直将皇后幽禁于凤栖宫?”
汪公公想了想:“陛下是顾念当年的夫妻之情。”
燕九朝点头:“没错,所以陛下既对皇后下不了狠手,也不忍心去利用皇后,但从今天起,陛下就会忍心了。”
陛下还是会让皇后复宠,却不是因为破镜重圆,而是为了制衡许贤妃。
而对燕九朝而言,一个受宠的皇后,与一个棋子皇后,当然后者更容易操控。
会过意来的汪公公脚底胜寒地叹了口气:“少主的心真硬啊。”
第114章 心机的小奶包
燕九朝回到府邸时,俞婉已经不在屋里,去厨房忙活了,她在和厨子学做玫瑰卤。
这玫瑰卤还是托杜娘子的福才知道的,那日在天香楼杜娘子的玫瑰卤摔了一地,那股子玫瑰的香气她至今回忆起来都能感觉到垂涎欲滴。
大伯也会做,奈何乡下弄不到如此高级的食材,也只有万叔这个爱种花的管事才会在少主府建了个暖房养玫瑰。
玫瑰卤说起来也不难做,将新鲜的花瓣洗净阴干,铺在碗中,一层花瓣一层糖,层层堆叠起来,直到把碗堆满,随后再用石杵捣成花泥,捣出质地晶莹的团块,一碗清甜可口的玫瑰卤就完成了。
俞婉端着玫瑰卤去了清风院的凉亭,这么好的东西,得一边赏景才吃得够惬意。
“去看看少主回了没,把小公子也叫来。”俞婉对桃儿、梨儿说。
二人恭敬应下,忙分开去找人了,桃儿去了前院,梨儿去了花园。
三个小家伙没了俞婉看着,又开始变成脱缰的小野马,在府里横冲直撞,一眨眼的功夫便嗖嗖嗖地跑没了!
梨儿在花园扑了个空。
桃儿倒是接到燕九朝了。
燕九朝坐着轮椅往清风院走,走到半路,头顶的树枝咔擦一响,燕九朝接到了一个自榕树上掉下来的儿子。
燕九朝:“…”
小宝宝:“…”
让亲爹抓包的滋味简直不要太好,三个小家伙都让影十三捞了下来,站在墙角,乖乖地面壁思过。
“少…少主…”梨儿上气不接下气地走过来,行了一礼道,“少夫人做了玫瑰卤,等少主和小公子品尝。”
奶包们小耳朵一竖,回过头偷瞄自家爹爹。
“回头再收拾你们!”燕九朝将三个小家伙带回了清风院。
三人特别乖地洗了手,爬上石凳坐好。
俞婉端出四碗玫瑰卤,三碗小的给了儿子们,一碗大的给了燕九朝:“你不是喜欢吃酸的吗?你的我放了点山楂。”
燕九朝尝了一口。
从前味觉缺失时觉得她做的菜能有一点味道,而今能慢慢尝出一丝极淡的酸味了,再吃她做的东西,只觉更有味道了。
“你喜欢?”俞婉的眸子亮晶晶的。
燕九朝没吭声,但那一勺勺停不下来的架势分明就是喜欢得不得了。
不远处朝这儿张望的厨子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么难吃都吃得下去,少主对少夫人真的是很宠很疼爱了…
燕九朝很快便将一大碗玫瑰卤吃完了。
三个小奶包无比孝顺地把自己的那一碗推到了他面前。
燕九朝心中动容,罢了,看在几个儿子这么孝顺的份儿上,一会儿就不罚他们了。
三个小奶包一脸萌萌哒。
爹爹想多啦,其实他们就是不想吃,逃过一劫啦!

万叔能辅佐两位皇子杀出冷宫不是没有道理的,俞婉从没见过这么能干的人,昨儿才提了句让俞松入国子监,今儿一大早万叔便把手续办妥了,午饭后便领着俞松去了国子监考试,俞婉严重怀疑寻常人得不到这种待遇,万叔是拿少主府身份压了压人的,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明明就是少主府的人了还非得走平头百姓的流程,不是矫情么?
俞松的成绩当场被公布,考进了廖夫子的班。
“廖夫子好吗?”俞婉看向回府复命的万叔。
万叔笑道:“廖夫子当然好了。”
不好的是他的班,全国子监最差,整个京城的刺儿头关系户全在里头。
不过只要二公子肯下苦功夫,下次考试便能升个班儿了,像赵恒那种仅凭一次测试就考入甲班的毕竟是绝少数,大部分学子都是一步步、一级级往上升的。
俞婉又多打听了些国子监的消息,发现大周朝的国子监竟然也是有奖学金的,每月由祭酒大人评出的三甲都能领到五两至十两的奖银,这在京城或许不算什么,可放乡下却是一家人一整年的嚼头。
“赵恒他领到了?”俞婉问。
万叔点点头:“他每月都是三甲第一。”
那就是十两,老天爷真是厚待他呀,念个书一月便能挣十两银子。
俞松算是关系户,砸了巨额助学金才得到一个名额,这就不用告诉瑜松了,二哥安心念书就成,俞婉不希望他有心理负担。
燕九朝说过俞松在家住不了几日,俞婉没料到竟然只有一日,办完入学手续俞松便迫不及待地想见自己同窗了,俞婉想起前世上住宿学校那会儿也是这般急不可耐,理解地笑了笑,让人备了马车,亲自把俞松送去国子监。
俞婉清点着俞松的行李道:“衣裳我放这个包袱里了,银子也在里头,笔墨纸在都在箱笼里…对了,帕子我备了几条,你记得用。”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怎么和我娘一样?”俞松被叨叨得没脾气了。
俞婉不禁一笑,是啊,她从前最是话少,可自从做了娘、做了人妻,就变得会叨叨了。
兄妹俩又在国子监门口说了会儿话,就在俞松打算进去之际,赵恒出现了。
赵恒与几个同窗在一起,几人结伴去买了墨宝刚打街上回来,赵恒一眼看见了那辆奢华的四匹马的马车,在京城能乘坐这种规格的马车的不是皇亲就皇子,绕他清高绝尘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就发现了马车上走下来的俞婉。
俞婉穿着一身红白相间的广袖留仙裙,红色极正,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白色的领、袖口与裙裾让她美得干净大气,她的气质宁静恬淡,笑意清浅而温婉,脸仍旧是那张脸,赵恒却愣是没敢认。
这还是那个蹲在脏兮兮的鱼塘边,用手捧着腥臭的水洗脸的村姑吗?说她是簪缨世家的千金也没人不信的,当然她挽着妇人的发髻,能看出已经出嫁了。
她眉宇间多了一分女人的妩媚,更让人移不开视线了。
“看什么呢?”一个同窗顺着赵恒的目光望了望,他认出了马车上的云纹徽记,“啊,燕王府的马车啊,那位想来就是燕少主新过门的妻子了。”
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女子,总不会是少主府的下人,那也太没天理了。
赵恒当然已经知道万公子就是燕九朝了,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她嫁给燕九朝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曾觉得阿婉美,却一身乡土气,不如镇上的千金,眼下再看他,只觉莫说镇上的千金,便是萧元帅府的姑娘都让她彻头彻尾地比了下去。
赵恒眉头紧皱,埋在宽袖下的手捏成了拳头。
“少主府的夫人怎么来了?”
“听说是送她哥哥入学的。”
两个学生议论。
“走了,别看了。”同窗催促赵恒,燕九朝可不是好惹的,让他知道他们盯着他夫人看,保不齐把他们怎么着了。
事实上,不止赵恒看,路过的学子都忍不住被俞婉所吸引,她容貌美不假,可最让人挪不开眼睛是她身上那股徐徐散发而出的宁静致远的气质。
“你快上车吧,我和万叔进去了!”俞松也察觉到旁人的打量了,他可不想自己妹妹被那么多男人围观。
俞松没看到赵恒,赵恒却看到了他。
“胡闹。”赵恒进国子监后,冷冷地嘀咕道。
“怎么了?”同窗问。
赵恒顿住脚步:“不是念书的料。”
一个成天只知道掏鸟窝满村子撒野的庄稼汉,来国子监不是胡闹是什么?
方才还被俞婉的气质所惊艳的赵恒,忽然间觉得俞婉也不过如此,攀上了高枝就想学城里人念书,也不看看自家哥哥什么德行,根本是一坨烂泥扶不上墙!
第115章 夫妻,拿到金印(二更)
国子监大得很,俞松跟着万叔走了足足一刻钟才来到了一座黑瓦白墙的院子,里头有回廊、有房舍、也有水井与青竹,不同的是,俞松在这里看不见任何农具。
若不是燕九朝无意间撞见自己在地上写字,大概他这辈子都只能是莲花村的一个泥腿子,他做梦都没料到自己会成为众多书生中的一个。
俞松抱着怀里的包袱,愣愣地看着身着白衣的书生打自己面前穿过,他听万叔提过,国子监的学生叫监生,走出去比寻常书生更高一人等。
万叔一扭头,见俞松傻呆呆的,不由笑了一声:“二公子日后会习惯的,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国子监的监生。”
“我昨天早上还在种地呢。”俞松讪笑着挠挠头。
万叔被他逗乐了,寻常人碰到这等好事早把尾巴翘天上去了,也就他还傻乎乎的,要不怎么入了少主的眼呢?少主可不是那种色令昏君之人,他在意俞姑娘不假,但拉俞松一把纯粹是看出俞松的潜质了。
“咱们进去吧。”万叔将俞松送入宿舍,每间宿舍三名监生,万叔打听过了,俞松的舍友一个来自幽州,一个来自宛城,都是为人宽厚、性情温顺之人。
宿舍是通铺,一共三个床位,一里一外让人占了,俞松只能选中间那个。
万叔要给铺床,俞松道:“我自己来吧。”
乡下人这点小事还是能做的。
这里没万叔什么事,万叔叮嘱一番后离开了。
俞松收拾完东西拎了桶子去打水,刚走到门口与赵恒以及他同窗碰了个正着。
俞松早从俞婉口中得知赵恒也在国子监念书的事了,因此碰见他并未多少惊讶,只是也没好脸色。
“哎,你新来的吧?你方才那是什么眼神?”就在俞松打算与赵恒擦肩而过之际时,赵恒的同窗拦住了他的去路,却并不是先前认出了少主府马车的那一位,而是个姓柳的监生,父亲是小县城的八品县令。
俞松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干什么?”
柳监生道:“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你想干什么?你狗眼看人低是不是?知道他是谁吗?”
俞松心道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一个欺负了他妹妹的负心汉,至今欠着他妹妹三百两银子呢!
柳监生捋起袖子,赵恒开口道:“算了,我们走。”
柳监生吹胡子瞪眼地走了。
这时,俞松的舍友抱着一大摞书册归来了,看看俞松,又看看走过去的赵恒二人,说道:“你是新来的?你怎么惹到他们了?赵公子是国子监的一甲监生,听说是萧家举荐入学的,深得高祭酒器重,你千万别得罪他!”
一甲监生…俞松望着赵恒远去的背影,缓缓地捏紧了拳头。

为顺利出席诚王与匈奴郡主的婚礼,万叔给俞婉请了一个资历深厚的教习嬷嬷,也姓万,用万叔的话说二人五百年前是一家。
万嬷嬷在宫里待过,曾负责教习秀女们规矩,而今承蒙皇帝恩典放出宫颐养天年,她不缺银子,是看开口的人是万叔才答应来少主府的。
得知自己要教导的竟然是个村姑,万嬷嬷拿眼刀子狠狠地剜了万叔两眼。
万叔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万嬷嬷为人严厉,不苟言笑,对了就过,错了得罚,俞婉贵为燕城的少主夫人,也让万嬷嬷罚抄了几遍宫规。
俞婉上午学习皇室族谱与宫规,下午练习言谈举止与仪态,晚上也没闲着,或是由万嬷嬷教导茶艺,或是由万叔教导花艺,一日功夫下来,俞婉感觉比种地还累。
夜里,俞婉下了课,拖着累兮兮的身子往清风院走,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险些没在浴桶里睡着。
几个小家伙在床铺上栽跟头,俞婉捧着一本皇室族谱坐在床头,这与她前世学历史差不多,从前朝一路介绍到本朝,本朝又历经了多少帝王、每一任帝王生平又有哪些事迹,事无巨细,这根本不是族谱,是皇朝历史书。
看到先帝那一卷时,俞婉特地多留了几个心眼,尽管燕九朝说皇帝不是南诏国君的骨肉,她始终还是存了那么点怀疑,若不是燕王替皇帝背了“南诏皇子”的锅,他的后人怎么会遭到南诏皇室的迫害呢?
可从先帝生平的重大事迹来看,他没带先皇后出访过南诏,南诏国君也未曾造访大周,理论上来讲二人勾搭不上。
年龄上就更对不上了。
南诏国君只大皇帝五岁、大燕王九岁,怎么看他都不大可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啊。
所以燕九朝说的没错,皇帝不是南诏国君的种,燕王也没替他背这个锅,那南诏皇室为什么要对付燕九朝?
小宝好奇地爬了过来,撅着小屁股,顶着满头大汗,去看俞婉手里的书。
俞婉好笑地看了他一眼:“想看吗?”
小宝点点头。
俞婉拿帕子给他擦了汗,把他抱到自己腿上,用胳膊圈住他,指着书上的字,一个一个念给他听。
她每念一个字,小宝的嘴就跟着张了一下,如果不是没有声音她几乎要以为小宝是在认真地跟她念书。
俞婉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小宝想说话吗?”
小宝没有回应。
俞婉低头一看,小宝已经歪在她怀里睡着了。
所以不是想看书,是想困觉才爬过来找她的?
俞婉好气又好笑,给小宝换了身干爽衣裳,与此同时,大宝、二宝也翻不动了,四仰八叉地躺在被子上,眼皮子一沉一沉,没两下就睡着了。
俞婉把大宝二宝的衣裳也换了,燕九朝仍未回屋,俞婉决定多看会儿书,哪知她自个儿也累得够呛,脑袋一歪睡过去了。
她是被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吵醒的,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瞧:“燕九朝?”再随手一抹,“孩子呢?”
“万叔抱下去了。”燕九朝说。
俞婉的手里还拿着一本翻了一半的书。
燕九朝顿了顿,问她道:“还没完吗?”
“没呢,才记了一小半。”俞婉抓着书伸了个小懒腰,不经意地一瞥,就见燕九朝的耳朵有些泛红,俞婉的瞌睡虫瞬间醒了大半,用手肘支起身子,半侧着看向他道,“你…你说的是那个啊?”
葵水啊。
燕九朝睫羽一颤。
俞婉遗憾地叹道:“还差一两日呢。”
她约莫是来少主府吃得太好了,葵水比平日凶猛,日子也长了,不过她能感觉到就是明后两天的事了。
小相公迫不及待了,连“碍事”的儿子都抱走了。
俞婉的眸子亮晶晶的,托腮看向他:“我帮你啊。”
不待燕九朝反应过来这个“帮你”是几个意思,俞婉的素手便探进了他的被子。
燕九朝的身子猛地一僵:“俞阿婉!”
“别闹,我也很害羞的。”
夜色婉转,如情人低低的呢喃。
半个时辰后,上房叫了水。
桃儿与梨儿红着脸将热水端入房中,屋内弥漫着一股令人面红耳赤的味道,二人目不斜视地放下热水,退到屏风后,待到主子用完才顶着红得仿佛可以滴血的脸,端着热水退下了。
昏黄的珠光落在燕九朝泛红的脸颊上,映得他艳若桃李。
“还要看书吗?”他清了清嗓子问。
俞婉蔫答答的:“不了,手酸,特别酸。”
“咳!”燕九朝脸一红,呛到了。

翌日清早,俞婉接着去藏书阁上万嬷嬷的课,刚走到半路,下人禀报宫里来人了。
俞婉对桃儿道:“你去与万嬷嬷说一声,我稍后就到。”
“是。”桃儿应下。
俞婉带着梨儿去了会客的花厅。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崔女使,入宫觐见皇后时俞婉见过她,只是不知她身份。
崔女使有品级在身,又是奉了皇后之命前来,她代表的是皇后,按理不必给俞婉行礼,然而她仍是客气地行了个福礼:“崔氏见过少夫人。”
俞婉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万嬷嬷教导的规矩,心知自己不该受她的礼,侧身让了让,对她道:“崔女使请坐。”
崔女使惊讶于俞婉的反应,短短两日功夫,这位少夫人似乎又懂规矩了许多。
崔女使坐下后,向俞婉道明了来意:“我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给燕夫人送金印的。”
俞婉正要伸手去接,猛地记起万嬷嬷的教导,对一旁的梨儿使了个眼色,梨儿走上前,自崔女使手中接过了金印。
“娘娘凤体如何了?”俞婉落落大方地问。
崔女使和颜悦色道:“陛下叮嘱太医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娘娘,娘娘自己也挺争气,总算是熬过危险期了,再将养一段日子,应当就能康复了,娘娘还等着喝诚王殿下与匈奴郡主的喜酒呢。”
如此说来,皇帝是打算让皇后出席二人的婚宴,好以此昭告天下皇后复宠了。
“恭喜娘娘了。”俞婉笑着说。
也恭喜许贤妃了,真不知她听到这个晴天霹雳会不会气得昏死过去。
崔女使笑道:“娘娘说了,这次的事多谢少主与少夫人了,娘娘素来恩怨分明,谁对她好她全记在心里,日后定不会亏待了少主与少夫人。”
不过一场交易罢了,彼此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何来日后继续照拂一说?怕是皇后察觉到皇帝并不如想象中的宠爱自己,不得已才向少主府示好的吧。
俞婉看破不说破,客套地道:“我在这里先谢过娘娘了。”
崔女使又道:“娘娘伤重,少夫人可多入宫探望娘娘。”
崔女使并未逗留太久,将金印与皇后的赏赐交给俞婉后便动身回宫了。
贤福宫内,许贤妃气坏了,她千算万算没算到被“幽禁”了十年的皇后居然走出凤栖宫了。
“怎么会这样?她亲口承认害死了一个龙胎,陛下就这么放过她了?”许贤妃坐在官帽椅上,目呲欲裂。
掌事嬷嬷屏退了宫人,为她奉上一盏清茶:“娘娘。”
许贤妃推开她递来的茶盏,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掌事嬷嬷道:“凤栖宫走水,烧成一片废墟,皇后不出来也没法子了。”
许贤妃娇呵道:“那也不该搬进昭阳宫!”
昭阳宫是六宫之中仅次于凤栖宫的宫殿,长公主出嫁前便居住在那边,她最初就相中了昭阳宫,奈何皇帝以怀念长公主为由婉拒了,转头赐了她贤福宫。
贤福宫虽也好,却离皇帝的寝殿远了些。
她得不到的东西却叫一个老女人夺去了,试问她如何甘心?
许贤妃统领后宫久了,都快忘记自己不是皇后只是妃了,皇后贵为六宫之主,她自然有资格住进昭阳宫。
掌事嬷嬷没说话,把茶盏轻轻地搁在了桌上。
“宫里都怎么说的?”许贤妃冷声问。
掌事嬷嬷道:“都在说,刘贵人当年的事另有蹊跷,害死她的不是皇后是娘娘,是娘娘明知有人下毒却故意叫了她去送死,如今真相快浮出水面了,娘娘担心皇后复宠,于是一把火烧了凤栖宫…”
许贤妃一巴掌拍上桌上:“胡说!本宫怎么会那么蠢!她失宠十年了,本宫不动她,她自己就能老死深宫,本宫何须多此一举!”
“也有人认为娘娘是等不及要做皇后了。”掌事嬷嬷说。
许贤妃委屈道:“本宫是想做皇后…可本宫那么多年都等了,会在皇儿即将与丞相府联姻之际动手吗?本宫若是真这么没脑子,早不知在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死了多少回了!”
“娘娘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掌事嬷嬷规劝。
许贤妃揉了揉心口道:“本宫能不气吗?眼看着本宫就要熬死这个贱人了,她却突然翻身了…嬷嬷,你说会不会是陛下信了那些人的话对我产生怀疑了?”
掌事嬷嬷叹气。
许贤妃捶桌:“她为什么要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不烧死在大火里算了!”
掌事嬷嬷语重心长道:“娘娘,她不过是空有一个皇后的名头,后宫大权仍在您手中,娘娘只管安心做自己的事,不给人留下把柄将凤印要回去即可,何况大皇子不如咱们殿下得陛下欢心,大皇子妃的母族更不如丞相府,皇位一定会是二殿下的,您还担心什么?”
许贤妃莞尔一笑:“说的没错,大皇子受了皇后牵连,陛下只给他指了个五品通政司参议的女儿做王妃,哪像璟儿要娶的是一品丞相的掌上明珠,有了这门亲事,本宫只用再把凤印牢牢地抓在手里,皇后便不足为惧!”
掌事嬷嬷欣慰道:“娘娘能想明白就好。”
翌日,俞婉向万嬷嬷请了假,入宫探望伤重的皇后,刚路过御花园便与坐在轿子上的许贤妃碰了个正着。
冤家路窄,俞婉的脑海里闪过这句话。
许贤妃第一眼并未认出俞婉,只觉着眼熟,轿子都走过去了她方抬抬手示意太监将轿子停下。
她对随行的宫女吩咐了几句,宫女望向俞婉:“来者何人?”
俞婉走上前去,行了个标准的福礼:“臣妇俞氏,见过贤妃娘娘。”
“果然是你!”许贤妃眯了眯眼,“换了身衣裳,倒叫本宫认不出来了。”
何止认不出来?简直是惊艳透了,只穿粗布麻衣时便已经美得不可方物,而今换了身矜贵的衣裳,说是帝姬只怕都有人信的。
许贤妃捏紧了帕子,冷笑一声道:“本宫听闻你与燕少主大婚了,你真是好手段啊,勾引了本宫的儿子,转头还能嫁给燕王的世子。”
俞婉徐徐一叹道:“臣妇哪儿有什么手段?不过是年轻貌美罢了。”
“你!”
对于一个一日日走向衰老的宫妃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话了。
许贤妃当即变了脸,指着她鼻子道:“刁妇,给本宫跪下!”
俞婉却淡淡地抬起眼眸,平静地迎上许贤妃的视线:“娘娘,臣妇不是厨娘了,臣妇的膝盖只跪帝后,不跪宫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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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三更吗?
第116章 腹黑婉婉(三更)
一句宫妃宛若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地甩在了许贤妃的脸上,许贤妃在后宫熬了这么多年,熬死了丽妃,熬垮了皇后,还有许许多多曾与她争夺过宠爱的女人,终于她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凤印,成为了后宫真正的主人,她陶醉其中以为自己早已是无冕之后,俞婉却一句话将她打回原形,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论她爬得多高始终都只是皇帝身边的一个妾!
许贤妃的脸色如阴霾的天黑压压地沉了下来。
偏偏俞婉说的又没错,未来的燕王妃的确不用跪一个宫妃。
看着这个贱人嚣张跋扈的样子,许贤妃只恨当初让她在贤福宫跪得太少。
许贤妃冷冷一笑:“你以为不用跪本宫,本宫就拿你没辙了吗?”
俞婉云淡风轻道:“诚然,娘娘若有心刁难我多的是法子,可娘娘别忘了您如今不是只手遮天的后宫第一人了,皇后迁入了昭阳宫,贤妃娘娘要对臣妇做什么是不是得先过问皇后的意思?”
本宫需要过问她?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皇后罢了。
许贤妃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圆滑地说:“少拿皇后压本宫,皇后凤体违和,何须拿这种小事惊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