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天清点了点头,顿了顿,又问道:“阿瑟,你等那傅礼作甚?”
郝瑟闻言不由自得一笑:“自然是——”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啪一声拍在了尸天清的掌上,死鱼眼角高高飞起,“把这个傅礼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给拔干净了!”
尸天清低头一看手上的册子,立时,双目绷得溜圆。
但见这抽抽巴巴的册子上,歪歪扭扭写着一列大字:
“周云娘项目计划书”。
蜡黄脸皮不受控制抽了一下。
错、错字也就罢了…
但、但是,阿瑟这字也太——丑了吧…
第25章 二十五回 调查项目样样全 德智体貌全发展
【天清,今日为师便开始教你习字,提笔之前,须谨记:‘书,乃心之画也’。字与人,人与字,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之融,见字如见人,因此,这习字要与练剑一般,万万不可懈怠。】
师尊在自己三岁习字时说的这段话,尸天清一直铭记于心,深信不疑,可如今——
尸天清盯着手上的册子良久,又抬眼看了一眼对面笑容灿若朝阳的郝瑟,第一次对师尊的话产生了怀疑。
“咋了?”郝瑟手掌在尸天清眼前乱晃,“尸兄你为啥子突然不说话了?”
尸天清眨了一下眼皮:“阿瑟,你这字…”
“哈哈哈哈!”郝瑟咧嘴一笑,“怎么样,尸兄,是不是被老子这狂放不羁的草书给帅呆了?”
“草、草书?”尸天清忙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册子。
印象中的草书大家——唐代草圣张伯高的字…貌似也没有这般、这般豪放淋漓啊…
尸天清沉默了。
“好啦好啦,等会再瞻仰老子的书法吧!”郝瑟掀开了册子的封面,“尸兄你先看看咱这计划的正文!”
“正文?”尸天清定了定神,定眼看去,不由目光一闪。
但见这首页之上,字体歪歪扭扭,缺笔少划,墨汁左一团,右一团,还有不少指印踏在上面,凌乱不堪…
尸天清眼皮抖了抖,勉强从最上方认出一行字:
“傅礼…调查…什么…”
“傅礼调查报告!”郝瑟一脸鄙夷瞅了一眼尸天清,“尸兄,你这可要多读读书才行,就这点文化底蕴跟老子混可不行啊!”
尸天清一脸正色点了点头,继续向下看,但见这行字下方,写了五个大字,从字型判断,大约分别是:德、智、体、财、貌。
“看到没,这个德智体美劳——啊呸,是德智体财貌五个大项!就是咱们今天的调查重点项目!”郝瑟敲着纸页,就没差拿着小红笔划重点了。
尸天清面色肃整,抬头看向郝瑟:“天清愿闻其详。”
“嗯咳!”郝瑟清了清嗓子,指着第一个字道,“德,指的就是品德、德行。所谓‘德乃为人立身之本’,所以,今天,咱们首先就要对傅礼的德行做一个缜密细致的调查,若是此人品德不合格,那咱们宁愿推了这桩委托,也不能害了那周家小姐!”
“阿瑟所言有理!”尸天清郑重点头。
“这第二项,智,嗯——就是智慧、才华、本事!尤其是在这大明朝,身为一家之主家族顶梁柱的男人,若是没有赚钱养家的本事,那基本就是废物!因此,这一条也是关键考察项!”郝瑟又点着第二个字道。
“阿瑟所言甚是!”尸天清继续点头。
“至于这第三项——体。即是指体魄是否康健。俗话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千能万能,没有好身体就是万万不能,这‘体’便是基础条件!”
“甚是有理。”
“‘财’字就比较简单了,指的就是财力,物质基础。说白了,起码要有房有车、收入稳定…呃,这一条——”说到这,郝瑟从斜挎的褡裢里掏出一只毛笔,在舌头上舔了舔笔尖,在“财”字之后画了一个圈,道,“这条傅礼基本合格。”
“那这最后一字——”尸天清指着最后一个“貌”字问道,“是否指的就是样貌?”
“没错,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在同等条件下,脸可就是决定因素了。”郝瑟嘿嘿一乐。
尸天清蜡黄手指在“貌”字上顿了顿,抬头定定望着郝瑟,一脸凝重:“阿瑟,天清有一问,还请阿瑟解惑。”
“喂喂,尸兄你干嘛?”郝瑟身形后仰,死鱼眼圆瞪,一副“你惊到老子”的扭曲表情,“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的,和老子这画风不符啊。”
尸天清仍是定定盯着郝瑟,表情沉凝,目光深幽,看得郝瑟背后发憷,不自觉也正襟危蹲,点了点头,正色道:“尸兄请问。”
尸天清长吸一口气,哑音沉嗓:“阿瑟为何将这‘貌’字——放在了最后?”
一瞬宁静。
“哈?”郝瑟面皮一抽。
喂喂,尸兄,你搞啥子锤子?老子都做好要跟你论经说法辩论三百回合的心理准备了,结果,您居然问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再看尸天清,眸光灼灼,薄唇紧抿,身形紧绷,还真摆出一副虚心聆听受教的神色。
“我去…”郝瑟挠了挠额头,“为啥子…把相貌放到最后一项——这个…咳,啊呀!没啥原因啊!就是因为老子觉着与前面几项相比,这脸——是最不重要的…”
“最不重要的…吗?”尸天清静静看着郝瑟,口中喃喃重复这几个字,渐渐得,蜡黄俊容上绽出一抹明如皎月的笑容,霎时间,天宽地阔,清晖耀日,整个天地间都亮了起来。
郝瑟顿觉眼前光芒万丈,整个人瞬间就傻了。
先人板板!出了啥子事情?老子难道刚刚说了啥子不得了的台词?为毛尸兄突然就放了一记大招?
“阿瑟果然与他人不同。”
尸天清定定看着郝瑟,俊容焕发,眸中莹转流光犹月银搅碎,款款洒遍郝瑟全身。
妈呀!这也太魔性了!
郝瑟打了个哆嗦,只觉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就在此时,街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一辆单驾素布马车缓缓停在了“傅氏成衣店”的门前。
“掌柜的,老爷到了!”店前洒水的店小二立即朝店内喊了一声,一个胖乎乎的掌柜立即从店里奔出,满面笑意迎了上去。
“尸兄,正主儿到了!”吓出一头冷汗的郝瑟立即干净利落转移话题,一拽尸天清的袖子。
尸天清看了一眼袖口郝瑟的手指,唇角弯起,顺着郝瑟所指方向望去。
但见那马车车帘一掀,一位年过不惑的男子跳下车来。
只见此人,身着黄栌色圆领袍,腰横黑带,脚踏黑靴,头戴一顶黑色平式常帽,从背影看,身形高瘦,手长脚长,站在店铺前两下一扫,向店掌柜和小二点了点头,迈步走进店里。
“嗯…跳下车的时候步履矫健,年过四十身形却未发福,后背笔直,腰线完美,很好,看来傅礼同志健康状况良好。”猫腰躲在树后的郝瑟一手抓着毛笔,一手抓着小册子,一脸满意在“体”字之后画了一个圈。
“尸兄,咱们再靠近一点。”郝瑟向身后一招手,自己噌噌两步窜到店铺边墙之后,探头前望。
尸天清紧跟而上,也蹲在了郝瑟的身后。
此时,傅礼已经坐在店内小桌旁,桌上摆着一盘点心,一盏清茶,茶香袅袅中,傅礼正皱眉看着手中的账册。
郝瑟选好位置,圆瞪死鱼眼望去。
但瞧着傅礼,四方大脸,棱角分明,五官平平无常,下巴处隐隐泛出青色胡茬,额头眼角唇边皆有细细纹路,尤以眉宇之间最甚,三道竖皱深深印入眉心。
旁边掌柜垂手立在一旁,神情恭敬,却并无太多紧张之色,店小二也并未在一旁侍候,而是开始排货整理柜台。
“样貌虽然算不上出色,但五官端正——”郝瑟在“貌”字之后画了一个圈,又抬头瞄了一眼,“呃…眉头有皱纹,嘴角常下抿,看来这傅礼心事重,不苟言笑啊…”郝瑟的笔尖在五个字之后转了一个来回,最后也不知该归于哪一类,只得作罢。
这傅礼就这般看了一盏茶的功夫,却是一个字也未说,直到翻完账册,才缓缓合上册页,递给掌柜,向掌柜点了一下头,起身离开。
“老爷慢走!”掌柜和店小二齐声恭送。
岂料这傅礼刚刚走到店门口,突然,空降异物,吧嗒一声糊在了傅礼黑色常帽之上。
白色状,黏糊糊——竟是一坨鸟屎!
嗖嗖小风携着细碎花瓣吹过“傅氏成衣店”的金色牌匾。
郝瑟立时双眼一亮,抓紧笔杆,死死盯着傅礼的表情。
于此相反,尸天清却是不着痕迹退了半步。
再看那傅礼,眉毛眼睛鼻子甚至连嘴角的法令纹都无一丝变化,仅是脚下轻轻一顿,转头对那掌柜道了两个字:“老李。”
“是,老爷!”那胖掌柜立即回店,捧了一顶和傅礼头上颜色样式一模一样的帽子出来,递给傅礼。
傅礼接过,将脏帽换下,戴上新帽,又将脏帽递还掌柜,低声道:“老规矩,烧了,莫要再卖。”
“是,老爷!”掌柜拱手施礼。
傅礼向掌柜一颔首,提袍上车挂帘,车轮滚滚离开。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待属下有礼有节,做买卖讲究诚信,”郝瑟双眼发亮,笔尖迅速在“德”字之后画了个圈,频频点头,“不错不错。”
“仅凭这些,阿瑟便能判别此人德行?”尸天清略显惊诧。
“以小见大啊,尸兄,老子这可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端技能!”郝瑟啪一声合上册子,拍了怕尸天清的肩膀。
“透过…以小见大…”尸天清若有所悟点了点头,“《周礼·地官》有云:德行,内外之称,在心为德,施之为行。天下知其理者甚众,但行之道者却甚寡…”说到这,尸天清不禁一脸敬色看向郝瑟,“阿瑟竟有此等辨行识德之天赋,天清佩服!”
“周、周礼是啥子鬼…咳!”郝瑟脸皮隐隐抽了一下,挠了挠鼻头,绷眼一笑,“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老子的第六感绝对是妥妥的天下第一,从来没看错过人!”
尸天清定定点头。
“好!尸兄,咱们下面可要进入正题了!”郝瑟把册子和毛笔往褡裢里一塞,噌一下从藏身处跳出,径直走向了傅氏成衣店的大门。
“阿瑟?”尸天清随在郝瑟身后,一脸疑惑,“何为正题?”
“嘿嘿嘿!”郝瑟在成衣店门口站定,双手叉腰,回首一笑,“尸兄,咱俩好容易放一天假,那自然是——要逛街逛个够本啊!”
第26章 二十六回 流云盈墨仙姿展 无奈身穷割心爱
段舟自十五岁就在傅氏成衣店做店小二,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每日阅人无数,自认为早已见多识广就,无论是何等奇怪难缠的客人都能应对自如,可今日清早来的这两位客人,段舟却是看不透了。
率先进店的这位客人,身穿褐色粗布短靠,头上扎了一个乱蓬蓬的发团,圆脸淡灰眉,倒吊三白眼,全身匪气滚滚。
一进大门,就大摇大摆坐在了给常客准备的竹椅上,露出一个脚趾头的黑布鞋高高翘起,顺手抓起桌上半两银子一斤的唐糖甜水斋招牌点心啃了起来,还摆出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道:
“恩,这店看来不怎样嘛,配的点心也甚是寡淡,十分不合老子的口味。”
那坐姿、那口吻,简直和街上收地皮费的小混混是一模一样。
而随着此人身后进来的第二位客官,更是古怪。
脊背笔直得宛若一根棍子,身上挂了一套甚是不合体的黑色棉布短衫,袖子裤腿都短了一截,露出消瘦的手腕脚踝,纤细泛黄。
再往脸上看——好嘛,只能看到泛黄的下半张脸,上半张脸被一道厚重的齐刘海遮了个严严实实,眉毛眼睛都看不真切,进门之后就挑了三白眼青年身侧的座位,端端直坐一旁,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就如同一个黑道打手一般。
“李掌柜——您看?”段舟向旁边佯装打算盘的掌柜打眼色。
“此二人不是常人,小心伺候着。”李掌柜眼中精光一闪,嘱咐道。
“是。”段舟吸了口气,脸皮抖了两下,扯出一个诚意满满的笑脸,拔高嗓门就迎了上去:“呦,二位客官,想买点什么?咱们这傅氏成衣店衣衫鞋袜配饰样样齐全,全都是京城、苏杭那边来的最新的样式。”
“当真?”三白眼青年抬起眼皮瞅了段舟一眼。
“童叟无欺啊客官!”段舟笑道。
“行,老子信你一回!”三白眼青年一撇嘴,“把你们店里最贵的衣服全都拿出来,老子要试衣!”
“最、最贵的?!”段舟一惊,转头瞄了一眼李掌柜。
垂眼打算盘的李掌柜,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段舟,轻轻点了点头。
段舟立即心领神会,立即扯脸一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
说着,就一溜烟冲进了后库。
段舟这一走,整间店铺立时就静了下来,只能听见掌柜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和三白眼青年呱唧呱唧的嚼点心声。
“阿瑟——”那名黑衫男子突然开口,哑声低沉,“你当真要买衣裳?”
“当然!”三白眼青年,自然就是郝瑟,嘿嘿一乐,又端起茶盏吸溜吸溜喝了起来。
“可是,我们并无…”尸天清欲言又止。
“怕什么!老子有的是银子!”郝瑟啪一拍桌子,横眉竖目吼道,“老子特别特别有钱!”
说着,就用一双挑衅死鱼眼狠瞪着李掌柜。
李掌柜眼中精光一闪,立即绕过柜台上前给郝瑟添了一杯茶,道:“客官,小的店里还有上好的碧螺春,您要不要品一品?”
“碧螺春啊…”郝瑟斜眼看了掌柜一眼,点了点头,“行吧,勉强能入口。”
“好,客官您稍后。”李掌柜一抱拳,转身也钻入了后店衣库,正好遇到刚选好衣服出来的段舟。
“李掌柜,您怎么来了?”段舟捧着衣服奇道。
李掌柜却是将段舟手中的衣裳翻了翻,摇头道:“这几套不妥,小段,你去将上月刚进店的那两套的衣服拿来,还有,把那一套——也带上!”
“啥?李掌柜,您没说错吧?!”段舟瞪大双眼,“那两套衣服可是店里花大价钱从苏杭进货的,更别提那一套——就外面那两个人的穿戴打扮,一看就买不起啊!”
“你懂个屁!”李掌柜一巴掌扇在了段舟的后脑勺上,“那二人虽然衣衫简陋,但相貌气势皆是上上之人,我们万万不可怠慢!”
“什么上上之人,不就是两个街头的小混混吗?”段舟捂着后脑勺撅嘴道。
“你个臭小子,这些年我教你的东西都记到狗肚子里去了?!”李掌柜又是一记后脑勺扇掌,“吃点心的那一位,虽然言语无状,貌似无礼,可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精光四射,而且言行间隐存磅礴大气之势,举手投足间更是贵气盈盈,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哈?”段舟惊呆。
“而他旁边的那个黑衣男子更是不得了!”李掌柜面色肃整,“站姿如松,气势如剑,一入大门,满店遍盈满寒凛之气,定是身怀武艺的绝顶高人!”
“我真没看出来——”段舟抓头。
“好啦!别贫嘴了,赶紧去把那三套衣服取来!”
“是,李掌柜…”段舟摸着后脑勺又转回了库房。
待李掌柜和段舟选好衣服回到前店,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郝瑟早就将一整盘的点心吃了个精光。
“掌柜的,你也也太慢了吧!”郝瑟一脸不高兴,挑刺道。
“累客官久候了,这是刚沏好的碧螺春,您二位尝尝。”李掌柜上前亲自给郝瑟和尸天清送上茶盏。
尸天清垂首接过,将茶盏放在小桌上,却是不喝。
郝瑟则是眯起眼翘着二郎腿品了两口,点点头,问道:“老子要的衣服呢?”
李掌柜立即回头道:“小段,把衣裳送上来。”
“好勒。”段舟先将衣叠先小心翼翼放在柜台上,然后从最上面取下一件提起,迎风一展,“客官,您看这件如何?”
就听“唰”一声,一件墨绿色的绸衫在风中徐徐展开,薄如蝉翼的绸丝透出琉璃之色,雅致兰竹暗纹映光而出,银色丝线沿着袂角细细镶边,宛若霜色流转,美不胜收。
尸天清一脸不安瞅了一眼郝瑟。
卧槽,这件一定很贵!
郝瑟眼皮跳了跳,脸上却是硬要做出一副嫌弃之色:“绿色?太俗了,老子不喜欢!”
“俗?这件可是苏杭最流行的碧虚衫,一件要十两银子…”段舟几乎是破口而出。
“小段,换一件!”李掌柜面色一沉,命令道。
“…好…”段舟咬牙收起衣服放在一边,又谨慎拿起第二件,啪一声抖开——
一袭紫色锦衣立时华丽展现在眼前,袖口闪出祥云福禄饰纹,皎色碎玉沿着领口蜿蜒绣缀,每一次衣袂飘动,都从各个角度展现出纸醉金迷的色泽。
“这件是最近京城达官贵人间最流行的款式,名为紫金靠,客官您看如何?”李掌柜一脸自信问道。
先人板板,这件一定超级贵!
郝瑟伸着脖子,硬吞下一口茶水。
“阿瑟…”尸天清额头冒出汗珠。
“这件太风骚了,不是老子的风格!”郝瑟梗着脖子道。
“这件可要十五两!”段舟气的双眼通红,“我看你小子根本就不识货,根本就是来找茬…”
“小段,再换一件!”李掌柜骤然提声,双目直直瞪着郝瑟,嘴角笑意不但未减,反而更深三分,“客官,这一件包您满意!”
小子,我今日豁出去了,定让你心服口服!
“切,我看这你们这店里定是没有能拿得出的好货了——”郝瑟回瞪。
老子倒要看看你还能祭出什么大招?
“让你看看!这件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段舟气呼呼上前,将手里衣服小心递给李掌柜,二人同时屏息捏住衣角,缓缓将衣衫展开。
郝瑟三白眼豁然绷圆,腾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金色阳光下,二人手中的衣衫缓缓展开,就如一抹青色晨雾在眼前徐徐铺开,如烟如雾,如梦如幻。
“这一套名为流云衫,乃是天山冰蚕丝所制,轻薄如云,冬暖夏凉,每一根丝线都有冰蚕丝所特有的光纹。”李掌柜一脸得意向郝瑟介绍道。
“这件、这件…”郝瑟慢慢上前,两个眼珠子恨不得都贴在这件衣服上。
“此衣乃是傅家依照百年前制衣大师智老所著的《秘衣传》记载所制,您看这用料、这配色,这绣工,这套样、无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李掌柜每介绍一句,郝瑟就咽一口口水。
“客官,这件如何?”李掌柜一脸势在必得一笑。
郝瑟瞪大双眼瞅了一眼李掌柜,突然大喝一声:“尸兄!”
“何事?”尸天清表情一怔。
“你去试试这件!”郝瑟双眼闪闪发亮。
“我?”尸天清噌一下站起身,一脸震惊。
“当然是你啊!”郝瑟一把拽过尸天清,“老子这副尊荣就算披上羽衣也成不了仙女,所以这件衣服当然是尸兄你去试!”
“可是…”尸天清瞅了一眼那衣服,微微蹙眉。
“试衣间在哪?”郝瑟死死拽着尸天清,一脸亢奋瞪向李掌柜和段舟,一双死鱼眼瞬时精光狂射,好不骇人。
李、段二人同时打了一个寒战,不约而同指向柜台旁一个挂帘子的小门。
“尸兄,快去!”郝瑟一把抢过流云衫塞到尸天清怀中,连推带桑将尸天清推进试衣间,嘴里还嘀嘀咕咕不停,“先人板板,尸兄若是穿上这身衣服,一定好看,一定超级超级好看!”
“李掌柜…”段舟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那件衣服可要二十两银子呢!若是有个万一…”
李掌柜看了一眼浑身匪气飙升的郝瑟,抹了抹汗:“不急不急,稍安勿躁…”
三人就这般各怀心事望眼欲穿瞪着那试衣间的门帘。
不多时,就听门内尸天清哑音响起:“阿瑟,这衣衫…”
就见门帘一启,一人一边整理着刘海一边走出——
“嘶!”
“啊!”
“别动!”
三道不同声音从李掌柜、段舟、郝瑟口中吼出。
尸天清身形一滞,抬头一望。
但见段舟目瞪口呆,李掌柜呆若木鸡,郝瑟只呆了一瞬,就一脸亢奋冲上前,手里还抓着一根青色发带,三下五除二将尸天清的齐刘海固定在了头顶之上。
“完美——”郝瑟三白眼弯弯眯成两道细缝,慢慢后退,双手捧颊,一副陶醉表情。
晨光中,尸天清如松身姿临风玉树,灵透石青中衣贴身勾勒身姿,水色腰带紧束窄腰,一拢苍青外衫外罩,如烟云袖之上,深竹月色丝线淡描云纹,晨风一动,盈薄青衫就如云雾一般渺渺飘逸而起,仿若在周身荡起一层淡淡的水墨。
一袭流云衫映衬之下,尸天清整个人宛若笼罩美玉柔光之中,蜡黄面容竟隐隐透出玉泽光芒,青丝如缎高束,显出饱满额头,剑眉英飞,鼻骨端直,泛白薄唇微抿,一双眼眸似秋夜月光,明亮冰澈,就好似高远清华的仙人,虽坠凡染尘,却依然凝聚了万空华彩。
“先人板板!”郝瑟一脸感动,热泪盈眶,“掌柜的,你们这件镇店之宝,简直就是给尸兄量身打造的啊!”
说着,就捅了捅身边的李掌柜。
“嚯!”
突然,李掌柜和段舟同时大喝一声,脸红脖子粗一阵狂拍胸口。
“妈呀,差点憋死!”段舟长长吸气。
“本以为、本以为这件衣服天下无人可配,想不到、想不到…”李掌柜双目通红。
说着,二人突然猝抬对视一眼,瞬间同时奔向柜台,李掌柜抓起一双长靴,段舟抓起一个玉冠,齐齐冲到尸天清面前,齐声大叫道:“客官,您再换上这个试试!”
尸天清眉头一皱,立时面色一沉,冰眸冷射寒光。
李、段二人双双打了个寒战,不约而同回头,一脸恳求望向郝瑟。
“尸兄,你试试啊!”郝瑟双手合十,双目闪闪,一脸跃跃欲试。
尸天清看了一眼郝瑟,轻叹一口气,目光渐渐柔和,这才对着李掌柜和段舟点了一下头。
“这个玉冠肯定适合客官你!”
“这双鞋绝对适合客官!”
李掌柜和段舟立时兴高采烈帮尸天清换上行头,然后与郝瑟一般,同时倒退几步,定目观赏。
眼前焕然一新的尸天清简直就如九天玄霄下凡的仙人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掌柜的,小的能来傅氏成衣店做小二真是太好了…”段舟抹着眼角。
“小段,掌柜的我觉着这三十多年的衣服都白卖了啊…”李掌柜老泪纵横。
“老子觉着、觉着…”郝瑟目光紧紧糊在尸天清身上良久,骤然咬牙,一拍柜台,“先人板板!这衣服多少钱?老子买了!”
“只要二十两银子!”李掌柜和段舟齐声大喊,一脸期待看着郝瑟。
郝瑟立时全身僵硬,脸皮抽了一下。
“不买!”尸天清脸色一沉,利落转身回到试衣间,不出片刻,又换回了自己那一身不合身的黑衫,将手里的流云衫递给李掌柜,反手拉住郝瑟的手腕就往外走,“阿瑟,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