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美丽闷头喝粥,半天传来一句:“不知道。”
张成新最关心女儿学习情况,马上问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学校没通知吗?”
张美丽不吭声,她完全不想跟仇人讨论自己学习问题。
夏雪情被张美丽一句“不知道”挡了回来,尴尬着,过了会儿才笑着说:“铭铭这回考得不好,以前都是班级第一的,这次才考个第三,我都没来得及说他。”
张成新也很喜欢成绩好的孩子,不禁夸道:“第三不错了。”
女人连忙谦虚着,眉眼还是透出优越感来。
张美丽望天翻个大白眼,想想自己在普通班,才考个第五名,照她这么说,她那成绩也不用见人了。
夏雪情见张美丽没吱声,心下有了数,一时忘形开了话闸,“可能是铭铭他最近忙着全国的数学竞赛,学校考试就耽搁了些。下次不能这样了啊!呵呵呵!”越说越得意,“咯咯”笑起来,伸手要摸默不做声的男孩的头。
“妈……”孔铭闪了过去,出声提醒。
“数学竞赛考到名次没有啊?”张成新对孩子的学习特别感兴趣,追问道。
“恩……”夏雪情笑眯眯地沉吟了下,买了个关子,“才考了两场,市里分了前三名代表,第二名是他。有道题他说是滑手了,这孩子就是粗心。”然后又是吃吃地笑。
“妈,”孔铭又喊了声,似乎也不愿多提这个话题。
这未免欺人太甚,装什么假谦虚!
张美丽忍无可忍,筷子“乒乓”击在盘子边缘,动作粗鲁地夹起菜,表示她的不满。
“第二名有什么了不起的,越宏实力能有我们学校好?全国数学竞赛的第一名可是在我们学校,”她的数学成绩是几门科目中最烂的,若是让她参加英语竞赛还能献丑,要是数学竞赛,那纯粹是去出丑。
张成新好奇地问是哪班的学生。
“叫林唯,理科实验班的人。“
数学老师老跟他们提这号人物,她想不知道也难。
“你认识啊?”张成新就喜欢自家孩子和好学生交朋友,见张美丽说得这么兴奋,自然以为跟她玩得好。
张美丽哽了一下,扫了一眼对面头也未抬的人,抬起头勾着下巴示威:“那当然啦,常在一块儿玩的!”
“哦,是不是分班前你们一起的啊?”张成新猜测道。
“我们前后座的!”
“我怎么没听你提过呢?这么优秀的孩子带家里玩玩啊。”
“人家忙着学习没空来玩。”
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扯什么,既然大话都说出口,借了跟她八杆子打不上关系的林唯的名号,就得硬着头皮把谎话说圆了。
孔铭安静地喝他的粥,眼皮都未抬一下。
“哦?那他是你男朋友么?”一个女声探试地响起。
“是啊!我和他……”
对面的男孩突地呛了口粥,咳得抖动不止。张美丽才觉出自己大意过头,说了糊涂话。这时看到他抬起眼帘,眼里竟是带了笑意。
在嘲笑她的愚蠢么!?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作者有话要说:
同为学霸,孔铭当然见过林唯。
数学竞赛的时候,林唯就坐在他边上,隔着一条走道。
他做事从来不会东张西望,但旁边那个人早他一些时候就停了笔,那份胸有成竹的气势让敏感的他感到很不舒服。
孔铭虽家境不好,也从不与人攀比,但他在学习上,是打骨子里的心高气傲,对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他长这么大,唯一努力想做好的事情便是学习,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养活自己。
没多久他也顺利把晦涩难解的竞赛题完成了,这时教室里其他人还抓耳挠腮或啃着笔头冥思苦想,隔他一条走道的男生正在仔细地检查做完的题目,对于做过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也对自己有绝对信心的孔铭,带着一股自负,提早交了卷。
站起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卷头,清丽的笔迹写着两字——林唯。
竞赛的成绩下来,他是第二,而第一名,就是那个林唯。
竟然没有拿第一,虽然还有机会参加接下来的比赛,这也让他很不爽了,不爽得连期末考都随便写写就交了,名次是下降了,他也不是很在意就是了。
去十中帮张美丽拿行李的时候,他又看到了那个清秀的男生,背着书包和正在与大箱子殊死搏斗的张美丽擦肩而过,别说打招呼,连点头示意都没有。
显然是根本不认识的关系,存心看她笑话的孔铭也憋不住喉腔里的笑气,呛了一嘴的清粥。
他咳了几下就及时止住了,咳完才发现,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
“铭铭,怎么了?”夏雪情也是第一次见儿子动静这么大,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他平静地说。
张美丽这边被父亲的连声追问弄得尴尬不已,脸红脖子粗地澄清着,几口扒完了饭上楼去了。
第二天张美丽七点一到就准时睁了眼,正好听到张成新和夏雪情一起出门的声音,她才缓缓起身,洗漱完了下楼拿订好的牛奶。
一楼客厅里有电视开着的声音,张美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棉睡衣,可爱的兔子头拖鞋,随便披了件棉袄,不觉得有衣衫不整,才放心走了出去。
她本来就不是很在意着装的人,在家里更是怎么舒服怎么穿,虽然家里现在有外人,就算是个差不多大的男生,她也不认为要为了别人改变自己的装束。如果那个男生感到不自在,那是他的事。住到她家的人,应该适应她,而不是她去适应别人。
男生正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张美丽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叼着摆在桌上的牛奶,上前拿了遥控器自顾自转了别的台。
男生没有任何反应,被换台了就要站起来回房,张美丽眼珠一转:“喂,我问你……”
孔铭脸还是冷冷的,还没站起来就坐住了,等她说话。
“我不在家的时候,这牛奶是谁喝的?”她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男生摇了摇头。
“不是给你订的?”
他一副没必要回答的样子。
“恩……你的学费是谁交?我爸?”她很在意这个问题。
男生明显滞了滞,才点了下头。
“你妈没工作吗?”她说出自己的猜想。
少年的眼一直看着地板,低低地说:“没有。”
心痛……她爸抛弃母亲,养了俩吃白饭的闲人。那女人,果然是看中她爸的钱,好不要脸。
这种事,她本应问张成新,但她潜意识里排斥和父亲谈论这种难堪的话题。一讲这些,张成新必定语重心长给她洗脑,声泪俱下博她同情,让她又恶心又矛盾。但她又有好奇心,想算笔帐,所以她只得问这个男孩,毕竟他知道的事实比她多。
抛开夏雪情的问题不谈,那个要长期作战。先问清眼前这个。
“零花钱呢?”她斤斤计较着。
“没有。”
“你上大学的钱是不是也打算让我爸出?”她挑衅地直视他,虽然他从头都没瞅她一眼。
男生顿了一下,直起身站起来,默不做声地走了。
“喂!怕了?”她坐着调个头,对着他的背影喊道,“这儿不是你家,我爸也不是你爸,别不把自己当外人!”
中午她煮了袋泡面,没营养,吃不惯,剩了一半全倒了。
晚上张成新回来,夏雪情果然跟在后面。张美丽坐着看电视纹丝不动,心想这女人看人看得还真紧,连出门做事都跟着,自己跟张成新说句话就在边上探头探脑的,防她像防狼……再加上那个小累赘。在这个家,自己好像反倒成了外人。
也不是没想过让他们都滚,毕竟房子已经过给妈妈了,但是……她又怕亲手把父亲推给了别人,从此再无交际。
至少她现在还不能失去这个亲人。
“中午没吃饱,”她赖在沙发上跟张成新抱怨,“我不要吃速食,难吃。”
张成新说孔铭什么都没吃,人家也没说话。
这话到了张美丽耳里就变了味,对对对,人家的都是最好的——女人是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小孩是自己的不如别人的。她长得没那个人好看,成绩比他差一截,还无理取闹。
这个小三带来的拖油瓶,生活学习都花她爸的钱不说,还要她把他当榜样供着?
想到这里她又难过又生气,嗓子堵得难受。
她这半年闹也闹了,哭也哭了,没用,如今也没力气整天的大动干戈。张美丽鼓着腮帮子扔了靠垫,上楼看书去了。
第二天张成新怕了女儿再饿肚子,让夏雪情早早弄了几样菜叫两个孩子中午自己热了吃。孔铭拿着几本书正要出门,夏雪情问他去哪,说是去学校看书。张美丽照样叼着牛奶坐沙发上看电视,理都没理他们,被张成新喊得不耐烦了只好敷衍地应了。
要她吃那个女人做的东西,才见鬼呢!
打开冰箱看了下,看得出这女人是个不会做家事的。菜的样子就很难让人有食欲,房子几天都不打扫任家里积灰,也没见她洗过衣服。不过张美丽的事情都是自己做的,不在乎这个。
张美丽站了冰箱前面想了一会儿,穿好衣服出门往附近的菜场去了。虽然她不会做菜,但她更不想吃夏雪情做的东西,她回忆了几样徐默常做的家常菜,照着买了菜,路过水产摊子又鬼使神差地拎了条活鱼回去。
徐默都是把活鱼带回家自己杀的,说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保持鲜味。张美丽根本不会杀鱼,纯粹照搬她妈妈的做法。
结果当然惨不忍睹。
孔铭中午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女生身着围裙一手锅盖挡油,一手铲子在空中胡乱挥舞,一副想接近油锅又怕被油溅到活蹦乱跳的滑稽样子。
张美丽现在哪有闲工夫维护自己所剩无几的形象,她忙手上的事都忙不过来了。
该放多少盐来着?锅里的青椒边缘都发黑泛卷了她还在回想。先抖了一勺进去尝尝好像没什么味,又放心地加了两大勺。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红烧鲫鱼了!
张美丽挑了一道最容易的菜式,还是如临大敌,挽了袖子深吸一大口气,慎重地把在水盆里自由自在游泳吐泡泡的鱼捞出来。
那鱼显然很不给她面子,尾巴对着她的脸狂抽,张美丽又怕又惊,边尖叫边用了好大劲才把它摁在案板上,还是被甩了一脸腥水。
有意思……
美貌的少年坐在客厅沙发上剥橘子,却被厨房里的大声响动惹得不得不看过去。女生比案板上那条将死的鱼还激动,一手想去按住不停挣扎的鱼又怕被它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举着刀上窜下跳想下手又不知道从何下起,最后垂头丧气地蹲在旁边瞪着鱼,好像是在等它缺水自动死亡。
孔铭本来只想瞄一眼,然后继续专心地吃自己的水果,没觉察自己到最后看得津津有味一时半会儿还舍不得收回视线。
他喜欢这份活力,如果她的精力不是花在怎么对付他、刺激他上,他还是很乐意冷眼旁观的。
看看也该到吃饭的点了,虽然他知道母亲做的菜不好吃,不过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要求不高。
走过厨房绕开急忙站起来的张美丽,打开冰箱拿出菜放进微波炉,调好时间站到一旁等。
料理台离微波炉很近,张美丽总觉得男生好整以暇叉着手站在那,是故意看她笑话来的。她觉得她必须马上潇洒地、利落地、干脆地把这条鱼宰了!
小心地接近那条鱼,鱼嘴一张一合地好像没什么气了。她心里默念着:鱼儿鱼儿要听话,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不蒸馒头争口气……轻轻地按上鱼身,好像不动了?很好。是不是先从刮鱼鳞开始?
“哇!妈呀!”随着刀锋接触到鱼身,刚刚还一动不动的鲫鱼一跃而起滑到地上,少女事先没料到这一招吓得不轻,一声惊叫逃出厨房。
过了半晌才惊魂未定扒着门框望进来,心里已经决定自己放弃鱼类菜式了她要立刻把这条鱼扔得远远的。
没想到料理台前又站了一个高瘦的身影,男生不耐烦地擦擦因为女生的不得要领而溅到他脸上的腥水,拾起地上的鱼冲干净,放在案板上摆正,随手拿下挂在墙上的另一把菜刀,眼眨都不眨挥落一个刀背就把鱼结果了。
张美丽缩在门口弓着背,由于背光脸全被笼罩在男生身体造成的阴影下,两眼瞪得大大的,看见沉默寡言的少年优美的下颚线条、冰冷没感情的眼眸,艰难地咽把口水,打了个冷战。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好像有点可怕呢?

第十章

对于自己的母亲,孔铭的感觉是很复杂的。
其实夏雪情家境不错,又长得靓,从小娇生惯养,考了大学后更是被宠到天上。可没想到这么宝贝的女儿未婚先孕,文凭没拿到,实在是家门不幸,失望震怒之下家里与她划清界限。
她年轻时候自恃甚高,拖着个小累赘也不愿做分配的辛苦工作,没拿到大学文凭自然找不到轻松高薪的好工作。夏雪情也不知打得什么算盘,即使是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也不躁,把儿子当宝带着,好穿的先给他穿,好吃的一定给他留着,连学校都要上顶好的。
后来孔铭渐渐大了,她心里越来越焦急,没有过上预想中的好日子,年岁渐大的自己连找临时工都越发困难了。谁家公司愿意用一个年近四十缺乏工作经验又没有文凭的老女人呢?
所幸夏雪情看上去还不老,父母赐她的好面皮派上了用场。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觊觎她的美貌,但她瞧也不瞧上一眼。等她终于放下矜持的时候,她最美丽的年华已慢慢逝去了。她周围男人不断,但都长久不了,没人对她认真,也没人愿意养她和她的儿子。
那时候的孔铭过一段时候就能家里看见不同的叔叔,那些人有的还算客气,对他笑笑;有的人直接就质问夏雪情:你怎么没说你还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那阵子夏雪情也不清闲,经常不在家。母亲不在家,伙食问题总得自己解决。夏雪情给他的钱根本不够缴学校统一的伙食费,老在外面小摊上吃又舍不得,他就去菜场买些便宜的、捡剩的菜自己回家做,时间久了厨艺就练出来了。
即使是这样,每当交学费的时候他还是要拖上好一阵子才交上,然后饿个几天。
张成新也是个傻瓜,当夏雪情发现这是个傻瓜之后,怎么会不使出浑身解数套牢他。然后在他相信人到中年又一次迎来了真挚的爱情时,她有意无意地往张美丽家里打“诉苦”的电话,向迟钝单纯以夫为天的徐默揭露她丈夫的婚外情,声泪俱下诉说她的痛苦,还哀求徐默不要向张成新摊牌,她会和他分手。
这边徐默因为丈夫的背叛苦痛不已,又要瞒着女儿,夜夜失眠,又紧张又害怕。那边她哭着跪着要张成新给她个名分,两人海誓山盟不离不弃,张成新被她被自己被爱情感动得不行,坚决向徐默提出离婚。挽留无效,恳求没用,哭闹都是徒劳,长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的徐默一下子垮了。
其实夏雪情并没有想到会把情敌逼疯,那个女人也太没用了吧,但事实已成她也无所谓。她只想自己,只想她寄托了所有期望的儿子过上好日子而已。
孔铭大概知道母亲在干什么,却不清楚具体干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家原来有个女主人,后来这个女主人去了哪里,房子具体归谁他统统不知道,不关心,也不想知道。
就算知道又怎样呢?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就算知道眼前这个少女有多无助,多为难,他又能怎样呢?
就算他亏欠了谁,也是和张成新的某些经济关系。这个女孩所有的痛苦,全是自己的母亲给予的,跟什么都没干的他有什么关系?
她把自己裹成个刺猬,恐怕连她自己都碰不得自己了吧。
张美丽眼睁睁看着少年熟练地一刀背猛击鱼头把鱼拍死,刮鳞,挖腮,除内脏,洗干净了扔进热好的油锅里。动作一气呵成,熟稔老练。就是表情匮乏,再加上他手上的动作,看得人心惊胆战。
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叫:“喂!那是我的鱼!”
正在往鱼身上撒葱的男生头也未抬,点了下头:“你不是不要了么?”
“谁说我……”好吧,她的确是这么打算的,但那是她买的鱼!
“不要浪费,”他悠悠一句话又把她的反驳之语堵了回去。
算了,这个人和她并没有最直接的仇恨,一方面她不想让他好过,另一方面不涉及原则问题她不会太计较。为了一条鱼争来争去,倒显得自己小心眼,就当赏他的好了!
张美丽释然,放弃了那条已经开始散发出诱人香气的鱼,满不在乎地盛了自己煮的饭,端了菜坐到饭厅去了。
除了看上去有些泛焦,刀工不太好,她做的菜应该不会太差吧……呃……好咸!咸得张美丽赶忙跑开去倒水,另外一个菜味又太淡,几乎尝不出来。她持着筷子脸色变了又变,光是这么两个简单的菜就这么失败。所幸还不算失败得离谱,多练练应该还是有提升空间的。
边安慰自己边把饭菜都倒在一起,一个咸一个淡,和一和就能将就了。
她正拌着自己已不成样的“猪食”,孔铭也在她对面坐下来。看看对面的菜色,特别是那盘正冒着热气油光锃亮有适当姜片葱丝点缀香气扑鼻的红烧鲫鱼,张美丽哼两声,闷头吃自己熟得发焦的菜拌饭……
这人是什么个意思,做得一手好菜气她就罢了,竟然还把鱼放在两人正中间。存心的不是?张美丽吃了三分之一,一口气堵得再也咽不下,把饭菜倒个干净,气也气饱了。
男孩的脸长得秀气,连吃饭也是慢条斯理的,夹菜的动作都很斯文好看。张美丽想不明白一个那样的女人,一个连交学费都可能不轻松的成长环境,怎么能养出这样一个富家少爷般优雅的人来。
这样的他,倒衬得她有那么些不上档次。
盐真的放太多,嘴里还发涩发咸。她又走回去拿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搁嘴里酝酿了会儿才吞下去,慢慢地叹了一口气。
孔铭这才抬头看了她一眼。
张美丽感觉到他抬头,也向他看去。
她此时已经很累了,不想再闹,只是很平静地对上他的目光。
张美丽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她看着他,又像是什么也没看进去,只单纯地盯住一个物体而已。
好像从来没有过这么安静的相处。
他却打破这份宁静,主动开口:“早说了,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逞强。”
她眉头微微一皱,反驳道:“与你何干?”
“会麻烦到别人。”
她重重地喘了两口气,瞪视他:“你以为是谁造成的!?”
“是你自己。”
他轻轻巧巧几句话又挑起她的怒火,忍无可忍,张美丽两手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如果不试试,怎么知道做不做得到?如果像你和你妈妈一样,只要伸手就有人给钱,只要靠着父母给好面皮博得人的好感,只要凭着天生的好头脑随便看看书做做题就能超过所有拼死拼活的学生,那么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的行为!?”
少年静静听着,垂下眼帘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被母亲牵着鼻子走,她做什么都跟在后面,从来都没争取过该属于自己东西……”张美丽一口气多了那么多话,对这个麻木不仁的男孩的怨气一股脑倒出来,说到这儿换不上气,才感觉口渴。发觉自己又说了一堆废话,反正怎么说他他都不会有反应,也不会有感觉的。
跟这种人较真做什么?浪费口舌!她住了嘴,端着杯子走开去倒水。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后面传来那个人的声音。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又问了一遍。
“争取属于自己的东西。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结果呢?”心想他又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轻蔑地问了一句,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地眯起了眼。
张美丽寒假期间每天中午拎着从菜场买的菜回家,天天做,天天倒,一次比一次有进步,虽然还不是很美味,最起码现在已经可以全部吃完了。
冬天阴阴冷冷的,这天风大。她戴了棉袄上的帽子,低着头只看着路面急急忙忙往家走,在离家不远的地方不小心刮到一个人。
她连忙道歉,抬眼看见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生,天气这么冷为了风度穿得不多,发型理得奇奇怪怪,有的手上还叼着烟。被撞到的那个人凶神恶刹地盯着她,一看就是不学好的小混混,也不知是哪个学校的。
张美丽被盯得心里发毛,赶紧往家的方向走,脚步加快了许多。
幸好他们只是瞪瞪她,没真的追上来找麻烦。
身上的棉袄还留着股劣质烟的味道,她闻了又闻烦躁不已,暗骂那些男生实在没教养,不专心学习抽什么烟当什么混混。那长相,那气质,那穿着,再夹根烟,要多俗有多俗,要多土有多土,还自以为很帅似的。
就算当混混,也要当一个有素质的混混。比如他们学校校草陈初航那样的,要长相有长相,要气质有气质。
这么胡思乱想的,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又站了两人。还在闻衣服的张美丽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想离他们远一点省得又撞上人惹了麻烦。
呦!还是认识的人嘿!
只有一个人她认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面部肌肉坏死,不说话则已一说话欠扁的美少年。
还有一个,呃……是个美少女。
看这头齐腰的黑长直,看这雪白的小脸蛋,看这穿了厚厚的棉衣也遮盖不住的小腰身,幸好张美丽没站人家边上,要不然准衬得跟大白菜似的。
总之,人家在上演校园青春纯情偶像剧,她这样的路人还是闪远点好。
漂亮的女生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孔铭后面,脸上因为害羞显得粉扑扑的,咬着下唇也不敢说话,手上拽着什么东西。
美少年头也未回走自己的路,仿佛不知道后面跟了人。
张美丽过去吧,又显得尴尬,不过去在后面跟着吧,又像变态跟踪狂。
谈情说爱别在她家门口谈,母子俩都是个勾人的货色,影响多不好!
她硬着头皮直接就往家门口走,为个外人在这纠结也太不值了。
走近了,忽见那女生拽住孔铭校服后摆,嘴上叫着:“孔……孔铭……”那声音娇羞的,都要掐出蜜一样。
张美丽贴着墙走,目不斜视。
“这,这个……”美女递出手上的东西。
“说过了,”少年声音里全是不耐烦,“我不要。”
“可是,可是偷偷给你都会扔掉嘛……你好歹看看我的心情……”女生苦苦哀求着。
“所以说,你的心情关我什么事?”冷冷的声音传来。
哇,这也太狠了吧!因为好闺蜜余小圆暗恋林唯的关系,她也知道给喜欢的男生写情书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这样明显的拒绝,真是把人打击得心碎成片片。
这人到底长没长心啊!?
张美丽已经走到他们前面,掏出钥匙开院子门,忽闻身后轻轻的呜咽声。
心想着不至于吧,开了门转过身去,就看见美女梨花带雨,捂着脸“呜呜”地跑了。
孔铭依旧是冷冷的,看也不看跑走的女生一眼,向家门走来。
张美丽站着没动,抓着栏杆门的门边,等他快要走进来突然手一松,带弹簧的门“砰”地在少年面前关上。
两个孩子隔着门无语地对视。
过了一会儿张美丽扬起下巴,讥诮地看了远处一眼,恶意地说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说大话。”
少年偏了头,有点疑惑。
“要谈恋爱,就别站在别人家门口谈,”她拉长了声音,慢慢地说道:“你这样,会麻烦到别人。”
说完“哈哈”笑两声,极其爽快似的,得意非常地扬长而去。
少年愕然,站着愣住了,半天突然翘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