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这么一段,她的字已经有点模样了,虽依然生涩稚嫩,但到底横撇捺都写对了,也会写几十个字。
萧珩又拿出一本诗集来,给她读,据萧珩说,这是前朝编的词集,她慢慢地学着读,又听萧珩解释。
其实听来听去,她还是不太懂,里面都是大漠风沙,都是一剑耀九州什么的,她不知道大漠是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剑是什么模样,至于九州在哪里,也不懂。
但她依然认真地背。
萧珩偶尔也会淡淡地夸她一句:“你学得很快。”
她忙摇头:“我太笨。”
萧珩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而是走到书架旁,又取了一本诗集:“再把这个都背下来。”
顾穗儿肩膀顿时耷拉下来。
她好不容易背完了一本,竟然还有另一本?
萧槿对去桂园的事很期待,来来回回过来听竹苑很多次。
有时候其实萧珩根本不在家,萧槿也过来,就无聊地坐在那里,和顾穗儿说说话,偶尔站在院子门口处,赏赏竹子看看书的,甚至还会逗逗猫狗。
最近女学暂时歇了,她时间充足,真是不遗余力地过来听竹苑。
顾穗儿开始的时候谨慎小心地招待,生怕让萧槿这位大小姐不满意,可是后来,她隐约总是有种感觉。
其实人家萧槿过来听竹苑,并不是为了来找自己玩,而是为了其他。
可是其他,到底是什么呢?
毕竟有时候,萧珩都不在家的。
顾穗儿站在院子里把这听竹苑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依然找不到任何可能让萧槿这等人物喜欢的东西。
最后她只能想,也许她只是偏爱那些竹子吧,毕竟自己给她绣的竹手帕,她不是很喜欢么?
正胡乱想着,便看到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江铮。
从前一段时候起,萧珩的这两位护卫就不进院子里,都是在外面候着。后来即使萧珩不在家,也总是有一位日常站在外面,算是守门的?
今天轮班的是江铮。
江铮和萧珩身形差不多,笔直地站在远处,眼睛都不带挪动一下的。
看着眼前的江铮,顾穗儿突然想起了自己在乡下的那些事。
是江铮把她从村里接出来的,也是江铮把她送到府里的,可以说看到江铮,她就想起了她来时的那条路。
江铮好像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恭敬地朝她一拜,之后继续目不斜视了。
顾穗儿笑了笑,捧着肚子回房去了。
她发现除了依然惦记爹娘和弟弟,其实那段路,对她来说已经渐渐地要忘记了。
就在萧槿时不时过来听竹苑走动的期盼中,去桂园的日子终于到了。
临出发头一天,安嬷嬷就忙乎起来。
她开始准备各样软褥子痰盂等,还说天气凉了得准备手暖炉,得做好保暖可不能冻着小夫人。
顾穗儿的肚子已经不小了,走起路来笨重,她觉得自己其实最好别去了,奈何和萧珩提了一嘴,他却根本没理这个茬。
看来……必须得去了。
顾穗儿自己也开始收拾准备,她发现大着肚子的女人出个门实在是麻烦,折腾了好半天准备妥当了,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辆宽大的马车驶进了听竹苑附近,江铮和胡铁都伺候在旁边。
安嬷嬷带着一众丫鬟伺候顾穗儿上了马车。
一上去,安嬷嬷喜欢得不行了:“这个马车宽敞,比寻常府里夫人们用的都宽敞。”
这时候外面的胡铁听了,便搭话:“嬷嬷怕是不知,这是三爷特意弄来的,这个宽敞也稳当,走起路来不颠簸。”
江铮是个实在的,不太爱说话,便对胡铁使眼色,胡铁赶紧收敛了,老老实实当木头人站在一旁,不说话了。
安嬷嬷更加高兴了,偷偷地对顾穗儿小声说:“小夫人,三爷对你可真好。”
顾穗儿也觉得萧珩对自己好,脸上飞红霞,抿着唇儿摸着肚子,心里想的都是萧珩。
安嬷嬷依然笑:“我老婆子跟着小夫人,也是有福了!”
说着间,她让丫鬟静月跟着在马车上一起伺候,瑶光留在家里看门,至于那什么宝鸭金凫,自然也是留家里。
宝鸭金凫眼巴巴地站在那里,颇有些不喜欢,不过也没敢说什么。
自从那次萧珩因为顾穗儿的事给了她们难堪,她们在顾穗儿面前算是恭敬多了。
马车出去了听竹苑后,一路大门敞开,甚至连门槛都给挪走,只为了顾穗儿不用下车。
走出了两道门,就见陆青怡和萧栩过来了。
陆青怡没带丫鬟,萧栩带了。
“我是看二姐姐带着丫鬟,小嫂嫂你这里怀着身子也得带,怕到时候马车里坐不下。”
顾穗儿感念陆青怡的体贴,笑着道:“这个马车宽敞,可以坐得下。”
陆青怡一看,果然是宽敞,比她家里的那辆车还要大。
当下大家上车,顾穗儿陆青怡在那里靠左边窗子,萧栩和安嬷嬷靠右边窗子,萧栩的丫鬟梅红和晴月伺候在后面,负责端茶递水拿东西。
一共是六个女人家,这马车里很宽裕,丝毫不觉得挤。
等到马车出了府,走在路上,果然是稳当得很。
顾穗儿在乡下的时候只坐过牛车驴车,那都是乡间小路颠簸得厉害,和这种马车完全没法比的。
她舒坦地坐在这里,享受着安嬷嬷细心的服侍,却突然想起一件事。
“这马车是出了侯府?”
“对,这是侯府的南侧门。”陆青怡笑着道;“你看,那边是正门,不过正门一般都不开的。”
顾穗儿从车帘子看过去,果然是的,这条街道似曾相识,好像真是当初江铮带她来时的路。
她已经来到这里一个多月了,现在才是第一次出侯府。
“这都出了侯府,大姑娘怎么没上来?”她纳闷,明明是萧槿最盼着去桂园的啊。
“她啊,骑马!”
“啊?骑马?”
这倒是顾穗儿没想到的。
“嗯,萧槿最爱骑马了,平时出去,也会跟着表哥骑马的,现在左右有三堂哥带着,她当然不想和我们挤在马车里了。”
“这样……”
顾穗儿往帘外看,果然见前方一行人中,有一个是萧槿。
她今天穿戴和往日不同,少了繁琐的裙装,利索清爽,骑着一匹枣红马跟在萧珩身边,看着别样的英气。
“大姑娘可真了不起。”她不由感慨:“她和我们寻常女子不一样。”
“这有什么大不了,我们也会骑,不过我们可没她那么张扬!”萧栩突然插嘴了一句,颇有些不屑。
陆青怡扫了眼萧栩,倒是没和她计较,淡笑了声,才慢条斯理地解释说:“咱们大昭国自高祖时,便置办女学,又许女子骑马射箭,这些年来虽然这个风气早不如前,女子大多在家相夫教子,出行也都是乘坐马车,可是大多都是会骑马的,偶尔间骑一次,倒是也没什么不好。”
顾穗儿这才明白:“原来这样。”
陆青怡和萧栩也是会骑马的,只是身为女子,凡事小心,并不会跟着哥哥去骑罢了。
马车继续前行,到了巷子口要拐弯的时候,那帘子便晃悠了下,顾穗儿透过帘子,看向外面。
只见骑在中间的是萧珩。
萧珩今天穿着靛青长袍,两脚利索有力地蹬在马磴子上,一手握着缰绳,好生英姿勃发。
她正静悄悄地看着,萧珩突然回首,朝这边看过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帘子,躲马车里了。
第20章
闷坐在马车里,她总是想起刚才萧珩骑马的样子,又想着他是不是看到自己偷看他了?
旁边的陆青怡是个好性子,看她仿佛心神不安,便特意和她说话,问起她日常都做些什么,又问起她家里的事。
顾穗儿自然都一一回答了。
“你以后生了,可以跟着大夫人出门多走动走动,多见些世面。”陆青怡这么提议道。
“嗯,我知道的。”顾穗儿其实肚子里有点不太舒服,不过还是勉强忍着,感激地道:“等我生了,我就和老夫人大夫人说。”
“像骑马啊,游园啊,赶上那场合弹琴作诗,这都是我们应该会的。老夫人是金枝玉叶,皇家出身,最喜欢姑娘家摆弄这些。”
但是这些都是顾穗儿不会的。
“那我怕是不行了,最近三爷在教我写字,还背了一些诗,我能认个字就知足了”
认字,每天在宣纸上练字,这对她来说都是不敢想的,至于弹琴作诗,还有骑马什么的,距离她实在是太远了。
“背诗?你还背诗了?都背了什么?”陆青怡听到倒是颇有兴趣。
“我想想啊……说是前朝收集的诗,名字叫《剑寒耀九州》。”
那里面的诗实在难懂,顾穗儿为了上进,也为了让萧珩喜欢,硬是背完了。
“剑寒耀九州?”陆青怡吃了一惊:“你背那个干吗?”
“……三爷让我背的啊。”
“咱们女儿家,好好的,背那个多没意思啊!”
陆青怡也是无语了。
“那个都是从军练武之人喜欢的诗,就算不是练武的,也是当官的,天天想着报效国家投身军营保家卫国什么的!”
说直白点,那就是戎守边疆的诗句集合。
“是吗?”
顾穗儿也吃了一惊,她并没有从军练武的想法,更没想过她要保家卫国,好好的,她怎么背了一些这种诗。
怪不得里面动不动刀啊剑啊血骨啊忠魂啊,听着怪吓人的。
“三哥也实在是……”陆青怡掩面而笑:“也对,三哥喜欢那些,他教你,当然也让你背这些……你快别跟着他学了!”
“那我该学什么啊?”
陆青怡想了想:“《花间集》《拾遗集》前一个是闺阁诗词,另一个是文人雅谈,都比较适合女子初学,赶明儿我给你拿过去,你慢慢地先背着。”
顾穗儿恍然:“好的,原来这样,先谢过表姑娘了。”
陆青怡笑:“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遇到什么不认识的,尽管来问我就是,左右我也没什么事,认你这个学生,也算是找了个事儿干。”
顾穗儿自是感激不尽,当下连声道谢。
这时候车马前行,已经到了闹市,马车两旁人来车往,还有叫卖一声,好生热闹。
陆青怡用手轻轻地掀起一点点帘子角,小声道:“按理说咱们不应该是往外面看的,免得让人看到我们,不过偶尔偷瞧一瞧,外面看不到的。”
说着,她从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顾穗儿开始还有点不敢,后来听着外面动静,有点眼馋,想着这燕京城的繁华到底是什么模样,自己还没见识过呢。
当下也忍不住,从帘子缝隙里偷看,一看之下,实在是大开眼界。
楼宇林立,旌旗飘飞,店铺一个挨着一个,就没有空闲的地儿,来往客商穿戴各色各样,好生稀罕。
这马车驶出闹市后,热闹渐渐远去,最后出了城,又走了一盏茶功夫,终于停在了一处。
下了马车,只见这里是高楼门,青瓦墙,桂花香味随风而来,门前有各样式马车停下,装扮各异的贵女在丫鬟仆妇的搀扶下走入那高楼门中,也有骑马而来的贵人正翻身下马。
萧珩和萧槿一行人也下了马,过来陪着顾穗儿陆青怡等人一起进去。
萧槿一踏进这园子,明显来了兴致,拽着陆青怡,对萧珩道:“三哥,我们自己去那边书坊看看!”
原来这桂园里除了大片大片的桂花可以看,还设置有茶楼书坊等,俨然一个小街市,日常消遣应有尽有,而且这里诸般设置要比外面清雅不知道多少倍。
萧珩看她那样,知道拦不住的,当下嘱咐道:“不可冒失。”
萧槿小鸡啄米,连连点头。
萧珩又吩咐江铮:“跟在大姑娘身边保护着。”
江铮一步上前,恭敬地道:“是。”
不过只派一个侍卫跟着也不太合适,他看了看顾穗儿身边的晴月:“让晴月随着一起过去吧。”
萧槿见此,颇有些不情愿:“这么多人跟着啊,好吧!”
萧槿和陆青怡带着江铮晴月过去书坊了,萧珩便领着顾穗儿过去旁边的茶楼歇息。
“栩儿想看看什么?”坐定后,要了点清茶,萧珩这么问萧栩。
萧栩倒是有些受宠若惊。
她平时和这位三哥并不熟的,也不太敢去腻歪这位三哥,她也知道萧槿和萧珩关系好,比如这次来桂园,萧珩肯来,那是看萧槿的面子。
她没想到,萧槿跑了,萧珩对自己竟然这么关照。
她忙笑道:“我也是随意出来散散心,去哪里都可以。”
萧珩听了,便道:“等下喝完茶,我们先过去东边看看桂花吧。”
萧栩点头:“好!”
谁知道这盏茶还没喝完,萧栩就遇到一位,却是她姨家的表姐。
那姨是给了当朝礼部一位大人做妾的,生下了一个女儿,便是眼前这位表姐。
萧栩看到了表姐,两个人便拉着手热络地说起话来。
萧珩见此,便先带着顾穗儿看桂花去了。
桂园之所以出名,不但因为这里是豪门贵族家夫人小姐消遣之处,更因为这里有几百亩的桂花,每到了秋日,几十种类的桂花开放,桂花香气飘四方,整个燕京城都会洋溢着似有若无的桂花香气。
顾穗儿在来之前,本以为也就是有些桂花看看罢了,来了后才知道,当望不到边的桂花树全都盛开在眼前是怎么样一种震撼。
细看时,那桂花的花瓣别致娇俏,小小的犹如米粒大小,淡雅婉约,静谧柔和,让人一看便喜欢。
顾穗儿不由得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那清雅的香气。
旁边的萧珩牵着她的手,淡声道:“这桂花还可以做酒。”
顾穗儿:“是吗?好喝吗?”
萧珩指着前面道:“你看前面有一处叫桂华坞,就有桂花酒,我们过去尝一尝。”
顾穗儿摸了摸肚子:“可是大夫说,我不能饮酒的呀。”
每过几天大夫就会来诊脉,并告诉她一些事。
大夫说得好好养着胎,还说了一些她不能吃不能喝的。
她牢牢记着呢,酒肯定是不能喝。
萧珩倒是不曾想到这个,便道:“那只过去看一看吧。”
顾穗儿笑道:“嗯。”
当下萧珩带她过去桂花坞,订下了几坛子桂花酒,并让人直接给送到睿定侯府去。
“等以后生了,可以喝。” 他淡声解释道。
“嗯。”顾穗儿听他这么说,不免抿唇笑了下。
在他们乡下,生了孩子要请喝满月酒的,也不知道萧珩是不是这意思。
订完了酒,萧珩便领着她继续往前走,穿梭在桂花树间,那似有若无的雅淡香气让人舒坦放松,看看身边的男人,整个人都愉悦起来,肚子里的小蝌蚪也跟着轻轻地蠕动。
她轻轻抚摸了下肚子。
萧珩见了,低首看向她隆起的肚子;“他又在动了?”
顾穗儿:“可能他也喜欢这里。平时脾气急,动起来就是踢踹,折腾我,现在是慢慢的动。”
难得小蝌蚪性子这么好,估计也是被闻着这桂花香了。
萧珩挑眉,好像有些意外:“他……脾气急?”
顾穗儿:“是啊,总是爱踢我,力气大。”
她以前隔壁阿柳娘就大过肚子生过孩子,听阿柳娘说起来,约莫知道,这小娃儿在肚子里也是有脾气的。
有的是急脾气踢腾起来要人命,有的就是懒懒的躺在那里不爱动。
萧珩听了,注视着那肚子,半晌才道:“我娘说,我小时候也是急脾气。”
顾穗儿听着,心里暖暖的,想着到底是父子,连在娘胎里都是一样的,不过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萧珩却没再言语,牵着她来到了旁边的凉亭上,扶着她坐下。
凉风习习,枝头的桂花轻轻摇曳,也有些随着风散落一地,便见那地上铺满了淡黄色的细碎小花儿,扑扑簌簌的,实在是好看。
偶尔有那燕京城贵女,华衣丽服,结伴而行,嬉笑玩耍在这桂花树间,好生热闹。
顾穗儿看了一会儿,心里却慢慢地想起来了。
刚才萧珩那么说话,说起他娘说他小时候,可是平时他叫大夫人,总是称作母亲的,并不是叫娘。
一时记起了安嬷嬷说的四少爷是庶出,不免有觉得自己想多了。如果萧珩也是庶出,不是大夫人肚子里出来的,他又哪里这么受宠,安嬷嬷又怎么会不提起呢。
一时看向旁边的萧珩,见他不说话,便道:“这桂花真好看。”
萧珩没看桂花,他目光微垂,也不知道是在看她的肚子还是看着凉亭上的长凳,听到这话后,淡声道:“嗯。”
顾穗儿看他没什么兴趣的样子,只好继续说:“燕京城的女子,也是个个好看。”
也不知道是富人家的女儿天生就长的好,还是因为会打扮,反正这桂园里的女子一个个比桂花都好看,根本不是她在乡下所见到的村女能比的。
她以前在乡下,别人都说她长得模样好看。
到了睿定侯府,来到了这桂园,她才长了见识。
华贵的衣裳,娇美的面容,可以识字读书,也可以骑马出行,看她们畅游在这桂花林里,她都忍不住多瞧几眼。
萧珩眼神连动都没动一下:“没觉得。”
顾穗儿听了,微怔,抿唇不言语了。
她才不管他是不是觉得好看,反正她是觉得很好看的。
谁知萧珩却招手,示意她更靠近一些自己。
顾穗儿平时性子是很软的,但是现在,她竟然有点不痛快,咬了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靠近了他。
他手一拉,她身子就不由倒下了。
她睁大眼睛,疑惑不解。
他将她的脑袋枕在自己腿上,低声道:“别动。”
他一说话,顾穗儿原本的小脾气顿时没了,她不敢动,只好枕在他腿上。
可是这样很不自在。
一想到这是萧珩的腿,她的脑袋就不自在,好像枕的是价值千金的大元宝。
萧珩感觉到了她的僵硬,将他的手放在了顾穗儿的肩膀上。
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按捏着她的胳膊和后颈处,又顺着后颈插过她的发。
开始的时候,顾穗儿身体更加僵硬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碰触过她。
不过很快,她发现那双手的力道适中,温柔地揉过她的肩膀和颈子,带来一种让人不可思议的力量,她的身子渐渐地放松下来了。
秋高气爽的日子里,闭上眼睛,在那桂花香气中,她隐约感觉到身边男人身上一种说不来的味道,清爽好闻,但是让人脸红心跳。
她甚至想起了那一晚上,在客栈里的事。
那双手轻缓地按过她的后脑,她觉得自己所有的疲惫和倦怠全都烟消云散了,整个人变得舒服起来。
身子也随之放松,懒懒地枕在他的腿上。
这时候,萧珩的手停下来了,他伸出胳膊,轻轻地放在她的肚子上。
或许是因为改变姿势的原因,肚子里的小蝌蚪正在一颤一颤的,好像是打嗝儿,于是肚皮中央便一鼓一鼓的,颇有节奏,像是乡间春日里的鼓点。
顾穗儿抬起手,忍不住也摸向那个地方。
一大一小两只手便在肚皮处交叠。
他的手,她的手,还有肚皮下他们的孩子。
萧珩一直没说话,顾穗儿也没言语。
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幸福。
睁开眼睛,她看天上的云。
透亮的白云仿佛被扯下的一块棉絮,飘洒在高高的天上。
突然想起了小时候去地里摘棉花,她累了,便躺在地头上,那时候的天和现在一样呢。
她忍不住笑了下,再次闭上眼睛。
一把柔软的青丝流泻在萧珩的腿上,萧珩看了一会儿那青丝,便捻在了手里。
“你以前在乡下骑过马吗?”
“没。”
两个人声音都低低的,是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
没有刻意压低,只是在那轻风桂花之中,声音都不自觉地轻淡了而已。
“想骑吗?”
“我不会。”
“以后等你生了,我教你骑马。”小蝌蚪已经不再打嗝儿,他怅然若失,大手在她浑圆的肚皮上游走,仿佛在寻找着那肉乎乎的小东西。
“我行吗……”
她低声喃喃,也不知道在和萧珩说,还是在问自己。
在乡下,马是很稀罕很贵的,其实别说马,就是驴子都不便宜。
顾穗儿小时候家里养过一头驴,后来爹得病,把那头驴卖掉了,再后来到了农忙的时候,便借用下别人家的驴,给人家送的吃食,如果实在借不到,只能靠自己卖力气。
她没奢望过可以去触碰一匹马,更不要说像萧槿那样骑在马背上。
骑在马背上,那是什么滋味儿?
“怎么不行?”男人寻不到小蝌蚪了,便放开手,握住她的那缕头发,轻轻地捻在手里。
“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
萧珩斩钉截铁地这么道。
他让她学认字,让她背诗,原本没指望什么,想着能记住多少是多少,可是她记性好有天分,又肯下功夫,才多少天就已经背下两本子诗集了。
顾穗儿眨眨眼睛:“他们都说我笨。”
萧珩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如果要去考状元,你确实笨。”
考状元?她是女儿家啊,怎么会去考状元?
顾穗儿开始不懂,后来终于想明白,他竟然在打趣自己。
偷偷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只见他面上清清冷冷的,实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话。
当下抿唇轻笑了下,脑袋也忍不住在他腿上磨蹭了下。
她现在觉得,靠在他腿上真是舒服,比枕头都舒服。
萧珩摸着手底下女人的长发,低声道:“如果你累了,可以去那边暖房歇息。”
“暖房里可以歇息?”
“嗯,可以躺下睡一会儿。”
这桂园里设置有各样游玩之处,和外面街市一样的,只不过更为精致罢了。
这暖房里面只是有个暖阁矮塌躺下歇息而已,那价格就是惊人得很。因为来桂园的都是燕京城豪门贵族,最次的也是正四品官员的家眷,而设置的暖房又不多,如此一来,自然是只能开个天价。
不过顾穗儿显然是不需要知道这些。
萧珩也不需要计较银钱上的事。
他虽然被养在睿定侯府,可是皇上对他的供养却是远超寻常人的。
“好。”顾穗儿哪里懂得那暖房是多么金贵,在这桂花盛开的时节,有些官员便是有再多银子都未必能为家眷订下一间暖房。
萧珩见她答应,便扶着她起来。
谁知道就在这时,鞭子滑动的声音刺破了这一片宁静淡香,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小贱人,我抽死你!”
伴随而来的还有女子蹬蹬蹬跑过来的声音。
第21章
顾穗儿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只见有个女子,红裙被掀开系在了腰间,露出下面靛青长裤劲装,脚上则是蹬着马靴。
这女子手里拿着长鞭,一脸愤恨,面上透红,咬牙切齿地正冲着自己这边而来。
“看鞭!”女子见到了顾穗儿,不由分说,伸出鞭子,直接甩过来。
鞭尾划过长空,发出刺耳的声响。
顾穗儿浑身的血几乎瞬间聚向头顶。
心里明白,那根鞭子就要打在自己脸上,甚至仿佛闻到了接下来的血腥味,可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到了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她的手脚仿佛失去了知觉。
而就在这时,萧珩也不知道怎么伸出了手。
当那鞭子停下的时候,顾穗儿只看到那女子咬牙怒瞪着萧珩。
她手里死死地拽着鞭子,想把那鞭子从萧珩手里拽出来。
不过使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却根本没办法撼动那鞭子分毫。
“萧珩,你竟然这样对我!”她眼里突然涌出来泪,恨恨地盯着萧珩:“放开我的鞭子!”
萧珩听到这话,非但没放开鞭子,反而是手一扯,直接将那鞭子拽在手里。
那力气太大了,女子的身体被突然扯向前,之后鞭子离手,落了空,她狼狈地往前摔,最后啪的一声跪倒在了凉亭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