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璟眸光一冷,抬起手掌,就要去抢回俞婉,却突然,几支长矛嗖嗖嗖地射向了他的脚边,他被逼退了两步,不可思议地望向两旁的战船,语气冰冷地说道:“好大的胆子!可知刺杀一国皇子是什么罪名?!”
领头的水师毫无畏惧地说道:“伤少主者,死!”
每个人都举起了手中的长矛,齐刷刷对准燕怀璟。
燕怀璟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敢轻举妄动,这群人就要把他射成筛子。
他是皇子,他尚不敢如此对待燕九朝,燕九朝怎么敢这么对他?
实在是可恶!
燕九朝将俞婉抱回了游船上。
另一边,影六也找到了林妈妈与小公子,把小公子自林妈妈手中抢了过来。
小公子夜里吓坏了,快天亮才睡去,这会子正在背篓里呼呼大睡着。
女人孩子都找到了,也就没必要对这群人客气了。
燕九朝道:“影十三。”
影十三会意,又是一记更猛烈的杀招攻了过去,君长安被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上,半条手臂都麻了,胸口一痛,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他试图压制,却适得其反,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君长安!”燕怀璟勃然变色。
“哼。”燕九朝不屑地翻了个白眼,不可一世地说道,“给本少主击沉它,一块木板也没留下。”
不待燕怀璟反应过来燕九朝话里的意思,一颗巨大的石头自头顶飞来了,咚的砸在颜如玉的画舫上,甲板被砸出了一个脑袋大的窟窿,湖水哗啦啦地冒了上来。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无数的石头自战船上飞了过来,画舫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画舫就被被击得七零八落。
燕怀璟抓住受伤的君长安,施展轻功回到了自己的官船上,可还不等他站稳,燕九朝的石头追过来了。
不是燕怀璟躲得快,他已经被砸成一滩肉泥了,他看着甲板上被石头砸出来的窟窿,暴跳如雷地说道:“燕九朝!这是官船!”
燕九朝:“哦。”
就在燕怀璟以为对方终于有所忌惮时,燕九朝把俞婉放到一旁的椅子上,冲影十三摆了摆手,影十三推着一个投石机过来了。
燕九朝亲自装了一颗最大的石头,对准燕怀璟的…头,猛地摁下了机关。
“燕九朝!!!”燕怀璟狼狈逃开,他身后的甲板被生生砸成了两半。
装备精良的官船在燕城水师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不过须臾功夫,官船便连同画舫一道让水师们击成碎片了。
众目睽睽之下,燕怀璟成了落汤鸡。
“少主,颜如玉逃了。”影十三望着水面说,“要不要属下去把她抓来?”
燕九朝不屑地嗤了一声:“抓她做什么?让她逃。”
不让她逃一下,她都不知道什么叫绝望。
影十三同情地看了颜如玉一眼,心道这个女人这回是真惨了,做棋子就好好地做棋子,却非得自己往外蹦跶送死,这下好了吧?又是骗走小公子,又是抓走俞姑娘,还在少主的眼皮子底下潜逃,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俞婉提心吊胆一整夜,燕九朝出现后,她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精神一松懈,便感觉困意袭来,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便安心地坠入梦乡了。
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信任这个男人了。
燕九朝把她抱回厢房,与三个小家伙一道,放在了柔软的床铺上。
三人仿佛有所感应似的,跐溜溜地滚进她怀里。
母子四人睡得香甜。
燕九朝拿指尖戳了戳儿子的小肚子,三个小家伙被自家爹爹戳醒了,睁开眼,一脸懵圈地看着爹爹。
燕九朝道:“我也要睡。”
三个小家伙一把抱住俞婉,回头虎视眈眈地瞪着爹爹。
燕九朝道:“是我把人救回来的,不然你们都见不着了,你们不能这么不感激我。”
三个小家伙想了想,最终还是挪动小屁股,大方地分给了燕九朝小半张床。
燕九朝当然不是真的想睡,他只是躺在床侧,静静地看着母子四人,小家伙四脚朝天地打着小呼噜,俞婉侧着身,面对着小小家伙,睡容恬静,鼻子里发出均匀的呼吸。
就算不知道是亲生的,也这样依赖着彼此,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吗?
燕九朝用手肘撑起身子,凑到俞婉耳边,轻轻地说:“你儿子还活着,都在你怀里呢。”
睡梦中,俞婉的眉心动了动。

却说画舫被击沉后,颜如玉落入了水中,万幸的是,她识水性,她趁乱潜入了水底,她试图救下同样落了水的林妈妈,奈何在她的手即将碰到林妈妈的一霎,林妈妈让一颗击船的石头砸中了,当场脑浆迸裂,她吓得险些晕过去了。
她拼尽全力地游,不知游了多久,总算上了岸。
她一路逃回京城,本打算去找许邵,却发现许家大宅让官兵给围住了。
她只好偷偷回了颜府。
“老爷,老爷不好了!”颜府的管家跌跌撞撞地进了颜丛铭的屋子。
颜丛铭正在午睡,被管家吵醒了,不悦地皱了皱眉:“怎么了?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管家面色发白道:“燕…燕少主回京了!”
燕九朝前些日子回燕城给燕王上坟的事,全京城都传开了,他回来就回来了,有什么可奇怪的?
颜丛铭怪罪管家小题大做,管家却道:“不是啊,老爷,出大事儿了!燕少主对外说…说…”
“说什么你别磨磨蹭蹭的!”颜丛铭不耐烦了。
管家把心一横,胆战心惊地道:“燕少主说,咱们小姐不是他儿子的生母!”
颜丛铭吓得自床头栽了下来!
管家连忙扶起他:“老爷,这下该怎么办呐?”
颜丛铭抹了把冷汗,怒不可遏地说道:“孽女误我…孽女误我!”
“我会处理妥当,决不让颜家陷入危机,爹爹可以继续做你的侯爷,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这就是她说的不让颜家陷入危机?这就是她承诺给她的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才几日功夫,燕少主都昭告天下了!
“就知道不该信这丫头的!早把她押去少主府就好了!”颜丛铭气不打一处来,“颜如玉呢!”
管家道:“小姐昨日便出府了。”
颜丛铭面色铁青:“她这是丢下颜家逃了吗?像四年前一样?!”
管家不敢接话。
颜丛铭怒火攻心道:“传我的令下去,只要她回来,就把她给我拿下!”
端着一盅人参鸡汤走到门口的颜夫人听了这话,瞬间怔住了。
颜夫人面色惨白地回了屋,不论颜如玉犯了何事,她都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颜家可以舍弃她,她却不能不要她。
“翠儿!”她推开房门,唤了声自己的心腹丫鬟,却突然,一道人影闪过来,捂住她的嘴,她尖叫!
颜如玉道:“娘,是我!”
颜夫人眸子一瞪:“嗯嗯?”
玉儿?
颜如玉看到了她娘眼底的担忧,如释重负地松了手,走过去,合上门,把门闩插上。
颜夫人看着倒在地上的翠儿:“她…她怎么样了?”
颜如玉淡道:“我把她打晕了,醒来就没事了,娘不用担心。”
女儿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谈起被自己打晕的丫鬟却能面不改色,颜夫人的心底感到了一股陌生。
可到底是亲生的,颜夫人还是握住了颜如玉的手:“玉儿,你与燕少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燕少主为何说你不是小公子的生母?是不是他弄错了?”
颜如玉摇头道:“娘,这些事我回头与你解释…”
“难道是真的?”颜夫人倒抽一口凉气!
颜如玉委屈道:“女儿都是为颜家!”
“…”颜夫人讲不出反驳的话了,毕竟若是没有这个谎言,颜家是无论如何不会有今日的地位的,可这是欺君之罪啊,如今东窗事发了,他们该怎么办呐?
“你不该回来的,你快走吧,你爹要抓你!”颜夫人痛哭流涕道。
颜如玉当然明白如今的颜家是龙潭虎穴,她不该回来,可这里有她割舍不了的东西,她必须带走:“娘,我回不了自己院子,你帮我拿个东西好不好?”

长夜漫漫。
颜夫人将打扮成农妇的颜如玉送去了颜府后门,心如刀割地说道:“好了,这是你要的东西,娘给你拿到了,这是娘给你备的盘缠,够你花完下半辈子的了…你快走,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永远别再回来了!”
做出这等事,别说燕九朝会不会对女儿怎么样,单是颜丛铭,就绝不会放过颜如玉。
“娘——”颜如玉眼眶发红。
颜夫人泪如泉涌:“快走啊!再不走来不及了!”
第074章 娘带你们回家(二更)
颜如玉最后看了一眼颜府,带着包袱离开了。
颜夫人很细心,不仅给她备了盘缠,连表明身份的路引也一并放在包袱里了,不过不是她的真实身份,而是一个下人的,以她如今的境地,伪装成下人反而更利于出城。
“见过这个人没有?”
颜如玉刚出颜府的巷子,便瞧见一名少主府的侍卫拿着一幅画像,询问过路的行人。
画像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颜如玉。
颜如玉万没料到燕九朝的动作如此之快,她甚至到现在都没回过神来,前几日她还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千金、燕九朝唯一碰过的女人、三位小公子的生母,可眨眼睛,她成为一只东躲西藏的过街老鼠了。
颜如玉深吸一口气,不甘地拽紧了手指。
“谁交出画像上的女子,赏银百两!”少主府的护卫嚷嚷开了。
颜如玉不敢多做停留,抱紧包袱,低头混入了人群。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出城,她选了人烟最为稀少的西城门,可当她走到城门口时,才发现那里也杵着好几个少主府的侍卫!她的画像被贴得满处都是,每个出城者不论男女一律得接受盘查。
看样子,西城门出不去了。
她又去了北城门,那儿也让少主府的侍卫封锁了。
南城门与东城门都不用去看,也能猜到与这边的情形一般无二了。
颜如玉又气又急,气的是那个男人如此绝情,急的是防守这般森严,她怕是没那么容易出城了。
颜如玉只得先回了城内。
她打算找一间客栈住下,待天黑了再想办法。
她万没料到的是,会在去客栈的路上碰到一个熟人——白玉楼的千金白棠。
白棠装病那么久,终于在大师以及诸位神医的医治下“有所好转”了,尽管不能立马“痊愈”,可好歹不必日日关在房里,趁着他爹出府料理生意的空档,她偷偷地溜了出来。
白棠在家中闲置太久,还没听说京城的事,并不知颜如玉东窗事发了,因此哪怕这会子颜如玉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她也生不出任何怀疑的心思,颜如玉就不这么想了。
在颜如玉看来,白棠与俞婉来往密切,一旦发现她,一定会惊来附近的护卫,将她抓去少主府。
颜如玉赶忙转过身,往街道的另一边去了。
只是她着急甩开白棠,却不小心撞到了另一个贵女身上。
“哎哟!”
那贵女被颜如玉撞得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一旁的丫鬟将她扶了起来。
被撞倒在地的正是颜如玉曾经的手帕交,兵部侍郎家的千金李小姐。
李小姐今日是去颜府找颜如玉的,她听到有关颜如玉的传言了,就想上门问问颜如玉是不是真的,若是真的,她日后便与颜如玉一刀两断;若是假的,她或可帮着颜如玉出出主意,只是她刚出门,便让一个穷酸的农妇撞倒了,连带着新买的玫瑰酥也打翻了。
上回在一个村姑面前丢尽颜面,这口恶气她还没出呢,今日又让个贱民冲撞了,李小姐气不打一出来,走上前便给了颜如玉一巴掌!
“贱人!走路不长眼的吗?连本小姐也敢撞!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往日里使出浑身解数巴结自己的人,竟然当街给了自己一巴掌,颜如玉的眸子里当即掠过一丝凶光。
“怎么?不说话?哑巴了?”李小姐冷冷地看向拿手捂住脸的农妇,“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也长了一张狐媚惑主的脸,你们这些贱妇,成日里就知道勾引男人!”
李小姐去抓颜如玉的脸,颜如玉却本能地往后一退。
“你还敢躲?”李小姐一把扣住了她手腕。
颜如玉捏了捏手指,扑通一声跪下来,低垂着眉眼道:“草民冲撞了小姐,是草民的不是,草民在这里给小姐赔罪了,望小姐大人有大量,饶恕草民。”
李小姐冷冷一哼,收回了手道:“这还差不多!你既知道错了,本小姐也不为难你,你就在这个儿给本小姐跪上半个时辰,诚心思过,不要想着偷懒,本小姐会让人看着你的!”
颜如玉屈辱地绷紧了身子。
她堂堂侯府千金,有朝一日,竟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罚跪思过。
她看了一眼李小姐的护卫,咬牙忍下了。
李小姐说到做到,果真留了两名侍卫看着她。
“影护卫,要抓她吗?”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名少主府的侍卫指着颜如玉的背影说。
他们早发现颜如玉的踪迹了,只是一直没动手抓她罢了。
马车上的影十三摇了摇头:“不用,让她跪着,让你找的人找到了没?”
“找到了。”侍卫说。
“人呢?”影十三问。
侍卫将一个贼眉鼠眼的小毛贼拽了过来,对影十三道:“他是混这条街的,手下十多个弟兄,专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这是你十三爷,还不快给十三爷磕头!”
最后两句,是对那小毛贼说的。
小毛贼在这一带也算个相当有体面的地痞了,不说一呼百应,但对付几个官差还是不成问题,哪知一招就让少主府的侍卫打趴下了。
小毛贼忙给影十三磕了个响头:“小的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大人大量,放过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偷鸡摸狗了!”
“那哪儿成?”影十三说。
小毛贼一愣。
影十三不咸不淡地说道:“给你介绍一旦生意,做好了,爷今日就当没见过你。”
小毛贼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起来。
侍卫踹了他一脚:“听见没?”
“听听听…听见了!”小毛贼点头如捣蒜,“十三爷尽管吩咐!杀人放火小的都能做!”
影十三冷冷一笑:“杀人放火倒是不必,你们平日里怎么‘办事’的,待会儿也怎么办就是了。”
小毛贼愣了愣:“呃…是!是!小的马上好!好好办!”
半个时辰后,李家的护卫离开了,颜如玉也终于自由了。
颜如玉娇生惯养,从未吃过这种苦头,站起来时,一双腿都肿了,膝盖也几乎要废掉了。
然而她不能停下,少主府的人随时可能查过来,她必须尽快住进客栈,好在客栈不远了,今夜大抵是能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这么想着,她忍住下肢传来的剧痛,扶着墙壁站了起来。
她一步步地朝客栈走去,却在路过一条胡同时,被一只脏兮兮的大掌倏然拽进了胡同里,颜如玉花容失色:“啊——”
那只脏兮兮的大掌迅速捂住了她的嘴,大掌的主人恶狠狠地威胁道:“给我闭嘴!否则杀了你!”
颜如玉惊恐地看着对方,对方是个满脸麻子的小毛贼,小毛贼一手捂住她的嘴,一手拿刀抵住她脖子,在小毛贼身后,站着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弟兄。
这是一群亡命之徒,颜如玉不敢叫了。
小毛贼放开捂住她的手,只用刀子抵住她,随后,他给弟兄们使了个眼色,弟兄们去拽颜如玉手里的包袱。
颜如玉勃然变色道:“银子我给你们!都给你们!”
她说着,将包袱里的元宝与银票统统拿了出来,足足上千两,小毛贼眼睛都绿了,好多好多银子,娘的!赚翻了!
“大哥,还有首饰!”一名弟兄提醒说。
颜如玉眼神一闪,她都给了这么多了,这些人怎么还不知足,要贪图她的首饰?
“有首饰吗?交出来!”小毛贼的刀尖抵上了颜如玉的脖颈。
颜如玉打不过这群人,只得将藏在衣服里的妆奁盒子翻了出来。
小毛贼打开了一瞧,好家伙,全是金的!
“还有没有?!”小毛贼厉喝。
颜如玉欲哭无泪:“没了…都给你们了…”
“这是什么?”小毛贼用刀尖瞧了瞧装在大包袱里的另一个小包袱,他听见刀尖下传来清脆的声音,心道莫非是什么值钱的玉器?
不怪小毛贼如此怀疑,实在是这女人的身家太雄厚了,看着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农妇,却能掏出千两银票、一盒金饰,鬼知道她身上还藏没藏点别的宝贝?
小毛贼伸手去拿那个小包袱,颜如玉却一把将包袱抱进了怀里。
“诶?”小毛贼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先前交银子与金饰时,她可是好不犹豫的,如今这般护着,莫非是比金子银子更宝贵的东西?
一定是的!
小毛贼再次拿匕首抵住她:“东西给我!不然捅死你!”
颜如玉急得眼圈都红了:“银子和首饰都给你们了…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动我的这个…它不值钱…你们拿了也没用…”
“不值钱你这么护着!骗鬼呢!”小毛贼伸手去抢。
颜如玉不让,背过身子,将包袱死死地护在怀中。
小毛贼气得站起身来,给了她一脚。
颜如玉被踹得朝前一扑,饶是如此,她也没放开怀里的东西,用手腕垫着,腕子上的皮都磨掉了一层,露出腥红的血肉来。
小毛贼见她护成这样,越发坚信包袱里是好东西了。
“你们几个,把她摁住!”小毛贼一声令下,弟兄们蜂拥而上,抓住颜如玉的手脚。
颜如玉对准一只朝自己伸来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臭娘们!”被咬到的男子反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颜如玉被打得半边脑袋都木了,她怀里的包袱也终于让这群人抢去了。
“大哥,给!”手下将包袱给了小毛贼。
颜如玉疯妇一般扑过去,却让弟兄们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她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还给我!你还给我——”
“救命啊——救命啊——”
“来人呐——”
她这会子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让少主府的侍卫抓走了,她不能让他们动她的东西,那是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可惜,她喉咙都要喊破了,也没有一个人过来。
小毛贼打开了包袱:“唔?两个坛子?”
“不许你懂我的东西!把你的脏手拿开!”颜如玉尖叫。
小毛贼坏坏一笑:“我就动怎么了?”
“你敢?”颜如玉厉喝。
小毛贼切了一声,拿掉坛盖,眉头一皱:“什么啊?一坛子灰?”
颜如玉慌了,也不敢再威胁了,颤抖着身子道:“是骨灰…不是银子…不值钱的…你不要动它…”
“谁的骨灰这么少啊?你当我傻呢?”小毛贼皱眉。
颜如玉的泪水大颗大颗掉了下来:“是…是孩子的骨灰…他们…他们都还小…我把银子都给你们了…首饰也给你们了…求你们把骨灰还给我…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一听是骨灰,小毛贼心里瘆得慌,正要还给她,忽然想到什么,抽出匕首,在骨灰坛里搅了搅。
颜如玉面色一变!
铿!
小毛贼的匕首碰到了什么东西,小毛贼冷冷一哼,抱着坛子往下一倒,骨灰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把金锁也掉了出来。
“果然有好东西啊!”小毛贼眸子一亮,踩着骨灰,将那把长命锁拾在了手里,“就知道你不老实!”
“还给我…你把东西还给我!”颜如玉伸手去抢。
小毛贼一脚将她踹翻在地上,随后小毛贼将魔爪伸向了第二个骨灰坛,这回他也不费力去倒了,直接摔碎在地上。
颜如玉崩溃了!
她发了疯似的扑过去,跪在地上,拿手把地上的骨灰捧起来,用自己的衣裙兜住。
“不疼…不疼…别怕…娘带你们回家…”
“娘这就带你们回家…”
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但她没哭。
她不能哭。
地上好冷。
她的孩子好冷。
她要带他们回家…
哗——
却是小毛贼不知打哪儿找来一桶馊水,毫不留情地泼在了两个孩子的骨灰上。
第075章 婉婉晓真相
不是吧?你这么残忍呐?连骨灰也不放过。”影六半路赶来这边,恰巧目睹了最后一幕。
影十三蹙眉:“我没吩咐这个。”
确实没吩咐,他只让小毛贼打劫颜如玉,让颜如玉一无所有而已,谁会料到颜如玉竟把骨灰带在了身上,还像个宝贝似的护着?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来抢吗?
“怎么?你心软了?”影十三拿眼睨了睨影六,“你可别忘了她是怎么对几位小公子的?”
他们抓了几个没来得及游走的下人,从下人嘴里打听到了那晚的事,不是俞姑娘出现得及时,鬼知道小公子让她糟践成了什么样子。
影六深以为然,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同情她。”
“不同情就好。”影十三面无表情地说,影六是斥候出身,不像他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心肠硬,心狠手辣,双手沾满鲜血,影六却还保留着正常人的良知。
影六接着道:“我只是同情那两个孩子,怎么摊上她这样的娘?”
颜如玉死有余辜,孩子却不该遭受这样的罪过,可这件事又究竟是谁的错?不是颜如玉坏事做尽在前,会有如今的报应在后吗?说到底,一切因果,皆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那不是她孩子的骨灰。”影十三说。
影六一愣:“嗯?”
影十三道:“你认为颜夫人,会把自己亲外孙的骨灰交给一个逃亡的女儿带走吗?”
“啊,颜夫人她…”
影十三眸光深邃道:“她不傻。”

“夫人。”翠儿推开房门,将一碗参汤放在桌上,“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喝点参汤补补身子吧。”
“我没胃口。”颜夫人说。
“小姐会没事的。”翠儿宽慰说。
颜夫人苦涩一笑,没有接话。
翠儿自宽袖中摸出一把崭新的铜锁:“夫人,这是您要的锁,好端端的,您要锁做什么呀?”
颜夫人没答她的话,接过铜锁道:“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是。”翠儿退下了。
颜夫人来到衣柜前,拉开柜门,取出一个红木箱子,箱子里放着两个白瓷坛子,她摸了摸坛盖,喉头一阵胀痛。
她给箱子上了锁,把箱子搬到颜府的后湖边,找来一把锹,一捧土、一捧土地铲了起来。
一刻钟后,她把箱子埋了进去。
暮色四合,淡云轻拂。
她折了两条嫩绿的柳枝种在泥土里。
“安息吧,孩子。”
一阵晚风吹过,柳枝上绿叶浮动,像是在轻轻地点头。

胡同里,小毛贼打劫完了,餍足地带上赃物去向影十三复命了,他不敢私吞,将赃物分了两份,大头装在包袱里孝敬影十三。
影十三坐在马车上,只挑开一侧的车帘,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小毛贼为表示自己真的没多贪,把所有东西都亮了出来:“多谢十三爷赏饭吃,都是拿最好的孝敬十三爷的。”
影十三对这些身外之物没有兴趣,只要摆手让他拿回去,就听见一旁的影六吞了吞口水。
影十三朝他看过来,影六两眼望天。
影十三摇摇头,把包袱接了过来,对小毛贼道:“行了,没你的事了,你走吧。”
“诶!”小毛贼忙不迭地应下,刚走了两步,想到什么,转过身来道,“十三爷,那个女人好像疯了。”
影十三与影六下了马车,走去颜如玉所在的胡同。
胡同里臭烘烘的,颜如玉狼狈地趴在地上,衣裳与头发上都沾满了馊水里的脏东西,她用手捧着地上的骨灰,一捧一捧地往拉成兜的衣裙里装,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疯癫傻笑。
影六的心里恶寒了一把:“不会真疯了吧?”
影十三道:“谁知道她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
言罢,影十三来到了颜如玉的面前。
颜如玉只觉头顶光线一暗,去抓“骨灰”的手停了下来,她抬起来,怔怔地看向这个高大威猛的男人,鼻尖就是一酸:“少主…”
影十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纠正她认错人了。
颜如玉一手兜着衣裙,另一手撑在地上,膝行着朝影十三爬了过去,她用沾满馊水与骨灰的手抓住了影十三的衣摆:“少主…我们的孩子没了…”
“是你的孩子没了,不是我的。”影十三面无表情地说。
颜如玉如遭当头一棒,当即愣在了那里。
影十三不是来与她废话的,目光自她身上扫了一圈后,扯开她衣袖,掏出了一块上等的羊脂玉佩。
这是当初被阿婉当掉的玉佩。
小毛贼没搜她的身,漏掉了。
影十三就是来取玉佩的,至于这个女人遭遇如何,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还没好心到要把真相告诉颜如玉,她这种抢了别人孩子的女人,活该尝尝痛失骨肉的滋味。
活着时,她失去过他们一次,如今死了,还要再失去一次,这种痛,才是真的让人绝望吧。
但很快,颜如玉就会发现,她的绝望才刚刚开始。
她让三个小公子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两年,这笔账不会这么轻易地算了。
影十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收好玉佩,与影六一道转身离开了。
颜如玉哭着求饶:“少主你别走——你别走啊——不要丢下我——我知道错了——”
现在才知错?
晚了。

春光明媚,俞婉站在一处姹紫嫣红的花园中,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拎着篮子,她将新鲜的玫瑰摘下来,打算让厨房做几盘可口的玫瑰酥。
不远处,三个小家伙在花丛里钻来钻去,追着一只萌萌哒的小雪狐。
小雪狐跐溜一下不见了。
三个小家伙委屈巴巴地走过来。
“娘亲,不见了!”
小宝说。
俞婉揉了揉他们的脑袋:“玩了那么久,累不累?”
三人点点头。
“去凉亭歇会儿,亭子里有吃的。”俞婉指了指不远处的凉亭,三个小家伙呼哧呼哧地去了,踮起脚尖,拿了桌上的点心,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娘亲也吃。”
三个小家伙把点心喂到她嘴里。
真甜。
她餍足地笑了。
可不知怎的,她忽然眼前一黑,待到再睁眼时,她站在了巍峨的城楼上,城池下方杀戮漫天,饿殍遍野,三个身着盔甲的男人,手持长矛骑在骏马上。
他们满脸鲜血,早已辨认不出容貌,可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那是三个长大了的小奶包!
他们…他们竟在自相残杀!
三方人马残忍地厮杀了起来。
老大的长矛刺向了老二的胸口,老二的暗器对准了老大与老三的眼睛,老三杀红了眼,似乎要与哥哥们同归于尽。
住手!
都给我住手!
她想阻止他们,却发现自己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对面的眺望台上,一道窈窕而冷艳的身影,迎风而立。
是这个女人!
她的孩子们自相残杀,都是为了她!
“住…住手——”
俞婉一个激灵,自昏睡中醒了过来。
“哎哟!”床边打盹的少女,被俞婉吓得一脑袋撞在了床柱上。
俞婉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原来是个梦啊,吓死她了。
“你吓死我了,你刚刚喊什么呀?”少女揉了揉撞疼的脑袋,不满地嘟哝道。
俞婉的眼皮动了动,她感觉自己浑身酸痛,像是和谁打了一架似的。
俞婉晕晕乎乎地看向少女,好半晌才认出她是谁来:“白小姐?”
一开口,她被自己的声音惊到了,她做什么了?怎么哑成这样?
浑身酸痛、嗓音嘶哑、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她该不会是——
“你生病了。”白棠说。
“…哦。”
也好,那种事,总得她清醒的时候做,否则没印象岂不是白做了一场?
“你刚刚是梦见什么了?叫得那么大声。”白棠问。
“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大概是烧糊涂了。”不然呢?她怎么会在梦里,认为自己是三个小奶包的娘亲,就算他们不是颜如玉亲生的,可也不是她的呀,虽然她很希望是她的。
白棠拿手摸了摸俞婉的额头:“还有点儿发烫。”
俞婉睁大眼,定定地在屋子里看了半晌,觉着熟悉又认不出这是哪里,确切地说,潜意识里无法把这个地方与白棠联系在一起。
“我在哪儿啊?”她问,她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日的湖上,燕九朝在她身旁,她安心地睡着了。
白棠杏眼圆瞪道:“少主府呀!你都昏睡三日了!”
“我睡了这么久…”俞婉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按了按自己额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棠嘻嘻一笑:“你大哥拜托我过来照顾你的。”
还没过门,就使唤起自家媳妇儿了,大哥这事儿干得有些不见外啊,不过听她的话,燕九朝应当是把自己的行踪与状况交代给自己的家人了,至于究竟是大哥拜托白棠过来,还是她爹娘,不得而知了。
当然,照顾她只是幌子,少主府仆从成群,又能请到最顶级的太医,一个娇滴滴的千金能榜上什么忙?不如说是来看着她,以免燕九朝占了她便宜吧。
“他每日都有来看你,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白棠读懂了俞婉的心思,朝俞婉调皮地眨了眨眼,
所以她家人送双小眼睛来又有什么用嘛,一下就被燕九朝收买了。
“孩子呢?”俞婉最记挂的还是三个小奶包。
白棠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他们呀,在隔壁,要把他们抱过来吗?”
俞婉摇了摇头,一个看似不经意的动作,却好似把自己的脑浆都要摇散了,看来她病得不轻,这副身子极少生病,或许正因为如此,一旦病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你不想见他们呀?”白棠蔫坏蔫坏地问。
俞婉忙着头疼,一时间没注意到她眼底的促狭:“别过了病气给他们。”
虽然她很想立刻见到他们,可这么小的孩子,生病太遭罪了。
白棠已经从燕九朝那里打听到了孩子的事,知道俞婉才是三个小家伙的亲娘,刚听到这一重磅消息时,她险些没惊掉下巴,但很快,她就替俞婉高兴了起来,毕竟俞婉有多喜欢那几个孩子,她全都看在眼里,明明那么讨厌颜如玉,却从不曾因自己与颜如玉的龃龉而怠慢他们半分。
血浓于水或许是真的,可俞婉的良知也不是假的。
她但凡有一丝被心底的仇恨蒙蔽眼睛,都可能早已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与人为善,便是与自己为善。
像颜如玉那种卑鄙无耻的女人,害人终害己,活该她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我怎么觉得你有话要说?”俞婉发觉白棠笑得像个傻子,“有喜事?我大哥向你求亲了?”
“什么啊!”白棠黑下脸来。
“还没求亲,你很失望?”俞婉打趣她。
白棠点了点她脑门儿:“你都病得下不了床,还有心思打趣我呢。”
“苦中作乐嘛。”俞婉虚弱地说。
白棠噗嗤一声笑了。
最初见俞婉时,还当俞婉是块木头呢,一番相处下来,发现这人比想象中的不老实多了。
不知她大哥是不是也这样?表面老实人一个,实则一肚子坏水。
二人正说着话,屋外响起了房嬷嬷的声音:“白姑娘,是不是俞姑娘醒了?那我把药端进来了。”
“对对对,我这猪脑子,都忘记给你吃药了!”白棠起身去给房嬷嬷开了门,接过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回到床前,将俞婉扶坐起来。
俞婉喝了一口,苦得直皱眉。
“你把鼻子捏住,一口气灌进去。”白棠装病的这个月没少喝药,都喝出自己的心得了。
“但还是苦啊。”俞婉叹气,“感冒啊,其实是喝药七天,不喝药一个星期。”
“什么啊?”白棠没听明白。
“就是说,我这个病,不需要喝药。”俞婉果断把药碗放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你就是不想喝吧?”白棠叉腰瞪眼。
俞婉想了想:“唔…可以这么说。”
“我让你喝不下去,自然有人让你喝得下去!”白棠跺跺脚,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不多时,燕九朝进屋了。
从湖上归来后,病的可不止俞婉,几个小家伙也挂上了鼻涕泡泡,虽没俞婉这般严重,但母子四人齐齐病倒,燕九朝没睡过一个好觉。
他穿着月牙白长袍,容颜清俊,眼底有着淡淡的鸦青。
他走进来,在床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他问。
“还好。”俞婉道。
燕九朝端起面前的药碗,先自己尝了一口:“不烫了。”
俞婉想说,那是我喝过的。
燕九朝没伺候过人,从小到大,都是别人伺候他,他舀了一勺汤药,喂到俞婉嘴边。
俞婉轻轻地抿了一口:“好苦。”
但药再苦,他亲手喂的,她也还是乖乖地喝下去了。
喝完,燕九朝塞了一片蜜饯进她嘴里。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瞬间将药汁的苦涩冲淡了。
“燕九朝。”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开口。
“嗯?”燕九朝朝她看了过来。
俞婉古怪地打量了他一眼:“我睡觉的时候你是不是和我说过什么?”
“什么?”燕九朝问。
俞婉若有所思道:“你好像说…我儿子都活着,就在我怀里,是你说的吧?”
当时她怀里只有小奶包。
就是这句话,引发了她梦见小奶包叫她娘,当然也可能是她想自己的孩子想疯了,才会梦见燕九朝与自己说了这样的话。
唉,她是有多不要脸,才会在梦里把别人的骨肉据为己有啊。
本以为燕九朝会毒舌地埋汰她几句,哪知他少有的沉默了。
半晌,他才鼓足了勇气说:“那不是梦,是真的。”
你真的有儿子了,有三个。
第076章 幸福的奶包,可怜的九哥
俞婉闻言就是一愣,燕九朝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不是做梦,是真的?他真的讲过那句话?
“你儿子还活着,都在你怀里呢。”
她怀里只有三个小奶包呀…
难道说——
俞婉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燕九朝:“你说什么?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燕九朝却不说了。
他堂堂燕城少主,怎么可能叽叽歪歪地重复一句话嘛?
坚决不承认是自己不敢了…
俞婉到底不傻,若说她不知孩子不是颜如玉的亲骨肉倒还罢了,眼下既然知道了,那么在接受孩子有另外一个娘亲时也就不那么突兀与艰难了,她不是没幻想过那个人或许是自己,她是三年前怀上身孕的,她看到三个小家伙时也会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她的孩子生下来,也该与他们一般大了,只是她觉得这种几率太小了。
她生下一个都难,怎么会生了三个?还是与燕九朝生的?
“燕九朝,你没骗我吧?”
她再一次看向了燕九朝,燕九朝撇过脸去,她捧住他的脸,强迫他转过头来,对上自己的视线。
她高热未退,手心滚烫。
“燕九朝。”她目光灼灼地望进他眸子,“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大宝、二宝和小宝真是我亲生的?我真是他们的娘?”
燕九朝从未见过如此灼人的视线,让人的心口都仿佛被烫了一下,他点头:“是,他们是你亲生的,你的儿子。”
俞婉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燕九朝惊到了,这可是一个摔下山崖都从不落泪的女人,竟然在得知自己骨肉的真相后,哭成了一个孩子…
俞婉觉得自己没哭,只是她的眼泪有些不听话。
她抬手去擦泪。
燕九朝递过一方帕子。
她哽咽着接在手里:“燕九朝…”
“做什么?”燕九朝一本正经地问。
俞婉没答他的话,擦了眼泪后忽然抬起手来,在他手上狠狠地掐了一把。
燕九朝疼得倒抽一口凉气:“俞阿婉!”
“疼啊?”
“你说呢!”
白玉般的手背,已经浮现起了一丝红痕。
俞婉破涕为笑:“那就是真的,我没在做梦。”
燕九朝:“…”
你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干嘛不掐自己啊…
俞婉心底的情绪翻滚得厉害,惊喜交加,却也怨怒交织,喜的是她找到了自己孩子,是她最疼爱的三个宝宝,怒的是明明是她的骨肉,却被抢走成了别人的孩子…
俞婉擦了擦脸上的泪,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吓人了。
“想见他们吗?我去把他们带过来。”燕九朝读懂了她的心思。
俞婉含泪摇头,她虽然很想立刻抱她的孩子,但她这个状态,还是不要吓到他们了。
俞婉努力让自己想一些理智的事,让情绪平复下来:“燕九朝,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当年的人是你?为什么你没有认出我来?”
“那你又是为什么没认出我来?”燕九朝反问。
“我…”俞婉语塞。
俞婉并不知原主也被毁去了这一段记忆,她只以为是自己没继承她的回忆,可这要怎么与燕九朝说呢?
好在燕九朝只是逗逗她,不是真的询问她什么,那夜黑灯瞎火的,燕九朝没看清她长什么样,她自然也没看清楚燕九朝的,虽说燕九朝落下了玉佩,不过也不谁都认得那是少主府的东西,她不知他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何况,据燕九朝查到的消息,她让许邵的人下过药,八成是不记得那一年的事了。
“你别卖关子了。”俞婉催促他。
燕九朝无意瞒着她,只是没想好究竟该怎样告诉她,他查到的消息越多,对当年的事便越是生气,尤其她让人贩子拐走的原因,竟然是为了赵恒那个瘪犊子!
赵恒没钱念书,一直靠俞家救济,俞家那会儿日子还不错,尽管俞邵青被抓去边关了,可大伯在天香楼做事,每月的工钱足够一家老小吃香喝辣,可要说把银子拿去贴补赵家,还是有些勉强,赵家就是一个无底洞,贪得无厌的赵氏,索求无度的赵宝妹,再算上赵恒每月的束脩,俞家便是有金窝窝也不够赵家折腾的。
一日阿婉摘了地里的白菜去集市上贩卖,听人说一个大户人家招丫鬟,是去伺候嫡出小姐的,小姐脾气好,活儿也少,吃穿用度都在府里,工钱一月五两,讨小姐欢心了还有打赏,最高能得十两,阿婉心动了,当即与那位大娘去了她口中的大户人家,想看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被选上。
结果,就进狼窝了。
燕九朝听影六说起这件事,险些没给活活气死,她看着不像这么蠢的人呐,怎么就信了天上会有掉馅饼的好事呢?
“一月十两,你还真敢信!”燕九朝恨铁不成钢地说,“燕王府都没这么阔绰的!”
一个时辰前,也不知是谁问影六——“一月十两很多么?这都有人去?”
门外的影六默默地捏了捏干瘪的荷包,觉得有必要与少主提提涨工钱的事了。
确实很傻,俞婉暗道。
“然后呢?”俞婉追问。
“然后你就被拐去许州,进了当地的窑子。”燕九朝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别担心,没人碰过你,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谁担心这个了?!
燕九朝接着道:“你当年去许州的路上误食毒草,脸上长出毒斑,老鸨嫌你丑,把你打发去做下人,你睡柴房,我就是在那里碰见你的。”
俞婉的眼神凉飕飕的。
“你别瞎想,我会去那里,也是让遭了人算计。”
俞婉点头,她见过自己当时的画像,丑成那副样子,不是遭人算计谁下得去口啊?
“是谁算计你?颜如玉吗?”俞婉问。
燕九朝讥讽一哼:“她一个人还没这能耐,还有一条许州的地头蛇。”
“许州的地头蛇?”俞婉顿了顿,“许家人吗?”
燕九朝深深地看了俞婉一眼道:“你三年前能有现在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会上拐子的当了,没错,是许邵。”
俞婉惊讶:“许邵?就是那个天香楼的东家、许贤妃的亲哥哥、二皇子的亲舅舅?他为什么会算计你?是得了许贤妃与二皇子的授意吗?”
燕九朝淡淡一笑:“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许贤妃与燕怀璟都不知道许邵的动作,他们也让许邵蒙在鼓里。”
俞婉不懂朝政,却也觉得许邵的行为很古怪,他是许家人,许家的靠山就是许贤妃与燕怀璟,算计燕九朝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请示许贤妃或二皇子,他擅作主张,究竟是不希望东窗事发后连累他们,还是他心里根本另有打算?
这个目前燕九朝都没有答案,俞婉就更没有了。
比起这个,俞婉反而更关心许邵是如何勾搭上颜如玉的。
燕九朝道:“四年前,有人举报颜家通敌叛国,官府在颜老将军的书房发现了一封密函,里头记录了老将军谋反的证据,老将军一死以证清白,奈何铁证如山,颜家人还是被打入牢狱,只有颜如玉逃了出来,官府四处搜捕她,她躲进了一间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