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哦了声。
李红八卦心一发不可收拾,回头看了眼四周,见边上没人,又凑过来压低声道:“有人说是他犯了纪。也有人说,他是生活作风出了严重问题……哎呦妈啊!总之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咋一回来就撞到了他!幸好没事了。这种人,咱们惹不起,躲的起,是吧?”
安娜点头。
“李婶,这就是梅梅?”
大概是快到了。路上开始不断有人冲李红打招呼,向安娜投来注视的目光。
“是啊!刚从上海来的!”李红响亮地回答。
“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俊俏!大城市来的姑娘,和咱们这里的就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
“梅梅,我是郭云他妈啊!你小时候跟你妈走的时候,我家小云还给你送了个本子和一块橡皮擦,还记得吧?”
各种亲切的寒暄迎面扑来。
安娜脸上带着笑,和李红一路跟人打着招呼,最后终于停在了一间挨着电线杆的平房前。心知应该到了。
李红推门带着安娜进去,亲昵地埋怨:“到了!我说你这孩子,记性也真是差!离开些年,回来居然连家门都找不着了,还被人给抓到了派出所!”又朝里头喊道:“小妮,你上海的姑来啦!快出来接!”
一道门帘被掀开,跑出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看到安娜,害羞地站在门口,不肯过来。
“快叫姑!”李红转头对安娜道:“你姐嫁到了县里,忙,我反正也没事,就帮她带着小妮。”
安娜微笑,叫了声小妮。
小姑娘用轻若蚊蝇的声音叫了声姑,又掀开门帘跑了进去。
“走,进屋吧。肚子饿了吧。姑姑晚上小卖铺也不开了。给你包你小时候最爱的饺子吃!”
李红带着安娜进了屋。

☆、第7章 姑姑给你俩搞个对象?

李梅姑姑家是过去北方那种常见的平顶房,在路口。左中右三间,左右两边是卧室,里头有炕,中间当吃饭或者客人来了坐的地儿,前头一个四方小院子,挖了个冬天用来储藏蔬菜的地窖,角落用黄泥糊墙,弄出来个做饭和洗澡的小屋,边上再糊了一块出去,朝路口方向挖出窗户,就是开小卖部的地方。
刚才路上来时,安娜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下,基本已经把李梅姑姑家的情况弄清楚了。
李梅的姑丈和李梅的父亲以前都是林场职工。十几年前林场发生了一起事故,两人不幸同时遇难。没了丈夫和兄弟的李梅姑姑三天两头去林务局里哭,局里领导受不了,安排她当时才十六岁的大女儿陈丽进了县里纺织厂当女工,又联系区里批准她开了这家小卖部,李梅姑姑这才作罢。
陈丽很多年前就出嫁了。现在还在县纺织厂里上班。女婿姓宋,没正式工作,是个泥瓦工,哪里有活去哪里做。女儿宋小妮现在跟着李梅姑姑。
李梅姑姑的儿子陈春雷今年十七岁,在罗平一中上高三,明年就高考。平时住校,周末才回家。
“梅梅,这是你姐以前睡的房间,我知道你要来,早就给你收拾出来了。等下把炕烧起来,以后你就住下来。春雷每星期回家反正也就过一晚上,给他在中屋里搭个铺就好了!你看看,还行不?”李梅姑姑领着安娜进入左边那间屋,放下行李箱道。
这间屋不大,但收拾的挺整齐。墙上贴着鲜艳的穆桂英大战金兀术的连环贴画,靠墙一个炕,上面铺那种老式的国民款印花床单,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最上面放了个鸳鸯戏水的粉红色绣花枕头。
“挺好的。谢谢姑妈!”安娜不住道谢。
“你这孩子,见了面到这会儿都不知道说了多少个谢了。我是你亲姑妈,跟我这么客气干什么!你先歇歇脚。姑妈这就去给你包饺子!”
李红乐呵呵地出去了。
安娜稍微收拾了下箱子,不好意思白吃食,也出了屋帮忙。
李梅姑姑和了猪肉大葱馅,放在一边,又熟练地和面,摘成均匀的小面团,拿擀面杖擀出一片片饺子皮,最后开始包。小妮也跪在凳子上帮着包。
安娜洗了手也开始包。就是包的挺难看,放在桌上也站不大稳。尤其是和她俩摆出来的一个个漂亮的饺子相比,更是相形见绌。见小妮盯着她包出来的饺子抿嘴笑,安娜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
“小丫头,笑什么!”李梅姑姑赶紧替安娜挽回面子,“你姑可是中专生!人材!”说完问安娜,“梅梅,去年你妈来了信,说你在小学代课,一直没转正吗?”
安娜不大清楚李梅以往的经历,含含糊糊地应了声是。
李梅姑姑也没在意,顺便又和安娜说着儿子陈春雷明年高考的事。
“……我日盼夜盼,盼着你弟能考上大学,往后出来国家包分配。他有了好饭碗,我这辈子也算是放下了一条心。你弟也争气,成绩一直不错,以前考试都是班级前三名。运气太不好了,去年开始国家规定高考要多一门英语。那么多门功课,你弟就英语不行!现在一考,名次就往后掉。可把我愁死了。怕到时候英语拖了后腿。你说国家是怎么想的!咱们中国人好好的,干嘛要考人家外国人的话?”
安娜道:“姑姑,我也懂点英语。春雷回来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李梅姑姑惊喜不已,“是吗?那敢情太好了!梅梅,你真要能帮上你弟的英语,那可是帮了我的大忙啊!”
安娜微笑点头:“姑姑我尽量。”
李梅姑姑十分高兴。又说了些别的闲话,很快,饺子就包了一大桌。蜂窝煤炉也早烧的旺旺的,掀开锅盖,往滚水里倒进去饺子,没一会儿,一个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就浮了上来。李梅姑姑给安娜盛了一大碗,摆出自个儿做的辣子酱和芝麻酱,又从外头腌缸里掏出几个腌蒜头,洗了掰在盘里,三个人上桌开吃。
安娜原本不会吃蒜。但李梅姑姑手艺很好,试着吃了一颗,意外地发现口感挺好。
“梅梅,我知道你随你妈,吃不来辣子酱,这是姑姑前几天特意给你做的芝麻酱,你蘸着吃吃看。”
“谢谢姑姑!”
安娜笑着道谢。
一顿饺子吃完,安娜已经开始喜欢上李梅姑姑这一家的氛围。莫名到了这里之后,一直积压在她心头的那种郁闷心情也被冲淡了不少。
吃完饺子,安娜帮着李梅姑姑收拾完回到自己屋,在小妮好奇的目光注视下打开行李箱收拾出东西。过了一会儿,李梅姑姑也过来看她收拾箱子。每看到一样,就赞叹一声,摸着一条颜色鲜艳的爱马仕真丝丝巾爱不释手。安娜见她喜欢,想起下午在派出所里自己抱着她时哭脏了她围在脖子上的那条纱巾,说道:“姑姑,这条送你吧!”
李梅姑姑忙摇头,“这怎么行!看这料子是真丝的。你买过来至少也要十块吧?再说了,颜色这么鲜,我都一把年纪了,哪好意思戴出去。”
安娜笑道:“不贵。才几块钱!再说了,冬天衣服颜色暗,搭配亮点的丝巾提精神。我帮你系。”说着帮她系在了脖子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李梅姑姑不再拒绝,高兴地照了照镜子,美滋滋地责备:“你这孩子,看看都把我打扮成什么了!”
外面天黑下来,很冷。但屋里的炕烧的很暖,笑声不断,安娜渡过了在李梅姑姑家的第一个晚上。
……
冒充李梅只是权宜,安娜心里也知道,不可能一直就这么把自己当李梅在这里落脚下去。但现在刚跟着李梅姑姑回家,不可能马上就走,决定暂时过一段时间再说。
安娜也不好意思吃白食。小妮在上林务局幼儿园,离家挺远,李梅姑姑早晚要接送,还要一个人照应小卖部,挺忙的,就帮她看着。
李红家那个小时候回了南方的侄女来了。这个消息很快在邻居里头传开。起头几天,每天都有人来小卖部看李梅说以前她和她妈的事。见安娜长的漂亮,嘴巴甜,有文化,还没对象,不少七大姑八大姨就开始热心地张罗着要替她介绍对象,搞的安娜哭笑不得。
不过,自从安娜来了后,李梅姑姑家这间原本生意惨淡的小卖部生意比以前起色了不少,这倒是真的。不少林场职工,尤其是没有对象的年轻小伙子,下班后宁可绕远路也要到李梅姑姑这里买一包三毛钱的白芙蓉。以致于没几天,李梅姑姑上个月进过来原本可以卖三个月的白芙蓉就脱销了,顺带别的东西也卖的快了。把李梅姑姑高兴坏了。
跑的最勤的常客之一,就有那个圆脸公安仇高贺。几乎每天都来买一包香烟。而且买的是一块钱一包的迎春烟。
头几天也算了,再过几天,安娜见他一直这样买。这天他又骑着自行车过来,出于好意,提醒他烟抽多了不好。
仇高贺不敢和安娜对视,支支吾吾地说道:“李阿姨那天不是叫我照顾生意吗……我是帮我爸买……”
这里好些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烟抽的凶,安娜就看到不少老太太也抽着烟斗。见他这么说,笑了笑,收了钱拿给他一包。
仇高贺接过烟,转身推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就走。
“哎,还要找你一块!”
他刚给了张两元的纸币。安娜冲他背影喊。
“先记着,下次再抵扣!”
仇高贺用力蹬着自行车,转眼就骑的不见了人影。
安娜摇了摇头,在墙上那本挂着的赊账本上添了一笔:“仇公安,倒欠他一块。”
……
几天后,李梅姑姑的儿子陈春雷从中学回了家。
陈春雷长得很敦厚,看到安娜喊“姐”,很有礼貌。李梅姑姑说安娜懂英语,让他不懂的问安娜。陈春雷答应了。
晚上天黑下来,安娜辅导着陈春雷英语,小妮在桌边画画。李梅姑姑看着小卖部。
这会儿的高中英语其实挺简单。但陈春雷基础确实差。估计以前英语没列入高考科目,他也没怎么好好学过。
安娜辅导着陈春雷时,李梅姑姑掀开门帘,拿着那个记账簿走了进来,“梅梅,仇公安这里倒欠一块,是啥意思啊?”
李梅姑姑原本不识字。但开了这么多年小卖部,也认得了一些记账常用的字。
自从那天安娜提醒他少抽烟后,仇公安这两天就没再来过。
安娜说道:“上次他来买包烟,给了两块,我找他一块,他人已经跑了,我就记下来,省得忘了。”
李梅姑姑抿嘴一笑。转身出去了。
十点多,陈春雷和小妮去睡了。安娜洗漱完,爬上炕正准备睡觉,见李梅姑姑来了,急忙爬起来。
李梅姑姑坐到炕边上,笑眯眯道:“梅梅啊,姑姑看那个仇公安对你好像有意思。这仇公安工作好,人长的精神,家里也是双职工家庭。要不,姑姑给你俩搞个对象?”
安娜吓了一跳,赶紧摇头,“姑姑,千万别!”
“挺好的啊!”李梅姑姑劝道,“不是姑姑急着把你嫁出去。而是你也二十多了。有合适的人,搞个对象,终身也有着落。”
“姑姑,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妈刚去世没多久,我现在真的没心思考虑这个。”
李梅姑姑点了点头,“唉,说的也是,我倒没想到这一层。那就算了,以后再说这个。”又笑呵呵地道,“梅梅,其实姑姑还有个好事要跟你说。你是知识分子,这么帮我看店也不像话。我今天去找了人,托关系给你在区里工程处小学问了,看能不能安排你进去当个老师。小卖部我自己能照应的来。你去代课也比这么帮我看店好,是不是?”
安娜一愣。
李梅姑姑以为她惊喜,笑道:“也不一定能成。等着回信吧。你也先别太指望。我本来想等成了再跟你说的,又忍不住。不早了,你睡吧。我也回屋了。”
李梅姑姑替安娜压好被角,又摸了摸炕温,满意地走了出去。

☆、第8章 你咋知道我罩不住?

陈春雷学习十分刻苦。周六在家一天,安娜都在辅导他英语。第二天下午他回了学校。这个周末过去,周一早上,见李梅姑姑很忙,安娜主动提出送小妮去上幼儿园。李梅姑姑答应了。
这里冬天又冷又干燥,风一吹,沙子和煤灰扬的满天,一不小心就钻进眼睛和嘴巴里。安娜效仿这里的女人,出门前帮小妮穿戴完毕后,用一条方巾折叠成三角形包住整个头脸,只露出两只眼睛,既保暖,又防风沙,再穿上李梅姑姑从箱底里翻出来的一件据说是李梅妈年轻时留下的花棉袄,下面套上厚厚的棉裤,走出去已经完全和当地人没什么区别了。
林务局幼儿园离李梅姑姑家大概有两三公里的路。安娜走路送小妮到了幼儿园后,返身折回来,经过一座搭在浅滩上的水泥桥,桥头忽然窜出来一只大黄狗。
当地人喜欢养狗看家护院,基本又没有拴着养的习惯,所以大街小巷里常跑着狗。
安娜小时候被狗咬过,当时在小腿上留了几个小洞,血珠子不停往外冒。自此留下严重心理阴影,即便到了现在,看到宠物狗也不大靠近。何况面前突然多了这么一只大黄狗。心里便发憷起来,脚步慢了下来,想等这只狗过去了,自己再过桥。偏偏这只大黄狗好像嗅出了来自于她对自己的恐惧,那么宽的桥不走,竟然冲她直直跑了过来,最后停在距离她七八步外的地方,呲着尖牙,眼睛盯着她,
安娜吓的心跳加速,想掉头跑,又知道自己只要一动,这只盯上了她的该死的狗肯定会追上来,自己两条腿根本不可能跑得过四条腿,只能僵在原地,紧张地四顾看着,盼着能有人经过搭救自己一把。偏偏这会儿又已经过了上班上学的高峰期,加上外面冷,今天风沙又大,附近街上空荡荡的,竟然没看到什么人。
“呜呜——”
大黄狗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刨了刨爪子。
安娜吓的魂飞魄散,忽然看到对面桥头开过一辆有点眼熟的军绿色吉普车,再也顾不得别的,立刻扯开嗓子大声呼救。
仇高贺搭着陆中军的车正去派出所。忽然听到有人呼救,那个声音,他再敏感不过,扭头看了眼窗外,见一个疑似是安娜的人正被一只大黄狗困在桥上在向这边求助,顿时热血沸腾。
“陆队,快停车!”
陆中军嘎吱踩下刹车,看着仇高贺推开车门,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那个女人跑了过去。
……
仇高贺跑了过来,轰走大黄狗后,关切地走到安娜面前,问道:“李梅,你没事吧?”
安娜终于松了口气,拉下蒙住脸的围巾,感激地道谢:“多谢你了仇公安。刚才我被那只狗给挡住道了。”
仇高贺道:“你是怕它吧?狗都这样。知道你怕,它就故意欺负你。下次看到狗,你别管它,它不会惹你。实在不行,你拿块石头砸它,它就会被吓跑。”
“行,行,我记住了。刚才多亏你了。谢谢你!”
安娜向他再次道谢。
“你要去哪儿?”仇高贺抓了抓头发,“坐我们车啊,我让我队长送送你。”
安娜看了眼车里那个一脸不耐烦等着的陆中军,急忙摇头:“不用不用。你们还有事,自己去吧。我回家,等下就到了。”
仇高贺依然热情邀她上车。说这两天风太大了,走路不安全。昨天就有人就闹到了派出所。一个人走着走着被对方屋顶上飞下来的一根电视接收线给砸伤,吵了好久才走。
安娜微笑道:“真的不用了。我自己会小心的。对了,我家小卖部还欠你钱,我身边正好带了钱,我这就还你吧——”说完低头往兜里掏钱。
“滴滴——”
边上传来一阵短促的喇叭声。
仇高贺一听后头在催,赶紧掉头跑回去,一边跑,嘴里还喊道:“不用不用,先放你那儿了,我下回再来买东西就是……李梅,我先走了,你自己路上要小心——”说完飞快上了车。
陆中军轰的一踩油门,车便朝前冲了出去。
“陆队,刚才不好意思啊,让你等了这么久,”仇高贺一上副驾驶位就忙着解释,“她怕狗,被条狗堵在那里不敢走。我帮她赶跑了狗,顺便又说了几句话。”
陆中军眼睛望着前头,扯了扯嘴角。
“小仇,你这几天很大方,自己不抽烟,还在所里到处派烟。都是那女的小卖部里买的?”
“哪里!是我家里带过来的!”
“滚你的蛋!你们家老仇还抽着三毛的白芙蓉,你家哪来那么多一块的迎春烟让你拿到所里分?”
仇高贺露出尴尬表情。
“你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下次你老子再要打断你腿,别跑过来找我给你说情!”
“队长……”仇高贺犹豫了下,吞吞吐吐地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的。那个脸,那个胸……”
仇高贺咕咚咽了一口口水,“……你觉着我有可能跟她处对象吗?”
“跟谁?”陆中军瞥了他一眼。
“就我刚说的那个李梅啊!”
陆中军嘎吱踩下刹车。仇高贺没提防,身子往前倾,额头一下撞到了前挡风玻璃上,咚地一声,疼的哎哟一声,捂住额头扭过脸。
“队长,你干嘛突然踩刹车?”
陆中军顺手操起堆在边上一堆乱七八糟的旧报纸,朝他脑门呼了过去。
“队长,你干嘛又打我?”仇高贺委屈地嚷道。
“还真看不出来,这女的才来没几天,就把你的小魂儿都给勾走了?”陆中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刚参加工作才一年不到吧?不好好想着提高业务,一门心思搞对象?”
仇高贺小声嘀咕道:“……林场里好些单身的不是整天都往她那里跑吗?我怕晚了,她和别人搞上对象了……”
“行了行了,”陆中军重新发动车朝前开去,“你还小,刚工作,要把心思用在工作上,别给我整天想着这种乱七八糟的!以后离这个女的远点。再让我知道你往她那跑,我给你踹回二所去!”
二所离这里五十公里路,更加偏僻。所里就两三个人常驻。先前仇高贺就是从那里调过来的。一听,顿时蔫了。
陆中军开了段路,看他一眼,缓下语气道:“这女的不简单。你罩不住的。浪费时间。省下那点烟钱好好攒你的媳妇本吧!我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的。别他妈跟上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见到个长的好的就连魂都掉了。”
“你咋知道我罩不住?”仇高贺暗恋受挫,还是有点不甘心。
“直觉。”陆中军淡淡道。
仇高贺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凑过去问:“队长,我听说你以前是开战机的?牛逼啊!咋到了我们这种鸟不拉屎的破地方!啥时候能教教我开战机成不?”
“滚蛋!”陆中军笑了起来,露出两排整齐的雪白牙齿,“回去先把你那个背了一个月还没通过的破条例背会了再想别的!”
……
安娜回到了家里。李梅姑姑正在小卖部里,看见安娜,急忙招手叫她。
“姑姑要我帮你看店吗?我换个衣服就来。”安娜过去道。
“不是!梅梅,你会弹琴唱歌吗?”李梅姑姑一张口就问。
“会弹一点。怎么了?”安娜有点奇怪她问的没头没脑。但还是应道。
“哎呀,这可太好了!”李梅姑姑喜笑颜开,“是我给你问的那个工程处小学工作的事!刚那人来了回信,说学校里不缺别的老师,就是有个教音乐的老师生孩子去了,一时找不到代替的人。问你有会不会。要是会的话,就让你去试试。太好了!你赶紧去学校面试一下。找一个姓李的校长!”
安娜愣了楞。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回音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信了!可巧啊!”李梅姑姑喜滋滋道,“你赶紧换身衣服去学校。要是成了,我得好好谢谢人家!快去快去!不要让人家校长等!”说着推着安娜进了屋。
李梅姑姑一片好意,安娜也不好拂她的情。进屋脱去大棉袄棉裤,换上一身到了这里后重新买的衣服,把长发在脑后结成一根辫子,照了照镜,掀开棉帘走了出来。
“梅梅,学校就在小妮幼儿园的路上,一扇大铁门的。很好找!要不要姑姑陪你去啊?”
李梅姑姑不放心,见她从屋里出来了,直着嗓子喊。
“不用了姑姑,我知道在哪儿。我自己去就行了。”
安娜应道,转身出了院门。
……
工程处小学是座十几年前建起来的学校。围墙边一圈树。里头总共七八排砖瓦房,除了一排用作办公室,剩下是一到六年级的教室。每个年级四个班级,还有一个小操场。
安娜赶到学校,进了大铁门,正是下课时间。操场上全是奔跑跳跃丢沙包玩橡皮筋的学生。扯住一个学生问李校长的办公室,热心的小孩带她径直找了过去。

☆、第9章 有工作了。

安娜推开门。见办公室里有两张合并在一起的大桌子。桌上堆满了作业本和各种资料。因为是下课时间,里头有几个老师。有的在喝水,有的在备课改作业。
安娜轻轻扣了扣门,“请问,李校长在吗?”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的抬起头,“我就是。你是……”
安娜急忙朝她鞠了个躬:“李校长您好。我就是李红的侄女,名叫李梅……”
“哦!你来了啊!进来吧!”
安娜道谢,走了进去。
李校长是副校长。戴上一副眼镜,把安娜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说你中专毕业?”
“是……”
“文凭带了吗?”
“……上海过来时,一时急,忘了带……”
“以前教过书?”
“是。”安娜确实支教过,教语文和英语,这一点倒没撒谎。
“会弹琴吗?”
“会。”
李校长示意安娜跟着自己来到边上的一间办公室,让她坐到放在墙角的一架风琴前,弹一首给她听听。
风琴是那种需要轮流踏脚的老款。这对安娜来说倒没问题。坐过去后问道:“校长,请问我弹什么?”
“随便你。”李校长说道。说这话时,眼镜片后的眼神微微闪亮。
安娜想起那天刚来时在火车站看到的横幅,于是弹了支学习雷锋好榜样,又弹了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李校长露出满意的神色,让安娜跟自己回校长办公室后,和颜悦色地道:“挺好的。等下去填份表格,明天就来报道吧!我们学校四年级开始上音乐,你就负责四到六年级的音乐课。代课工资每月三十二块,月底另发五斤煤球。”
这么快就通过了面试,安娜有点受宠若惊。赶紧道谢。
李校长推了推眼镜,微笑:“小李啊,我是信任你,这才让你来代这个课的。可不能小看了音乐对于孩子们的情操陶冶。知道先前那个女老师为什么被辞了吗?上课居然放邓丽君的黄-色歌曲给孩子们听。这是大大的思想问题啊!”
安娜愣了一愣,小心问道:“校长,不是说起头那个老师是要生孩子吗……”
“是怀孕了!但她以后也不必来了!”李校长用笔敲了敲桌面,“这种庸俗歌曲对我国某些青年男女实在是精神麻痹剂!那个女老师就是个彻底的受害者!我决不能容许她继续影响我们的学生!我这里有一本书,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吸取吸取教训,争取不要重蹈覆辙。”说着递过来一本书。
安娜接过来,一看到书名,眼睛就睁大了。
书名叫《如何鉴别黄-色-歌曲》,人民音乐出版社几年前出的,作者都是老一代的作曲家,有几个还非常有名,连她也知道。翻开扫了一眼,发现被拿来当反面教材的第一首就是《粉红色的回忆》,后头还有好多她知道的港台老歌曲。
“我也知道,如今有些地方呢,已经开始受到这种不良风气的严重影响了,也不管。但咱们这是学校,该管的还是要管,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