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墨,出来,咱们好好算算账!”
文京墨面色唰一下变得惨白,孱弱身形微微发抖。
郝瑟也是大惊失色。
卧槽,不会是那个天机道长找上门来了吧!
第37章 三十七回 书生遇灾英雄救 仗义疏财助人乐
昏暗小屋之内,郝瑟满面惊诧望向旁边的文京墨:“喂,文书生,不会…是那个…装神弄鬼的天机道人吧…”
文京墨面色惨白如纸,小鹿般的眸子满是惊惧之色,面上却强装一派镇定,起身向郝瑟一抱拳,定声道:“外面乃是小生几个故友来访,郝兄先在屋内稍作歇息,小生去看看便回。”
说完,就急急忙忙向屋外走,只是走到门口之时,脚下被门槛一绊,顿时一个踉跄,险些摔一个大马趴。
郝瑟一惊:“小心!”
文京墨一把扶住门框,站稳挺胸,迈脚出门,回头向郝瑟安抚一笑,慢慢合上了门板。
逆着门外阳光,那笑容虚弱飘渺,好似风一吹就能散了。
郝瑟眼皮一跳,两步奔上前就要随后出门,可手触及门板,又犹豫了。
稳住稳住!老子和这书生认识还不到一天,完全不了解此人底细,外面到底是啥子情况也不清楚,还是莫要强出头,先观察一下再说。
想到这,郝瑟便又收回了脚,侧步走到窗前,将窗扇掀开一条小缝,向外看去。
但见这小院之内,凶神恶煞站了三个黑脸汉子,为首一个满脸横肉,穿着一件敞胸露怀的外褂,胸口处,有一个十字形的刀疤;身后两人也是相同打扮,一脸凶佞之色,将文京墨团团围在中央。
卧槽,这简直就是一只无辜可怜的梅花鹿被三匹饿狼围攻的即视感啊。
郝瑟突然觉得有点良心不安。
“呦,这不是我们的文公子吗,怎么样,半个月过去了,银子凑的如何了?”为首大汉抖着肩膀问道。
文京墨站在三人之中,双手抱拳,长长作揖:“毛大哥,小生已经尽力,但、但是这几日并无生意上门,还请几位大哥再宽限几日。”
“宽限几日?”被称为毛大哥的大汉冷笑一声,“文公子,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我毛洪庆看看你说话还算实诚,就信了你,给你延了半月,可是文公子,这若是再拖下去,你那五十两的赌债,可就要翻番了了啊!”
五十两的赌债?!
屋内旁听的郝瑟立时一惊。
卧槽,想不到这文书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居然是个赌徒?!
院内的文京墨听到此言,却是比郝瑟还吃惊,猛然抬头,惊呼一声,面色变得惨白如纸,
“五、五十两?!怎、怎么会,不、不是只有五两吗?”
这一问,这三个大汉立时大笑起来。
“五两?文公子,你做梦呢吧!”
“没错,你为你那个同窗担保签下借条的时候是只有五两。”
“可这一个月过去了,钱滚钱利滚利早就变成五十两啦!”
原来是替人担保——
郝瑟暗暗咋舌:这文书生脑袋莫不是榆木疙瘩?居然还替人担保借赌债?!更悲催的是,这赌债还是高利贷!我勒个去!
“你、你们这是抢劫!”文京墨气得唇色发紫,浑身发抖。
“没错,我毛洪庆就是抢钱放贷的!”
名为毛洪庆的大汉一把揪住文京墨的脖领子,将文京墨纤瘦身形提了起来,竖眉凶狠笑道:“文京墨,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那个同窗逃债跑了,你这担保人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把这五十两银子给我凑齐了!”
说着,就一把将文京墨狠狠扔了出去。
文京墨瘦弱身形就如一个破纸片,嗖一下飞出去,狠狠撞在了墙边的碎柴垛之上,发出一声闷哼,团缩在地,半晌才强撑爬起身。
“请、请再宽限几日…”
微微西斜阳光下,纤瘦书生微抖手臂堪堪抱拳,发丝凌乱一片,衣领处也不知何时被柴枝划开了一道口子,显出修长脖颈和纤细锁骨,配上那一双小鹿般的失去焦距的眸子、温和纤致的惨白面容、以及嘴角那一小块淤青,看起来、看起来当真是令人遐想无限…
“咕咚!”屋内的郝瑟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而同时做出与郝瑟同一动作的,还有屋外三个要债团员。
“毛大哥,我看这小子穷得叮当乱响,肯定是还不起这赌债了,不过,这模样还算能看得过眼。”
“没错,你看这小脸,还有这小腰条,若是卖去做个小倌,搞不好还能卖个好价钱!”
毛洪庆身后二人一左一右出起了馊主意。
毛洪庆摸着下巴,眯眼将文京墨扫了一圈,大步上前,唰一下拉开文京墨的领子,露出一抹坏笑:“好主意,这皮相定能卖出一个好价!哈哈哈哈!”
大笑声中,文京墨眸光涣散,意识尚不清晰,只知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领口,拼命向后躲,可结果却是领口被扯得更大,眼看就要春光外泄。
三个大汉笑声更响,隐隐还带了猥亵之音。
“哎呦,瞧这小模样,这是让人心生怜惜啊!”
“大哥,小弟我还没尝过这般滋味,要不,先让小弟我开个荤?!”
如此说着,就见其中一个大汉探手就向文京墨敞开领口处摸去…
“咚!!”
就在此时,就听一声巨,茅屋门板轰然倒地,激起一大股烟尘。
三个大汉立时大惊,甩开文京墨后退一步,齐齐瞪着那门板倒下方向。
但见尘灰腾扬,犹如暴风怒云,滚滚向四周散开,显出一道伟岸身形——死鱼眼中赤光萦转,黑色匪气遍布全身,提着一个断桌腿气势万千跨门而出。
“老子平生最恨两件事,第一、调戏美人,第二、恃强凌弱,真是不巧,你们把这两件事儿都占全了!”
郝瑟猛一抬眼,死鱼眼中狠光飙射而出,赫然高举手中桌腿,大叫着就杀了过来。
“哇呀呀呀呀!看招!”
大汉三人面色一变,急速后退,摆出一个一前两后的阵型,谨慎应战。
郝瑟手中的桌腿就如一阵暴风,呼啸而来,呼一下击向毛洪庆面门。
毛洪庆面色一凛,后退一步。
桌腿携着惊人的鸣啸一扫而过——挥空了。
可第二拨攻击瞬息便至,竟又是冲着毛洪庆的面皮。
毛洪庆一怔,旁移一步。
桌腿带着惊人煞气——又挥空了…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显出一抹冷笑。
下一刻,但见毛洪庆骤然一个突身上前,趁郝瑟第三击袭来之际,探手凌空一抓,死死擒住了桌腿。
身后二人猝奔上前,一左一右同时挥拳,狠狠打在了郝瑟的肚子上。
“卧槽!”
郝瑟只觉腹部剧痛袭来,脑中一白,身形凌空飞出老远,狠狠摔到了地上。
“呦呦呦,从哪冒出来的愣头青,真是不要命了啊!”
毛洪庆冷笑声从头顶传来。
郝瑟捂着肚子猛一抬头,立时双目崩裂。
眼前一个铁拳就如一团火焰,飞速砸向自己的鼻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厉喝突响,停住了毛洪庆的拳风。
“住手!我随你们去!”
毛洪庆停手,郝瑟瞪眼,齐齐看向一旁的纤弱书生。
但见文京墨双目通红,面色发青,双唇颤抖不止:“我、我随你们走,你们莫要连累旁人!”
三个大汉对视一眼,立时大笑起来,走向了文京墨。
“哈哈哈哈,文公子果然是读书人啊,真是识大体!”
“放心,文公子,我们一定给你挑个好地方!”
“来来来,赶紧整整衣服,收拾干净才能卖个好价钱啊。”
毛洪庆一脸邪笑走到文京墨面前,抬手为文京墨拉上衣领。
文京墨狠狠推开毛洪庆,垂头自己整好衣领,迈步上前,朝着坐在跪在地上的郝瑟一抱拳,长揖到地。
“郝兄,小生就此告辞,以后若是、若是有缘,再与郝兄品茶。”
郝瑟定定看着文京墨低垂头颅,纤弱的脖颈都在微微发颤,颤得郝瑟整个心脏都抖了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耳膜嗡嗡鸣响,周身血液沸腾,好似又又回到那漫天火光的血腥之夜——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老子不能重蹈覆辙!
老子要保护兄弟!保护朋友!
两团火光从死鱼眼中猝亮而起,瞬时灼烧全身。
郝瑟猛一探手,一把捏住了文京墨的手腕。
“他的欠的钱,老子替他还了!”
*
郝瑟手里捏着借条,看着眼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哭包书生,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小、小生连累了郝兄,小生、小生愧对圣人教诲,小生愧对天地,愧对父母、愧对…”
“好了好了…”郝瑟长叹一口气,拍了拍文京墨的肩膀,“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所谓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况能救文书生你一命,也算是物超所值了。”
“可、可是…”文京墨红眼看着郝瑟,“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
“是啊,五十两银子,就换回来这一张借据。”郝瑟扫了一眼手上的借条,叹了口气,“我说文书生啊,你以后可要长点心了,别再傻兮兮的给别人做担保人了。”
“张兄与小生有三年同窗之谊,常在一处吟诗作赋,赏月观花…”文京墨在郝瑟咄咄逼视的目光下,越说越小声,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
郝瑟一脸无奈摇头,抬手就将借条撕碎,扔到了一边。
“郝、郝兄?!”文京墨一脸惊诧看着郝瑟。
“怎么,还留着做纪念啊?”郝瑟拍了拍手道。
文京墨盯着那碎纸屑半晌,突然面色一肃,两步走到断腿的桌旁,捡起那杆破毛笔,翻出一张纸,笔走龙蛇,不消片刻,满满当当写了一页,递给了郝瑟。
“啥子啊?”郝瑟接过来一看,顿时一怔。
但见纸上字迹端正墨秀,仿若高山劲竹,风姿不凡,只是内容有些煞风景,竟是一张文京墨借了郝瑟五十两银子的借据。
“郝兄,这五十两是小生向郝兄借的,即便是穷尽小生一生之力,也必会归还郝兄!”文京墨站在郝瑟面前,长揖到地,定声道。
郝瑟拿着借条,看了一眼面前的耿直书生,微微一笑,爽快将借条折起放入怀中,扬眉一笑:“好,我就等着文书生你来还钱!”
文京墨直起身,向郝瑟微微一笑。
那笑容温和清软,犹如微风拂面,令人神清气爽。
郝瑟瞬间觉得这五十两银子花得简直是太值了。
“郝兄,若是不弃的话,不若在寒舍用一顿便饭?”文京墨提议。
“啊!饭!饭啊!”经文京墨这一提醒,郝瑟立时想起自己是出门来买菜的,跳起身一看天色,已是日下西山时分,立时就急了,向文京墨一抱拳,“文书生,老子还有要事在身,今日就不聊了,改日啊改日!”
说着,就急忙向门外走。
“郝兄!”文京墨追在郝瑟身后,一脸不舍,“那、那小生何日还能再见到郝兄…”
“若是有事找我,就去桑丝巷的桑家茶摊。”郝瑟回头笑道。
文京墨一怔,立时露出一个灿烂笑脸,一双小鹿眼睛闪闪发光,亮如清泉,一抱拳:
“郝兄慢走。”
“行啦!”郝瑟一挥手,急急走出大门。
待走出很远,回头一看,那一抹牙色身形依然静静伫立在院门口目送自己,温和笑容在西斜阳光中,宛如一幅静怡美好的画卷。
郝瑟觉得自己心情简直好爆了。
第38章 三十八回 一语道出悲凉意 一语道出惊天情
“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后还有一条胖头鱼,啦啦啦啦…”郝瑟手里拎着买来的菜肉鸡鱼,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喜滋滋回到了桑丝巷,一推顾桑嫂家的院门,“我回来啦!”
“小郝,你可算回来了!”
“郝哥哥,你买个菜也太慢了吧,梓儿都快饿死了!”
“瞧瞧,买了点啥?”
“哎呦,有鱼有肉,小郝这次可下血本了呢!”
郝瑟一进门,院内众人立时乱七八糟一片嚷嚷。
“呦,大家都来了啊!”
郝瑟笑呵呵一扫院内,但见这院内排了一长溜的桌子,两侧摆了各式椅子板凳,显然是从各家搬来的,桑丝巷一众街坊,陈铁匠夫妇、陈冬生、王怀山夫妇,吕褔黎父女,周家母女,围着这长桌落座,个个面前都聚了一大堆瓜子皮,显然是等了许久。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去哪买菜了,居然买了快两个时辰,快快快,把这菜赶紧送到厨房去,小尸都在那等了半天了!”顾桑嫂上前扫了一圈郝瑟,一巴掌拍在了郝瑟的后背。
“大家稍后,好菜马上就到——”郝瑟笑逐颜开朝众人一挥手,就一溜烟冲向后院。
众人看着郝瑟背影,对视一眼。
“诶?小郝今天心情很好啊?”
“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嘿嘿,一会儿咱们好好打问打问。”
郝瑟拎着菜肉颠颠来到后院厨房外,可目光一触即厨房内那抹笔直的身影,不禁心头一跳,刚刚那股兴高采烈立时消散的一干二净。
卧槽,老子居然忘了,老子昨夜、昨夜…啊啊啊!
郝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菜肉,咽了咽口水,轻唤一声:“尸兄…”
尸天清身形一滞,慢慢转头望向郝瑟,黑色衣袂随着小风缓缓飘动,刘海飞起几丝,透出点点寒星眸光,竟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节奏。
郝瑟一个激灵,立时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大叫道:“啊啊啊啊!尸兄,小弟知错啦!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小弟一般见识啊!”
院内风声骤停,静寂无音。
郝瑟紧闭双眼,连看也不敢看眼前的黄面青年,只顾硬着头皮诚恳认错:“尸兄,昨儿晚上,小弟一个不小心喝多了,所谓酒后吐真言,啊呸,是酒后乱性,啊呸呸呸,是酒后…那个酒后的事儿,小弟绝对不是有意的,那、那个,尸兄,你就当昨晚的事儿是个屁,放了吧!”
尸天清原本清澈的眸子渗出两丝墨色,渐渐沉凝,仿若两潭死水,就这般静静紧凝望郝瑟许久,久到郝瑟浑身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炸起来之时,突然,哑声沉沉响起:
“茫茫江湖,苍苍人海,天清一直是孤身一人…”
诶?
郝瑟猛一抬头。
啥、啥子情况?!
尸兄为毛一副交代遗言的架势?!
莫、莫不是老子昨夜给尸兄造成了什么心理创伤?!
尸兄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打算和老子分道扬镳了?!
不是吧!
郝瑟吓得肝都颤了:“尸、尸兄,有话好说,我们从长计议…”
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哑音字字在嗓中震动:“未曾想,天清…竟能遇到阿瑟…”
“哈?”郝瑟眉毛皱成一团,“尸兄你到底想说啥子?”
尸天清嘴角浮上一抹轻柔笑意,宛若月夜清风,一拂而逝:“阿瑟你心如初雪,言如春风,而我…”
说到这,尸天清不禁一顿,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天清能与阿瑟相识,已是上天之恩,再不敢奢求其它…只望、只望阿瑟离去之日,能事先告知天清…让天清…送阿瑟一程…”
说到最后,尸天清缓缓阖目,蜡黄俊颜之上隐隐透出悲凉之色。
“不是不是!等一下!”郝瑟听得满头雾水,连连摆手,“尸兄你把话说清楚啊,老子要离开?为啥子老子要离开?老子离开能去哪?!”
尸天清抬眸,定望郝瑟,两转寒眸之中,丝丝幽黑环晕而出,犹如阴云遮孤月,暗影流墨染:
“阿瑟…迟早有一日,会…回家吧…”
“回家?!这儿不就是老子的家吗?!”郝瑟一脸莫名其妙瞪着尸天清叫道。
此言一出,尸天清不禁身形一震,声线微微发颤:
“此处是…阿瑟的家?”
“废话!这可是老子废寝忘食呕心沥血才赚下的家业——”说到这,郝瑟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死鱼眼一眯,一脸狐疑瞪着尸天清,“尸兄,你从实招来,你今天说话颠三倒四的,是不是别有用心?是不是心怀不轨?!该不会——”
郝瑟双眉骤然一竖,一把揪住尸天清的脖领子:“你想把老子赶走,然后独吞银子?!”
黄面青年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双眼慢慢睁大。
“老子告诉你,你想都别想!现在赚的这些银子,是咱们的共同财产,是老子的心血、是老子的结晶…啊呸,总之,老子死都不会放手!”郝瑟恶狠狠喝道。
凶狠三白眼倒映在尸天清幽暗黑瞳之中,犹如两道阳光,驱散了那眸中的浓稠墨色。
尸天清长睫轻眨,眸中圈圈泛起璀璨涟漪,薄唇微勾,漾出一个皎如明月的笑容,霎时照亮了天地。
我勒个去!
尸兄你要不要这么喜怒无常啊?!
郝瑟被尸天清笑得浑身发毛,只觉自己就像一个躲在暗处的小贼,却被这明亮笑容照的无处藏身,心中千回百转,柔肠寸断,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
这男人的心啊,真他奶奶的是根定海神针!
*
月牙升,灯火明,长桌宴味飘香远,一庭喧闹,茶香薰。
小院之内,桑丝巷一众围桌而坐,吃菜喝茶,品肉尝鱼,皆是吃得满面红光,赞不绝口。
“小尸的手艺实在是太棒了!”
“好吃,尸哥哥的菜,梓儿喜欢吃!”
“那是自然,尸大哥的厨艺,绝对是乐安县第一!”
“嘿嘿,依我看,那些酒楼根本不应该来买菜谱,而是应该请小尸去做主厨才对嘛!”
“哈哈哈哈,王大哥说的好,酒楼的那帮家伙,根本就不识货!”
众人哄笑声中,郝瑟大一口小一口吃得很是乐呵。
尸天清一旁直身端坐,嘴角轻扬,一直不停给郝瑟布菜。
“尸兄,别老给我夹菜啊,你也吃!”郝瑟鼓着腮帮子给尸天清夹了一块卤肉。
“好。”尸天清点头。
顾桑嫂看着已经和好的二人,不由暗暗松了口气,笑道:“小郝啊,你今日出门,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是啊是啊郝大哥,你去了那么久,回来以后又喜笑颜开的,是不是又接到了什么赚钱的活计?”陈冬生一脸激动问道。
这一问,众人的好奇心立时被吊了起来,纷纷追问郝瑟。
郝瑟咕咚咽下一口肉,挠头一笑:“嘿嘿,那是因为小弟我今日我大展雄风,做了一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事!”
这一说,众人立时兴致高昂,嚷了起来:
“快快快,说给俺们听听!”
“梓儿要听大英雄的故事!”
“郝大哥,你赶紧说啊,我都要急死了!”
“嗯咳!”郝瑟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提声道,“那小弟就将这一日精彩绝伦□□迭起扣人心弦的经历分享给大家!”
“好!”众人欢呼。
“话说今日晌午过后,小弟我一路行至——”
月光下,郝瑟手里举着筷子,滔滔不绝将自己从遭遇天机道人骗局开始的所见所闻一一向众人讲了起来,那说得是口若悬河、妙语连珠、丝丝入扣、语惊四座,听得众人是义愤填膺、拍案惊奇、连连叫好、回味无穷。
一众专心聆听的听众之中,只有二人有些心不在焉。
其一就是尸天清,在听到郝瑟被那些文人追打之时,嘴角的笑意就已消失不见,待再听到郝瑟被那三个逃债的大汉打翻在地,立时眸光一寒,浑身渗出冰霜之意。
其二就是陈冬生,从郝瑟一说出天机道人的名号开始,就有点脸色不对劲儿,待说到书生出场,脸色愈发变得难看,等郝瑟说到自己仗义疏财为书生还了债之时,整张脸都变做一片青白。
“那书生对小弟是感恩戴德,还特别写了借据给小弟,说是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小弟的大恩呢!”郝瑟说完整个经历,从怀里掏出借据,在众人眼前一晃。
众人纷纷竖起大拇指,赞道:
“小郝果然是英雄豪杰啊!”
“哎呦,这五十两可不是小数字!小郝你可真舍得!”
“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银子嘛,没了还可以再赚嘛!”
“对对对,人若是没了,那可就啥都没有了!”
郝瑟听着众人赞扬之词,立时觉得有些飘飘然,整个人乐得像花一样。
一片赞扬声中,陈冬生突然站起身,抖声问道:“郝大哥,你刚刚说你遇见的那个算命先生的名号是什么?”
“天机道人啊!”郝瑟吃了一口菜道。
“是不是长得像个鲶鱼一样的道人?”陈冬生又问。
“诶?小冬子,该不会你也被这个家伙骗过?”郝瑟瞪眼。
“那个书生呢?长什么样?”陈冬生声音急了起来。
这一下,众人都觉出不对味儿来了,齐齐闭了嘴,整间院子倏然一静。
郝瑟莫名看了一眼众人,挠了挠头:“那个书生,他长得白白净净、柔柔弱弱的,模样还挺标致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啊,对了,他是个哭包,动不动就哭鼻子。”
此言一出,陈冬生立时倒吸一口凉气。
“小冬子,咋了?有什么不对吗?”郝瑟看着陈冬生的表情,不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来要债的那三个大汉,为首的一个是个黑脸汉子,胸口有一个十字的刀疤,对吗?”陈冬生瞪眼问道。
“是啊…”郝瑟愣愣看着陈冬生,突然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胸口发闷。
陈冬生猛一拍头,哀嚎一声:“郝大哥,你被骗了啊!”
“啥、啥子?!”郝瑟一连茫然,“被骗,被谁骗?”
“书生!你是被那个书生骗了!”陈冬生咬牙道。
“书生?!不可能!”郝瑟连连摇头,“他看起来…看起来…”
陈冬生一脸灰败,长吸一口气:“郝大哥,你可知那书生是谁?”
“他说他叫文京墨…”郝瑟怔怔答道。
“什么文京墨,他是聚义门四十八分舵之中最阴险狡诈的大骗子——”陈冬生大喊,“玉面狡狐!”
郝瑟只觉脑袋嗡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第39章 三十九回 再造访人去屋空 寻线索再入秦宅
没了!
小草房里的木板床没了!
床上叠的豆腐块一般的被子没了!
瘸腿的书桌没了!
桌后码得整整齐齐的书册没了!
桌上毛笔没了!
还有这个屋子的主人——文京墨——都没了…没了…
郝瑟两眼发直,脚下虚浮,好似幽灵一般飘到小院之内,呆呆看着夜色中空荡荡的小院。整座院子中,唯一没有任何变化的,只有院中那一圃碎小黄花,鲜嫩明亮,在风中摇曳多姿,仿若在嘲笑郝瑟这一日自以为是的“英雄壮举”。
“…文书生看起来明明就和动画片里的小鹿斑比一样…怎么会是骗子…”
“阿瑟…”
“那个天机道人…还有那个要债的毛洪庆…竟然是和那文书生是一伙…”
“阿瑟!”
“怎么会、怎么会…”
“阿瑟!!”
“我是真的想帮他的…我是真的把他当做朋友的,我是真的…真的…”
“阿瑟——”
一只手掌狠狠拍在自己肩膀,传来的刺痛仿若一根针,将糊在眼前的迷雾挑开,显出前方一张蜡黄面容。
“阿瑟,莫急!”
厚重刘海下,一双眸子就如此时夜空上的清亮月光,皎明静心。
郝瑟鼻头一酸,滚烫热意瞬时涌上眼眶:“尸兄,对、对不起,五十两、五十两银子被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