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筠的目光再次落在车窗上。
晚上的光线昏暗,不凑近了看,她看不到里面的萧彦成。
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他好像在这里等着自己,等过好几次。
他是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在等着自己?
就像自己现在这样吗?
萧彦成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他醒来先看了看手机,然后仿佛猛地惊醒一般,忙拨出了叶筠的电话。
电话接通了,悦耳的铃声就在车窗户外面。
隔着一层车窗,萧彦成看到了车外站着的叶筠。
白色略显单薄的衬衫和简洁的斜插兜裤装,夜凉如水,她娟秀的眉间透着淡淡的倦色,仿佛夕阳西下时飞在屋檐前的晚燕。
萧彦成的动作凝住,隔着车窗户,他望着窗外的那个女人。
年少时的热烈仿佛一杯白酒,饮下去,血脉贲张,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爱情和沉沦。
数年之后再相遇,往日的誓言已经化作发黄的书签,曾经所有的甜蜜也凝结在光阴中成为了不可复现的回忆,已经学会成熟的他们用沉默和耐心等待在这喧哗的道路旁。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甚至忘记了打开车门落下车窗,就这么问道。

第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一起做饭
“为什么不叫醒我?”他甚至忘记了打开车门落下车窗, 就这么问道。
这无声的问句叶筠却听懂了。
她指了指窗户。
萧彦成这才意识到,忙打开车门。
叶筠上车,坐在了副驾驶位上, 系上了安全带。
萧彦成开动车子, 缓慢地前行。
“你工作很忙?”叶筠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还行, 就是最近比较忙。”
公司最近在筹备着一年后的香港上市, 各方面的工作都要快马加鞭地做,财务税务方面,公司流程规划调整, 研发投入和核算, 全都要考虑到。
“你们公司做什么业务?”
叶筠记得之前好像听他说过,他自己开的公司, 不过具体做什么,倒是从来没谈起过这个话题。
“我当时毕业后进了一家新能源汽车公司做控制器硬件研发, 后来这家公司因为资金问题不得不倒闭,把一些新能源汽车方面的研发成果就给了我们几个员工来抵拖欠的工资。当时我和几个朋友商量着,干脆利用手头的成果,自己开公司。也是运气, 我们正好赶上了这个行业的上升期, 很快就拿到了一笔天使投资, 之后做得还可以,现在已经逐渐扩大规模了。”
“你们公司叫什么名字啊?”
“绿能。”
叶筠想了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萧彦成听后, 笑了, 没说话。
他们公司已经上过一次央视采访节目了, 叶筠听说过并不奇怪。
不过他没打算多说什么。
他这辈子,哪怕取得一点成绩,在叶筠面前,永远也不值一提的。
再过多少年,他也只是当年那个属于她的“今萧”。
叶筠自己却琢磨明白了。
“你现在算是成功人士了,很有钱吧?”
她想起了邻居说过的,他开的那辆车很贵,叫什么来着,反正就是很贵了。
这么想着,她又侧首看了看他。
一身灰蓝色西装,里面是笔挺熨烫过的衬衫,衬衫领子微微立在刚硬的下巴旁,衬得那脸型俊帅冷峻。
路边的灯影散射入车厢内,逆着他那削瘦的角度照过来,光和影在他脸上有着美学一般的分割,立体分明,宛若美术课上的模特石膏像。
年少时候的萧彦成就帅,帅得叶筠挽着他的胳膊走在林荫路上时,经常会收获各路嫉妒的目光。
现在数年过去了,他是事业有成了,浑身金贵,衣着车子没一样不彰显着如今的富贵发达。
这样的他更成熟了更沉稳了,外型也就更吸引人了。
男人的魅力,大抵不过如此吧,有钱又型好。
萧彦成凝神注视着前方,却依然感觉到她那不加掩饰的打量,当下笑了。
“不算特别有钱,不过肯定不至于缺钱。”
叶筠想了想,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这是在谦虚。
“这样也好,恭喜你。”叶筠真心替他高兴。
“你呢?说说你这几年的情况,一直一个人过?”
叶筠靠在座椅上,随口说起自己这几年。
“我,你也看到了,每天忙忙忙,出诊值班做手术开会写报告,马不停蹄地干,时不时还得被投诉被医闹,说不定还能有个生命危险。”
“是,以后得小心。”萧彦成想起了那次见到她,她差点被人家推到碎玻璃渣上。
“每天忙忙忙,也没多少钱。”当着萧彦成,她也没什么好忌讳的,认真地算起了自己的经济账:“我每个月工资加奖金到手大概一万一左右,房贷三千六百,一个月还能剩下七千四百块。”
这么一算,忽然又觉得:“我好像也不穷,一个月能有七千多可支配收入呢。”
这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叶筠家小区门口,萧彦成侧首看过去,见她咬唇恍然的样子,唇边的笑意更浓了。
“是,已经不少了,你一不爱买衣服二不用护肤品,三不爱包包四没时间旅游,每个月支出就那点吃喝和交通费。”
根据萧彦成的观察,叶筠吃饭也省,早上简单煎蛋,中午食堂,晚上或者食堂,或者回家简单做点,至于交通费,一般公交车偶尔打车。
叶筠就是叶筠,毕业多年依然保持着学生时代最俭朴的消费习惯。
“嗯……回去我得看看,我银行。卡里攒了多钱了。”
这话说得萧彦成彻底笑了。
他伸出手,牵起她的:“回家先吃点东西再算你的钱。”
他牵起她手的动作很自然,自然到好像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
以至于叶筠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对。
等走到一半的时候,两个人才发现。
叶筠抽回了手。
萧彦成也若无其事,当做没这回事。
可是此时的叶筠心中已经掀起波澜。
暂时和谭沂蒙停止了交往,是因为她发现她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心如止水。
之所以水面一片平静是因为没有石子投入激起浪花。
萧彦成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七年,她平静了七年。
现在萧彦成重新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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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是萧彦成做的。
他会做饭,厨艺是好于叶筠的。
叶筠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书,听着旁边厨房里的切菜声。
她想起以前,他是说过,要宠着自己,要让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要给自己做一辈子饭的。
他现在定是还记着当年的承诺。
这书就有点看不下去了,终于她探头过去:“我一般半夜做饭都得小心点。”
萧彦成不懂:“为什么?”
叶筠指了指厨房旁边的天井。
萧彦成顿时明白了。
这种户型的厨房窗户其实是一个天井,约莫2平方见方的天井通着每家的厨房和客厅。晚上谁家厨房客厅有个动静,那其他人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从善如流,压低了声音,笑:“好,很快就能做好了。”
她钻进去小厨房:“……我和你一起做吧。”

第23章 第 23 章

第23章她需要一个解释
其实做的饭菜很简单, 不过不得不承认, 萧彦成的手艺很好, 普通的家常饭菜也很有味道。
两个人无声地吃饭,偶尔间一抬眼, 恰好看到对方也在看自己。
都是怔了下。
现在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们会在深夜这个时候友好地坐在一起吃饭,是朋友还是情侣?
明天他们会怎么样,分道扬镳,还是重归于好?
两个人在目光交汇过后,又都重新低下头, 继续吃饭。
也许是太珍惜得之不易的这一刻温馨, 也许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所以更加无法把握明天的走向, 叶筠选择了沉默。
其实如果这样, 也挺好。
吃饭完, 收拾碗筷, 萧彦成起身打算走人。
叶筠望着他:“别走了,今晚住这里吧。”
萧彦成的身形微顿,脚步停下, 转过头, 看向叶筠。
叶筠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热, 微微躲开目光,咬唇说:“你可能想多了, 我是说, 这都三更半夜了, 你这时候出小区,保安会查你,也会兴师动众的,你就先留这里,住次卧吧。”
“——我明白。”萧彦成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只是他在刚刚听到那话的时候:“那我就住次卧了。”
“嗯。”
这一晚,两个人去洗澡,然后各自回房间睡觉。
从主卧到次卧,是一条走廊和一间小客厅。
这段距离,放在拥挤的人群中是遥远的,放在空旷的原野中是逼近的,放在萧彦成和叶筠之间,是天涯咫尺也是近在眼前。
叶筠在幽暗的安静中,仿佛听到了萧彦成的呼吸声。
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幻听了,可是那种熟悉而粗重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轻轻地冲撞着她的耳膜。
闭上眼睛,她就想起萧彦成望向自己的目光。
当自己让他留宿时,大海一般幽深的双眸陡然绽放出灼烧的光芒,如同电石火花的瞬间绽放出的光彩。
叶筠深吸口气,逼着自己去排除那种幻觉和幻听,试图让自己入睡。
睡梦中,有风轻吹,她回到了过去。
那一年,她和萧彦成尝试了第一次,在那种奇妙新鲜的体验后,两个人商量了一番,萧彦成去买了紧急避。孕药,给她吃下。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体质问题,亦或者她就是那个不幸的特殊案例,她竟然还是怀孕了。
当时两个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去医院再三确认,确实是怀孕了。
既然怀孕了,萧彦成便开始考虑后续的事情。
他和叶筠认识三年多了,早已经认定叶筠会是他的妻子,会是他陪伴一生的人。
那么,既然有了孩子,也许是天意。
况且如果处理这个孩子,对叶筠的身体也不好。
于是两个人在一番深谈后,就打算干脆留下孩子,先结婚,然后生下孩子。当时两个人各自回去和自己父母商量,然而商量的结果却是万万没想到。
萧彦成的父母是喜出望外的,他们觉得,既然怀孕了那就生下来,挺好。
萧家是做生汽车零部件生意的,生意不算大,就雇着四五个工人,但是收入挺好,家里可以说是颇有资产,他们只有萧彦成这么一个儿子,儿子年纪轻轻就打算结婚生下孩子,对于父母来说,总归是喜欢的。
况且,他们家不缺钱,养个孩子很轻松,大不了多雇个育儿嫂。
问题就出在了叶筠的父母这边。
叶筠父亲听说过,倒是没说什么,叶筠母亲也同意了。
不过同意后,叶筠母亲开始提条件了,要求彩礼60万,买一套市中心大三居学区房加叶筠名字,还详细地要求了以后的家务养孩子等等事情,要求保证叶筠以后的学业不受影响。
其实这些条件,萧彦成父母也都能做到,然而他们却有些气不平了,言语间就露了出来。
叶筠母亲一看这情况,便开始和叶筠谈。
双方在双方的父母间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睡梦之中,叶筠在一片模糊的黑暗中望着这一切,当眼前迷雾拨开,她终于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
“筠筠,你也听到了,刚才他父母怎么说的。”叶筠母亲皱着眉头,脸色沉重:“人家说了,你都怀了他们老萧家的孩子,差不多就得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拿什么样。”
叶筠母亲盯着叶筠的肚子,无奈地摇头:“筠筠,你觉得爸爸妈妈是贪人家钱的人吗?爸爸妈妈会缺那点彩礼吗?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女儿,我们不是卖女儿,我们是希望你能过好日子。可是现在,说结婚,人家是高高兴兴的,但是说彩礼,人家就说你拿什么样,说你已经大肚子的女人不值当的,人家捏死你了。”
“你说你嫁过去,能有什么地位吗?你是谁,是爸爸妈妈捧在手心的女儿,爸爸妈妈对你寄予厚望。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不是让你大着肚子嫁给别人家给人家生儿育女去。”
叶筠听懂这些话,心骤然缩起。
其实这些回忆她曾经一遍遍地在脑中回放。
即便是割心之刃,也一次次研磨在心间用自己的血肉来磨平那冰冷的锋利,一直到钝化麻木,最后那些话语再也不能伤害到她一分一毫。
可是现在,梦里,她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岁的那一年。
她又看到了那个无助的叶筠。
叶筠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呢,优渥的家境强势的母亲,二十岁的她还是一个单纯软弱的女孩子。
不是说没有自己的想法,而是并没有足够勇气去反驳自己的父母。
当父亲无奈地叹气,当母亲对着她徐徐教导的时候,她总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知道自己错了,也不明白这种低概率事件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件事摆出来,放在父母面前讨论,竟然是那么羞耻。
更羞耻的是,萧彦成的父母说得那些话。
都已经怀了老萧家的孩子,还拿什么样儿。
在人家眼里,自己已经是套牢了的,没结婚就被搞大了肚子,有什么资格听自己父母再去和萧家父母提要求讨价还价?
妈妈说了很多,那些话仿佛云絮烟雾萦绕在叶筠耳边,让叶筠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最后妈妈的一句话让她猛然惊醒。
“打掉?”她连连摇头:“我和他说好的,我们要留下这个孩子。”
那是她平生第一次抬起头来反抗自己生命中的权威。
她的反抗遭到了母亲恨铁不成钢的说教。
“你和萧彦成商量,那他去了哪里,从昨天中午到现在,你见过他吗?他人呢?”
“筠筠,你必须明白,其实现在的矛盾并不是因为爸爸妈妈提出要彩礼。这是你们本来就存在的矛盾,如果爸爸妈妈不提这个事,欢欢喜喜地把你嫁出去,那以后呢,一些藏在水面下的问题早晚会浮现出来。”
“爸爸妈妈也不是要干预你嫁给谁,而是希望你能自己选择嫁给谁,睁大眼睛看看,那个男人那个家庭到底值不值得你嫁过去。不要因为一个着床的胚胎影响你的选择,那不算什么,做个手术打掉也就是一个伤口。你真嫁了,生下来,那就不是一个伤口那么简单了。”
“筠筠,你也太天真了,你以为他父母说的这话就不是他的意思吗?这男人都是这德性,到手的就不当回事了,他现在躲起来就是不想出这个钱,他们都觉得你不值得,你都已经怀孕了,人家怎么看你,你自己清楚。”
叶筠咬唇,摇头:“不,我不信,我要再打电话问问他,我不信他会这么对我。我也不会放弃这个孩子,我要留下这个孩子,我要让她来到这个世间。”
昨天中午,两家人坐在一起谈,谈崩了。
分开前萧彦成告诉自己,让自己等他,自那后,只在第一天傍晚发过短信,之后就联系不上了。
“好,那我给你3个小时的时间,三个小时内,你让他来见我,或者让他父母把曾经在我面前说过的话给我咽下去,要不然,你就乖乖地跟我去医院做手术。”
叶筠的母亲眯起眸子,盯着自己的女儿。
她是一个骄傲的人。
她的丈夫有着很好的社会地位,她的周围总是有各种夸赞声。
这样的她,不容许一个做生意的家庭在她面前说那样的话,那是在羞辱她的女儿,也是在羞辱她。
梦中的叶筠,睁大眼睛,望着那个不容辩驳的权威,那个优雅美丽却对她一直管教严格的母亲,她的喉咙仿佛被扼住,小腹那里一阵阵的剧痛。
她的宝宝……她真得想留下的。
可是周围太过黑暗,她被看不到边际的迷雾包围,没有人能帮她,她心心念念的萧彦成也不见了。
她找不到他。
当叶筠挣扎着从梦中醒来后,她满头大汗呼吸急促。
她睁大眼睛,望着周围的一切,用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那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
她摸了摸小腹那里,平坦,没有任何迹象。
抱着膝盖,闭着眼睛,在黑暗中沉默了很久,恢复平静的她抬起头,望向了次卧的方向。
她觉得,他是欠自己一个解释的。
七年后再见面,她给了他一巴掌,他什么都没说。
本来这件事可以过去了,她真得就当过去了,谁也不欠谁。
可是现在,她想听他的解释。

第24章 第 24 章

第24章她敲了他的门
萧彦成当然没有睡着。
他躺在次卧的小床上, 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这是叶筠的房子。
小小的两室一厅里,每一处空气都残留着她的气息。
他抬起胳膊, 闻了闻上面沐浴露的香气, 桃子味儿的, 她的最爱。
也是他的最爱。
他闭上眼睛, 想起了叶筠说让自己留下时的样子,她清透的脸颊泛起绯红, 在自己看向她后, 又认真地向自己解释。
想到这里, 他不由笑了。
叶叶……
而就在这时,耳边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他微意外。
“我想和你谈谈。”门外的她说。
听到这句话, 无数的想法, 正面的负面的, 全都瞬间集中在大脑的某一个点。
她生气了不喜欢自己了?她后悔了要赶自己走了?
萧彦成唇艰难地动了下,盯着投射在磨砂玻璃门上那道纤细身影。
“嗯, 好。”
低哑的声音绷成一条线。
门外的人仿佛犹豫了下,之后便推开门。
门开了,她一身白色纯净的棉质睡衣,安静地立在他面前。
那睡衣样式保守,只露出领口处一点肌肤,肌肤柔嫩细白,是水豆腐一样的视感, 以至于哪怕只露出那么一点点, 依然能让一眼就注意到。
她细软的黑发不像白天那样挽起, 而是随意地搭在肩头,垂在睡衣领口处的纤细锁骨上。
性感妩媚又纯净柔白,这就是曾经属于他的叶叶。
或许是医院这个相对闭塞的工作环境,也或者是心性使然,七年过去,她还是那个样子,单纯洁白会让男人忍不住犯罪。
他坐在床头,望着这样一个站在自己门口的女人,眼眸颜色渐渐变深。
“叶叶,怎么了?”
他这么问。
叶筠微微咬唇,望着这男人,默了片刻,终于说:“我想,七年了,你欠我一个解释。当然了,我也欠你一个解释。”
萧彦成站起:“不,叶筠,你并不欠我解释,我不需要,这都怪我。”
他说让她等着他,她等了不到24小时就去了医院。
可是这并不能怪她。
她联系不上他了,她父母有一直给她那么大的压力,她还能怎么坚持?
“那天中午我父母和你父母谈崩了,我就知道没法靠我父母了。”
叶筠的母亲坚持要六十万彩礼并一套市中心房子加名,这个要求在一般人看来或许是过分了,不过萧彦成也看出来,其实叶家父母要的未必是钱。
叶家父母就是为难自己罢了。
他们或许是怕女儿年纪轻轻未婚先孕,因为这个而匆忙嫁人后婚姻并不幸福,如果那样,长痛不如短痛,干脆做个手术一了百了。
以后女儿到底选谁,至少不会被这个意外所左右。
这是一种开明到难以想象的父母,他们的眼界和手段自然不是一般逼女儿结婚的那种所能想象的。
至于所谓的六十万彩礼和房子加名,只不过是故意为女儿提前触雷罢了。
一桩婚姻的缔结,在最初固然是美好的,可是以后的生活琐事会让最初的美好再无踪迹。叶家父母用彩礼和加名字对这场可能的婚姻进行了一场压力测试。
结果是,完败。
萧彦成在那一刻知道自己的父母无法依靠,也知道这件事自己没有资格说服父母。
他能说什么,家里的钱不是他挣的,他不能逼着父母出钱来。
所以他需要自己想办法拿出钱来。
房子他没办法,可是钱,他可以想办法。
“当时我离开后就想办法找朋友借钱去了。不过借钱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当时手机也不在身边,没法联系你,就这么耽误了。”
他的解释轻描淡写,不过听在叶筠耳中,也算是一种解释。
“也就是说,我们分开后,你就不在你父母身边?”
“是。”萧彦成盯着面前这柔和的身影,哑声说道:“后来我借到了钱,回来了,可是——”
说到这里,他鼻子有些发酸,微微仰脸,咬牙说道:“好像已经晚了。”
叶筠有一瞬间的失神,苦笑了一声。
“嗯,是晚了。”
那个时候是她最痛最绝望的时候,就在这时看到了萧彦成,可以说,她所有的恨和无奈全都聚集在了他身上。
她就是觉得,最关键的时候,在她和命运抗争的时候他不在,等一切结束了等所有的希望全都化为泡影,他来了。
她甚至觉得他是来看自己热闹的。
隔着汽车玻璃窗,她瞪着他,像瞪着七世的仇人。
“对不起,叶叶,我知道你可能恨我,但是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误会。”
不过想想,又觉得这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他就那么莫名地消失不见联系不上了,留下她去面对双方父母的硝烟和较量,她还能怎么想呢?
“我没办法说服你父母,也没办法从我父母手里借到钱,从那天我就知道我们谁也没法倚靠,只能靠我们自己,所以我到处想办法,我想拿到足够的钱,至少让你父母看到我的诚意。是我太笨了,把一切给搞砸了。”
“我父母当时是不是还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
离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已经暂时稳住了要带叶叶去医院的叶家父母,也安抚了叶叶,可是才一天的功夫,不到24小时而已,回来后就风云变色了。
叶筠微微垂头,摇头,轻笑。
“其实也没什么,我当时太年轻,太脆弱,也太骄傲,傻傻的,别人说什么,我可能就当真了。”
如果换做七年后,已经看多了产房外的人世百态,她可能会更有包容也更能置身事外地去看待这件事,也许她就能处理得更好一些。
她又想了想当时那些事。
萧彦成的父母最开始其实态度也是好的,也没说什么,可是后来在自己父母的要求下,他们才变了脸色。
他们没法接受父母的条件,觉得自己父母在“摆姿态”,言语就慢慢不太好听了。
她摇头,像是在笑自己,也像是在笑当年的那个自己。
“这些年我告诉自己没什么了,早就不在意了,可是心里总觉得存着点恨的,现在这么一说,忽然觉得,原来这件事这么好笑,就像是一个八点档电视剧里的狗血误会。”
说误会,好像也没什么误会,无非就是来晚了,想多了,或者说,在那种情况下,太脆弱也太无助,本该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却不在,就那么缺席了,于是开始恨了。
当然更多的是,那种痛真得好痛,痛到她需要一个人来恨。
不恨他,还能恨谁?
萧彦成凝视着眼前的女人,她淡淡地笑了下,说是一个误会。
萧彦成却没法把它当做飘在风中的一个误会轻轻地置于脑后。
“刚开始我也有些不明白,后来我懂了,再后来这些年,我忙累了的时候,躺在那里睡不着就想,想你,想这件事,越想越明白。”
“我这几年和家里也没什么联系,几年没回家了。”
“其实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们的,但是我也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萧彦成哑声这么对叶筠诉说着。
叶筠听闻,摇头,还是笑。
原来她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只需要一句话,她就能学着放下。
“也没什么,我现在想想,他们也没做错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很正常。”
毕竟自己父母采取的这个“引雷”的办法确实很容易引雷,萧彦成的父母难免误会和想多了。
萧彦成见她这么说,也就不提了。
自己父母在她面前应该是不愿回想的,这他知道。
这几年,他几乎是和父母决裂的姿态,是心里迈不过去。
当初也没非要求他们出钱,只是让他们不要再说什么,可是他们说的话,直接伤了叶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