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心疼得几乎落下泪来。
她在深宫处处受人排挤,比谁都明白这种滋味,但她毕竟大了,懂得护自己周全,可怜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是怎么磕磕绊绊长大的?
芸妃每想一次,都忍不住在心里骂狗逼国君以及他的白月光皇后一次!
不是个东西!
芸妃抱了一会儿,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没先前那般僵硬了,她轻轻地扳过她的小身子,让她侧躺着,将她更好地抱进了怀里。
寺庙中,冷风萧寂。
谁也没说话,这是独属于她们的宁静。
芸妃那颗早已石化的、千疮百孔的心仿佛又重新开始跳动了,她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回流,好似呼吸都变得与众不同了起来。
母女俩静静地相拥着,忽然,南宫璃醒了。
他偷偷地瞟了眼沉浸在巨大情绪中的二人,确定这是开溜的好时机,他不动声色地用手撑起身子,却哪知还没彻底站起来,母女俩齐齐亮出拳头,将他揍出一双熊猫眼,揍趴回了地板上!
“回禅房吧,这里冷。”
可不冷吗?
四面的墙壁都让某人打穿了,夜风嗖嗖地刮进来,芸妃表示这把老骨头吃不消啊。
“嗯。”小黑姜羞答答地应了一声。
芸妃牵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她低着头,羞答答地跟在芸妃的身后,特别乖。
突然一条漏网之鱼举着长矛冲了过来。
小黑姜一秒入魔,一记凶悍小拳拳将他揍进了地缝里。
芸妃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自家孩子,怎么样都好。
芸妃宠溺地看着她,拿出帕子,擦了擦她额角的汗水。
地上横了不少晕过去的侍卫与死士。
小黑姜一马当先地走在前面,一脚一个,嗖嗖嗖地把道路清出来了。
眼看着就要进禅房,山脚忽然传来一道雄浑的男子声音:“阿淑——”
就见力大无穷的小黑姜却突然身子一僵,下一秒,扶住太阳穴,无比虚弱地、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芸妃嘴角一抽:“…”
俞邵青是在房中捡到了小黑姜忘记销毁的字条,才知阿淑是瞒着他们来了长亭寺,由于字条上没写明是给俞婉的,因此俞邵青不知南宫璃一开始想引过去的人其实是俞婉。
芸妃是阿淑的生母,她让人挟持了,阿淑会按照字条上说的孤身前往太说得过去了。
他的阿淑,就是这么一个善良又孝顺的好女人!
她一定是不想连累了他们,才对他们隐瞒了实情!
这样的阿淑,真是太令人心疼了!
“阿淑!”
俞邵青飞奔进了寺庙,看着满地狼藉,吓得腿肚子直抖!
“阿淑!你在哪儿!”
“阿淑!”
俞邵青一边叫着,一边朝寺庙后方奔了过去。
紧跟其后的俞婉气喘吁吁地扶着腰:“那什么…阿爹…你等等我呀…”
俞邵青哪儿功夫等她?没见这里躺着那么多死士与侍卫吗?这里一定爆发了一场十分可怕的决斗,他的阿淑…凶多吉少!
“阿淑!”
终于,俞邵青在一间禅房的门口看见了倒地不醒的阿淑。
他一个健步迈过去,将奄奄一息的阿淑搂进怀里,无比心疼地说道:“阿淑你醒醒,阿淑你不要吓我…”
小黑姜一脸虚弱地睁开眼,西子捧心地咳嗽了几声:“相公,你怎么来了呀?”
俞邵青忙道:“别说话!我先带你下山找大夫!”
不对,他女儿就是大夫!
俞邵青将阿淑放回原处,施展轻功来到寺庙外,将上气不接下气的俞婉拎了过来:“快!看看你阿娘怎么样了?”
俞婉被勒得直翻小白眼,这个时候不该看看我怎么样吗?
嘎吱——
禅房的门开了。
一个身着素衣的夫人出现在了二人的眼前,论年纪,她不小了,可保养得当的缘故,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她生了一双妩媚的杏眼,纤细的眉毛如两弯秋月,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却并不影响她得天独厚的气质与美貌。
“你是…”俞婉眨巴着看着她。
芸妃本是穿着艳丽的宫装,这是将宫装反穿过来后披了一层薄纱的效果,果真良家妇女多了。
芸妃端庄地看了她一眼,露出一抹慈祥的笑:“长得这么像,你是大帝姬的孩子吧?我是芸妃。”
皇宫的人若是见芸妃这么正儿八经地说话,只怕全都要吓疯了,这个三天两头撒泼的疯妃,居然能有这么端庄静婉的时候?
芸妃笑若明霞。
傻丫头,叫外祖母啊!
叫啊!
老娘绷不住啦!
俞婉愣愣地看着她:“您是芸妃,那您是我的…”
“娘——”
俞邵青扑通跪在了地上!
芸妃眉毛抖了抖,嘴角一抽,对俞婉道:“孩子,我不是你娘。”转头抽出帕子,哇的一声哭开了,“女婿啊——我可算见到你们了——你们再不来——我们娘俩就要被南宫璃那个王八蛋欺负死了——”
好不容易第N次苏醒,正拖着一瘸一拐的步伐走到寺庙门口的南宫璃,听了这等黑白颠倒的话,气得踉跄了好几步!
到底谁欺负谁啊?
你俩少一根头发丝儿了吗?
我肋骨断了!腿脱臼了!鼻子眼睛都肿了!更重要的是,那么多被放倒的侍卫和死士,你们眼瞎呀!!!
俞邵青捏紧了拳头:“就猜到是那家伙!他竟敢这么欺负阿淑与娘,娘放心,我这就去把他抓来!好生地教训一顿!”
于是,在继被母女俩连翻蹂躏后,南宫璃又遭遇了俞邵青的雷霆怒火,真真是非常凄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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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宠孙狂魔,巅峰演技
这边,俞邵青教训着南宫璃,另一边,俞婉将“受到惊吓失魂晕厥”的阿娘抱进了芸妃的禅房。
小黑姜躺在额外铺了两床褥子的铺上,俞婉与芸妃坐在距离床铺不过三尺之距的凳子上,二人面前是一张古朴的小方木桌。
小黑姜不时掀开一只眼皮,瞄一瞄,又麻溜儿地闭上。
俞婉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因阿娘睡着,她没将灯芯调得太亮,借着昏黄的灯光,她开始打量芸妃的模样。
寻常女儿家少有这般明晃晃盯着长辈瞧的,会被视作无礼,俞婉没顾及这些虚礼,芸妃也没介意,芸妃挺直了脊背,大大方方地任俞婉打量。
芸妃到底上了年纪,真论眉眼,不如年轻那会儿精致,但她依旧算好看的,就连眼角额头的皱纹都仿佛带着一丝洗净铅华的美。
都说美人在骨不在皮,这话真真不假。
俞婉觉得,芸妃是真美,比多少豆蔻芳华的姑娘还要美,她身上有岁月沉积的韵味,有风霜洗礼的坚韧,俞婉从没想过一个带着皱纹的女人也能如此让人惊艳。
俞婉打量芸妃时,芸妃自然也打量了她。
俞婉的五官比在莲花村那会儿长开了,颊上的婴儿肥少了许多,但也不是没有,巴掌大的鹅蛋脸,两颊嫩嘟嘟的,浓眉大眼,遗传了她娘的精致,也继承了她爹的英气,真是一张怎么看怎么满意的脸。
芸妃对自家小外孙女儿的容貌十分满意。
原先见到南宫雁与南宫璃,觉着老天爷不公平,怎么让皇后那种贱女人有了如此赏心悦目的后嗣,而今看到自家闺女与小外孙女,芸妃就开始可怜皇后了。
毕竟和她们一比,南宫雁与南宫璃真的太丑太丑了…
“听说我还有个很美很美的外孙女婿?”
美人榜第一,曾经是南宫璃,如今却是燕九朝,芸妃再没出过宫,也听说过燕九朝的名号。
俞婉点点头,眸子亮晶晶的:“他叫燕九朝,比我好看!”
芸妃:吸溜~
想见小外孙女婿!
俞婉微微一笑道:“他在泗水街,今晚的事没来得及知会他,一会儿回去了,我带去见您。”
从前是不知芸妃这么可怜,以为她与国君一样都是嫌弃她阿娘的,眼下见了,才知芸妃与国君是不一样的。
“对了,外祖母,您还认得这颗珠子吗?”俞婉自荷包里取出了一颗漂亮的东珠,“这是我大婚前一夜,阿娘送给我的,说是她大婚前您送给她的。”
芸妃当然认得这颗珠子,那是李內侍去鬼族送嫁前她拜托李內侍带给大帝姬的。
她空顶着芸妃的名号,实则没有多少积蓄,月钱都拿去打听大帝姬的消息了,当时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宫装上的一颗东珠罢了。
她把东珠拔了下来,托李內侍务必亲手交到大帝姬的手里。
李內侍交没交到她手里,芸妃其实并不清楚,因为在回来的路上,李內侍身染重疾,还没等到回宫便一命呜呼了。
“我以为,没送到呢。”芸妃长舒一口气。
俞婉弯了弯唇角道:“这颗珠子阿娘一直带在身边,阿娘很喜欢这颗珠子,因为这颗珠子,她也爱上了别的珠子。”俞婉似乎有些明白为何她阿娘的每双绣花鞋都会镶着一颗珠子。
她喜欢珠子。
因为珠子是她娘亲送给她的第一份礼。
躺在床铺上装死的小黑姜撇了撇嘴儿。
小臭屁!
咕噜~
芸妃的肚子叫了。
折腾了大半宿,体力消耗太大,芸妃吃进去的野兔已经没了。
俞婉眸子一亮:“您是不是饿了?我去给您做吃的!”
虐完南宫璃归来的俞邵青,听到女儿这一句,头皮一麻,就要把脚抬出去。
俞婉笑着叫住他:“阿爹!您回来了?我正要去做吃的,您先进来陪外祖母聊会儿天,等下一起吃!”
俞邵青忙道:“不不不,还是你陪你外祖母,我去做!”
俞婉道:“那怎么行?您都没吃晚饭,一定饿坏了,还是我去做!”
“不不不,我做!”
“我去做!”
“让阿婉去吧。”芸妃说,小丫头有心孝敬她,她岂有不给面子的道理?还有,她也确实有些话想单独问问女婿。
俞邵青深吸一口气:“好吧,既然娘这么说了,那就让阿婉去吧!”
一会儿您哭起来,可就别怪我啦!
这座院子里就有小厨房,食材不算多,但两碗阳春面还是能管够。
俞婉动作麻利地煮了两大碗阳春面,端起芸妃的禅房。
芸妃自俞邵青口中了解了不少大帝姬的过往,譬如当初是如何与他相遇,又如何嫁去了莲花村那种穷乡僻壤,一个乡下穷小子,居然拐走了南诏帝姬,传出去只怕没人能信。
最初那会儿,他不知她是帝姬,她也不知他是赫连北煜,两个抛却了身份的人好似命中注定一般,竟然就那么遇上了。
除了缘分,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芸妃感叹过命运的不公,眼下却开始感慨命运的神奇。
对大帝姬而言,随便抓个穷小子竟然就是南诏的赫连北煜。
而对赫连北煜而言,大街上偶遇的落难少女居然会是赫连家用性命去守护的帝姬。
“我还记得你爹。”
那是反对最激烈的一个,所有人都骂她厚颜无耻、爬上龙床、诞下灾星,将来南诏势必会毁在她们母女手上,只有牛蛋说,无辜女子尔,何能覆朝?
“外祖母,阿爹!阳春面好了!”俞婉端着两碗热气腾腾地的面条走了进来。
俞邵青的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
芸妃确实饿了,加上面条的卖相不错,葱花与香油也够香,她一下子馋了,迫不及待尝了一口。
随后,她顿住了。
俞婉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些期盼又有些忐忑地说:“我从前厨艺不大好,不过他们都说,我最近进步很大。”
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芸妃大半辈子没能全面施展开的演技,这一刻终于被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好吃。”芸妃一脸享受与感动地说。
俞邵青目瞪口呆,不仅有享受的表情,还有感动的热泪,岳母果真技高一筹!
“阿爹觉得呢?”俞婉看向俞邵青。
“当然好吃,果然长进多了。”俞邵青瞪圆了一双牛眼说。
俞婉开心极了,没有比厨艺让人称赞更令她欣慰的事了:“那你们吃呀,别只顾着看我。”
二人面不改色地将阳春面给吃完了。
“还有汤。”俞婉说。
还、要、喝、汤?!
二人深吸一口气,捧着碗,咕噜咕噜地喝完了!
“我去洗碗!”俞婉的心情雀跃到飞起,端着空碗去厨房洗刷刷了。
听到厨房传来稀里哗啦的流水声,芸妃与俞邵青扑通冲向窗子,一把将窗棂子推开,趴在窗台上,难吃得狂吐舌头、直翻白眼!
俞婉洗完碗回屋时,二人已经坐回凳子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
芸妃依旧高雅出尘,俞邵青就她没这火候了,他简直像吃了一大碗黄莲,苦得脸都皱成一团。
“怎么不早说她做饭这么难吃?”芸妃唇瓣没动,只从牙缝里小声挤出一句话。
俞邵青也牙动唇不动地说:“我都说了我去做,您不让啊。”
芸妃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看向俞婉时,满眼都是吃饱喝足后的享受与欣喜。
原来外祖母这么喜欢吃我做的面!
这还是继大周皇帝与燕九朝后,第三次真心有人喜爱她的厨艺。
俞婉感觉自己的人生都得到了升华!
她笑嘻嘻地凑过去,对芸妃说:“您这么喜欢,我明早再给您做!”
芸妃笑容一僵。
麻蛋!
演技不够用了!
第328章 倾吐真相(二更)
咳咳!不用了,女儿你这么辛苦,还是好好歇息,明天的早饭阿爹来做就好。”
女婿及时解围,芸妃给了女婿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无比宠溺地抚摸着俞婉的脑袋道:“你阿爹说的没错,听你阿爹的,你就陪外祖母好生说说话。”
尽管比起说话,俞婉更愿意施展自己日益精湛的厨艺,可既然外祖母开口了,俞婉还是十分欢喜地应下了。
芸妃长松一口气。
珍爱生命,远离外孙女的厨艺。
夜深了,可芸妃与俞邵青吃得太饱,反倒睡不着,俞婉见了芸妃兴奋,也毫无睡意,于是几人便围坐在桌前说起了话。
这么多年首次相见,并没有想象中的局促与尴尬,每个人都让对方打心眼里感到舒适,俞婉很喜欢芸妃,芸妃当然更喜欢她,至于说俞邵青,呆是呆了点儿,胜在模样生得不错,又体贴孝顺会疼人,芸妃没什么不满意的。
更重要的是,芸妃记得牛蛋的好,待牛蛋的儿子就更另眼相待了。
长亭寺没茶叶,俞邵青烧了一壶水,就着禅房的干枣泡了一壶红枣茶。
三人喝着茶。
夜很静。
俞婉忽然道:“外祖母,和我们说说当年的事吧。”
她没具体指出当年哪件事,一是她不确定芸妃愿不愿意提起曾经的事,若是有不愿意的,她自己大可跳过,挑几件能说的说了;二是,她自己其实有些无从问起。
毕竟太过的消息都只是道听途说,真相如何,恐怕连当事人都蒙在鼓里。
芸妃就道:“阿婉是想问我当初是怎么当上后妃的事吗?”
俞婉想了想,这个也行。
俞婉点头。
芸妃幽幽一叹:“有些事本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可既然你问起,告诉你也无妨。”
俞婉与俞邵青认真地聆听着。
当年的事,芸妃恨过也怨过,如今都释然了,人生来有命,我命由我不由天,焉知不是老天开了眼?就拿大帝姬的遭遇来说,早些年吃过的苦头,老天爷似乎都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慢慢地为她偿还上了。
因此再提到与国君的事,芸妃也不像从前那般心愤慨难安了。
她平静地问道:“你们听到的传言是怎样的?”
父女俩面面相看了一眼。
那些混账话俞邵青可没胆子说。
俞婉是芸妃的小心肝,也只有她能硬着头皮说。
俞婉就道:“传言皇后与您曾是闺中挚友,您有一任未婚夫,大婚前未婚夫与您的堂姐私奔了,皇后听说此事后十分震怒,不仅下旨贬斥了您的未婚夫,还责问了您的堂姐,最后,那桩婚事没成,但您的婚事也自此变得艰难了。”
俞婉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芸妃的神色,就见芸妃每多听一句话,唇角的讥讽便多出一分。
“还有呢?你接着说。”芸妃道。
俞婉只能接着往下说:“皇后见您郁郁寡欢,于是将您接入皇宫,为您举办了一场相看宴,结果…”
“结果她挑选的世家公子我没看上,反倒转头爬了国君的龙床,是吗?”芸妃说完了俞婉难以启齿的片段。
俞婉默认。
不论真相如何,她听到的传闻的确是这样,皇后大公无私,怜惜芸妃,芸妃却背叛了昔日的好姐妹,勾引了皇后的丈夫,这使得芸妃诞下祸国灾星的言论传出来时,几乎所有人都深信不疑。
整件事中,不论是自幼被抛弃的大帝姬,还是留在皇宫的芸妃,都遭到了万千唾弃。
人都有私心,不论传言是不是真的,她都会站在芸妃这一边,她不是巾帼英雄,也不是青天老爷,她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大义灭亲这种事,恕她做不出来。
俞婉看向芸妃道:“外祖母,您和皇后真的是好姐妹吗?”
“好姐妹?”芸妃冷冷地笑了,“我是家中庶女,一个嫡出的千金,怎么可能瞧得上我这种出身?她也不过是借着我宣扬美名罢了。善待庶女,显得她特别有教养,知道她与国君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俞婉摇头。
芸妃讥讽地说道:“大雪天,我让家中几个姐妹欺负了,她拿了冰块替我敷额头的肿痛,还替我出头,她训斥我家中姐妹的模样让路过的国君看去了,国君欣赏她才貌双全、明德惟馨,她就这么入了国君的眼。
国君那时尚未登基,只是一介皇子,不过国君的呼声很高,谁都明白他会将来的太子,家中姐妹都想得到国君的青睐,却让皇后抢了风头,她们出身不如皇后,不敢顶撞皇后,只得迁怒于我。她们每次迁怒我,皇后都会替我出头,可皇后一走,冷冰冰的宅院,谁又护得住我?
她替一个庶女出头的样子,很得国君的赏识,国君说,‘待一介庶女尚且如此,汝若为国母,万民幸之’。”
俞婉蹙眉道:“好一个万民幸之,她分明是拉着您做慈善博眼球!”
这话新鲜,芸妃头一次听,却听懂了,她笑了笑,说道:“她当年待我的好,但也不全然是假的,至少她第一次替我出头,没想过利用我博…”
想活学活用,却发现卡壳了。
“博眼球。”俞婉说。
“嗯。”芸妃点头,“只不过在尝到甜头之后,她与我的交往就变味了。”
俞婉深以为然,皇后为芸妃做的每一件事看似是为芸妃后,可结局却总让芸妃变得更糟糕,名利双收的只有皇后她自己,她撕开芸妃的伤口,不惜将她的伤痛暴露于人前,再用皇后的权势替她讨回公道,世人皆称颂她母仪天下,皆羡慕芸妃攀上她这样的高枝,没人问过芸妃愿不愿意。
这些年在皇宫也一样,因为有个疯妇一样的芸妃,才越发衬得皇后端庄大气、明德惟馨。
俞婉心疼芸妃,顿了顿,说道:“那…您与国君…”
芸妃道:“我再不喜她,也不至于去勾引她的男人,的确是意外,酒性太烈,一杯下肚我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个中细节就不好当着小辈的面说了。
总之,她一开始,没存过勾引国君的心。
至于说入宫后,她倒的确对国君有所期待。
她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来,败光了家族的颜面,她被家族抛弃了,孤零零地搬进在宛若冷宫的寝殿,那时的她,也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罢了,她也会感到惶恐、感到无助,会对是自己丈夫的男人生出依恋。
他是她和腹中孩子唯一的依靠,她想,那就这样吧,既然已经是他的女人,那就乖乖地尽好自己的本分。
她曾像每一个盼望丈夫归来的妻子一样,站在寝殿的门口,日日盼着他能来看看她,然而却一直到孩子出生,他都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等他终于出现了,却又是要夺走她的孩子。
她的心从未如此痛过。
她也曾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她也曾把心交给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帝王,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变冷了,而今再对着那个男人,她除了厌恶,别无其他了。
芸妃仰头,吐出一口浊气,这才发现女婿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俞婉也躺在她腿上进入了梦乡。
芸妃怜爱地摸了摸俞婉的脸。
俞婉睡得香甜,她感觉自己的心里也有了一丝甜意。
原来不止伤心会让人落泪,感动也会。
芸妃的眼眶忽然变得红红的,她吸了吸鼻子,仰头将泪意逼回眼角。
天快亮了。
她要走了。
芸妃将俞婉放到桌上,拿了枕头给她,让她舒舒服服地趴好。
她自己则来到床边,抚了抚女儿的脸。
怀你时,我是爱着你父亲的,所以你是在巨大的喜悦与期盼中出生的孩子,不要觉得难过。
芸妃碰了碰女儿的额头,转身拉开房门,迎着晨光走了出去。
“熟睡”的姜氏睁开眼,目送她消失在了晨光里。
第329章 小黑蛋入宫,搞定国君
芸妃失踪的这一晚在后宫掀起了巨大的风浪,要说她耍幺蛾子不是一回两回了,但从前她不受宠,没人在意她,也没人揪她小辫,今非昔比,小帝姬式微,大帝姬一脉在民间声名鹊起,连带着宫人待她也开始重视了起来。
有重视,自然就有敌视,可不论宫人们怀着何种心思,一夜过去了,谁也没把芸妃的影子找出来。
“莫不是投湖自尽了?”
“怎么可能?依我看,比较像是投井。”
“她女儿都要被认回来了,她为啥这么想不开?”
“就是啊…”
打宫墙外路过,不小心听了一耳朵的芸妃:“…”
老娘还没死!!!
南诏皇宫四门八巷,芸妃去了离自己走来的方向最近的北门,北门的侍卫严阵以待地看守着,她只需再步行十多步,左手边就是北门了。
她眼珠滴溜溜一转,在距北门仅仅两步之距时忽然脚步一转往回跑,手舞足蹈地大叫:“哈哈!出来啦!出来啦!”
守门的两名侍卫一个激灵,什么情况?谁出来了?
侍卫难以置信地看了眼皇宫里头,又走出来往右一瞧,就见芸妃正乐颠颠地往前跑。
二人吓得冷汗直冒啊!
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他俩好端端地守着,怎么叫芸贵妃打他俩眼皮子底下跑出来了?
二人实在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能叫芸贵妃真这么逃出宫了,否则国君追问起来,非得治他俩一个渎职之罪不可!
二人顾不上其它,赶忙将芸妃抓了回去。
芸妃被找到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国君的耳朵里。
国君正在中宫陪皇后用膳,听说芸妃竟然险些逃出皇宫,他气得面色一沉,将筷子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起身去了朱雀宫。
“都收了吧。”皇后淡淡地说道。
“是。”宫人将没用完的膳食撤了下去。
国君面色铁青地去了芸妃的寝宫。
此时的芸妃正躺在院子里的藤椅上,让宫女切了几片黄瓜贴在脸上做保养,她一边摇着藤椅,一边优哉游哉地晒着太阳,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觉悟。
国君进了她院子。
“陛下!”院子里的宫人见到他来,全都吓坏了,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都退下!”国君冷声吩咐。
宫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了芸妃一眼,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国君还算好脾气,却不知为何,每每到了芸妃跟前都会控制不住心底的火气,寻常人逃回宫被抓早吓得在地上跪下了,哪像她,和做祖宗似的!
不对,寻常人哪里会逃出宫?
天子妃嫔,自缢与逃宫都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但国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讲出这句话芸妃的反应——
“抄抄抄!你抄呀!抄死那群狗娘养的!”
脑海里闪过这么一种可能,国君感觉自己的头都痛了。
他严重怀疑芸妃是故意的,故意气死他,又故意借他的手把她的娘家人给害了。
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你就不能学学皇后,别给朕添这么多乱子?”
国君压根儿没去问她为何这么做,因为没必要,他早见怪不怪了,她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让她乖乖地在后宫学习女德女戒才是活见鬼了。
芸妃也没说自己是让南宫璃掳走的,毕竟南宫璃那伤势以及他部下阵亡的情况,怎么看都更像是她掳走了南宫璃…
虽然她没这本事,但有这本事的人,是她要护着的人。
至于国君不分青红皂白的质问,早些年或许还能戳她心窝子,如今却不会了,她只当他放了一个屁,臭臭就过去了。
她眼皮子上贴着两片大黄瓜,没拿下来去睁眼睛,就那么躺在藤椅上,懒洋洋地没理人。
国君让她气得牙疼:“芸妃!你还有没有点后妃的样子了!”
芸妃漫不经心地说道:“哦,原来陛下还知道臣妾是您的后妃呀,臣妾还以为陛下心里只有皇后,根本不记得臣妾了呢。陛下就当臣妾死了吧,往后这朱雀宫也不必来了,毕竟您年轻时没来,如今都老了,来也不中用了。”
不、不中用?!
国君脸都绿了。
芸妃拿开眼皮上的黄瓜片,睁开眼,瞅了瞅国君的腰下:“咦?还能用吗?”
国君的脸由绿转红,简直气得要炸了:“沈芸!!!”
皇后刚走到朱雀宫的门口便听见国君的一声雷霆怒吼,她惊得愣了愣,严格说来,国君并不是一个怒形于色的人,不然也不会得了一个笑面虎的称呼,只有芸妃能激发出他全部怒火,对着芸妃,他似乎总有生不完的气。
有什么好气的?一个疯女人罢了,堂堂一国之君,容得下朝臣乱党,难道容不下一个作妖的妃嫔吗?
皇后不希望国君在意芸妃,哪怕是以最不美好的方式。
皇后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了过去,一路上有宫人向她出声行礼,被她抬手挥退了。
她端庄优雅地走了过来,看看几欲暴走的国君,再看看毫无形象的芸妃,眉心就是一蹙:“芸妃,陛下来了,你不见礼,还摆出这样一副失礼的样子,成何体统?”
芸妃轻哼一声,将黄瓜片贴回了自己的眼皮上:“皇后既然来了,就赶紧把你男人领回去吧,臣妾的朱雀宫庙下,容不下两尊大佛。”
皇后又道:“芸妃,你知不知道你失踪的这一晚,陛下和本宫都很着急?”
芸妃冷笑:“着急什么?着急再也没人供你俩欺负了么?还是再没人衬托皇后娘娘温婉贤淑的形象?”
国君冷冷地说道:“你怎么和皇后说话的?别以为朕封你做贵妃,你就能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信不信朕…”
芸妃淡淡地打断他的话:“褫夺封号,废黜妃位,贬为才人,臣妾都明白,陛下尽管下旨吧。”
“你!”
“陛下。”皇后拉住了他的手,对他温柔地摇摇头,“算了,她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大罪不犯,小错不断,何苦与她置气?没得伤了自己身子。”
国君冷声道:“她这回可不是小错!她都给朕逃出宫了!”
皇后看向芸妃,语重心长地说道:“芸妃,你也太胡闹了,宫里任你折腾倒也罢了,怎么还闹到宫外去了?这不是存心给皇室蒙羞么?你不替陛下着想,也替你的帝姬想想,你也不希望她有个惹是生非的娘。”
芸妃听了皇后一席话,果真就沉默了。
国君冷哼一声:“你就在这里反省,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朱雀宫一步!”
国君说罢,带着皇后离开了。
临行前,皇后叫来朱雀宫的掌事女使:“吃穿用度,不得苛待了贵妃。”
“是。”掌事女使恭敬地应下。
“都这样了你还护着她。”
芸妃听见了国君的嘀咕,随后芸妃听见皇后说:“怎么说也是陛下的妃嫔,臣妾对她好点,也能让陛下放心些,陛下以后不再去她面前找气受,气坏了身子,我会担心的。”
国君叹道:“她就是太闹腾,若她有你一半识大体,我也不会这么头疼了。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朱雀宫了。”
皇后得了保证,神色稍霁,随后又说道:“她是气陛下当年送走了大帝姬,害她们母女生离,若换作是我,我也会生气。”
国君道:“但你不会在人前让我难堪。”
皇后愣了愣,苦笑:“那是自然。”
世人皆知,皇后端庄识大体,所以国君罚了小帝姬,她也只能关上门来与国君置气,若是芸妃会怎么做呢?她会闹上朝堂,叉着腰将国君骂个狗血淋头,随后撒泼地坐在金銮殿上,让国君把女君之位还给她女儿。
因为她是一代贤后,所以她不能这么做。
想到渐渐失了国君欢心的小帝姬,皇后捏紧了手指。
却说俞婉睁眼醒来,就发现芸妃不见了,问了阿娘才知芸妃是下山了,俞婉估摸着她是回了宫,她收拾了一番,与爹娘一道回了府。
她先去接上三个小黑蛋,随后去了泗水街,把芸妃的事与燕九朝说了,她不确定芸妃是不是回宫了,想去探探消息。
“回了。”燕九朝说。
“你怎么知道?”俞婉问。
燕九朝揉揉她头顶翘起来的一小撮呆毛道:“芸妃才被擢升为贵妃,今日便被禁足了,这个消息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怎么?回来的路上没听说么?”
俞婉蹙眉道:“我们赶路赶得及,没下去打听消息,为什么会被禁足?是因为出宫的事吗?那是南宫璃干的!”
“应该不是这个。”燕九朝出身皇族,对宫规比俞婉清楚,若国君是因为出宫的事责罚芸妃,那不会只是禁足这么简单,这更像是芸妃惹怒了国君,被国君来了个下马威。
“我要去见外祖母!”俞婉腾地站了起来,头顶那撮好不容易让燕九朝揉下去的小呆毛再一次翘了起来。
“你去不了。”燕九朝盯着她的小呆毛说。
“为什么?”俞婉纳闷地问。
燕九朝往掌心滴两滴水,啪的一声摁在俞婉头顶的小呆毛上:“你都不承认自己是南诏郡主,国君又怎么会承认你是芸妃的外孙女?除非…你认他。”
“我才不认!”俞婉气得小呆毛又翘起来了。
“唉。”燕九朝捂住了眼。

俞婉虽不能进宫,但有人能。
傍晚,国君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忽然一名御林军神色匆匆地走来:“启禀陛下,外头来了几个人,说是芸贵妃的亲戚!”
芸妃还有亲戚?她亲戚不早与她断绝来往了吗?
国君继续奋笔疾书,正要把人打发了,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冷一笑,怕不是大帝姬与她女儿找上门了,认他不肯,却要见芸妃,哪儿有这么容易的事?
“让她们回去!”
“回不去。”侍卫挠头说。
国君眉头一皱。
侍卫讪讪道:“您、您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赖在宫门口不走,莫非是想通,决定向他服软了?
国君放下手头的奏折,迈步去了宫门口。
暮色沉沉,宫腔巍峨。
三个小黑蛋背着各自的小行囊,可怜巴巴地坐在门外的小石头上。
国君的眼眸一下子瞪大了。
侍卫硬着头皮道:“送他们来的人说他们是芸贵妃的亲戚,送完就走了,您看…是不是把他们送去衙门…”
好不容易到手的蛋就这么送去衙门,那怎么成!!!
和大人能谈条件,和孩子却不可以,但要他把他们送回赫连家——
三个小黑蛋一脸萌萌哒地看着他。
国君心头一软。
“咳!不用。”国君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是芸贵妃的亲戚,领进来吧。”
侍卫一怔,云贵妃还真有能走动的亲戚啊?疑惑归疑惑,他还是把三个小家伙领进来了。
三个小家伙手拉手走到国君的面前。
国君看看他们,又看看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卫:“都退下吧。”
随后,国君牵起大宝的小手,牵着一串小黑蛋,去了芸妃的朱雀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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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黑蛋与芸妃(二更)
此时芸妃还不知在皇后面前夸下海口再也不来朱雀宫的国君陛下,冒着啪啪打脸的风险,带着几个小黑蛋往她的寝宫来了。
昨夜没睡好,她下午睡了个饱觉,这会子刚醒,她已经吩咐下去让小厨房给她做吃的。
等待晚膳的功夫,她去浴室泡了个花瓣澡。
韶华易逝,但谁也没规定上了年纪的女人不能好好地对待自己,芸妃在后宫无权无势不假,没银子傍身也真,但她从来都没活成一个不讲究的女人。
她就算是死,也要死得美美的。
她正舒舒服服地泡着,忽然掌事女使过来了。
掌事女使的神色有些慌张:“贵妃娘娘!”
“怎么了?”芸妃泡在浴桶中,漫不经心地睨了她一眼,“又克扣我粮食了?”
“没有。”掌事女使摇头。
芸妃就道:“那你这副见了鬼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做给谁看?”
掌事女使摸摸自己的脸,她也不想一副见了鬼的怂样啊,可问题是,国君来朱雀宫了呀!
上午还吵得不可开交,这会子又上门,谁能说不是国君要处置自家娘娘了?
方才是有皇后拦着,现在没了,贵妃娘娘怕是凶多吉少了!
芸妃闭上眼:“有事说事,没事出去。”
掌事女使把心一横,视死如归地说道:“陛下来了!请娘娘接驾!”
那个老东西,又跑来她寝宫做什么?
芸妃慢吞吞地换了衣裳,不慌不忙地去了,她不待见国君,自然也就不着急,可若是早早告诉她,她的三个宝贝蛋在这里,她铁定一秒飞出去了。
国君站在开满了海棠花的院子里,不疾不徐地等着。
芸妃没好脸色地走下台阶,走到他跟前,敷衍地行了一礼。
他就知道芸妃会慢吞吞地过来,他故意不告诉芸妃三个小家伙来了,就是想看看芸妃脸上后悔的表情,却不料,这表情没见着,反而先被芸妃将了一军。
芸妃慢悠悠地说道:“陛下不是说了再也不来臣妾的朱雀宫吗?眼下这又算什么?陛下难道不觉得脸疼吗?”
国君的神色就是一僵。
见到几个小黑蛋太高兴,竟把这一茬给忘了!
“脸疼?”
一个小声音说。
“脸怎么疼?”
另一个小声音说。
听到这软萌软萌的小声音,芸妃感觉自己的心一个激灵,她唰的朝国君身后望去!
一颗、两颗、三颗!
三颗圆溜溜的小脑袋自国君身后探了出来,睁大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芸妃。
“这是…”芸妃愣住了。
“你是…”小宝想了想,娘亲怎么教他们来着?哦,知道了!
“你是太姥姥吗?”小宝问。
是阿婉的孩子!
芸妃的眸子瞬间亮了,她激动地走过去,一把扒开国君,蹲下身,将三个黑溜溜的小黑蛋抱进了怀里。
三人肥嘟嘟的,两手抱不下,脸蛋儿都挤变形了。
而猝不及防被扒开的国君险些一个踉跄摔了!
他从不知道一个弱不禁风的后妃能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只手便把他这个大男人给扒开了,不是他反应快,这会子已经栽沟里去了!
芸妃没武功,也没过人的力气,只是陡然见了小家伙,激动得把大半生的劲儿都使上了。
别说挡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人,一座山她也给抡了!!!
“太…太姥姥…”小宝的脸被两个哥哥的脸挤瘪了。
“诶!”芸妃激动地应道。
小宝艰难地说道:“湍(喘)…湍(喘)不过气了…”
芸妃赶忙放开了怀里的小家伙,无比激动地打量他们,黑是黑了点儿,可五官长得真好,本以为帝姬与阿婉已经够美了,但仨小家伙简直比她们还漂亮,三人的模样应当是随了外孙女婿。
“吸溜~”芸妃又想见外孙女婿了。
“让太姥姥好好看看你们。”
芸妃大半辈子待在深宫,虽没机会见到外边的孩子,但南宫雁与南宫璃、南宫溪都曾经养在皇宫,芸妃见过他们的样子,才没她的小黑蛋这么可爱!
芸妃当然也喜欢帝姬与俞婉,但她们到底过了最具杀伤力的年纪,哪像这几个萌萌哒的小黑蛋呀,芸妃只是看着,便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三个小黑蛋可不是空手来探望芸妃的哟,他们给太姥姥准备了礼物哟!
只见三个小黑蛋取下了身上的小行囊,打开,拿出一个锦盒,再打开,自锦盒中取出一束新鲜的玫瑰花。
三人一手拿着玫瑰花,一手背在身后,十分绅士地鞠了一躬。
这是芸妃生平第一次收到“男人”的礼物。
三个小绅士不仅把花花献给了太姥姥,还握住太姥姥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虔诚地亲了一下。
芸妃幸福得要哭了!
小宝抬起头来,挺起小胸脯,郑重地说:“您的余生,将由我们来守护。”
国君的眼皮子狠狠一跳!
这哄人的本事都是跟谁学的啊?芸妃一把年纪了,还能被这种花言巧语哄到吗?
“呜——”芸妃呜的一声哭出来,“太感人了…”
无言以对的国君:“…”
芸妃沉浸在小家伙们带来的喜悦中,彻底忽视了一旁的国君,然而也正因如此,她毫不掩饰的样子才落进了国君的眼里。
国君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的女人,有那么一瞬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这还是那个只会拿白眼怼人的芸妃吗?她也会笑的吗?
不可否认,芸妃打小就美,甚至比皇后更美,国君头一回碰见皇后与芸妃时,第一眼看见的对象绝不是皇后,只不过,皇后用她的善良与贤惠打动了他。
芸妃一直都是美的,却美得像一朵毫无生机的绢花。
眼下,这朵绢花仿佛忽然之间鲜活了起来。
它绽放了。
在几乎迟暮的年纪。
“我是小宝。”
“我是二宝。”
“这个大宝吗?”芸妃看向大宝。
大宝点点头。
小宝十分贴心地解释道:“大宝还不会说话。”
几个小家伙的情况,芸妃已经从俞邵青那里了解了,小家伙们语迟,来了南诏才开口说话,大宝晚了晚了点,但她相信大宝总有一日会开口的。
芸妃很快便认清了三个小家伙,头顶一个发漩儿的是大宝,两个发漩儿的是二宝,个子最小的是小宝,这是看外貌,看表情就更容易分辨了。
最老实的是大宝,最软萌的是二宝,最古灵精怪的是小宝。
芸妃比国君眼神好使多了,国君接触好几次了还没能精准辨认谁是谁,可芸妃只打了一个照面便将三个小家伙摸得门儿清了。
“谁送你们来的呀?”芸妃柔声问。
国君又愣了一下,她、她的声音原来可以比皇后的还温柔吗?这简直都不像她了。
小宝道:“十三叔叔和六叔叔送我们来的!”
是他们爹的两个两个暗卫,倒是也听女婿提过,只是没来得及说太多。
咕噜~
三个小家伙的肚子叫了。
三胞胎便是这样,要饿一起饿,要渴一起渴。
芸妃抹抹眼角的泪花,道:“瞧我,只顾着和你们说话,都忘记带你们去吃饭了,来。”
芸妃朝三个小家伙伸出手。
小宝抓住了她的手,另一手牵着二宝,二宝去牵大宝,大宝顺带着把国君也牵上了。
国君忽然有些无所适从,他踏足芸妃寝殿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用膳,那根本是从未有过,撇开用膳本身不说,他担心芸妃会反唇相讥,当着几个孩子的面落他的脸。
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失了威严,更不想当着孩子们的面与芸妃吵起来。
就在他心怀忐忑之际,芸妃微笑着开口了:“陛下也没用膳吧?”
国君当即一愣。
芸妃含笑说道:“小厨房来了新厨子,听说厨艺不错,陛下不嫌弃,便留下陪我和几个孩子用顿晚膳吧。”
在继怀疑自己看错后,国君又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芸妃竟然会有这样温柔的语气说话,简直是活见鬼了!
芸妃温柔得像是与他相濡以沫多年的妻子:“陛下若是有公务在身…”
“没有!朕没公务。”国君立马打断她的话,活像说晚一步她便要反悔似的。
芸妃掩面笑了笑,牵着一串小黑蛋往屋子里去了。
国君愣是没从她的笑容里回过神来,就这么怔怔地让大宝牵进了屋。
“娘娘!娘娘!”
中宫,皇后正坐在一大桌琳琅满目的饭菜前等国君前来用膳,忽然,一名內侍神色匆匆地走了进来:“启禀娘娘,陛下差人来话,让您不必等他用膳了。”
皇后的眸子里掠过一丝失望:“是朝堂又来了公务吗?”
內侍低着头道:“前朝没来公务。”
皇后纳闷道:“那是怎么回事?陛下有烦心事,不想用膳了?”
內侍的头垂得更低了。
皇后目光微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是。”內侍应下,低声说道,“陛下去朱雀宫了。”
皇后面色一变:“你说什么?陛下去哪儿了?”
內侍吓得都结巴了:“朱、朱雀宫,芸贵妃的寝宫。”
皇后眸光微冷,古怪地问道:“陛下怎么会去了那里?”
早上还答应她,不会再去见贵妃了,怎么转头就食言了?
虽说以国君与贵妃的关系,多半不是顾念旧情,可只要想到国君出现在贵妃的寝宫里,就始终让人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