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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排多久的队便轮到了他们,青岩跳下马车,将手中的令牌递出去。
守城的侍卫一见这块令牌,眉头皱了起来,打量了青岩一眼,不耐道:“不能进城!”
青岩道:“为何?我们是兰家人!”
“兰家人?”侍卫嗤了一声,将令牌扔回他怀里,“别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兰家人!我守城这么久,会连兰家的令牌都认不出吗?小爷心情好,今日便不抓你们了,再敢拿这些假令牌来糊弄小爷,当心小爷把你们全部抓进大牢!”
“你…”
“青岩,怎么了?”俞婉挑开帘幕。
青岩拿着令牌走过来,道:“侍卫说这块令牌是假的。”
俞婉柳眉一蹙:“假的?怎么会?”
谈话间,一个老妇佝偻着身子走了过来,拍拍青岩的肩膀:“这位公子,你是在找兰家人吗?”
“是啊。”青岩转身看向她,“婆婆,您知道兰家人在哪儿吗?”
老妇问道:“你是想找城内的兰家,还是城外的啊?”
青岩与俞婉交换了一个眼神,问她道:“还有两个兰家?”
老妇抬起枯瘦的手:“城内的,你们见不着,城外的,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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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祖孙相见,要生了
青岩与俞婉顺着老妇手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远处的荒地上坐落着一处宅院,宅院不大,门可罗雀,宅院的东边是一个露天的集市,集市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明明就在同一个地方,却一处如此繁华,一处目尽荒凉,那些人仿佛是特地避开那座宅院似的,路过时都捂住鼻子,一脸嫌弃的神色。
“那是兰家吗?”俞婉不解地蹙眉。
青岩正要再问问那名老妇,老妇却被自家老伴儿叫走,一道进城里去了。
“我去瞧瞧。”青岩说。
“我和影六去。”影十三跳下马车,与翻身下马的影六一道朝老妇所指的宅院走了过去。
没多久二人便折了回来,神色有些一言难尽。
俞婉古怪地看了看他们:“怎么了?是兰家人呢吗?”
“啊…这…”影六为难地挠挠头,“我们没进去啊,里头的人一见到我们便把门给关上了,我们不好擅自硬闯,就来问问少主与夫人,要不要硬闯?”
燕九朝如今的记忆里,自己是鬼族的王,但俞婉告诉他,他们是微服出行,为隐瞒身份,便装作燕城少主好了,燕九朝欣然答应了,因此影六与影十三又能光明正大地称呼他少主了。
俞婉想了想,说道:“我随你们去看看。”
燕九朝闭上眼,用内力感知了一番,并无危险,才没说拦住她不让她前去的话。
俞婉下了马车。
青岩与月钩、阿畏将三辆马车驶到一旁,不再占据着入城的队伍。
“少夫人,当心。”影十三望着坑坑洼洼的地面道。
“嗯。”俞婉嗯了一声,提起裙裾,小心翼翼地跨了过去。
那座宅院看着不近,走过去实则没多远,三人很快来到了门前。
影六抬手叩了叩门,道:“有人吗?”
自然是有的,就不知给不给开了。
三人耳力都不错,能听见院子里传来潺潺流水的声音,以及低低的咳嗽与脚步声。
影六再次抬起手,叩响木门:“请问,有人吗?”
屋内之人依旧毫无开门的打算。
影六无奈地看向俞婉。
俞婉就道:“我来。”
影六退到一旁,俞婉走上前,纤指轻叩:“请问兰家人在吗?我们是来寻亲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打动了院子里的人,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俞婉见到了一个佝偻着脊背的老嬷嬷,那嬷嬷连走路都不大利索了,身子也立不起来,只稍稍拉开一条门缝,警惕地看了俞婉以及身后的影六、影十三一眼。
俞婉能察觉到她的警惕主要来自影六与影十三,是因为他们人高马大,看着就很能打的缘故么?
老嬷嬷的目光落回俞婉的脸上,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什么,眼底掠过一丝惊讶。
看到这丝惊讶,俞婉心里有谱了,却依然问她道:“这位嬷嬷,请问这里是兰家吗?”
老嬷嬷没说话。
俞婉自怀中拿出在崖底寻到的令牌与画像,递给老嬷嬷道:“请问嬷嬷,您认识这些吗?”
老嬷嬷自俞婉的手中接过了令牌与画像,随后她的神色唰的一下变了,她撇下俞婉,迈着老态龙钟的步子进了屋。
俞婉没贸贸然地跟进去,而是耐心地在原地等候。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后,老嬷嬷回来了,为俞婉打开院门,将俞婉迎了进去。
影十三与影六也打算迈步入内,却叫老嬷嬷凶巴巴地拦住了。
俞婉扭过头道:“你们在这里等我。”
影六皱眉:“啊…这…我们要贴身保护少夫人的啊…”
俞婉弯了弯唇角:“我没事。”
影六见影十三没有反对的打算,挑了挑眉:“那好吧。”转头对老嬷嬷道,“你们最好不要欺负我家少夫人!我们拳头可是很硬的!”
老嬷嬷翻了个白眼,嘭的一声将院门合上了!
俞婉进了院子,才发现角落里架着一个炉子,炉子上煨着一个药罐,从药味来看是凝神止痛的药剂,分量还不轻。
兰家有病人吗?
老嬷嬷带着俞婉绕过走廊,来到一间半掩的房门前,比了比自己的喉咙,俞婉这才明白她是一名哑仆。
俞婉颔首。
老嬷嬷叩了叩门,一长两短。
屋内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进来。”
老嬷嬷为俞婉推开房门,示意俞婉进去。
俞婉迈步进了屋。
屋内光线阴暗,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屋内的陈设亦十分简单,甚至堪称简陋,墙壁开裂了,窗棂子劈了,桌椅板凳也全都掉了漆。
当初还在莲花村的老宅时,住的就是这样的屋子。
俞婉的心头不由地浮现起一丝疑惑,这当真是兰家吗?难不成是自己找错了?
新都贵族,无论如何也不该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
“来了吗?”床铺上又传来了那道沙哑的声音。
俞婉绕过屏风,这里的光线更暗了,不过好歹是能看清,铺着草垫的床铺上躺着一个形同枯槁的老夫人,她年纪应当极大了,头发都斑白了,面容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着,浑浊的老眼在看见俞婉的一霎骤然亮了一下。
“你…你过来,让我瞧瞧。”她沙哑着嗓音开口。
俞婉来到床边,看了看没有凳子,在床沿上坐下,靠近她,让她能更好地看清自己的脸。
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来,想要去触碰俞婉的脸,却有些够不着。
俞婉也并不是个爱与人亲近的性子,但不知怎的,这位老夫人让她有种想要亲近的冲动。
俞婉于是主动凑过去,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兰氏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你是…”
俞婉道:“我姥姥是沈芸,太姥姥是兰家一位出走的千金。”
这么说,兰氏就明白了,她母亲出走时孑然一身,不料竟在外头给她们生下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兰氏愣了一下。
俞婉的目光落在老人拿着的画像上,“画像上的人是您吗?您是我姨姥姥吗?”
兰氏点点头,又摇摇头:“她是我阿姊,一胎双生的阿姊。”
俞婉顿悟,难怪她觉着老人与画像上的女子不仅容貌对不上,气质也不大一样,她还当是衰老病弱的缘故。
兰氏含泪看向俞婉道:“真像啊…”
俞婉眨巴着眸子道:“像那位姨姥姥吗?”
兰氏点点头:“像她,也像我娘。”
兰氏与阿姊虽是一胎双生的姐妹,但她继承了父亲的容貌,只有阿姊继承了母亲的。
兰氏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孩子,甚至或许因为她很像母亲与阿姊的缘故,她十分喜欢她,兰氏拉过俞婉的手,说:“原本我以为你是阿姊的后人,谁料却是阿妹的,你多大了?叫什么?”
“我叫阿婉,今年十八了。”俞婉说。
“十八了。”兰氏欣慰地怕了拍俞婉的手,想到什么,又道,“对了,你太姥姥还在人世吗?”
“不在了。”俞婉遗憾地说道。
“果然如此。”尽管早料到以母亲的高龄不大可能还活在世上,兰氏仍存了一丝侥幸,亲耳听到母亲过世的消息,她还是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俞婉不知该如何安慰她,静静地等她哭完。
兰氏哭肿了双眼,俞婉递过一方帕子。
她擦了眼泪后,深吸几口气平复了濒临崩溃的情绪:“我太久没见到兰家人了,一时失态,你莫要见怪。”
俞婉四下看了看,疑惑地问道:“这里不是兰家吗?为何姨姥姥会太久不见兰家人?还有,方才我在城门口,听见侍卫说有两个兰家,这都是怎么一回事啊?”
兰氏长叹一口气:“说来话长,我们兰家,原也是一家,都居住在冥都城内,你应当听说了,我们兰家祖上出过圣女,你太姥姥也是圣女。”
俞婉点头,这个她听阿嬷提过。
“那是怎么会分家的呢?”她问。
兰氏叹道:“还不是因为那件事?”
俞婉正想听姨姥姥说说是哪件事,院子里的另一端便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兰氏面色一变。
下一秒,老嬷嬷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用哑语比划了几下。
兰氏一把握住俞婉的手:“紫嫣要生了!是你哥哥的遗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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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圣女真相(二更)
兰氏口中的俞婉的哥哥是兰氏的嫡孙,兰氏这一脉的子嗣原本并不算单薄,却接二连三地遭人陷害,至如今只一个嫡孙陪在身边,却也在前不久病逝了。
紫嫣是嫡孙的丫鬟。
兰氏见俞婉“紫嫣肚子里怀着的不仅仅是你哥哥的遗腹子,也是我们兰家的希望。”兰氏轻轻地握了握俞婉的手,“阿婉,扶我过去。”
俞婉为兰氏掀开被子,仔细扶住她。
俞婉怀孕后吃胖了不少,脸颊肉嘟嘟的,腰肢也没了,但因衣衫宽大,兰氏并未发现俞婉怀孕了。
若兰氏知道,定不会让她进产房见血腥的。
俞婉是大夫,并不在意这个,随兰氏一道去了。
门外的影六急了:“听见没?有人叫得好惨!”
影十三淡定地说道:“少夫人没叫我们,我们就别进去添乱。”
影六无奈地将脑袋耷拉了下来。
俞婉初来乍到,许多事都没弄明白,凑巧又碰上女人生孩子这种十万火急的事,想坐下来与兰氏好生谈谈心怕是不能够了,不过没关系,她来都来了,迟早会知道真相。
院子里除了那名哑仆嬷嬷,还有一个伺候紫嫣的小丫鬟。
小丫鬟不是正儿八经受过训的下人,只是花了一两银子打集市上买来的便宜奴婢,没见过世面,懂得不多,万幸是手脚还算麻利。
在紫嫣发作后,小丫鬟赶忙将紫嫣扶到床上,随后就去找兰氏。
“别跑了,我在这儿。”兰氏走到半路,遇到了慌慌张张的小丫鬟。
小丫鬟道:“紫、紫、紫嫣要、生、生了!”
是个小结巴,脸还破了相,人伢子卖不出高价,这才卖给了兰家。
小丫鬟说完,看见了兰氏身边的俞婉,惊得呆住了。
兰氏没功夫与她解释什么,吩咐道:“愣着做什么?快去请稳婆呀!”
小丫鬟艰难地说道:“钱、钱、钱、钱…没了!”
她们如今穷得连饭都要吃不上了,又哪儿来的银子请稳婆?何况就算银子够了,也未必有稳婆肯来,谁不知道这个兰家是得罪了圣女被赶出冥都的,留他们在城外苟延残喘都是圣女仁慈了,哪有人肯与他们交往、为他们治病?
想到这个,兰氏就心如刀割。
她的孙儿就是因为无人医治才活活病死的!
想当初兰家何等风光,而今他们几个却落得人人避如蛇蝎的下场!
“我…我去请!”兰氏说。
“家主!”小丫鬟花容失色。
“姨姥姥…”俞婉开口。
兰氏拍拍她的手:“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但紫嫣的孩子不能出事,不论是为了兰家,还是为了你哥哥,这个孩子我都必须要保住。”
俞婉:“我…”
兰氏:“没能好生招待是,你姨姥姥的不是,不嫌弃的话,你先去屋里坐坐,我处理完紫嫣的事就来与你叙旧。”
俞婉:“不是这个…”
兰氏闭了闭眼:“别说了,我心意已决,就算是跪着去求,也务必把稳婆给求来!”
俞婉望着兰氏杵着拐杖离去的背影,扶额一叹:“姨姥姥,我是想说,我会接生啊。”
兰氏的步子一顿。
俞婉道:“我是大夫,我懂医术,我师从大周第一神医,稳婆会的我都会,稳婆不会的我也会,你不嫌弃的话,让我试试吧。”
兰氏回过头来,无比惊讶地看着她。
俞婉弯了弯唇角:“没骗您,我真会。”
兰氏抹了抹不知何时滚落的眼泪:“你…”
“啊——”里屋传来紫嫣的惨叫。
俞婉的视线掠过兰氏,望向紧闭的院门道:“十三,去马车上把我的医药箱拿来。”
“是。”影十三应下,又道,“用不用把老崔头叫来?”
“不用。”兰家人对外人尚不够信任,此时叫了老崔头来,兰氏也不会放心他给紫嫣看,何况,接生嘛,她会的!
影十三将医药箱拿了过来。
兰氏问道:“阿婉,你从前接过生吗?”
俞婉挺起小胸脯道:“接过啊!”
给猪、给牛、给羊!
兰氏见她神色不似作假,暗松一口气,将她带去了紫嫣的屋。
紫嫣刚发作,距离生至少还有五六个时辰,此时的阵痛不算剧烈,她惨叫是因为羊水破了,她没经验,以为是孩子要没了。
俞婉给她把脉后发现她有难产的迹象,但俞婉什么也没说,只耐心地安抚她:“我是大夫,孩子没事,你放心。”
紫嫣哭着点点头。
俞婉又写了个方子,让小丫鬟拿给门外的影十三。
方子上的药材没多少,都是些滋补的食材。
俞婉拿上食材,去厨房给紫嫣炖了一锅滋补元气的参汤。
兰氏杵着拐杖,在门口看着俞婉在灶台前忙来忙去,这孩子养得好,白白胖胖的,初见时以为是个大户人家娇养出来的千金,可她干活的样子,又让兰氏明白,这孩子也是吃过苦头的。
俞婉盖上锅盖,对兰氏道:“姨姥姥,您去屋里坐吧,参汤还有一会儿。”
兰氏却没去坐下,而是感慨道:“娘与阿姊的医术也很好,你姥姥和你阿娘呢?是不是也医术这么好?”
我姥姥与阿娘能把医书看懂就不错了,她俩除了美美美,似乎没继承太姥姥别的东西。
俞婉讪讪地笑了笑:“姥姥和阿娘不行医的,啊,对了,我来了半日,还没见到另一位姨姥姥呢,她不在家吗?”
“她过世了。”兰氏低声说。
俞婉哑然。
兰氏道:“我方才与你说过,兰家也曾是风光一时的,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兰家风头太盛,嫉妒者比比皆是,你太姥姥遭人算计,无奈之下离开冥都,有人亲眼看见她受了重伤,断言她活不长了,我与阿姊却都坚信她能活着,阿姊当年出去找她,一是想要与她团聚,二也是兰家到了风雨飘摇的时刻,需要圣女出面主持大局,这一找就是十几年,一直到…兰家出了新的圣女。”
这与阿嬷的推断不谋而合。
俞婉定定地看着兰氏。
兰氏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兰家是圣女后裔,而圣女血脉传女不传男,因此在兰家,女子的地位多比男子要高,我阿姊原是兰家家主,她招了一任夫婿,姓徐,本以为是个多正直善良的君子,不料却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阿姊离开冥都没多久,他便勾搭上了兰家庶女,这事被我知道后,将那庶女逐出了家门,我警告他,若再有下一次,被逐出家门的就是他!
表面上,他改过自新了,暗地里却与庶女珠胎暗结,并生下了一个孽种。
我想替阿姊杀了那个孽种!哪知…”
言及此处,兰氏的拳头捏紧了。
俞婉替她说完了没说完的话:“那个孩子,就是圣女。”
兰氏深吸一口气,压抑怒火的缘故,身子微微有些发抖:“老天真是不长眼啊,他初到兰家时,不幸染上疫症,我阿姊怀着身子照顾他,最终他痊愈了,孩子却没了,我阿姊为了他身子都坏掉了,他却有脸与别的女人生下孽种!我真是恨呐!恨当初没一剑杀了这两个贱人!”
后面的事不必兰氏说,俞婉也能猜到了。
那位被逐出家门的庶女诞下圣女血脉的女婴,母凭子贵,一跃成为兰家不可得罪的存在。
大姨姥姥回到兰家处理家务事,却输给了拥有圣女的庶女,最终不仅丈夫没了,就连家主之位也被那位庶女夺走了。
大姨姥姥郁郁而终,只留下小姨姥姥被那对狗男女蹉跎。
兰氏冷冷地说道:“那个贱人做了兰家的家主,把我与阿姊赶了出来,阿姊病逝了,我却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我发誓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要和那个贱人斗到底!”
俞婉对兰氏的悲愤感同身受:“只不过,这和紫嫣的孩子有什么关系吗?你方才说,她的骨肉也是兰家的希望。”
兰氏两眼放光道:“若紫嫣这一胎能诞下女婴…或许,也能是圣女。”
话音刚落,紫嫣发作得越发厉害了。
俞婉端着参汤进了屋。
不一会儿,一声嘹亮的啼哭传了出来。
兰氏就是一愣,这、这么快?
紫嫣原本是有些难产的,但那参汤太难喝了…她浑身一抖,娃出来了…
兰氏激动地问道:“阿婉!是男婴还是女婴?”
第386章 母子平安,三个小黑蛋
紫嫣生了一个男婴,足月生产的孩子,白白胖胖,只除了小脸有些皱巴巴的,但那哭声真是嘹亮,一听便是个健壮的孩子,这不论在大周还是南诏,都是难得的大喜事。
然而在眼下的兰家——
当听说不是女婴后,兰氏绝望地闭上了眼。
难道是天意吗?
天要亡了他们这一脉?
紫嫣从怀上大少爷骨肉的那一刻起,便明白自己承载了怎样的希望,她与兰氏一样,也盼着能为兰家诞下一位圣女,当然了,并不是说是女婴就一定能是圣女,可至少有一半的机会不是吗?眼下却是个男婴,这希望无论如何都落空了。
她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兰氏,又看向一旁嚎啕大哭的孩子,巨大的紧张压了下来,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
守在床头的小丫鬟与老嬷嬷更是不敢吱声,默默地屏住呼吸,屋子里的气氛忽然就凝固了。
俞婉走到床边,将襁褓中的小男婴抱了起来。
被抱起的一霎,原本嚎啕大哭的小家伙忽然就不哭了,歪着脑袋打了个小呵欠,可爱极了。
“二姥姥,您瞧。”为区分两位姨姥姥,俞婉索性改了口。
兰氏觉着这声二姥姥听着更亲热,她敛起心底的思绪,朝俞婉看了过来。
俞婉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家伙走到她身边,眨巴着眸子道:“他长得像您。”
孩子不过才生下来,整个人皱巴巴的,能看出像谁呢?可兰氏想起了自己的嫡孙,那孩子的确像她,这是他的骨肉,一定也继承了他的相貌。
嫡孙没了,但他的血脉留下了。
兰氏的心口涌上一股酸涩的暖意,她把拐杖放到一旁,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将那个皱巴巴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孩子贴近她心口的一霎,她感觉到了自己对他的喜爱。
看着兰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紫嫣长长地松了口气。
生产疲累,紫嫣很快便睡了过去。
小丫鬟与老嬷嬷留下整理屋子,俞婉接过孩子,与兰氏一道去了她的屋。
紫嫣刚生完孩子,还没有奶水,俞婉去厨房熬了一碗米汤。
兰氏本要阻止,奈何院子下人不够,小丫鬟与老嬷嬷已经忙不过来了。
俞婉将凉好的米汤端过来,用勺子蘸了一点喂到小家伙嘴里。
小家伙的胎毛就是一炸!
“怎么了?烫吗?”俞婉舀了一点滴在手背上,“不烫啊。”
俞婉又蘸了一点点去喂他,小家伙却嫌弃地扭过头,死活不肯吃了。
俞婉试了几次无果,得出结论道:“他不爱喝米汤,我再去做点别的。”
小家伙的胎毛都瑟瑟发抖了!
兰氏惭愧地拉过她的手:“别忙活了,你坐下吧,如今家里这副样子,让你受累了。”
俞婉说道:“我在乡下长大,这些活儿都是做惯了的,倒是您上了年纪,还要顶着这么大的压力,实在艰难。”
兰氏摇摇头:“是我当初造的孽,如今不过是自食其果罢了,我若没有心软,执意将那对贱人给杀了,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俞婉劝慰道:“事情已经过去了,您不要自责了。”
兰氏自责不是为了后悔抱憾,而是要警醒自己不能这么倒下去,就算她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想要再回到兰家,把阿姊的名声正回来,把属于他们这一脉的东西夺回来。
“苦了这孩子。”兰氏说,“家道中落,连个奶娘都请不起。”
当初被逐出冥都,几乎是净身出户,除了当日戴在身上的珠宝首饰,再无值钱东西。
这些年,珠宝都已典当得差不多了,还剩一副镶嵌着宝石的金镯子,那是她新婚之夜夫君所赠之物,日子最难熬的时候也没舍得卖出去。
眼下,她打算卖了,给孩子请个奶娘来。
尽管不一定能请到,可总得试试。
“阿婉,你扶我一把。”兰氏对俞婉说。
俞婉伸出手来,扶住兰氏的胳膊,随兰氏一道绕过屏风。
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兰氏心如刀绞。
“把这个箱子打开,钥匙在床板下。”兰氏指着衣柜旁的一个大箱子说。
俞婉弯下腰身,往床板下望了望,望不见,索性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柔软的锦囊,她将锦囊拽了出来,打开,拿出一把钥匙:“二姥姥,是这个吗?”
“没错。”兰氏点头。
俞婉拿着钥匙开了锁,把箱盖推开,里头是一堆棉絮与衣物。
“二姥姥要找什么?”她问道。
兰氏说道:“最下面有个桃木匣子,你找找看。”
“哦。”俞婉将衣物与棉絮一样样地拿了出来,底下的匣子还挺多,却没看见桃木做的,“确定是这个箱子吗?”
兰氏点点头,温声道:“是的,是我亲自收拾的。”
俞婉于是将那些匣子也一一拿了出来,每个都打开瞧一瞧。
“找到了!”俞婉把手中的桃木匣子递给兰氏。
兰氏打开匣子,镯子是一对,匣子里另配了几条红绳,红绳是摆设之用,并不值钱,兰氏将其中一个镯子给了俞婉,算作是这个做姥姥的送小外孙女的见面礼。
另一个她打算拿出去给小丫鬟。
就在此时,屏风另一侧的哭声没了,兰氏心下惊讶,怎么说不哭就不哭了?难道是哭累了,睡着了?
小家伙当然没有睡着。
三个胖乎乎的小包子跨过大(门)山(槛),淌过溪(水)流(坑),跐溜跐溜地进来了,三人来到摇篮前,两手抓着小奶瓶,一边咕唧咕唧地喝奶,一边一眨不眨地看着嗷嗷大哭的小弟弟。
啵唧!
大宝将奶嘴儿从自己嘴里拔了出来,塞进小弟弟嘴里。
被难喝的米汤荼毒到怀疑人生的小家伙,陡然尝到一股清甜的味道,当即含住不撒口了!
当兰氏与俞婉绕过屏风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三个胖乎乎的小包子站在摇篮前,轮流拿小奶瓶给小家伙喂奶的画面。
兰氏当即愣住了。
这谁家的孩子呀?
在给她曾孙喂什么?
“大宝,二宝,小宝。”俞婉略含了一丝惊讶道,“你们怎么来了?”
“你认识?”这下换兰氏惊讶了。
“我儿子。”俞婉弯了弯唇角说。
“啊…”兰氏惊得说不出话了。
她与阿姊一胎双生,这在冥都已算稀奇,一胎三生的孩子当真见所未见,还个个生得这样漂亮,那乌溜溜的大眼睛,那肉嘟嘟的小脸颊,以及英气的眉毛,都像极了画上的小仙童。
三人朝娘亲与兰氏看了过来,那懵懂的小眼神,把兰氏的心都给看化了。
“你们在做什么?”俞婉轻声问。
“给小弟弟喂奶。”小宝奶声奶气地说。
“是煮过的羊奶。”俞婉对兰氏解释。
兰氏顿悟:“怪道他肯喝,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法子?”
三人喂完了,小家伙餍足地睡着了。
俞婉朝儿子们招招手,三人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俞婉摸了摸三人的小脑袋:“这是大宝、二宝,小宝。”又对三人道,“这是太姥姥。”
又一个太姥姥呀?三人爷爷多,奶奶多,太姥姥多也不奇怪。
小宝与二宝甜甜地唤了声“太姥姥”,大宝点头点头,表示也唤了太姥姥。
兰氏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心都给捂热乎了,她把匣子放在桌上,转头去拿糖块,却发现三个小包子吸溜吸溜地盯着她的匣子。
是看中那个镯子了吗?
也是,镯子上镶嵌了不少宝石,孩子都爱这种漂亮的东西。
兰氏将匣子推过去:“送给你们,拿去玩吧。”
三人眼睛一亮,却没立刻伸手去接,而是看了眼俞婉,俞婉道:“要多谢太姥姥。”
三人谢过太姥姥,这才伸出小手手,一起将匣子拿了下来。
随后,三人把金镯子一扔,抓了里头的小红绳,拿起匣子,哒哒哒地跑去玩了!
第386章 圣女血(二更)
那是兰氏手里仅剩的值钱东西,好肉痛才送出去的,结果三个小包子二话不说地扔了,反倒是拿着不值钱的匣子与红绳跑了。
兰氏被这一波操作惊得不要不要的,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兰氏猜到俞婉有婚配,甚至有了孩子,却没猜到是三个,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当初她与阿姊都险些活不下来,真不知阿婉是怎么把三胞胎养得如此白白胖胖的,怪招人喜欢。
小丫鬟来回话,说产房收拾干净了,紫嫣也安顿好了。
兰氏让小丫鬟将孩子抱了过去,放在紫嫣的身边,待紫嫣有了奶水,喂过之后再抱过来。
最慌忙的一阵终于过去了,兰氏拉着俞婉的手坐下,问她是如何来冥都、又与谁一道来的:“…当初阿姊在崖下留下信物,也是抱着侥幸的心态,这么多年都没等回母亲的消息,我也早死心了。”
俞婉道:“我们能找到信物也是偶然,实不相瞒,我们来冥都除了与兰家相认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哦?什么事?”兰氏问。
俞婉想了想,决定据实相告:“我相公他…中了百里香之毒,需要四味药引,其中一样便是圣女血,我们找到了有关圣女与巫师后人的手札,发现圣女血就在鬼族,于是去了族里,结果误入崖底,挖出了大姥姥留下来的东西。”
“原来如此,看来阿姊当初留下信物是对的,只可惜她没能亲眼见到你们回来。”兰氏感慨阿姊英年早逝,以阿姊的功力,若非着了那对贱人的道,何愁不能活到现在?
“不过,孙女婿他怎么会中了百里香?”这种毒兰氏也略有耳闻,说毒性烈,倒也不会立即致死,却几乎无解,因为那四味药引都是世间可遇而不可求的东西。
既是自家人,俞婉便没什么可隐瞒的,将自己与燕九朝的身世一并说了。
至此,兰氏才知道自己母亲离开冥都后是去了南诏。
母亲的早逝多半与重伤有关,那姓沈的救了母亲,母亲无处可去,这才答应做了他的外室。
可兰氏总觉得以母亲的性子,不大可能与人做外室,还这么快生了个孩子?孩子真是沈家的吗?会不会是——
不,不可能。
兰氏摇摇头,摒除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荒诞猜测。
兰氏又花了会儿功夫消化俞婉与燕九朝的身世,时间仓促的缘故,俞婉说的并不多,重点是燕九朝幼时遭人下了毒,两种毒性相互克制,才一直没有毒发,毒咒解除后,百里香的毒性逐渐显现了出来。
她望了望无边的夜色,长叹一声道:“若是母亲还在世,多少圣女血都不成问题,偏偏她老人家去世了,如今的圣女…”
后面的话,她没说了。
但俞婉明白。
原也以为圣女出自兰家,自己作为兰家后人,应当不难拿到圣女血,可如今这位圣女与兰家嫡系势不两立,事情变得没那么简单了。
可不论如何,俞婉对圣女血志在必得,圣女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哪怕是偷是抢她都必须为燕九朝拿到药引。
“我怎样才能见到圣女?”俞婉问道。
兰氏沉思道:“圣女在冥都地位卓然,便是冥都城内的兰家人都不一定能轻易见到她,况且她身边有众多高手,她自己也内力深厚,想强抢,只怕没这个机会。”
“那就智取。”俞婉说,“来都来了,我总不能空手而过。”
“姥姥会想办法的。”兰氏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是独自带着孩子出门的吗?门外那两位是你的侍卫?恕我直言,他们武功不弱,但若是用来对付圣女,首先人手上就不大够。”
俞婉笑了笑,说道:“我不是自己来的,相公他们也来了。”
兰氏一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她竟然把她的外孙女婿晾在外头一整天!
兰氏即刻让俞婉将燕九朝等人带了过来,一群人中,以燕九朝的模样作为出挑,兰氏毫不意外地在人群里注意到了他,身材高大、模样英俊、五官精致、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掩饰的皇族霸气。
“相公,这是二姥姥。”俞婉对燕九朝介绍。
燕九朝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脸,却客气地唤了声二姥姥,随后对兰氏道:“我是司空懿。”
兰氏错愕地看向俞婉,不是燕九朝吗?怎么成了司空懿?
司空可是冥都皇族,这人莫非与皇族有什么关系吗?
俞婉清了清嗓子,用手挡在唇边,小声对兰氏道:“他吸收了鬼王的功力,如今以为自己就是鬼王司空懿。”
“啊…”旧族的司空氏啊,作为兰家的家主,自然不会不清楚新旧两族的恩怨,当年司空夫人诞下两子,幼子兵败,被囚禁于王宫,长子带领全族迁都,留下裘家人监守幼子一脉,早些年,但凡重罪之人皆被流放到旧族,随后不知从何时起,新都彻底断了与旧族的联系,再有罪人也不流放了,只自行处置,久而久之,新都的百姓已经不大知晓千里之外还有一个他们的旧族了。
兰氏迅速压下了心底的惊诧,定定地看向燕九朝道:“阿懿、阿懿啊,快进屋坐吧。”
燕九朝没反对自己的新称呼,携着妻子的手面无表情地进屋了。
随后,兰氏又见了阿嬷一行人,将他们安排在了后院的厢房。
俞婉将兰家的恩怨与阿嬷、影十三等人说了:“…以兰家两脉的关系,圣女不大可能主动把药引给我们,我们得想法子智取。”
影六寻思道:“现在连冥都城都进不去,怎么智取啊?我们至少得先见到圣女啊。”
俞婉深以为然:“我向姥姥打听过了,圣女身边有八大高手,个个都是修罗。”
几人倒抽一口凉气,原本打算提议让修罗飞进城里掳走圣女的青岩瞬间吱不出声了,饶是修罗如今已有了修罗王的实力,可对付八个修罗也还是太没胜算了。
青岩拍拍受到惊吓的小胸口:“修罗是白菜吗?怎么一下子能有八个…这不是连偷袭都不成吗?”
俞婉凝眸道:“这些只是明面上传出来的,暗地里还有没有更过更厉害的高手,谁也不知道,所以我们要小心行事,不能暴露了行踪,更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
若叫圣女知晓兰家嫡系需要她的血,她怕是会想法子把他们全都杀光。
影六道:“不如这样,明日我先混进城,打探圣女的行踪,然后再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她落单。”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办法把兰家人引出来。”
兰氏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门口。
影六离屋门最近,大步一迈将她扶了进来。
“二姥姥。”俞婉给她让了位子。
兰氏坐下,目光凝重道:“当年阿姊离开冥都,由我暂代家主之位,临终前更是将家主玉牌传给了我,这些年他们一直没杀我,无非就是还没得到兰家玉牌。只有我一人知道兰家玉牌的下落,我死了,他们就永远别想拿到玉牌了。”
影六挠挠头,问道:“兰姥姥,玉牌…很重要吗?”
兰氏淡淡一笑:“玉牌之于兰家家主,就如同玉玺之于一国之君,你说重要不重要?他们如今是凭着圣女的势头霸占了兰家,可一旦圣女没了,兰氏一族便不会再如此轻易听他们号令了。明日城门大开后,你们找到守城的侍卫,就说,兰沁愿意交出兰家玉牌,让圣女亲自来见我!届时,我会以玉牌与她做交易,让她交出圣女血!”
第387章 当年真相
这一夜,所有人在兰家的宅院住了下来,这间宅院破是破了点,屋子却不少,除了燕九朝与俞婉以及三个小奶包同住一间屋子外,其余人几乎都分到了属于自己的屋。
除了…影六与影十三。
青岩讪讪一笑:“对不住啦,行李太多,有间屋子腾出来放行李了,委屈你俩挤一屋了。”
影十三浓眉一蹙,抓住青岩的胳膊道:“你搬去阿畏屋里睡,或者月钩那边也成。”
青岩撇嘴儿道:“月钩打呼噜,阿畏磨牙,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
影十三眸光一冷:“你…”
影六走了过来,拉住影十三道:“哎呀,好了好了,不就是住一间屋子嘛?又不是没住过,在少主府和燕王府,咱俩不都一屋吗?”
青岩挑眉一笑:“就是啊。”
言罢,吹着口哨走掉了。
影十三沉下脸来,影六瞥了他一眼,嘀咕道:“怎么?你不乐意和我同屋啊?那我搬去和青岩住好了。”
“不许去!”影十三道。
影六:“哦。”
青岩人都走到屋檐下了,又扭过头,冲影十三做了个鬼脸。
影十三一掌打过去。
恰巧修罗打此路过,青岩一把跳到他背上!
强悍得能劈碎山石的掌风自修罗的面上一拂而过,修罗淡定地看了看被吹起的碎发,又淡定地回屋困觉了。
影十三与影六回了屋,洗漱过后躺在了冷硬的床铺上,二人是死士,并不贪图享乐,哪怕跟了燕九朝这样的主子,也没在起居上贪纵过。
不过,这张床铺似乎太小了些,影十三睡在外侧,半边身子都伸到了床沿外。
影六发现后想他往里拽了拽:“你别掉下去啊。”
“没有。”影十三面无表情地说。
影六打了个呵欠。
影十三冷声道:“你别乱动!”
“我没有。”影六又动了动。
影十三欲言又止,望着黑漆漆的帐顶。
“你有没有发现好冷啊?”影六小声说。
影十三正色道:“冥都潮湿,褥子大概是受潮了。”
“难怪,冷死我了!”影六抱住了影十三,脑袋枕到他肩膀上。
影十三:“你…”
“呼~”影六睡着了。
影十三闭了闭眼,无奈一叹,也拉过被子睡了。
乳羊被安置在了后院,阿畏特地给它搭了个棚子,随后在给修罗与废柴徒弟们煮羊奶时,他顺带着多给刚出生的小家伙煮了一碗,俞婉拿过去喂小家伙喝下了。
这孩子极乖,没吵过他娘,不然以他们如今的状况,小丫鬟与一个年迈的老嬷嬷怕是要忙不过来了。
“真乖。”俞婉点了点小家伙的小脸颊,将他放在了紫嫣身侧。
紫嫣感激地看了俞婉一眼,哽咽地说道:“多谢小姐。”
俞婉弯了弯唇角,为她掖好被角:“睡吧,半夜他醒了,会有人照顾的。”
“嗯。”紫嫣不能更动容了,来了兰家这么久,她日子其实并不算难过,少爷待她极好,只是兰家处处遭受打压,主子们又接连遇害,她时刻活在担惊受怕中,这个家忽然又有人了,听到几个小公子嘻嘻哈哈的声音,以及那几名壮士笑闹的动静,她的内心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突然…就不怕了。
紫嫣沉沉地睡着了。
母子俩睡得香甜,俞婉去了自己的厢房,三个小包子正坐在盆盆里泡澡澡,燕九朝霸气侧漏地看着他们,饶是变成了鬼王,这个男人也依旧是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俞婉笑了一声,没进去打搅父子四人的亲密时光,脚步一转去了兰氏的屋。
兰氏刚要歇下,听见叩门声,道:“进来吧。”
俞婉推开房门,见兰氏已经坐到床铺上,这俨然是准备歇下了,于是道:“我就来看看您睡了没,还有没有什么要我做的。”
兰氏做家主多年,怎么会连这点眼力劲都没有?丫头来找她,分明是有事问她。
兰氏慈祥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躺着也睡不着,过来坐,陪二姥姥说说话。”
“嗯。”俞婉合上房门,依言走到床边坐下了。
兰氏抬手抚了抚俞婉的鬓角,感慨地叹了一声:“这些年我一直活在仇恨当中,从没好好地做过一个长辈,紫嫣怕我,她们都怕。”
俞婉道:“二姥姥也是不得已。”
“是啊,大敌当前,不时刻警醒自己,我都怕自己会在哪天扛不下去了。”兰氏说着,放下了抚摸她鬓角的手,改为握住她的手腕,“我若是哪天不在了,紫嫣他们…”
俞婉打断她:“二姥姥,您快别说这样的话,您是要长命百岁的!”
兰氏笑了笑:“好,好,二姥姥长命百岁。说吧,半夜来找我可是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
俞婉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想过来听您再说说太姥姥的事,太姥姥在芸妃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想多知道一些,回头说给她听。”
提到母亲,兰氏的眼底浮现起了一丝与有荣焉:“你太姥姥是兰家圣女,她的事可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兰家女儿出嫁晚,你是不知道你太姥姥当年有多风光,上门求娶的人把门槛都要踏破了,不过你太姥姥是要做家主的人,她注定是无法出嫁的,若非如此…”
言及此处,兰氏忽然顿住。
俞婉不解地看向她:“若非如此,怎么了?”
兰氏本无意向后辈提及此事,可对着俞婉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她有些难以拒绝。
她犹豫了一番,说道:“当年,司空氏也曾上门求娶你太姥姥,你也知道,司空氏乃冥都皇族,他们自是不能入赘兰家的,可让你太姥姥嫁过去,她又不乐意,两家的亲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随后没多久,你太姥姥有了第一门亲事,就是与我与阿姊的父亲,不过父亲他老人家去得早。”
“是…意外还是病逝?”俞婉问道。
“都不是。”兰氏垂下眸子,顿了顿,说,“他冲撞了司空家的人,被处死了。”
俞婉愕然。
连圣女的丈夫都能处死,司空家当真不是故意的吗?
兰氏叹道:“你太姥姥上门讨个说法,结果错手把司空家的一位庶子打死了,虽是庶子,可到底也是司空家的血脉,司空家提了一个条件,若是你太姥姥肯嫁入司空家,这笔账便一笔勾销,若是不肯,那就依规矩办事。”
“是阴谋吧?”俞婉说。
兰氏点点头:“你太姥姥也这么认为,所以她逃了,逃的路上…”
俞婉定定地看着她。
兰氏闭了闭眼:“没什么,一些谣言,不足为信。”
俞婉摸了摸下巴,太姥姥逃走的路上一定出了什么事,还是让所有人都不可理喻的事。
想到了什么,俞婉又道:“不过,司空家的人为何对太姥姥如此执着?她已经嫁人了,还与丈夫生下了两个孩子,这些司空家的人都不在意吗?”
兰氏嘲讽一笑:“怎么可能不在意?但,为了得到圣女血脉,司空家的人顾不上那么多了。你一定很纳闷,圣女血脉究竟有什么好处,我想,它能做药引,就是其中一样,只不过,司空家与圣女一脉似乎从来都无法融合。”
俞婉看向兰氏:“怎么说?”
兰氏回忆着说道:“兰家祖上出过圣女,但兰家并非唯一的圣女后裔,早些年冥都也出过别的圣女,都被司空家娶了回去,可你猜怎么着,她们就是无法与司空氏孕育血脉,久而久之,她们的后裔断绝了,如今还有圣女血脉的就只剩兰家了。兰家为保护圣女血脉,一直对司空家敬而远之。”
“怪道立了入赘的规矩,这也是为了防止司空家强娶吧,毕竟司空家是皇族,怎么可能给人做上门女婿?”俞婉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要是兰家圣女与司空氏有了后人会怎样?”
兰氏笑着摇摇头:“不可能的,司空家的血脉无法与圣女融合,即便融合了,出生没多久也会死去。”
“万一呢?”俞婉追问。
“万一?”兰氏望向夜空最亮眼的繁星,“那将是冥都最尊贵的血脉,就连圣女都无法出其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