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自己健壮黝黑而充满力道的胳膊,忽然觉得以自己的蛮力,也许只要在床榻上稍微多用些力气,主人那不盈一握的腰肢就会断掉。
朝阳公主挑眉看叶潜低首看着自己发呆的样子,看他那神色里莫名的怜惜,抬首抚过他的眉头,妩媚笑道:“想什么呢?”
叶潜深沉的眸子移向朝阳公主,声音暗哑地说:“想你。”
朝阳公主忽然觉得周围有些闷热,她偎依到叶潜胸膛上,紧贴了他,在他耳边低声命令:“抱我到窗棂上,我要看看外面的风景。”
秋季是赏菊的季节,此时外面一片菊花开得正是烂漫。朝阳公主一身素色软若无骨地倚靠在窗棂上,身后是小心托着她的叶潜。
朝阳公主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菊花,忽见一只颜色艳丽的蝴蝶翩翩飞过窗前,最后落到窗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菊花上。那蝴蝶应是被这花蕊香气所吸引,落在上面就不曾离开。
朝阳公主噗嗤笑了,粉拳敲着叶潜宽阔结实的肩膀:“快看那只蝶儿。”
叶潜并没有赏菊,一来他并没有这个雅兴,二来他觉得怀里的主人比菊花好看。此时听到朝阳公主的话,便随着公主的目光望过去,却看到那蝶儿贪恋地吸吮着花蕊舍不得离开。恰在此时,又有一只蜜蜂飞来,落在与蝶儿相邻的菊花心里,钻入其中吸吮不止。
叶潜将自己怀里这柔软无骨的主人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紧了一分。朝阳公主感受到身边这个少年身上散发的热力,身子更加绵软起来,斜靠在他身上轻轻蹭。
叶潜忍不住低首,吻上了她诱人的锁骨,薄唇一点点地如膜拜女神般来到她修长优美的颈间,轻噬慢啃,急切而克制,生涩而温柔。最后他沿着那条幽暗的沟壑往下,终于来到了一处散发着幽香的地方。
叶潜早已发现,主人身上会自然而然地散发出幽香,但幽香的味道会因为她的动情而有所改变。此时此刻,主人情动,沟壑间正散发出一股荡人心魄的香气,让叶潜忍不住猛地埋首其中,贪恋吸吮。菊花戏蝶吮花髓,恋蜜狂蜂隐蜜窠,叶潜不是蝶也是峰,而是那奔驰在山间的野马。野马性子刚烈,却偏偏埋首在这软玉温香中不能自拔。
朝阳公主此时只觉得他的唇若火一般滚烫,似要将她燃烧殆尽。她娇喘着,只觉有一种难耐的炙热和无名的渴望从椒乳间升起,令她不由自主地扭动着无力的细腰。而埋在那片幽暗沟壑中的叶潜,只觉主人的那两团巍峨随着柔躯的扭动在来回颤荡,荡得人更加心猿意马,谷欠火焚身。
叶潜一只大手托住主人臀部,让她趴伏在窗棂上,而另一只手很快□衣衫抓住了其中一团盈软。叶潜的手修长而略带薄茧,那是拿惯了剑的手。此时他握着那两团娇嫩,想用力却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家主人,只敢轻轻揉捏,时不时用唇吸吮。
朝阳公主娇弱的身子在他的大力抚弄下很快酥软异常,瘫软地靠在他身上时不时发出荡人的叫声。她眯着魅眸,呻-吟着说:“叶潜……你比抚桃不知道好多少倍……”
抚桃的手细腻柔软,虽说也是男人的手,但到底是脂粉堆里出来的,而叶潜的则不同,叶潜不需要太过用力,抓住她时却以充满了男人的霸道和阳刚。
这原本是夸赞的话,叶潜听在耳中却是心猛地一沉,随即反应过来,胸臆间原本激荡的火热顿时消失。他控制着力道抱着主人,将主人已经被自己弄得瘫软的身子小心地放在旁边的椅子上,蹙着眉头阴着脸转身就要离开。
朝阳公主正是兴起,忽然被他这样一冷落,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问道:“叶潜,既然当日你已应了我,今日又何必故作这种姿态!”
叶潜猛地回身,双目带着痛意沉痛地盯着公主,胸膛剧烈起伏,一言不发。
公主心里一窒,她伸出手抚着心口,缓缓扭过脸去不看叶潜。
为什么这个地位低贱卑微的少年那种沉痛的目光竟然让她的心狠狠地一拧?
叶潜的薄唇抿得如同一把锐利的剑,他剑眉蹙起,嘶哑痛苦地问:“主人,你把叶潜当什么?”
朝阳公主颇为惊讶的样子,嗤笑了声,挑眉反问叶潜:“你以为你又是什么呢?”
叶潜目光一震,仿佛有一刻的茫然,随即目光锐利地盯着朝阳,冷声问道:“那我是什么?”
朝阳公主无奈地看着这个曾与自己翻云覆雨过的少年,这个少年啊,他平时看着刚毅勇猛啊,看着坚强锐利啊,可是此时此刻他还是那个几年前给自己拾起鞋子的不知所措的少年啊!
这个曾经不知所措的少年,此时梗着脖子冷着脸向自己要一个承诺呢。可是朝阳公主的性子是凉薄的,凉薄透骨。朝阳公主早已没有了心,任何男人对她而言不过是一团云烟,看过就散。
于是朝阳公主娇嫩的唇溢出一声低低的叹息,轻笑道:“叶潜,天底下的男人都是一样的。我原本以为你与他人不同,如今看来,都不过是一样罢了。”
她挑着眉,轻笑着告诉叶潜自己的定论:“你也只不过是我裙裾下的男人之一罢了!”
之一罢了,之一罢了……之一罢了!
这几个字在叶潜心里回荡,震痛了他的五脏六腑,他的眸子里射出一抹凌厉之色,他狠狠地盯着自己往日视为神邸的公主,低沉缓慢地说:“主人并不缺男人,叶潜一时失态做下错事,叶潜愿意领罪!但从此之后,叶潜绝对不会是主人裙裾下的男人之一!”
说完这些宣言叶潜便陡然转身,大步离去。
朝阳公主娇喝一声,命道:“站住!”
叶潜陡然止住脚步,后背僵硬,等着身后那个女人接下来的话语。
朝阳公主蹙眉,冷淡而平和地问:“叶潜,本宫问你,你当日为何要应了本宫?”
叶潜沉默了好久没有回头,最后就在朝阳公主以为等不到他的答案时,叶潜嘶哑而疏远地说:“叶潜身份低贱,不过是侯爷府中一小奴罢了,主人有令,怎敢不从?”
此话一出,朝阳公主妩媚的眸子里顿时怒火张扬,她喘息急促,脸色通红地盯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小奴。良久之后,她深吸了口气,冰冷而威严地说:“叶潜,你可以滚了。本宫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她高声下令:“来人,将这个小奴给我赶出去!”
锦绣一直小心地隐在暗处,此时听到公主下令,只得带了人上来,小心地走到叶潜身边想请他离开。
叶潜无论多么隐忍,他也是个十六岁的血气方刚少年,而屋子里的那个女人是这么地羞辱着他,他怎么会继续任由她羞辱下去呢?
他咬牙冷笑一声:“不需要你们赶,我自己会走!”
说完这次是头也不回地走,那步子迈得很是用力,几乎要将门槛踏碎。
朝阳公主素日是张狂惯了的人,哪里有人敢这么违逆她呢?就算当今天子来到她跟前还不是加倍地陪着小心?可是区区一个小奴叶潜,竟然敢在她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她怎么能不气?
她气得将那菊花揪下,攥在手里,一点点撕下,撕得光秃秃的花心一点不剩!锦绣见她实在气急,连忙上去拦住她温言相劝:“主人不要这样,会伤了手的。”
朝阳公主正是气头上,见锦绣胆敢劝阻自己,不由轻挑峨眉冷声问:“怎么,如今你的胆子也学着大起来了?”
锦绣知道朝阳公主不过是赌气罢了,无奈笑道:“我哪里敢学着胆子大起来啊!不过是怕这些菊花茎有韧性,伤了主人的手罢了。主人若是对这菊花不满,大可以说一声,侯爷府里除了一个叶潜,还有数百的奴才,哪一个得了主人的命令不是前赴后继赶紧将这菊花一个个地揪下烧成灰。”
朝阳公主“哼”了声,扭过头去不看那菊花,径自坐在那里生闷气。
锦绣忽然觉得自家主人自从有了那叶潜,这性子简直如同个孩子们,动辄就赌起了气。要说以前的公主,哪里会轻易因为这点小事动怒呢!
她笑着上前请示:“主人,锦绣这就着人过来,将这菊花尽数揪下碾碎,如何?”
朝阳公主没好气地说:“罢了!留着吧,等哪天心情不好了再烧着玩。”
叶潜之伤
叶潜愤怒离开,一旁侍卫看他一身凌厉的怒气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个个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问便任由他离开了。
叶潜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发现自己来到了马厩里。叶潜一咬牙,上前牵了自己平时骑的那匹马,矫健一跃翻身上马,然后一夹马肚子,马儿便飞驰而出。
叶潜从后院出来,后院家丁守护认识叶潜,见他这么急匆匆出来只以为有什么急事,当然不敢阻拦,也是任凭他出去了。
叶潜骑马出来,沿着偏僻的小路狂奔,很快便到了荒郊之外。
此时正是秋季落叶缤纷之时,他只看到荒郊野外枯草一片,落叶缤纷,好一番落寞景象!叶潜拉住缰绳,对着碧空蓝天呆呆地望了一会,这才下马。
下马后他将马放在那里,自己随便找了处枯草地仰面躺下。秋高气爽的时候,天高阔,偶尔有几朵云儿飘过。
叶潜忽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很小的时候,母亲为了他的前途将他送到了父亲郑家那里养着,自己在郑家可谓是受尽了委屈遭尽了白眼。缺衣少食不说,小小年纪便日夜劳作,日子过得艰辛无比,简直如畜生都不如。那时候的叶潜唯一放松的时候便是放羊的时候,可以躺在碧绿的草地上望着天空,畅想着自己的将来。
叶潜口中泛起苦涩,那时候的叶潜年幼,那时候的叶潜不懂事,他以为长大了后一切都会好起来,他以为离开郑家回到母亲身边自己就可以过上好一些的日子。
那时候的叶潜只知道郑夫人不喜欢自己,他还不知道门第有高低,出身有尊卑,他还不知道自己在世人眼中是多么的卑微低贱!
小小的叶潜在别人的鄙视白眼中,依然倔强骄傲地活着。他任凭郑夫人打骂嘲讽,任凭那些原本是他兄弟的人嘲笑辱骂,他默默地做着年幼的孩子原本不应该承担的工作,他倔强地忍受着饥饿和寒冷对他小小身体的折磨。
他之所以能够忍下来,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郑家,回到母亲身边,他以为自己总有一天会做出一番事业,总有一天那些鄙视过他嘲讽过他的人都会刮目相看!
他认为,他是翱翔九天的鹰,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愚昧无知的妇人计较。
这么多年过去了,叶潜已经不再经受饥饿和寒冷的折磨,也没有人再对他打骂了,可是他的心却越来越不再骄傲,他的姿态也越来越低下!
现在的叶潜知道了,身体的痛苦和辱骂的言辞根本不算什么。世间最锋利的刀是杀人于无形的,它能将你无声无息地折磨至死!
那时候他终于得偿所愿离开了郑家回到母亲身边,他得到了主人的恩赐学习他本不应该学习的东西。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是那么优雅妩媚而又漫不经心地恩准自己留在侯府。
那一刻,他悄悄地透过眼脸望了一眼女主人,从此之后这个女人的丽影就留在了他的梦里。
后来,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变得高大,变得勇敢,他开始读书识字,开始习武练剑。在月夜之下,在晨曦之中,都会有那么一个身影,高大却单薄,拿着一把剑在狂舞。
他的心中有一团火焰,他的脑中挥不去那抹倩影。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平息那止不住的渴望,所以他只能让汗水挥洒,一次次地拔剑,舞剑。
当他将一切做到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足够优秀的时候,他自己却开始绝望起来。他绝望地发现,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是无法靠近那个女人的。
那个女人,是先皇的长女,是当今圣上的姐姐,是平西候府的女主人,是金枝玉叶,是已为□!
叶潜呢,叶潜是谁?叶潜只是侯爷府中浣衣女和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是一个只能随了母姓的孩子,是一个卑微低贱到只能依附在侯府的野种。
叶潜的心是火热的,叶潜的外表是英俊高大的,叶潜的剑法和骑术都是无人可比的,甚至叶潜的兵法学识都是屈指可数的,可是叶潜的身份是低贱的。
这样的叶潜,怎么可以肖想侯爷府的女主人?平西候府,这是叶潜一大家子依附的门第啊!
叶潜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长云,他的姐姐冰雪聪明心有所属,却选择了那样的一条道路。周围的人都在羡慕恭喜,母亲和其他姐姐都在沾沾自喜,可是只有叶潜在想,姐姐幸福吗,姐姐快乐吗?她真得永远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以色侍人岂能长久!
叶潜眸子里剧烈的挣扎着,深沉地痛苦着,他握紧了拳,仰天长啸,他想将心中的悲愤和不平吼出,他想质问上天,既生我,何必如此辱我!
我有昂藏七尺之躯,我有翱翔九天之志,为何却只能屈居于此,在自己尊崇而爱慕的女人裙裾下苟且偷生!
他放声大叫,叫声几乎传遍这边荒郊,穿透整个苍穹。可是他却听不到答案,没有人回答他,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是为什么?也没有人告诉他到底该怎么做!
很久之后,他颓然地蹲坐在枯草上,征楞地望着飘飞的落叶。
他不怕累不怕苦,他可以忍旁人所不能忍,他能做别人所不敢做之事,他的剑一出鞘几乎无人能挡!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这一切都不能让他摆脱贫穷卑贱。
在世人的眼中,即使他如何的出色,他都只是平西候府中的一个身份卑微的小奴。
叶潜在颓废中忽然仰面“哈哈”大笑,他的笑声有着少年的稚嫩却又有壮年人的沧桑,他豪迈地大笑,讽刺地大笑,笑到眼角有一丝湿润滑下。
是什么让你生而下贱,是什么让你小小年纪看尽世间酸楚,是什么让你满腔抱负却无处施展?
男儿有泪不轻弹,你饥寒交迫晕倒在羊群里时没有哭,你遭受辱骂看尽他人白眼的时候没有哭,你累了痛了亲人离别了的时候的都没有哭,可是为什么现在你的泪却在往下流?
朦胧中,他看到跟随自己多日的那匹马儿正平静地望着自己,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就连马儿都在无奈同情地望着自己。他将马儿拉过来,让马儿低下头,自己伸手轻轻抚摸着它的鬓毛。
马儿乖顺,任凭它的抚弄。
叶潜凄楚地笑了:“马儿,世间也只有你不曾看轻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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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朝阳公主的心情并不好。
锦绣从旁观察,知道主人还在生那个叶潜小奴的气,偏生那小奴倔强,至今也不肯在主人面前人认个错。锦绣无奈之下也去找过叶潜的家人让他们劝说一下,可是那个叶婆子啊,说了也等于没说的样子,叶潜那个倔强种子哪里能听得进去。
锦绣叹了口气,她现在有些叹息叶长云那么通透的一个人怎么就这样离开了!如果长云在,叶潜多少还是听这个姐姐的话的吧。锦绣看这几日主人心情实在抑郁,也曾提议让抚桃和品莲上来伺候,谁知道主人直接说“没胃口。”
锦绣真是又无奈又好笑 ,那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膳食,怎么就直接来了句“没胃口”呢!
就在锦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朝阳城里碧罗夫人却送来柬子,锦绣打开一看,原来是碧罗夫人邀请主人前去琼台赏月。锦绣心想主人向来和碧罗夫人交好,若是能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便赶紧将这贴子向主人禀报了。
朝阳公主漫不经心地翻开那请柬,懒散地说:“月亮在哪里看不是一样么,何必巴巴地跑到她那里去看!”
锦绣一听这话,心想真是不想去了,正要上前劝说,谁知道主人话锋一转:“不过去找她赏赏月也是好的。”
如此一来,三日后前去碧罗夫人那里赏月的事算是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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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朝阳公主的车骑中并没有叶潜。
当时锦绣顺口提起叶潜试探下公主的口风,谁知道朝阳公主听到叶潜,好像根本忘记了这个人般,轻轻“哦”了声,秀眉一挑,直接下令说:“最近城外的一处堤坝不是正在修缮吗?他练过武有力气,去帮下忙得了。”
锦绣顿时语塞,叶潜虽为骑奴,但如今也是精通骑射,且是公主的入幕之宾,怎么可以派出去做这些呢?
公主见她犹豫,冷笑道:“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锦绣哪里还敢说什么,赶紧答应,又跑出去向外面吩咐了。
于是当朝阳公主的车骑浩浩荡荡出行的时候,原本身为骑卫的叶潜离开了侯府开始去城外帮忙修建堤坝了。
叶潜之思
叶潜几乎是和公主出行的车队一起出发的,但他没有看那些人一眼,默默地收拾东西前去城外了。
由于这一次修缮堤坝的人手不够,当地官吏干脆将牢狱里关押的犯人也派出来了。于是叶潜便和那些苦劳力和带着枷锁的刑犯们一起干活。周围的人衣衫破烂,叶潜低首看了看自己,虽然依然是粗布麻衣,可是比起周围的人倒是干净整齐许多。
修缮堤坝的工期紧,上面管得严,许多人都叫苦不堪但又无可奈何,最终只能默默地忍受着难以承受的劳苦。
叶潜倒不怕累,一来他勤于习武身强体壮,二来他从小什么累活没干过啊,这些自然不会放在眼里的。他低头默默地干活,即使后面有工长拿着鞭子叫嚣错将他当做苦劳力指挥,也没有做什么解释,只是低声答应,加快了干活速度。
到了日头正中央的时候,工长又叫嚣着领饭了。叶潜看别人都迅速跑到一处领取干粮,自己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跑过去领午饭。
午饭自然很是简单,能照出人影的稀菜粥和一个粗糙的面饼,其他人领到后都吃得狼吞虎咽。叶潜看着他们的吃相,拿着糙米饼的手停顿在那里,他知道这就是他以前吃饭的样子。如今自己在侯府时间长了,看着这种吃法竟然觉得有些粗俗。发现自己的想法后,他不由得在心里嘲笑了下自己:“潜,永远不要忘记你自己的身份。”
不要忘记,你曾经和他们一样,都是衣衫褴褛饱经饥寒的人。
他正吃着那张薄饼,身边凑过来一个带枷锁的人。叶潜抬头看过去,只见这个人浑身脏污不堪,正边啃着大饼边用两只秽浊的小眼打量着自己。
叶潜对他笑了下,礼貌地问:“请问大哥有何指教?”
那个人见叶潜问起,也没搭理叶潜,继续低头吃自己的大饼,又吸溜吸溜地喝完了汤。
叶潜见他喝完了汤后意犹未尽的样子,看了看自己身边的半碗汤,便干脆递过去说:“在下这里还有半碗,如果大哥不嫌弃的话,尽可享用。”
叶潜自己的食量也不小,这些根本不够他吃。不过他觉得自己这两年在侯府也不曾饿着,偶尔饿这么一顿两顿并没有什么要紧。
那个人见叶潜这么说,先是惊讶地看了叶潜一眼,又把那小眼睛落到粥上,最终抵不住,干哑的嗓子说了声“多谢”后,便毫不客气地端过那碗粥一饮而尽。
那人喝完粥,满意地抹了抹嘴,砸吧着嘴巴看叶潜:“这位老弟,我看你人倒是不错。”
叶潜随意笑了下,他对人向来恭谦,即使面对这样一个奇怪的刑犯他也不愿失礼,是以对他没头没脑的话只是笑而不答。
那刑犯见叶潜只是笑,知道他心里看轻自己,于是干脆一本正经地说:“你不要看我一身狼狈,我昔日也曾是王公将相府的上客,最擅观人面相。”
叶潜听着,倒是信的,点头道:“这位大哥,倒是深藏不露。”
这刑犯听了,嘿嘿笑了,道:“算你有眼力。”说着,他仔细瞧了瞧叶潜,诧异道:“我观你的面相,相貌堂堂,将来必然能封侯拜将啊,怎么和我一样沦落到这步田地。”
叶潜听了,不禁无奈笑了:“大哥请看,我这一身葛布粗衣,便应该知道我是依附他人的卑下奴才一个,谈什么封侯拜将啊!”
刑犯却摇头,正色说:“小老弟莫要这样说,英雄不问出处,小老弟虽然一时穷困,但它日必有小老弟雄鹰展翅之时。”
叶潜眸子里染过一丝凄凉,他点头说:“无论如何,谢大哥吉言。”
那带着枷锁的刑犯知道叶潜根本不曾相信自己的话,不过他这时候也不在意了,只是站起来说:“小老弟要想它日一飞冲天,一定要记得一个字。”
叶潜闻言挑眉,见那刑犯面色郑重,只好起身拱手问道:“敢问是哪个字?”
刑犯看了叶潜最后一眼,从口中吐出一个字:“忍。”说完他带着枷锁晃晃荡荡地重新去干活了。
叶潜征楞当场。
忍?
叶潜本性是颇为隐忍的,只是为什么自从和公主有了云雨关系后,他就开始焦躁起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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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几天叶潜一直在这里帮忙干活,与苦劳力们同吃同住。晚上望着陈旧的工棚顶部,他忍不住想,那个人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想自己?
当他发现自己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几乎是恨恨地攥起了拳头。
原来无论她怎么对待自己,自己都没法割舍掉对她那种特殊的感情。他苦涩地承认,不错,叶潜是深深地恋慕着自己的主人,已经到了无法自拔的地步。他甚至开始怀疑主人是不是已经彻底将自己忘记了,是不是自己永远无法回到平西候府了。他彻底无法入眠,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见到那个妩媚而凉薄的女人就心痛到难以喘息。可是第二天,他还是天未亮就起来,让沉重的劳作折磨着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暂时不要去想那个女人。
就这样转眼过去了多日,就在叶潜以为自己会一直留在这里的时候,侯爷府传来了消息:着令小奴叶潜回府。
叶潜跟随着侯府的家人徒步回城,但是公主并没有召见他的意思,于是他就先回去看看母亲。叶家婆子看到小儿子出去这么些天,回来削瘦得厉害,衣衫也破旧不堪了,整个人几乎没有人样子,心疼得捧着他的脸就哭起来了。
哭过之后叶婆子又把叶潜拉近房里,逼问他和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叶潜自然是不说,于是叶婆子就开始苦心破口了。她无奈叹了口气说,你姐姐如今在宫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外人都羡慕我老婆子年老了几个儿女可以享福,可是谁知道我心里的痛啊!你说你们几个的情况,如果哪天我去了可怎么安心呢?说着说着叶婆子就哭了。
叶潜看母亲这么说,心里越发沉重,忍不住问了一句:“母亲也觉得我应该小心侍奉公主吗?”
叶婆子瞪眼反问:“那你还要怎么样呢?”
叶潜心里难受,低头沉默。
叶婆子拉着自己儿子的手,叹气说:“叶潜啊,你从小吃了那么多哭,娘亲知道,这都是娘亲不好。可是如今不是让你去吃苦,而是让你去小心侍奉公主而已啊!我们叶家这么一家子人,都是靠着主人的恩赐才能存活下来的。你看如今你出去这些日子,外人以为我们失宠了,各种风言风语就来了,娘亲这几日也几次被人借故呵斥。娘亲知道你是个男子汉,放不下那个脸面,但你要知道,侯爷府的小人,哪个不是看着主子的脸色活下去的啊?而对于我们这样的人来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啊!”叶婆子说到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只一个劲用她那粗布袖子使劲地擦眼泪。
叶潜眼看着母亲的手粗糙红肿,那袖子分明已经脏污不堪,她却还在用来擦着眼泪,只擦得两眼通红。
他眸子里闪过痛意,但是想起母亲说的话,他还是起身压抑地说:“娘,我会好好想想的。”说完他便回自己房去了。
在她走后,叶蔫儿进了屋子,轻声问母亲:“娘,潜说什么了?”
叶婆子擦着眼泪说:“没什么,不过是心里想不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