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点了?”她低声问。
“快五点。”
“你还有事吧,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走吧。”
赵南箫把他衣服还给他。
他上了车,再次发车。到了地方,正是工地下班的时候,对面来了一大群刚下工的工人,纷纷朝着食堂方向涌去。
徐恕提着她的箱子回到住的地方,迎面遇到刚从办公室出来的老陈。老陈看见赵南箫,十分惊讶:“咦,小赵你怎么没走?”
赵南箫说:“陈所长,我先不回了。”
“没问题没问题,当然可以,你先回住的地方,具体咱们明天再说……
他转向徐恕:“小徐,下午开会,梁总找你,我说你送我们设计院的人去机场了。”
“我跟梁总联系过了,等下就去找他。”
他提了箱子放在赵南箫屋门口,低声说:“你进屋吧,等下给你送饭过来。”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我自己去。”
“没事,你先休息下。”
徐恕到食堂吩咐了老李一声,随即匆匆去找梁总,向他汇报他关心的bim实验室的情况,汇报完,梁总点头:“不错。设计和审核阶段尽管我们已经尽量精细化,但鉴于大桥工程体量和施工工艺的复杂,在实际施工阶段,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出现任何意外或者突发困难,对于关键技术,bim实验室一定要未雨绸缪,事先充分模拟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为施工提供参考。”
“明白。”
梁总脸上露出笑容:“饿了吧,走吧,一起吃饭去,具体情况,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徐恕摸出来一看,急忙说:“梁总,我先接个重要电话,您先去,我等下去找您。”
梁总点头离去,徐恕接起电话:“沈阿姨!”
沈晓曼的声音传了过来:“徐恕,小南人回工地了吗,她怎么样了?我刚打她手机,她居然还没开机!她这是想干什么!”
徐恕急忙说:“阿姨你放心,她很好,就在住的地方,我亲自送回去的。”
那边迟疑了一下,似乎欲言又止。
“沈阿姨您有话就说,您和我什么关系?千万不要见外。”徐恕立刻鼓励。
沈晓曼终于说道:“徐恕啊,我听我们家小南说,你现在有了女朋友了,叫我不要老麻烦你。阿姨本来也不好意思再开口的,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阿姨也就把你当自己人,不和你客气。”
徐恕一顿,神色错愕,但很快反应过来:“是是,阿姨您别和我客气。有事您只管吩咐。”
“那阿姨就说了。我看小南这回好像真生气了,以前都没对我这样过,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尽量开导下她。我是害她吗,我还不是为了她考虑!我今天又没怎么样,我不就多打了几个电话吗,她至于和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沈晓曼本来是想叫徐恕帮自己在女儿面前转圜下,一开口,自己气也上来了。
“对对,阿姨你别气,等小南她也消了气,我就帮你说她。”
徐恕哄着沈晓曼,又再三保证自己会帮她看好女儿,终于把她哄好,挂了电话,沉吟了片刻,想起梁总那边事还没完,先去了。
天黑了,赵南箫一个人在屋里,没动行李箱,只拿出手提电脑打开坐桌前,却又无心做事。到了晚上九点多,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打开手机想给妈妈发个消息,免得她担心自己,刚一开机,看着一条又一条的来自自己妈妈的来电提示和讯息,一下又心烦意乱不想回了。
她丢下手机,打算去打水,洗洗早点上床休息。提了暖壶走到门口,打开门,一愣。
徐恕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回来了,也没进他自己的屋,人就靠在墙边,静静抽着烟,要不是她打水开门,根本就不知道门外有个人。
“回来了怎么不进屋,待这里干什么?外面这么冷。”
赵南箫问他,见他没反应,就朝外走去:“我去打水了,要不要顺便帮你也打一瓶……”
他扔了香烟,伸过来一条长腿,顶住门,也拦住了她的路。
赵南箫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赵南箫,我听说你在你妈面前给我安了一个女朋友,我哪来的女朋友?你是不是得赔偿我的名誉损失,或者怎么弥补下?”
他看着她,慢吞吞地说。前头一盏照明灯的昏光映着他的侧脸,他的表情似笑非笑,语气乍听一本正经,却又分明带了几分半明半暗的暧昧之意。


第 32 章

赵南箫怔了一下, 突然间想了起来,自己之前某次为了阻止母亲一再地麻烦徐恕“关照”自己, 词穷之时, 好像确实编过这样一个理由。当时觉得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制止母亲单方面想当然的举动,加上是对自己妈妈私下说的, 有女朋友了而已,对他也没什么影响,所以也没多想, 过后很快丢在脑后。
没想到妈妈竟然会在他面前提这个,现在她忘了,他却知道了。
她一时说不出话。
“赵南箫,我和你实话说了吧。我听我爸说,下个月你姥爷寿日, 我爸叫我表示下心意。我本来打算到时候请个假回去的, 看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没想到今天你突然又不回了,我更没想到,我一直在这边老老实实地等着你回复, 你却早早就替我安排得这么周到了。我挺感谢你,不过有点担心, 万一下次碰到你妈, 她问我徐恕你女朋友呢,带过来让阿姨看看,我上哪儿找女的去?”
“说吧, 这事怎么解决?”
赵南箫很尴尬:“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向你道歉。真的很抱歉,当时确实是我考虑不周,我不该在我妈跟前这么说话。”
他微微挑眉:“我这边是没事,你想怎么诬赖都行,但沈阿姨那里不能开玩笑。我现在还没女朋友,说不定哪天她觉得哪家女孩子合适我,想给我介绍呢?现在好了,你这样说我,沈阿姨因为我有了,还怎么可能想到给我介绍女朋友?我不是连个机会都没了?”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递到她面前。
赵南箫茫然地看着他:“干什么?”
“打电话啊!说我有女朋友的人是你,现在也得你替我澄清。你打电话给你妈,解释一下。”
赵南箫不想打,迟疑着:“要么过两天?过两天我肯定……”
“就现在!你得现在就帮我澄清。我不知道就算,现在知道了,你不替我正名,今晚上我就没法睡觉。”
赵南箫感觉他有点得寸进尺,甚至小题大做。但谁叫自己理亏在先。
“徐恕,晚上我真不想打给我妈。要不明天吧,明天我帮你解释,你看可以吗?”她好声好气地和他商量。
他望了她片刻,点头:“那也好,先放着也行……”
赵南箫松了口气,却听见他仿佛闲聊似的又继续说:“不过赵南箫,最近我没事的时候,老在想,之前我向你表白的时候,以你的铁石心肠,你为什么没有当场断然拒绝我。我想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理由,说明你不忍心让我难过。为什么不忍心?那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对我也是有感觉的。要不然你怎么不给那位过年的相亲对象半点机会,是不是?今天你要就这么走了,你扪心自问,真的对我没有半点不舍?现在你不走,不是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老感觉,你妈一半,我也有一半的原因。老天爷都给了我这样的机会,我要再不抓,我还是男人吗,你说是不是?”
赵南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不是生气或者类似羞赧的感觉,而是慌忙看了下边上的几间屋。
住在他隔壁的监理站任工的屋里没亮灯,再过去,另一个监理站工程师柳工的屋里正传出放电视的嘈杂声,混着说笑之声,应该是任工在他同事那里喝小酒看电视。那屋的声音挺大的,两人应该不会留意这边的动静。
赵南箫稍稍松了口气。
“徐恕你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回你自己屋去!”
她水也不打了,后退一步就要关门,门却又被他抬手给挡了下。
“你还要干嘛?”她看着他。
“赵南箫,我好像发烧了。头有点痛,喉咙也痛。昨晚回得晚,洗澡水实在太冰了。”
他还是像一开始那样,人靠在门边侧脸望她,不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样,轻声轻气,嗓音低沉,听起来确实有气没力似的。
“白天送你们去机场还没什么大感觉,晚上又陪梁总去了趟西岸工地,过峡谷吹了冷风,头就痛了起来。上次在雪山别墅,你们临走前那个晚上,我喝了酒去找你,当时你以为我发烧,还说拿药给我吃,其实那天晚上我没病。现在我是真的人难受,骗你我是小狗。”
他的脑袋朝她靠了些过来,让她摸自己。
这么近的距离,赵南箫终于感到他确实有点不对劲,呼吸沉重。
她立刻想起昨晚他回来时头发潮湿的样子,抬手摸他的额头。
他低头就着她,一动不动地让她为自己试体温,等她拿开手,又低低地说:“洗个冷水,本来也没事儿,我平常还冬泳的。昨晚是我没睡好,心塞了一夜,今天就病了。”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赵南箫再也没法拒之门外,开了门,拿出药给他递过去:“照说明书吃了,早点睡觉,明天还不舒服就去县城医院看一下。”
他接了过来,却站在原地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还不回你屋吃药睡觉去?”
他走了。
赵南箫关门再坐下来,就情不自禁特别留意起了隔壁的动静。
先是一阵倒水到杯子里的声音,应该是他在吃药,再是一阵走动的脚步声,椅脚跟着拖了下,他仿佛坐了下去,接着又是机械键盘发出的轻微连击之声。
都发烧了,还不早点去休息。
赵南箫想给他发条消息,拿来手机打好了字,犹豫了下,又删了。
他或许有要紧的工作,等做完了,大概也就休息了。
快半个小时过去,十点钟了,还是没听到他起身离开电脑的动静。
赵南箫再次拿来手机,决定催他一下,正低头打着字,听到隔壁传来椅子被挪了下的声音。
他似乎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了几步。
赵南箫以为不用自己催了,就又删着刚打出来的字,还没删完,隔壁传来一道沉闷的爆裂之声,似乎暖瓶炸了,再然后,安静了下来,再没半点响动。
赵南箫立刻给他发了条新编辑的消息:“怎么了?没事吧?”
他没有回。
过了三分钟,还是没回复。
赵南箫终于忍不住了,出来到他门前,敲了敲:“徐恕。”
里头还是没声音。
她有点慌了。想起刚才感觉他体温很烫,今天又来回开了一天的车,会不会是太虚弱了,起来倒水的时候晕了,所以暖瓶才倒地爆裂?
她试了试,发现门没反锁,急忙推开,探头进去张望了下。
工作桌边的地上果然炸了一个倒下的暖瓶,内胆碎片四溅,水也漫了一地。
屋里却不见他人。
“徐恕?”
赵南箫走进去,这时,门后的角落方向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
棚顶的照明灯倏然灭了,眼前变成漆黑。
“徐……”
赵南箫话音未落,在她的身后,一只带着灼热体温的手伸了过来,准确无误地捉住了她的手,接着和她五指交握,轻轻地拉了一下她。
她不由地转了个身,被身后那个刚藏在门后的人给带到了角落里。
灯灭得突然,赵南箫的眼睛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刚开始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却清楚地闻到了徐恕的气息。
他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就这样在黑暗里和她交握着手指,来自他呼吸的微风,一阵阵地拂过她的额。
她的心跳加快,愣神片刻才反应了过来,想抽手,但才动了一下,另只手也被捉住了,来自他掌心的灼热体温像一团火,传到了她的手上。
“徐恕你想干什么……”
赵南箫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抗议声低低的,带了几分艰难。
他低头,唇凑到她耳边,低低地嘘了一声,她就乖乖地停了下来,感到自己没有半点力气,人像是虚脱了似的,一直往后仰,后背终于找着了那堵冰冷的隔墙,像是找到了救星,急忙靠了上去。
她在夜色里极力睁大眼睛,看到了面前那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他没再说话,只牵着她的右手,慢慢地放到了铁皮墙上,然后屈起她的一根手指,轻轻地叩了一下墙,顿了一顿,再一下。
身后的那堵墙,在她的指节叩击之下,发出两道轻微而清脆的声音。
“我的小南姐,现在开始,你就是徐恕的女朋友了。”
下一秒,赵南箫听到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自己耳畔响了起来。
这声音温柔,但赵南箫却无力反驳,也说不出任何抗拒的话。
她的脑子只被一个震惊的问号给占满了。
他刚才叫她什么?
小南姐?
她是不是幻听了。他不是最抗拒这个称呼吗?记得初中时刚认识的时候,她为了和他拉近距离,不止一次地让他叫自己小南姐,但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后来在大学里,因为她在他面前又无心地提了下类似这样的称呼,他甚至对她爆过粗,当时那一幕,她至今不忘。
认识他这么多年,她真的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称呼叫自己。
这种感觉……像是有阵轻微的电流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流窜,瞬间就将她跳动着的心脏击得麻痹,停止了工作。
赵南箫只感到自己仿佛也被他传染,生了病,整个人又冷又热,软弱无力,终于从停摆里恢复过来的心脏,跳得就要撞破胸口跃出来了。
“小南姐,你的男朋友现在想亲你了,请问他可以吗……”
温热的呼吸,沙哑的低低嗓音,再次轻轻地拂过她的耳。
赵南箫耳后的一片肌肤迅速地冒出了一层鸡皮疙瘩,人却傻了似的一动不动,任凭温热的唇找了过来,贴到了她的肌肤上。
夜色里,徐恕低下头,温柔地亲起了她。

第 33 章

他亲她的额, 亲她眉,亲她的面颊, 唇慢慢地来到了她的嘴角。
他的亲吻像细雨落入湖面, 又像是拂过春风的夜晚,带着叫人沉醉的温柔, 甚至让人生出一种感觉,觉得若就这么打破,未免太过残忍。
赵南箫现在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她有点晕的感觉, 没有半点儿力气,也半点儿都不想动弹。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在他的亲吻来到她的嘴角时,甚至下意识地微微启唇,等着他亲上来——她知道他就要亲她的嘴了。
可是徐恕却停了下来, 只亲了亲她嘴角, 恋恋不舍地离开, 嘴巴移到她耳边轻声说:“我感冒了,我怕传染给你。留到等我好了,我再亲你, 好不好?”
刚刚被电流击过的心口又变热了,像一口涌着温泉的眼, 那股热意缓缓溢满全身。
要不是后背还靠着墙, 这个时候她大概已经软了下去。
她一声不吭。
“我想看你,我要开灯了……”
赵南箫又听到他说。
屋子里的灯跟着亮了,她一时睁不开眼。
下一刻, 徐恕就将她搂住,替她挡住了头顶的光。
赵南箫顺从了他的保护,额头轻埋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儿,感觉眼睛适应了新的光线,睁开眼睛,慢慢地抬起头,看见徐恕低头凝视着自己,眸光明亮异常,眼睛一眨不眨。
“你脸红了!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他笑了起来,显得十分开心,神色里又带了几分小孩心愿得逞似的得意劲儿。
后来回想当时这场景,赵南箫觉得自己一定是傻了,唯一的反应,居然是顺着他那稍显幼稚的话,抬起手真的去摸自己的脸。
真的,烫得像在发烧。
“我没骗你吧?”
他眼眸亮晶晶的,又低头,将嘴巴凑到了她的耳畔。
“赵南箫,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好多年前我就这么觉得,想跟你说,就是一直没有机会,现在可算是说出来了。”
他低低地说。
小时候开始,赵南箫就听习惯了长辈对自己外貌的夸赞,对类似这样的话早就没了感觉。但这一次,当听到夸自己好看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被触电似的那种丝丝麻痹之感,再次朝她袭来。
她就这样被他圈在墙边,受了催眠似的默默听他夸着自己,直到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明天叫老李再帮着炸点花生米,晚上你再过来喝……”柳工的声音响了起来。
任工嘴里哼着小曲晃着步子走了过来,停在隔壁门前,一边摸钥匙开门,一边张望了下这边,见灯亮着,嘴里随口喊了声:“小徐,又忙什么呢?不早了,好休息了!别仗着年轻,天天熬夜……”
赵南箫突然间如梦初醒,一下将徐恕推开了。
任工进了屋,踢踏踢踏来回走动。
赵南箫的心跳得厉害,既怕被任工发现自己现在就在徐恕这里,也有点不敢看徐恕,心乱得厉害,只想快点回自己住的屋去,正要开门,隔壁敲了敲墙,任工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徐,你屋里还有开水剩吗?借我点,我那个水不热了,晚上忘了去打……”
赵南箫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徐恕,示意他赶紧拒绝。
徐恕对着隔壁说:“我这边也没了。”
赵南箫松了口气,不料任工不信,竟然走出来敲门:“哎呀小徐,我知道你也不爱打水,有的话,好歹帮个忙,我就泡个茶,一杯而已。柳工那边是真没了,要不我也不会找你要,赶紧开开门,我倒一杯就走……”
赵南箫吓得脸色都变了,赶紧藏在门后角落里,扭头看着徐恕,大气都不敢透一口。
徐恕看了她一眼,立刻拿了地上打碎的空壶壳子走了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稍稍开了道门缝,朝着门外有点喝醉的任工晃了下暖壶壳子:“看见没?刚不小心打碎了,就剩这个,真没了,你再去别屋问下吧。”
任工这才信了,端着杯子晃走了。
赵南箫长长吁出一口气,在门后侧耳听着外面动静,过了一会儿,听到任工从别人那里倒了水回来进了他屋,定了定神,轻轻打开门,正要溜出去,一只手忽然从后伸来,握住了她的手。
这种房子根本没有任何隔音可言,别说隔一层墙,有时候深夜,赵南箫甚至能听到再过去那间屋里任工传来的鼾声。
她哪里还敢说话,转头示意他立刻放开自己。
他看着她,迟疑了下,转身拿了件他的厚外套裹她身上,随即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我还有几句话,你跟我来下。”
他的声音很低,却带了几分不容反对的意味,说完就再次握住她手,带着她从门里出来,朝着彩钢房的屋后走去。
赵南箫无可奈何地跟着他走到几十米外的一个角落里,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看了眼周围,见没人,压低声催促:“还什么话?快点。”
徐恕顿了一下,低声说:“我知道晚上对你来说很突然,你现在肯定不想让别人知道,我能理解。”
赵南箫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心思好像被他给看透了。
虽然她没觉得自己已经答应做他女朋友了,可要是没应,刚才在他屋里,她没在他宣布自己是他女朋友还亲她的时候一巴掌呼过去,不是默许了又是什么?
她心里有点懊丧,夹杂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之感。沉默了。
“赵南箫,我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了,我急性子,做什么事都急,你最清楚不过,你到现在还嫌我开车太快。我确实天生急性子,但对你,是个例外。我这半辈子所有的耐心,大概都用在了你这里。晚上的事,只要我们俩自己知道就行了,你放心,我会等到你愿意公开的时候再对别人说你是我徐恕的女朋友,等多久都没关系,我等得起。”
或许是初识的那个莫西干头少年给赵南箫造成了太过巨大的冲击,在她的感觉里,徐恕一直就是个从骨子里叛逆的冲动少年形象,即便是现在,在他们大学毕业四年后再次重逢,他脱胎换骨,她的潜意识也依然没法摆脱掉这种印象。
但是这一刻,听着他和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话,赵南箫心里起初的那点懊丧之感,很快就被一种新鲜的惊奇和莫名的感动给取代了。
真的有点感动了,为他对自己的长情,虽然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哪里好,兜兜转转,能让他这么多年还没放弃。
徐恕说完了心里话,见她依然沉默,看似不为所动,黔驴技穷之下,想起前几天在网上无意看到的追女情话大全,咬了咬牙,决定厚着脸皮放出杀手锏。
他再次握住她的一只手,抬了起来,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凝视着她,用他能说得出的最柔情的语调,不疾不徐地说:“赵南箫,你有没感到我这里很热?不是因为我发烧,而是因为你就住在我这里。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让我住进你的这个位置……”
他一顿,联系实际又发挥了下:“……每当你想起我的时候,就和我现在一样,从里到外,热得像有火烧。”
赵南箫顿时一阵恶寒,浑身冒了层鸡皮疙瘩,刚才的感动也飞了,迅速抽回自己的手,面无表情:“徐恕,你是丁总指挥的助理,你就不能提个意见,怎么想个法子再解决下工地的用水问题吗?又不是几个月的工程,你不能天天回来晚了没热水洗澡感冒发烧,现在又不是夏天!”
这话虽然自己听了也肉麻,但真的就是自己想法,徐恕还以为她会十分感动,没想到换来的是这么一句话,心里一阵暴击,随即安慰自己,晚上他单方面把她搞成了女朋友,她也没明确反对,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何况,她这就是对自己侧面关心的表现!
他很快就从打击里恢复过来,赶紧说:“已经在搞了,打算架设管道,从十公里外的一个水库引水过来,大概半个月内就能完成。”
赵南箫点了点头:“那就好。还有,明天起你别给我搞特殊化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了背后议论。以前不在食堂吃,是就我一个女的,现在蔡大姐她们都在,我也在食堂吃。大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好,好,我听你的。”
赵南箫看了他一眼,脱了他刚披在自己肩上的厚外套,塞到他手里。
“你发烧,就别再在外头吹冷风抽烟装酷了,回吧。”
她说完,丢下他转身就走,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在门后站了好久,感到自己耳朵冰冷,脸却烫得不行,像起了面火,就坐到桌边拿出镜子照了下,越看,越觉得自己确实还挺漂亮的。一双不用画也弯弯如同柳叶的眉,瓜子脸,皮肤瓷白,在工地也没怎么晒黑,反倒没了之前在北京时的那种苍白感,加上现在面颊发烧,嘴唇红润,看起来像扫了一层艳丽的腮红。
她都忘了以前什么时候自己有过这种血气满满的感觉。
正端详着,赵南箫忽然想起徐恕刚才说她好看的话,赶紧放下镜子不看了,用微凉的手背压了压面颊,等心情平复了些,终于想起了被自己撂在一边的妈妈,急忙拿过手机给她发了条消息,为自己昨天冲她发脾气向她道歉。
沈晓曼这会儿还没睡,很快就回了讯息,说她不生气就好,问她接下来到底回不回。
大概是昨天被女儿少见的发脾气给吓到了,沈晓曼这回的语气也不复之前咄咄逼人,带了点试探的意思。
赵南箫一下又矛盾了,迟疑了下,发过去一个“看情况再说”。
过了一会儿,沈晓曼回复:“反正下个月你姥爷生日,你无论如何要给我回来!”
赵南箫立刻答应,给妈妈发了个晚安,拿着手机坐在椅子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出神。正发着呆,忽然又收到一条消息。
XS:你怎么还不睡?你不上床,我也不上,我就坐床边等你。
赵南箫咬了咬唇,关了电脑,上了床,关灯,人缩在被子里,听着隔壁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