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说,大家伙都觉得有道理,纷纷点头:“发霉了怎么办,公社里还得交公粮呢,咱变不出粮食来,别说自己吃饭,就交公粮都费劲了。”
萧宝堂头疼了,大家都不听话啊,这可怎么办?
他看向了身边他九叔。
萧九峰站在那里,面无表情,挺拔的像一颗松。
他知道萧宝堂镇不住了,直接走上前,环视过大家。
他的目光锐利冰冷,像刀子,他的目光看到谁,谁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发憷。
当所有的人都下意识低下头时,他才开口。
他也不用那什么大喇叭,就那么用冷沉沉的语调开口:“昨天宝堂去公社里,公社里说,县里气象局给的预测,有大雨。本来有大雨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我们去山里走了一遭,发现情况不对,飞鸟找巢,走兽逃窜,这说明什么,说明山林里可能有大事发生了。”
他扬眉,淡声道:“为了防止出现很大的麻烦,我们必须尽快把我们的麦子收起来,那是我们的粮食,没了这粮食,我们大半年的功夫白费了。”
之前萧宝堂说的那些话,已经足够释放了大家的震惊,大家现在平静下来了,平静下来的大家伙开始想着这种可能性。
终于,还是拄着拐杖的二奶奶颤巍巍地说:“九峰哪,你一向有能耐,二奶奶信你。可是二奶奶信你,二奶奶心里还是不能明白,咱们也不是没见过大雨,雨来了,咱把粮食都收起来就行了,也不至于马上要收进粮仓啊,这是多大的事啊!”
萧九峰望着这二奶奶:“二奶奶,这件事可能比我们遇到的以往任何事都要麻烦,甚至可能会出人命。粮食无论怎么样,必须先收起来。”
他话并不多,声音也并不大,但是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钉子,掷地有声。
大家听得清清楚楚。
打麦场上很安静,只有不远处树上的蝉鸣声,叫得人心里发燥。
萧九峰:“谁还有意见,现在可以提。”
这话说出的时候,人群中依然很安静,满脑子疑问,想问,但是又怕萧九峰,最后终于有一个站出来,大家看过去,却是陈铁栓。
陈铁栓一站出来,大家都暗暗觉得这事热闹了。
王翠红是陈铁栓的媳妇,王翠红怎么没脸没皮整天盯着人家萧九峰,大家心里都有数。
那王翠红简直就是迫不及待地想给陈铁栓戴绿帽子啊!陈铁栓和萧九峰有仇,眼睛碰上都滋啦啦地冒火那种仇。
陈铁栓仰起脸,望着站在高坡上的萧九峰:“你用啥来证明你说的是对的?万一没下雨呢,万一没下雨,咱们傻儿吧唧地把麦子都给收起来,潮乎乎的,麦子发霉了怎么办?你说你拿啥来负责?这不是小事,这是全生产大队的口粮!”
他嗓门大,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瞪着眼睛吼,吼得唾沫星子都出来了。
大队里社员那么多,自然各有想法,有那么几个虽然嘴里不敢说,但心里其实是觉得陈铁栓说得有道理的,便暗暗点头。
萧九峰看着陈铁栓,突然笑了,却笑得透着冷意:“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我并不能向你指天发誓一定会怎么样,如果真没事,我也没法赔你,我又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赔你什么?欠你的吗?”
这话一出,倒是有不少人觉得有道理,纷纷赞同:“说的是,九峰和宝堂这么做也是为了我们,这不是怕万一出事嘛!”
萧九峰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他望了一眼陈铁栓后,扫过众人,自有一种将一切掌控其中的气势:“你可以选择听宝堂的,也可以选择不听,但是如果你不听,那好,你该干嘛干嘛,万一出了什么大事,你肯定没粮食吃了,大队里不给你分粮食,你就饿着。”
饿着……
这话说得够狠。
萧宝堂见此,趁机问道:“还有人有意见吗?”
大家都不说话了。
都是庄稼人,其实骨子里是老实的,萧宝堂是官,萧九峰有本事,既然两个人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他们的好了。
陈铁栓却不服气:“我偏就不信——”
谁知道他这话还没说完,王翠红却突然跑过来,拽着他说:“行了,你赶紧该干嘛去干嘛吧,你在这里吵吵什么!”
陈铁栓气得眼睛都瞪大了:“我在这里说话,你插什么嘴!”
王翠红却硬拽着陈铁栓走:“你是干部吗?不是干部你叨叨什么?你知道下雨怎么回事吗?你知道天气预报吗?”
陈铁栓:“我,我不知道,可是——”
王翠红:“得,你不知道,你在这里捣什么乱,丢不丢人,显不显眼。”
陈铁栓:“你!”
眼看着这两口子要打起来,旁边人赶紧劝着他们离开了,算是消停。
陈铁栓走了后,也就没人来质疑萧九峰了。
萧宝堂见此,赶紧命人大家:“该干嘛干嘛去,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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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干活,是萧宝堂和萧九峰亲自带着大家干的,男人负责扬尘筛筐,女人负责旁边清理打扫,安排得有条不紊,没一个闲人,就连小孩子们也都过来帮着收拾。
神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看着萧九峰那样子,觉得事情肯定很严重,她一点也不敢耽搁,跟着大家一起干活,让她干啥她就干啥。
因为现在不是平常时候,干活就没那么细致,平时需要筛三遍的,可能现在筛一遍就行了。毕竟如果萧九峰说的是真的,那可能要出大事,真出了大事,麦子带点皮没啥,但是麦子不能被糟蹋了。
这么一来,生产大队里的麦子竟然在这天晃黑的时候都给脱粒了。
其实脱粒后,必须得晒的,晒几天,把麦子晒得放在嘴里一咬嘎嘣响,那才对,可是现在萧九峰那么说了,谁敢晒啊,只能是匆忙装进麻袋塑料袋里,用绳子捆起来,之后就赶紧往村里背。
办公处旁边是废弃的办公处,往年收了粮食都放在这里的,现在大家一麻袋一麻袋地往这边挪。
当搬着粮食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有些别扭,说不出来的滋味。
要知道往年大家都是晒啊筛啊,把收的那些麦子当宝贝来倒腾,可今年倒是好,就这么粗暴地直接脱粒就装麻袋了,觉得对不起这辛苦种出来的庄稼。
这个时候,难免就有人犯嘀咕了,说三道四的就来了。
神光自然听到了,不过她当做没听到。
她知道,她相信她的男人,她觉得萧九峰是无所不能的,她觉得他说得一定是对的。
搬运粮食是用了牛车驴车,用了生产大队如今一切能用得上的车。
这是一整个生产大队的粮食,光用车拉当然还不够,只能上人力来扛。
于是男人们负责杠粮食,女人们负责帮忙开道,负责在那里看守着。
花沟子生产大队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同在一条道上走着的王楼庄生产大队。
王楼庄的凑过来看,看着看着笑了。
“你们这是傻了啊?这粮食都没晒呢就搬进去,你们不晒,这粮食回头还不发霉啊?”
“啧啧啧,这真是粮食吗?你们这麦子还带皮呢,人家公社粮站不收你们这种粮食!”
王楼庄的人站在旁边抱着膀子笑话,大家都觉得花沟子的人傻了。
然而花沟子的人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谁也没搭理。
他们都累了,忙了一整天,到现在天黑了还没吃饭,累得要死要活,累得已经麻木了,谁还在乎别人是不是笑话。
那几个王楼庄的人还要说啥,突然间感觉到一道视线。
大家忙看过去,是萧九峰。
他沉着脸,眸光平淡,看他们的时候并没什么表情,但他们所有的人都感觉……有点心虚。
萧九峰正领着几个人,再一次检查打麦场,争取不漏掉一点粮食。
王楼庄的那几个一看到萧九峰,顿时有些后背发凉,这个人冷不丁地出现在黑夜中,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冷沉沉的目光好像能看到你心里去,看得人心里发憷。
萧九峰:“有那功夫闲磕牙,管好你们自己。”
大家忙点头,都不敢说话了。
他们怕萧九峰,因为萧九峰打架特别厉害,也因为上次萧九峰帮了他们生产大队的忙。
他们敢嘲笑任何人,但是没人敢嘲笑萧九峰。
他们只能收起自己的好奇,带着讪笑,准备离开。
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王金龙来了。
王金龙过来,笑哈哈地望着萧九峰:“兄弟,这是咋啦,怎么这么着急?”
萧九峰看了一眼王金龙:“这两天可能有大暴风雨,能收就尽快把粮食收起来,别让老天爷给糟蹋了。”
王金龙更加笑了,竖着大拇指对萧九峰说:“行!九峰,真有你的,暴风雨你都看出来了!”北北
他笑呵呵地夸完了,才说:“不过呢,暴风雨这个,人家公社里已经说了,提醒咱们了,就是下大雨嘛,不怕,咱们大队里准备了油布,实在不行就盖住呗,反正没大事。”
大家顿时明白他的意思了。
人家早知道萧九峰知道的,根本不当回事。
王金龙这明里夸,其实还是笑萧九峰屁大点事就瞎折腾,不过他不愿意明着笑话而已。
萧九峰却只是挑眉,眼神轻淡地看着他:“金龙,咱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粮食关系到不少人的口粮,我劝还是谨慎点。这次的暴风雨,可能和以前不太一样,你看看也想想办法,免得出事。”
王金龙听到这个,愣了下,认真地看着萧九峰。
他看出了萧九峰眼里的诚恳。
萧九峰并没有在意他言语中暗藏着的嘲笑,反而在劝他。
这一刻,王金龙有些惭愧了,也有些感动。
他收敛了笑,抿了抿唇,望着萧九峰,言语也诚恳起来:“九峰,你啊,可能是在外面时间长了,不懂咱现在老百姓的日子,也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人家现在都讲究科学,天气预报可准了,说今天有雨就今天有雨,说明天打雷就明天打雷。有公社在,咱怕啥,等着通知就行了!再说了,就算是下大雨,咱人都是活着,那么多眼睛看着,谁能傻等着那雨把咱庄稼淋了!”
萧九峰看了看南边,夜色中,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王楼庄的打麦场,那里是成堆的麦垛,还有轧到一半的麦秆子,铺散在那里,上面用油布盖着,油布的四角用土坯子压住了。
这是王楼庄的口粮。
对于王金龙,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王金龙总是想和他一较高下,其实在他眼里,根本没太把王金龙当回事。
他也从来没有要赢他的想法。
只不过,那是很多人的口粮。
在这个时代,挨饿距离大家很近,甚至就在身边,他也并不想看着那么多人遭受饥荒。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金龙,我还是劝你小心,这次和以前可能不太一样。”
王金龙叹:“九峰,你家那大队长侄子,也真是——”
他的意思,没直接说,但大家都明白,那大队长侄子,怎么就任凭你胡闹?
他摇了摇头;“不过也没啥,回头把粮食再拿出来晒,也一样,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唉,九峰,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话,我能帮的,一定帮你。”
萧九峰听了,便没再说什么了。
王金龙说得真心话,确实想帮他,而他也是真心想帮王金龙。
话不投机而已。
大家各自回去。
回去的路上,神光可以感觉到,花沟子生产大队的社员都有些低落。
他们相信萧九峰,愿意跟着萧九峰走,但这到底是关系到粮食,粮食就是大家的命,就是大家的希望。
现在他们把那么多粮食不多加收拾就倒腾进了仓库的大缸里,难免就心疼,觉得作贱粮食了。
特别是当别人还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自己时,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萧九峰现在是靠着自己的威望按压着大家,逼大家跟着他走了。
可万一是错的呢?别人会怎么想?
神光就这么想着,一直到回家的时候,还有些心神不宁。
萧九峰简单洗过澡后,插上了门栓,回来准备上炕睡觉的时候,既看到他家小媳妇正趴在炕头上,托着下巴,一脸犯愁的小模样。
他挑眉:“想啥呢?”
神光抬眼看他:“替你犯愁呗!”
萧九峰听着,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脱了鞋子,抬脚上炕,拉过来薄被子,连她带自己一起盖上。
侧躺在那里,看着同在一个被窝的小姑娘:“怎么了,我至于让你这么犯愁吗?”
已经好几天了,他都在外面睡,也不曾回家。
乍和他睡一起,神光竟然有些别扭,脸上微微泛起潮红:“没啥。”
萧九峰:“没啥?那就睡觉。”
说着,他竟然真闭上了眼睛。
神光看他真睡,不高兴了,哼哼了声。
“我替你操心,你倒好,自己蒙头大睡!”
想想真是不平衡,直接掀起来他的被子,然后打一个滚,滚到了他肩窝里。
“不许睡!”
小小的声音,又软又霸道。
萧九峰睁开眼,看过去。
修长卷曲睫毛咫尺之间,女孩儿的馨香扑鼻而来,让人心底为之一动。
这几天在外面,睁开眼就是汉子,睡觉周围一股子麦秆子味儿,乍回来,这样的软玉温香,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他凝着她,问道:“不让睡觉,那我们干什么?”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声音低沉,望着女孩儿净白娇嫩的脸颊,眸光的热度都高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神光瞪大眼睛,好奇地望着萧九峰:你想干嘛?
萧九峰默了好半响,哑声道:我想吃你。
神光听到这话,不说话了。她眨着眼睛,就那么望着萧九峰,呼吸声萦绕,老房子里一片静寂。
最后,终于,神光狠狠心,咬着牙,闭着眼,伸出雪白如藕的胳膊来:你可以在这里咬一口!
第 39 章
第39章她的心里开了一朵花
萧九峰说出这话的时候, 自己先皱了下眉。
这几天和一群农村汉子挤在一起,忙得不着家, 都忘了之前每晚上自己怎么被这只小毛狗折腾了,现在她这么一说, 自己竟然搭上这么一句话。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反正人家小姑娘单纯, 是绝对不会想多的, 连脸红都不会脸红一下。
果然, 神光抱过来他的手, 跟个小猪一样哼哼了声:“当然是说说生产大队的事啊!”
萧九峰:“嗯,你要说什么?”
神光两只手掰着他的手指头,那手指头比自己的长, 也比自己的粗。
神光想了想:“我看王楼庄的那些人那么说,他们都觉得你的想法不对。”
萧九峰:“人和人的想法不同, 他们想的和我想的不一样,认为我不对也正常。”
神光:“好像说得是, 不过……”
萧九峰:“不过什么?”
神光摸着他指腹上的厚茧子:“万一你说得不对,到时候大家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难受的。”
萧九峰:“那是自然。”
神光叹了口气, 一根根掰着他的手指头:“如果真这样,大家一定不喜欢你了。”
萧九峰微微低首, 看这小姑娘:“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神光将他那双大手抱住,贴在自己的脸上。
之后,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宣布一个重大的决定。
萧九峰挑眉, 听她继续说,却听到一句话她说——
“我会和你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的!”
萧九峰:“同舟共济?”
神光:“如果他们骂你,那就让他们先骂我好了!”
萧九峰侧着脸,在黑暗中凝视着她:“是吗,那万一他们打我呢?”
神光当然也不想被打,她听到这话,小小地纠结了下,不过她想起来萧九峰给自己的那些好吃的,终于狠狠心:“如果他们要打你,那就应该先打我!”
萧九峰笑出声。
神光刚才没注意,现在听到他笑,脸都涨红了,放开了他的手,重重地强调:“我说得是真心话!不是哄你的!”
萧九峰的手动了下,过去握住了她的:“好,你没哄我。”
然而神光好恼:“你现在这语气,就是在哄我!”
萧九峰:“我没哄你。”
神光:“!!!”
突然生气了,那么认真和他说话,他却不当回事,神光觉得自己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她愤而打了一个滚,滚到了最里面,远远地离开他,然后背对着她睡觉。
萧九峰的手就被她扔下了,扔在了凉席上。
他发现自己的手这样子会有些寂寞。
他挪了下,挪到了炕那头,将手罩在了她手上。
“哼!”小姑娘不搭理他,但是也没有把手抽走。
“神光。”萧九峰低声喊他。
“哼哼!”小姑娘依然愤愤的样子。
“真生我气?”萧九峰尽量压下那种想笑的感觉,免得又惹恼了小姑娘。
“也没有啦……”神光想想,声音软了下来:“不过凭什么我那么担心你,你还笑我。”
“你不喜欢我笑?”
“……好像也没有。”神光再次哼哼了声:“就是觉得你笑起来是坏笑。”
“是吗?”萧九峰自己从来不知道:“我是坏笑吗?”
神光这下子直接翻身过来,面对着萧九峰:“对,你难道不觉得吗?你笑起来就是很坏的样子,就是在嘲笑我!”
她突然想起来,她刚来他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笑起来就让她觉得,他就是在笑话别人!
萧九峰收敛了笑,摸着自己的下巴:“原来我笑起来还有这效果?”
他这么说,倒是让神光不好意思了。
神光努力想了想:“其实也不是,但是,但是你就是在笑话我。”
萧九峰微微逼近了她:“是吗?那你觉得我在笑话你什么?”
滚烫的气息就在面前,男人的声音低沉仿佛梦一般,神光突然心跳加速。
她咬唇:“你可能是笑话我笨。”
萧九峰:“那你……笨吗?”
神光想了想:“可能和你比,是有点笨。”
他那么能干,她当然比不上。
不过神光倒是没什么失落的,如果人人都像他这么能干,那还能显出来他能耐吗?
萧九峰:“那你让我笑笑,好像也没什么吧?”
神光点头:“嗯。”
点头过后,她突然觉得不对。
这算是什么跟什么,他就是设下圈套让她钻,亏她还真得钻。
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愤愤地指控:“你太坏了!”
说完,抓起他的大手来,扔到了一边去!
“我不搭理你了!”
***************
这晚上,神光再次醒来是被打雷声惊醒的,雷声很大的,轰隆隆的,仿佛那声音就在耳朵边上响。
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响的雷声。
她是吓坏了的,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进了萧九峰的怀里,攥住他的胳膊不放开。
萧九峰忙将她搂住了,大手按在她背上,低声在她耳边哄道:“没事,雷在外面,我们在家里,没事的。”
也许是他的声音起了效果,神光很快就不怕了。
神光仰起脸来:“九峰哥哥,这雷怎么这么大声,我怎么觉得天要塌下来了。”
萧九峰:“天不会塌,只是下大雨而已,暴风雨。”
而且,这怕是从未见过的暴风雨。
说到这里,萧九峰微微皱了下眉。
在他的那个世界,也曾经有过像现在这样的一段年代,大概持续了十年,他们后来把那个年代称作为特殊十年,但是他记忆中的那段历史和如今发生的虽然大致轨迹一样,但是具体细节并不同,所以他也曾经猜测过,应该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又或者发生了时空扭曲,所以一切和他所知道的历史并不完全一样。
他也并不知道在某个地区,竟然有一场这么大的暴风雨,他只是根据一些情况推断的。
如今这猜测看来成真了。
这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暴风雨,会带来山体的滑坡,引起泥石流,庄稼会因为遭殃,至于打麦场,也应该在波及范围内。
萧九峰沉吟片刻,才低首,望向怀里的小东西:“我得出去看看,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吗?”
神光仰起脸看他,小声问道;“外面是不是下大雨了,是不是……要出事了?”
萧九峰点头:“是。”
神光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她突然想起来萧九峰说的,关于暴风雨的,关于打麦场的,关于粮食的。
她咬唇,忙道:“没事,我不会怕,你去吧,要不我和你一起去?”
萧九峰沉默地看着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乖,钻被窝里,在家等着,我很快就会回来。”
神光:“嗯嗯!”
萧九峰起身,下了炕,穿上鞋,打算出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停下来了,回头看向炕上。
看上,小姑娘趴在被窝里,微卷的头发凌乱地垂在额头上,湿润的眼睛就那么巴巴地看着他。
这一刻,心突然就软了。
上辈子他其实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对女人没有任何的怜惜,如果有所谓的尊重,也是因为教育和风度而遵循得所谓规范,但其实在他内心里,这些是完全可以撕碎的,是维持一种人设的假象罢了。
譬如对王翠红的好,也只是在容忍和维护自己的道德底线罢了。
这种容忍到了一定地步,他就会翻脸不认人了。
毕竟王翠红也不是他的谁。
但是神光不一样。
这个小姑娘好像总是可以一再地打破他的底线。
让他的心发生一些自己都不了解和无法控制的化学变化。
萧九峰的唇动了动,最后走回去炕边,俯身下来。
神光怔怔地看着他。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害怕的。
因为害怕,他说要走,她就更害怕了。
但是她当然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走,外面可能要出大事了,他必须去帮助萧宝堂处理,他是男人,是这个村子里有威望的人,可以号召大家伙一起抵御可能发生的事情。
所以她说她不害怕。
现在,看着他就要走,又回来,就那么看着自己。
黑暗中,他的双眸深如海,他的鼻梁挺如山,他的五官看上去深刻凝重。
她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看着自己。
就在她满脑子发懵的时候,他俯身下来。
额头上温热的触感传来。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门开了,又关了。
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陈旧的大门发出闷重的声音。
他走了。
过了好久,她才伸出手来,轻轻摸了下自己的额头。
他用唇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外面轰隆隆的雷声响起,瓢盆大雨倾泻而下。
但是神光觉得,自己的心里开了一朵花。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发100红包!啊啊啊发红包啦来留言吧
第 40 章
第40章倾盆大雨
萧宝堂这人睡觉实, 一般时候只要睡着就醒不来,号称雷打都不醒。
他是被他媳妇直接薅耳朵叫醒的, 他被叫醒的时候还差点恼了,差点一脚把他媳妇从炕头踢下来。
他媳妇红着眼睛喊:“下大雨了, 大暴雨, 外面天都要塌了!你快起来啊!!”
他一个激灵, 就清醒了。
这时候, 轰隆轰的雷就好像在耳朵边响, 门口那里还有人喊他,喊他快点,出大事了。
他一咕噜爬起来, 披衣服就穿上鞋就往外跑。
他跑出去的时候,那雨就跟往下浇水一样, 那雷更响了,闪电一下下的, 几乎照亮了拾牛山上空。
拾牛山上,轰隆隆地往下浇水,看得人心里发慌。
不少社员已经起来了, 大家或者披着油布,或者用木盆子罩着脑袋, 在那里傻眼。
“宝堂,这咋办,这可咋办啊!”有人就喊了:“这是不是要发大水啊,咱这里会不会淹了啊!”
发大水, 大家都有记忆,那可真是惨,没粮食吃,还有瘟疫,不知道死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