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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病了,暂时休养生息,等过几天,她生龙活虎了,又是一条好汉!
到时候看她怎么想个办法,报这一踢之仇吧!
这如意算盘打得本来噼里啪啦响,可是谁知道,她注定没法消停。
九爷在吃了何小起和韩大白做的饭菜后,就这么过了几日,某一天早上醒来,忽然问夏侯皎月。
“小丫头去哪里了?”
夏侯皎月忙道:“她病了。”
九爷挑了下眉:“病了?”
夏侯皎月温声解释说:“上次落了水,她就病了。”
“哦……”九爷的神情,仿佛他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
当下他微微拧了下眉,却不再提起这件事,起身穿衣,在夏侯皎月的伺候下用早膳。
他的早膳向来是极为丰盛的,如今更是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有鸭子馅提褶包子,单笼金乳酥,芝麻凤凰卷,七彩冻香糕,还有蜜汁豆黄,脆皮菠萝球,金丝酥雀等,真个是琳琅满目。
夏侯皎月察言观色,便先取了一块芝麻凤凰卷伺候他吃。
这芝麻凤凰卷外面那层薄薄的蛋卷皮上上去金黄酥脆,里面更是夹裹了特别腌制的上等肉松,咬上一口,外面酥脆里面香美,实在是让人回味无穷。
往日里九爷也是喜欢这道点心的,可是如今,夏侯皎月送过去,九爷却蹙了下眉。
这是不喜欢?夏侯皎月心里有些诧异,环顾桌上的点心,想着哪个他还喜欢?
九爷拧眉,先是嫌弃地看了眼那凤凰卷,接着又扫过桌子上的诸般点心,不悦地道:“太腻了。”
这是彻底嫌弃了?夏侯皎月一愣,心想厨房里的那两位可是施展平生所学,把最拿手的都放上来了。
她这边正想着呢,九爷起身,沉着脸,不悦地道:“不吃了!”
说着这个,九爷来到了博古架上,随手拿出一本古卷来翻阅。
夏侯皎月不敢说什么,赶紧命人撤下那桌子膳食。
厨女们无声地将那各色点心撤下去了,
这边九爷闷头看了一会儿书,夏侯皎月也不敢出声,就在旁小心伺候着。谁知道正安静立着时,低头看书的九爷却忽然凉凉地道:“请大夫了吗?”
夏侯皎月微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在问小姑娘阿砚?
她想明白了这个,如实答道:“原本请了一个的,谁知道她竟不用,就这么硬撑着,昨日个我还去看过,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到底身子虚,怕是要养几日才能好。”
她这话刚说完呢,九爷那边就起身了,挺拔的身形径自往外走。
她越发纳罕,忙跟过去,谁知道没走出几步,九爷却冷声问道:“这臭丫头住哪里啊?”
她更加诧异了,诧异过后,她连忙道:“就在枫蓝院的下人房里。”
九爷好看的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后,便迈步而去。
这几天虽然入秋天气越发凉了,可是今日却是赶上一个大好天,秋高气爽,阳光也格外温煦,阿砚便干脆将自己的被褥等物都拿出来晒了晒。
她身子虚,晒一晒被子,再晒晒这小身板,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谁知道她吭哧吭哧地将那陈旧的被褥挂到了院子里的大树上后,只是虚弱地扶着墙进屋黑了口水的功夫,再出来,便见那被褥已经掉到了地上。
而在那个原本被她占据的老枣树上,已经放了一个蓝色印花被子和老蓝花条褥。
这……谁啊这是,太缺德了。
她过去将自己的被褥拾起来,却见上面不仅沾了灰尘,还甚至沾了一泡屎,估计是狗屎。
她脸色难看地望着那泡狗屎,开始想着该怎么办,如果拆洗了的话,晚上她应该盖什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面前灿烂的阳光被挡住了,她和那泡狗屎都淹没在一片阴影之中。
一个凉薄的声音传入了耳中:“你盯着那泡狗屎做什么?想吃?”
阿砚听得这声音,顿时身子一僵。她缓慢地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催命符咒,那个害了她七辈子的仇敌。
她努力地对着他笑:
“九爷,好久没看到您了,最近阿砚身子病了,不能给您烹制膳食,也不知道您如今胃口如何?”
她过去,还要再对着他拜一拜。
谁知道拜得用力过猛,她又大病初愈身体薄弱,险些栽倒在地上。
九爷非常好心地扶了下她的胳膊。
入手的时候,却发现那胳膊实在细弱得厉害,竟是比以前更瘦了。
九爷纳闷地挑眉:“这是怎么了?”
阿砚听得他这问话,顺着之前的拜姿就这么直接跪在了那里:“九爷,阿砚还想跟在你身边伺候,还请九爷成全。”
她认栽,认输。
情势比人强。
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九爷闻言,唇边勾起让人难以察觉的笑来,却是仰脸望天掩饰下那点笑,淡声问道:“谁该伺候我一日三餐呢?”
阿砚连忙点头:“当然是阿砚!”
九爷满意地眯起眸子:“以后谁半夜三更给我端茶递水?”
阿砚连想都不想,忙应道:“当然还是阿砚!”
九爷打量着地上的阿砚,微微挑眉,继续问道:“明天谁伺候我洗澡搓背?”
这话一出,阿砚犹豫了下,最后还是狠狠心,硬着头皮道:“当然还是阿砚!”
九爷这下子唇边都泛起了愉悦的笑容,他满意地点头,示意阿砚起来。
点过头后,他便抬首看向院子里。
在院子里,原本的几个丫鬟,有在那里拆洗缝补的,也有嗑瓜子看猫狗打架的,当然更有掐着腰准备和阿砚大干一场的,此时都已经跪了下来。
她们诚惶诚恐地跪在那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们是怎么也没想到,九爷会来这种下人住的地方。
府里的规矩向来松散,她们也就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不过所有的人却明白,在九爷面前,九爷一根头发丝都可以是规矩。
九爷望向地上那些跪着的丫鬟仆妇们时,眉目间已经没有了适才面对阿砚时的笑意。
当他那么勾唇一笑的时候,别人会觉得他即使是笑,依然会给人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可是当他不再笑的时候,周围顿时仿佛被万年寒霜所笼罩,那种沉重冷残的摄人气息弥漫开来,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会呼吸了。
九爷其实面色非常平静——至少他觉得自己现在很是平静啊。
他平静地问跪在那里瑟瑟发抖的丫鬟们:“是谁在阿砚的被褥上放了狗屎?”
丫鬟们都要吓得流泪了,大家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敢承认。
九爷冷哼一声,那声冷哼,几乎像刀子一样,吓得大家越发魂不附体。
“这小丫头还要给爷做早膳的,如果她的被褥臭了,她也就臭了。如果她臭了,她做出的早膳也臭了。你们——”
他压低了声音,清冷的声音透着危险的气息:“你们想让爷吃沾了狗屎味的早膳吗?”
这这这……丫鬟们颤抖不已……这算是哪门子理啊!
不过此时此刻,没有人敢和九爷讲理。
柴大管家已经听说了消息,急忙忙地赶过来,噗通跪在那里:“爷,都是老奴的不是,是老奴不好。”
九爷挑眉,望定柴大管家:“你是不好。”
他给柴大管家下了结论:“阿砚是我的厨娘,她是要给我做饭吃的,她脏了,就是我的膳食脏了。”
听到这番大道理,柴大管家吓得一个哆嗦。
九爷的膳食脏了,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他现在看出来了,阿砚这个厨娘已经掌控了九爷的舌头。
柴大管家在惶恐不安之中哀求地看向阿砚。
可惜阿砚满心想着自己以后伺候一日三餐端茶递水擦背洗澡的凄惨命运,根本没注意到可怜的柴大管家那祈求的眼神。
九爷呢,在给柴大管家下完这个结论后,他又看向那群丫鬟:“既然你们没有人承认,那就一起处罚吧。”
他这话刚落,那群丫鬟们就一个个吓得脸都白了,其中率先有一个丫鬟忽然道:“我知道,是采红把阿砚的被子推到地上的!”
“不是我,是墨绿!”
“不不,狗屎分明是赤紫放的!”
“……”
“……”
一群丫鬟们开始互相指认,场面好不热闹。
九爷蹙眉望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女人,眉目冷凝,阴声吩咐柴大管家道:“她们太吵,需要堵住嘴。”
他再次扫了眼那坨狗屎:“让她们分着吃了吧。”
这话一出,丫鬟们一个个地不说话了。
望着那坨狗屎,好大好多一坨……
她们所有的人脸都绿了。
偏偏此时九爷斜眼扫了下柴大管家,淡淡地道:“还有你,教下不严,也跟着一起受罚。”
柴大管家听到这话,眼前一黑,噗通一声,直接晕厥过去了。
第21章 九爷的小甜宠
大踏步离开了那个散发着狗屎味道的院子,九爷一手拎着阿砚的后脖子领,就这么犹如拎着一只病怏怏的小鸡般往前走。
阿砚体虚,本就头晕眼花,此时更是眼冒金星,几乎直接耷拉脑袋。
不过她到底没耷拉下去,而是昂着脖子望上方的九爷:“阿砚谢谢九爷为阿砚撑腰。”
九爷听到这话,细长的眸子居高临下地扫了眼手里拎着的小东西。
“一,再给我做一份椒盐铃薯饼。”
他想起那份椒盐铃薯饼了,确实挺好吃的,只可惜后来都被这馋丫头吃了,竟然不知道给他留一份!
“二,先去洗个澡,好好洗。”
一股子狗屎味,他甚至觉得自己在提着一坨子狗屎。
阿砚连忙点头又点头:“是!阿砚马上就去!”
九爷低头凝视了下阿砚诚惶诚恐的小脸,上面细滑犹如刚做出的水豆腐般,或许因为病了一场的缘故,那水豆腐越发白了,白得仿佛透明了。
他眸中转深,就这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却是忽然道:“那群女人像鸭子一样,很烦,还是你比较安静。”
阿砚听了,歪头想了一会儿,顿时恍然:“我明白了,以后少说话,多做事!”
于是这一天,阿砚在忐忑小心地拜别了这可怕男人后,在夏侯皎月的监督下,好生把全身上上下下都洗了一遍。
走出浴池的时候,她头重脚轻,险些一脚摔倒在那里。
夏侯皎月体贴地扶住了她。
她在那大病初愈的头晕眼花中看夏侯皎月:“夏侯姐姐,你不怕他吗?”
夏侯皎月一脸平静:“怕谁?”
阿砚虚弱得有气无力:“九爷啊,他欺负过你吗?”
欺负?
夏侯皎月淡淡地望着阿砚,摇头道:“没有啊,九爷很好,对我有大恩。”
阿砚听了这话,恍悟。
怪不得呢,怎么会有女人心甘情愿地在那凶神恶煞身边伺候,原来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无以为报干脆以身相许。
洗完澡后她开始做铃薯饼,做的时候恶心了三次才勉强做完,做完后献给了九爷去吃,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她自己却越发难受了。
此时此刻的他,就这么坐在庭院里的竹椅上,秋风袭来,外面的竹林发出簌簌的声音,带来远处山上沁凉清新的气息,而这个身穿白绢长袍的男子用碧玉环挽起如墨的黑发,伸出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优雅地捏起一块铃薯饼,吃得悠闲自在。
阿砚心里颇不是滋味。
他的这番悠闲自在,却是踩踏在自己的泪水之上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她一定要报复……
尽管这么多次了,她总是得到沉重的教训,恨是没用的,报复是不可能的,挣扎是无效的,可是要报复他的这个念头,依然无法遏制地从心里生根发芽,并一下子犹如野草般在心里疯长。
她紧紧攥住拳头,把拳头攥得颤抖:我——要——报复!
却就在这个时候,九爷忽然抬起眸子,神情愉悦地看着她,略带凉薄的语气淡声问道:“你为什么把脸憋得这么红,尿急?出门左转有竹林,去吧。”
阿砚心里一惊,刚才报复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可是一定要忍……
还是继续忍吧……
于是她忙对他笑着道:“九爷,今晚您要吃什么,您说,回头阿砚去给您做来。”
九爷细长的眸子闪现出行味,看着她那一会儿满脸通红,一会儿又笑容璀璨,不免好笑,好笑之余,他挑眉淡淡地道:“吃你。”
阿砚闻言大惊,忙道:“九爷,我还小,没有几两肉啊!”
高贵俊美的男子笑望她,细眸中笑意流淌,犹如上等宝石折射出阳光时的光彩,可是却微抿着唇,并不言语。
这个样子显然是不信。
阿砚忽然有些怕了。
尽管他在笑,可是谁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呢?
于是阿砚鼓起勇气上前,捏了捏自己的胳膊,又伸出胳膊让九爷捏。
“九爷你看,我身上没几两肉的,你吃我,不够你塞牙缝的,真的!”
“喔——”他挑眉,明显是不信。
阿砚一听急了,几乎是扑上去,捉住九爷的手就让他捏自己胳膊。
“你摸摸,你捏捏,看看,多瘦啊!”
九爷笑意收敛,就这么望着近在眼前的阿砚。
她平时是很怕自己的,一看到自己就仿佛见了猫的老鼠一般,仿佛恨不得把脑袋缩到脖子里去,真是能躲就躲,可是此时此刻,竟是凑上来让自己摸……
九爷其实对于摸阿砚的胳膊一点兴趣都没有,原本那里就细小,真就是个乡下没长成的小姑娘而已,如今大病了一场个,更是瘦得厉害了。
他唇边噙着一抹笑,望着近在眼前的阿砚,没有去摸阿砚的胳膊,那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去摸了他前几天就想摸的地方。
这张小脸,真得是巴掌大,他一只手就能覆盖的大小。
也并不是特别好看,至少比起夏侯皎月来,实在是没有那种倾国倾城的姿容,可是若是仔细一看,其实还是挺耐看的。
水润的大眼睛,跟明前茶一般清澈,里面的些许小心思全都漾在那双如水的眸子里眨呀眨,让人一看就想笑。那双小鼻子翘翘的,看着分外可爱,而那小鼻子下面的小嘴儿,很小的一点点,当她暗地里嘀咕什么的时候就那么嘟着,像个小樱桃,红润润的惹人喜欢。
九爷的大手,就这么毫不客气地覆盖上了那张小脸,先捏了捏那水豆腐一般的娇嫩小脸蛋,接着又捏了捏挺翘的小鼻子。
阿砚顿时震惊得嘴巴张开,真得成了一个圆圆的樱桃。
他……这是要干什么?
她浑身僵硬,毛骨悚然地感受着那双微凉的大手在自己脸上动手动脚。
她吓得睫毛都不敢眨一下,一动不动地承受着他的捏揉。
这个时候的她忽然想起以前买牲口的,都要看看对方牙口,莫非这九爷真有那吃人的嗜好,而他吃人前,先要看看对方的皮肉是否干净?
她拼命地忍下心中涌现的惊惧,颤抖着唇问九爷:“九爷,我刚病过,肉不好吃……”
当她这么说着的时候,男子温热的鼻子从她脸颊上吹拂,引起她浑身情不自禁的战栗。
他这个人,整个冰凉得像山间的溪水,只有呼出的气有那么一点温度。
九爷依然没有停下手,他的大手来到她那细白的脖子上,轻轻环住,还用修长优雅的手指托住她的小下巴。
“你真得十四岁了吗,怎么这么小呢?”
真得跟个小猫似的一点,让人都不忍心欺负了。
实在是个小可怜。
阿砚纤细脆弱的小脖子在某个可怕男人手里颤抖,白得仿佛透明的肌肤下,血管仿佛清晰可见。此时的她就像脆弱的花枝,稍微一用力就能折断。
阿砚吓得闭上眼睛:“我真得十四了……我还小……爷你等我长两年再吃我吧……”
可是就在她说完这话后,九爷那温热的气息仿佛靠得自己更近了。
她一惊,骤然睁开眼睛,却见那刀斧凿刻的俊美脸庞就在眼前,黑幽幽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打量着自己。
他甚至轻轻张开了薄唇,露出了里面白色的牙齿……他就这么凑过来……
啊——
阿砚没来得及多想,就这么脚底下一软,晕过去了。
晕过去的她软绵绵地倒在了九爷的怀里。
九爷微愣,两手下意识地抱着怀里的小东西。
他,他只是想看看这水豆腐真得能吃吗,她怎么直接晕倒过去了,这让他怎么下口啊?
他皱眉犯愁地望着阿砚。
这个时候,夏侯皎月蹑手蹑脚地过来了。
她早就发现了阿砚要晕死过去了,只是没敢吭声而已,如今总算鼓起勇气过来。
“爷,阿砚姑娘睡着了,我命人带她下去休息?”
说着这话的时候,夏侯皎月身后出现了两个身形粗壮的丫鬟。
九爷只扫了眼那两个丫鬟,便不悦地道:“阿砚是要给爷做饭的人,怎么可以沾染如此污浊之气。”
不行,当然是不行的。
所以他想了想,干脆抱着阿砚站起来:“我要亲自送她回房。”
想来想去,还是自己抱着最干净!
第22章 也曾经两小无猜
九爷抱着阿砚,径自走出了他所在的千竹阁,前往下人们所住的院子,可是刚迈出两步,他忽然想明白一件事。
“身为爷的专用厨娘,怎么可以住那种地方呢?”
一旁的夏侯皎月点头道:“爷说得有理。”
九爷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在理了,于是他吩咐夏侯皎月:“就在我旁边安置一个房间,要干净,各样摆设都用好的。”
夏侯皎月点头:“是。”
这边九爷抱着阿砚,一时也没别处可去,他就抱着她坐在凉亭那里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晕过去的小丫头,却见一缕黑色的细发挡在她脸颊上,他就非常自然地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则去帮她拂去那缕黑发,顺便还帮她整理下头发。
这个时候孟汉也过来了,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有些惊呆了。
因为他的这位爷,对于女人从来不正眼看一下的,便是再绝色的女子,诸如夏侯皎月这种,他都只当做一个可以使唤的丫鬟来对待。
可是如今呢,他家爷那清冷尊贵的脸庞上,竟然难得透出一点温柔的笑意,他就这么搂着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像抱着一个小孩子般。
孟汉直直地看着这一幕,都有些看呆了。
九爷感觉到来人,连头都没抬,他便知道是孟汉了:“好像外面有些冷,你去取一个披风来。”
孟汉忙点头称是,施展轻功,片刻功夫,就取来了一个织锦镶毛披风,并且恭敬地上前,要为他家爷披上。
谁知道九爷却不悦地道:“不是我用。”
说着时,他从怔愣在那里的孟汉手里接过来披风,小心地将怀里的阿砚包裹住了。
此时的孟汉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眼前这个温柔细致的俊美男子,真得是他家那位冷漠无情杀人不眨眼的爷吗?
而晕过去后顺势开始熟睡的阿砚,自然不明白自己这具小身体这个时候是睡在多么尊贵(可怕?)的一个人怀中。
或许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吧,她竟然是睡得分外甜美。
睡得分外甜美的她此时已经开始做梦了。
梦里,她回到了她的第六世。
第六世的她,出生于世代行医之家,自小精通医术,小时候可是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神童。
在小神医阿砚六岁的时候,南方澶州闹瘟疫,小小年纪的她跟随父亲一起前往灾区。当时母亲一再劝阻,她却坚持要去。
第五世的那个女土匪阿砚其实杀了不少人的,如今重活一世,她回忆曾经,抛却了曾经的那些怨恨,平心静气地反思,开始后悔起来。
说白了,她想赎罪。
当然了,除了赎罪,她还有一个侥幸的想法。
五生五世,她都是因同一个人而死,这是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她不怕死一次,不怕死两次,却怕生生死死就这么轮回。
她想打破这个诅咒。
如果小小年纪的她跟随父亲前去瘟疫区,能够救了许多人性命,对她来说自然是功德一件,即使她死在那里,也算是死得其所,至少能摆脱被一个可怕男人害死的噩梦。
等她到了澶州,这才发现疫情要比自己想象得更为严重,几乎半数以上的人感染了瘟疫,许多人死去,郊野里全都是焚烧的味道。
这里就是人间地狱。
阿砚不顾自己的安危,开始救死扶伤,她用她那小小的身体熬药,亲自去喂那些感染了瘟疫的病人,也不嫌他们脏,也不怕被感染瘟疫。
很快她的名声就传开了,大家都知道有个六岁的小大夫,犹如观世音旁边的玉女一般,能够救大家性命。
那一段时间,阿砚其实心里总是充满了悲伤,她看到人们痛苦,惧怕,挣扎,呻吟,然后死去,周而复始。
她想起自己上辈子杀过的路人,以及睡过的男人,再想起自己曾经的那几生几世,便开始茫然起来。
她是谁,来自何方,又为何在这芸芸世间流连不去?
万事总有因果,什么是她的因,什么是她的果?
那一天,她在吃过晚饭后,来到了郊外胡乱溜达。
经历过瘟疫的澶州城外,空旷到几乎看不见人烟。夕阳下去,落日余晖染红了周围的一切,悲壮而璀璨,那红色如同鲜血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马蹄声。
远处,有一个人骑在马背上,逆着夕阳缓缓而来。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夏风将他不羁的黑发和薄软白衣吹起,黑发白衣在风中飘荡,他看着不像世间人,竟仿佛谪仙一般。
阿砚睁大那双六岁小姑娘的水润双眸,努力地去看。
她真希望来的是一个世外高人,可以解答她那个六世不能解开的谜底。
可是她到底失望了,来人不是什么世外高人,只是一个俊美的小少年而已。
他看上去十岁出头的样子,稚嫩的身形略显纤细,清冷俊美的脸庞,仿佛刀裁一般的眉生得极为好看,细长的眸子里没什么神情,整个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绝世的风华。
他实在长得好看,好看得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
别人说阿砚是观世音菩萨身边的玉女,救死扶伤,可是阿砚看到这少年,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玉女呢,这少年真真是天上金童。
那小少年看到面前的小姑娘,也仿佛有些诧异,微微蹙了下好看的眉。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小少年居高临下地问阿砚。
阿砚歪头打量着小少年:“你又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她在心里暗暗地补充:你怎么这么好看呢!我喜欢!
小少年见她形容稚嫩,神情单纯,只以为她是附近人家的孩子,当下翻身下马。
“这里闹了瘟疫,你速速离开吧,要不然万一传染上,可没什么活路了。”
小少年好心相劝。
阿砚听了,却是扑哧笑出来,她凝视着少年的脸庞,却见他额头发际线那里竟有个美人尖,越发显得那张脸精致动人。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小少年呢,不知道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阿砚一颗心都在噗通噗通跳。
尽管她拥有六世记忆,可到底现在这小身体是个六岁的小姑娘呢,看到比自己大几岁的小男孩,情不自禁有点脸红心跳,还有点不好意思。
“我才不怕瘟疫呢。”
她开始在绝色小少年面前吹牛——当然这也是实话。
小少年看她明明娇滴滴的小人儿,却口出狂言的样子,不但不觉得滑稽,反而越发觉得她可爱了。
这世间怎么可以有这样的小妹妹,明明跟块嫩豆腐一般惹人怜爱,却非要说出大人话,做出大人的模样。
他其实素来是个生人莫近的,平日里待人极为疏淡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看着这小小人儿,竟不由自主生了亲近之心。
于是他走过去,牵住小妹妹的手,一触碰到她的手,顿时心跟化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