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汤拿过来,给我喝。”
“嗯!”
她抿唇笑了,赶紧去取汤来,打算亲自伺候他来喝。


第119章
顾穗儿取过那汤来,低头仔细看了看,却见那汤汁看着是鸡汤,不过炖得不够火候的样子。顾穗儿自己尝了一口,味道也说不上好,甚至还有些奇怪的味道,有点麻嘴,不过到底是鸡汤,喂给萧珩吃,也能补补身子。
她拿过来汤羹,坐在炕边上,一勺勺喂给他吃。
其实他的手是能随意动的,身子也能半靠在枕头上,自己吃应该没问题。
不过顾穗儿还是想喂他。
他受了重伤,不知道多疼,又单身一个人在这么荒凉偏僻的地方,肯定是受委屈了的,顾穗儿忍不住想多疼他一下,想一勺一勺地喂他,看他吃。
“好吃吗?”她拿起手帕擦了擦他的唇,这么问道。
“好吃。”萧珩跟个小孩儿一样,任凭她喂,喝了大半碗鸡汤后,一本正经地这么道。
“这鸡汤炖得没鸡汤味儿,用的盐巴也多,你如今重伤,得吃清淡才行,明天我给你炖,给你加上人参,炖些轻淡的汤,这样才能恢复得好。”顾穗儿忍不住抿唇笑着这么道。
“嗯。”萧珩都是没尝出个所以然来,不过他还是这么点头。
他也想吃顾穗儿亲手做的饭了。
将那汤碗放在一旁,顾穗儿又打量了一番萧珩,忍不住问道:“你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伤成这样?伤在哪里啊?你打开衣服让我看看你的伤?”
萧珩很不在意地道:“也没什么,伤得不重——”
他这话还没说完,顾穗儿便道:“不许你说这话,总是说没什么没什么,知道你是不想让我知道担心,难道我不知道就不会担心吗?我不知道,更会胡思乱想地担心。”
萧珩看过来,只见顾穗儿眉眼间颇有些小怨气,一时哑然。
之后想了想,才道:“个中之事太过复杂,一时解释不清,总是要慢慢道来。不过我这伤,并没有伤到关键,只是皮肉伤而已,你不必太过担心就是了。”
说着间,他神情中仿佛有些犹豫,不过还是道:“我伤的,比外面所以为的要轻。”
顾穗儿听着,不免疑惑,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萧珩沉吟片刻,还是解释道:“这边疆身处三国交汇之处,鱼龙混杂,北狄国野心勃勃,昭阳公主又无故失踪,这其中不知有什么阴谋,我如今重伤在身的话,别人倒是对我少了许多提防。”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恍然:“就是说,你这是麻痹敌方,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萧珩万没想到她竟然蹦出这么一个词儿来,倒是有些意外,看着她那恍然大悟的样子,眸中泛起暖意,点头道:“差不多。”
如今昭阳公主失踪,以及大昭皇帝遇刺,这些事情,外人只以为他把矛头指向了大宣国。甚至于这次“身受重伤”,大家也都猜测必然和大宣国有关系。
甚至于北狄还派了使臣前来,商量着逼迫大宣交出刺客,交出昭阳公主。
但事实上,他自然知道,这一切应该是和大宣国没关系的。
一切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至于北狄,他们到底意欲何为,也需要耐心等他们露出马脚。
顾穗儿想了想,之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萧珩本以为她还会继续追问,谁知道她说完这个,竟然径自起身,去帮他整理下旁边的衣袍。
“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想到会留这么久,带的棉袍不够,这次我顺便把你往日穿的大毞还有几件锦袍都带回来了。”
顾穗儿收拾着这些东西,柔声道:“还带了一些府里上等的补品,我慢慢炖了给你吃。”
萧珩见她竟然不再提这茬了,倒是有些意外,本做好她再问,他再想办法好好解释的准备的,她却竟然真不问了。
不过转念一想,她心思简单,他说什么她就认定什么,自然不会多想。
“嗯,一切依你说的办。”一时想起儿子,不免问道:“阿宸呢?”
顾穗儿想着儿子刚才看到宝儿那高兴的样儿,笑道:“他啊,一见到宝儿,跟没命一样扑过去,缠着宝儿不放,现在怕是让宝儿带着骑马去了。”
萧珩想着儿子那软糯的样子,点头:“他和宝儿倒是合得来,以前就爱缠着宝儿。”
顾穗儿笑:“是。这两个人,虽说一大一小,可宝儿那性子你是知道的,跟个小孩儿一样,一点不稳重,平时就知道纵着阿宸。”
她想起了之前阿宸和狗打架,宝儿竟然跑过去帮忙。
正儿八经的大孩子了,还干这种事,说出去也真真是好笑。
萧珩看了一眼顾穗儿,她眼眸中泛着宠溺。
他知道在她眼里,阿宸是小孩子,顾宝峰也是小孩子,只不过是大点的小孩子和小点的小孩子罢了。
那都是她宠爱的小孩子。
不过在他眼里却不一样的。
顾宝峰是他的属下,是他用来冲锋陷阵的。
他也从来不觉得顾宝峰孩子气。
顾宝峰在他手底下,也从来没有过任何孩子气,一直都是刚强硬朗能冲会打的。
说话间,顾穗儿从旁边箱子里翻出几件棉袍看了看,其中一个下摆那里破了。
“这个等下我给你补补吧。”
若是在燕京城里,这种破了的自然不必穿了,不过这是在边疆,她便是带过来的多,也不像在家那么随意,还是节省一些吧。
“好。”萧珩点头。
这么说话间,就听到外面响起马蹄声,顾穗儿走到窗前往外看,只见远处扬起一片灰尘。
而就在那沙尘滚滚之中,一人一骑,彪悍狂猛地往这边奔驰而来,其中还伴随着响亮稚气的叫声。
“马,马!飞,飞起来!”
这是小阿宸的欢呼。
此时的小阿宸被他舅舅顾宝峰拢在披风中,只露出个小脑袋,两眼晶亮地望着这一切,玄色披风底下的小胳膊兴奋地忽闪着,小嘴里发出激动的尖叫声。
“这是玩疯了啊。”顾穗儿笑叹了声:“阿宸,你爹在这里,快过来!”
顾宝峰骑着马,转瞬已经来到了屋前,骏马嘶鸣一声停下,顾宝峰抱着小阿宸翻身下马,径自进了屋。
小阿宸被舅舅放在了炕边后,胖身子轱辘着就往炕上爬:“爹,爹爹!”
之前没看到爹,还没想起来,如今看到了,顿时亲切起来,小阿宸扑到了萧珩身边,像只小狗一样往萧珩身上蹭。
萧珩久不见儿子,如今看一个胖乎乎小肉球滚过来,连滚带爬还一个劲叫爹,不免心中异样,忙就要抱起小阿宸。
旁边的顾穗儿知道萧珩身上有伤,唯恐小阿宸给碰到了,就要阻止。
倒是顾宝峰眼疾手快,直接把小肉球阿宸提起来了:“阿宸,小心些,不要碰到你爹伤口。”
说着,他指着萧珩胸口处,对阿宸强调道:“伤口在这里,你不能碰到,知道吗?”
小阿宸看看顾宝峰,再看看自己爹,眼神似懂非懂,不过最后却是点头:“不碰……不碰。”
他如今又要冒牙了,一说话就有些晶莹的小口水往外嘀嗒。
顾宝峰这才放开小阿宸。
萧珩用胳膊的力气搂住儿子,入手只觉得沉甸甸的,不过那肉还是软糯。
“阿宸长大了许多。”
不但是个子长大了一些,听着说话也比以前顺。
小阿宸仰起脸来打量着他爹,仔细瞅了一番,最后突然凑过来,用他的小脸蛋蹭了下他爹的:“爹爹,抱抱,爹爹,骑马!”
软糯稚嫩的小脸蛋磨蹭过萧珩刚硬的脸庞,嫣红的小嘴儿咧开来,笑呵呵的,顺便把一口的晶莹口水给涂了萧珩满脸。
萧珩低头凝视着和自己如此亲昵的儿子,看他那雪白可爱的模样。
才一岁多的小孩儿,如同刚出锅的小包子一般,肌肤清透纯澈,就连那双层的小下巴都仿佛粉玉一般嫩软可人。
而这么一个让人心都化了的小东西,此时正软乎乎地磨蹭着自己,一脸的依赖和喜欢。
萧珩有力的胳膊微微拢住儿子,低头问道:“这一路过来,可累坏了?”
小阿宸眨眨眼睛,仰脸看他爹,之后咧嘴又笑了笑。
萧珩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牙,只见里面已经长了不少小牙了,白白的带着小尖尖,像只小狗一般可爱。
小阿宸也是乖得很,见萧珩看自己的牙,张大嘴巴“啊”一声,安静地任凭萧珩来看。
萧珩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十二颗小牙了。”
顾穗儿从旁看着,见自己这素来顽皮的儿子,如今靠在萧珩臂弯里竟然这么乖,不由抿唇笑道;“这是太久没见你,想你了。”
要不然,哪可能这么听话。
萧珩搂着儿子,轻轻磨蹭了下儿子嫩滑的小脸蛋:“阿宸长大了,懂事了,是不是?”
小阿宸想了想,之后猛地点头:“懂……懂事事!”
他这样子,把旁边的顾宝峰也给逗乐了。
“咱小阿宸说起话来真好听!”
小娃娃嘛,那么小一个,总觉得软软的,突然冒出来童言童语,便觉得格外有意思。


第120章
之前一个人留在燕京城,便是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又如何,一个人过,也觉得没意思,且心里总是惦念着萧珩,怕他出什么意外。再说了,那燕京城里,便是没有风沙走石,却有人心叵测,让顾穗儿心中不由泛寒,越发的过不自在。
如今来到了边疆荒凉之地,纵然黄沙漫天,也觉得心里暖暖的,看着萧珩,便觉得踏实,什么都不怕了,做什么都有劲儿。
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便是吃糠咽菜都觉得喜欢。
再说顾穗儿也不是没受过苦的人,当下这点子艰难也算不得什么。
来到这里的当天晚上,也来不及歇息下,恰好这时候顾宝峰送来一只野鸡,说是刚才带领属下打来的。顾穗儿便把这只野鸡宰杀了,打算加上自己带来的人参,给萧珩炖汤喝。
她以前在乡下时候,几岁就开始自己做饭了,不过那时候做的饭食简单,不过是熬菜粥稀饭,用的都是粗粮,饭菜并不精细,后来去了客栈里帮厨,才慢慢地学会了做一些贵人们喜欢的饭菜。
及至进了睿定侯府,再到了皇子府里,凡事她都能做主的,偶尔间也会下厨亲自做点吃食来给萧珩阿宸吃,厨艺也有了长进。
不过这边塞之地,便是官家的行馆也颇为简陋,比她在顾家庄时候的灶台还要简陋。
这是根本连厨房都没有,只是拿着木头勉强搭成一个棚子避雨,下面放了木柴、粗劣的炭以及临时垒起来的灶台。
顾穗儿将那只鸡打理好后,放在旁边的一个木盆里,便开始烧水,准备炖鸡。
谁知道她刚点好火,就听到后面有个人道:“你是谁,干嘛动我的灶台!”
顾穗儿听得这是个女子声音,且带着浓重的口音,不由疑惑,回过头看时,却见那女子穿着一身红麻衣,头上梳着一个髻,斜插着一撮儿五颜六色的羽毛,模样倒是俊俏,只是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纹,看着约莫不到三十岁?
她一路上经过凉城,也看到过这里妇人装扮,知道这是当地常见的装扮。
那妇人不由分说,一步上前,将她推到了一旁,之后便去看那灶台:“你,是谁,为什么要用我的灶台?”
顾穗儿也是疑惑:“这不是行馆的灶台吗?”
她记得听宝儿说过,这行馆里如今就住着萧珩,那行馆里的灶台,萧珩自然是可以用的。
妇人听这话,上下打量了一番顾穗儿。
顾穗儿才来这凉城,穿戴还是燕京城的打扮,外面是织锦大毞,里面是梅花刺绣领儿搭配月白对襟褙子,下面则是百花双蝶绫缎撒花裙,腰间还配着碧玉,头上则是镂空镶边儿金步摇,配上乳白色的珍珠耳坠儿,整个人看上去秀美淡雅,哪里是边城妇人能比的。
妇人的目光扫过顾穗儿每一处,连那底下祥云牛皮小靴子都不放过,好生打量一番。
最后才道:“你是哪位?怎么过来这行馆?这是贵人的行馆,不是寻常人能来的。”
顾穗儿听着这话,忙道:“我是五皇子府上的孺妃,如今奉皇上的旨意前来照料殿下,想着殿下伤重,恰得了一只鸡,便说要给他炖鸡汤补补身子。”
那妇人听得孺妃娘娘,眸子闪了闪,说不上来的目光,仿佛是羡慕又仿佛是嫉妒。
她舔了舔自己干涩脱皮的唇:“原来你是殿下府上的女人?那你既是奉命来照料殿下的,就去照料殿下吧,不要动这灶台,我正要用这灶来做饭。”
顾穗儿听着,不由问道:“敢问这位姐姐,你是?”
那妇人笑了笑:“我叫媚娘,是这行馆的厨娘,因我做的饭好吃,监馆大人特意让我过来为殿下做饭,殿下一直都是吃我做的饭。”
说着间,她便掀开锅盖,看里面已经炖上的鸡。
顾穗儿看这媚娘并不像好说话的,想着既然是她一直用这灶台,自己何苦和她争,便问道:“除了这个灶台,可还有其他?”
媚娘拿眼儿瞅了眼外面:“行馆外头有,和大家伙一起的。”
她这一说顾穗儿明白了。
这里是有兵马驻扎的,所以在行馆外头自然有行军中的伙夫队来做饭,而行馆内,看来只有这么一个灶台。
可她是五皇子的孺妃,她这身份也不太好去和伙夫们混在一起做饭,传出去那就是个笑话。
“我却是不方便去外面,暂且先用这个灶吧。麻烦夫人等我熬完这个鸡汤再用灶台,可以吗?”
媚娘挑了挑眉,有些不情愿:“我紧着做饭用呢。”
顾穗儿不懂了,疑惑地问媚娘:“请问夫人是要给谁做饭?若是给殿下做饭,不用着急做,今日我来炖这个鸡,做好了后给殿下先用着。”
媚娘挑眉,凝着顾穗儿:“可是殿下只爱吃我做的饭,你做的未必合他胃口。”
顾穗儿听这话,不免觉得好笑。
她以前也是给萧珩做过饭的,萧珩一直吃的还好,总不能如今来一趟边城,自己做个饭他都吃不下了。
再说了,自己也是堂堂正正的孺妃,要下厨给自己的夫君做个饭,难道还要听这厨娘在这里说道。
当下她便冷了脸:“这话就说的不对了,我是五皇子的妃子,我伺候他那是应当应分的,我不在时,劳烦夫人帮着做饭,我在了,哪里还好叨扰夫人。”
说着间,她便也不管这什么媚娘,径自烧火准备自己炖自己的鸡汤。
她给鸡汤里放了人参,人参都切成小薄片,又放了枸杞和红枣,切了葱姜扔进去,最后看看那边放着的佐料,别打算找一些盐巴,谁知道那些佐料却是种类繁多,寻了半晌,也没看个明白。
这边城的佐料竟比燕京城来得更丰富,顾穗儿仔细瞅了一番,最后用小勺子取出一点点那棕黑色的尝了尝,一尝之下,不免咧嘴。
又麻又辣的,眼泪都要跟着落下来,这是什么佐料啊。
她不死心,看旁边有细白颜色的,取出来舔了口,这次竟然是一种奇怪的说不上来的味道。
旁边的媚娘见此情景,颇有些不屑,撇嘴道:“这是我们边城的调料,你这大地方来的,自然是不懂这些,还是交给我吧,我来熬这鸡汤,要不然白白糟蹋了好东西。”
顾穗儿连头都没抬,也没理会这媚娘,她又硬着头皮尝了一些佐料后,总算找出了盐巴。
些许洒了盐巴,她便开始用小火来烧。
媚娘站在一旁,凉凉地道:“只加一些盐,你以为做出来会好吃吗?那味道太淡了,肯定不好吃!”
顾穗儿一边烧火一边道:“殿下如今重伤,应该饮食轻淡才好。”
她算是明白刚来时候喂萧珩吃的那鸡汤怎么味道那么浓重,原来是加了这些奇奇怪怪的佐料。
“怎么可能。”媚娘撇嘴:“殿下就爱吃我做的膳食,他吃其他的都吃不下!本来殿下的伤很重,多亏了我日日给他做饭熬药,他吃了后,才恢复得好。”
顾穗儿已经不想和这位媚娘说了。
事实上她不太明白这位媚娘只是个厨娘,怎么会这么自以为是。她以前在客栈后厨帮忙,都是安分做事,从不顶嘴的。
若是换个其他人,比如睿定侯府两位少奶奶,或者是萧槿萧栩,早就斥责这位厨娘了,这也是自己不喜欢仗着身份欺负人,不然哪轮得到她说话。
当下她也就充耳不闻,继续熬炖鸡汤。
媚娘从旁看了半晌,闷不吭声的,看样子是不痛快,之后时间久了,她自己也觉得无趣,跺跺脚,便离开了。
她走了后,顾穗儿松了口气,打开锅盖看看,这山鸡里面本身的肉香已经在细火慢炖中慢慢地溢出到了咕嘟冒泡的开水中。开水化为了浓郁的汤汁,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儿。
上等的山鸡,不需要太多调料,就这么小火慢炖下去,自然就能炖出让人口齿留香的鸡汤。
至于那味道浓重的佐料,还是留着用以膻味重的羊肉比较好。
顾穗儿看着鸡汤有了个七八成好,便在灶洞里放了一把柴火,让这火慢慢地焖着烧,她自己则是起身回去看看。
桂枝在旁边屋子里哄着小阿宸睡觉,如今小阿宸睡着了,她便拿出绸布来,把小阿宸的长命锁擦一擦收起来,又踢小阿宸脱掉鞋子。
抬头间顾穗儿过来了,便笑道:“殿下在隔壁睡着呢,小皇孙也睡着了。”
顾穗儿点头,过来看了看儿子:“外面伙夫送来的饭菜,可能吃得下?”
她知道这里除了给重伤的萧珩单独开了小灶,其他人都是吃的外面伙夫做的饭。
“是粗糙一些,可早就知道来这里不是享福的,也还可以。”桂枝笑道:“倒是小皇孙,实在是让人想不到,他竟然吃得津津有味,一点不挑。”
要知道以前在皇子府里,小皇孙可是锦衣玉食,没吃过任何苦头,如今这粗茶淡饭的,他也一点不嫌弃不挑食的。
顾穗儿看了下熟睡的小阿宸,倒是睡得香甜:“这孩子是个好养的,到了哪里都是倒头就睡,不认生,也不认地儿,怎么都行。”
桂枝也道:“是了,也比一般孩子懂事,看这一路上,他可是没哭一声没闹一下。”
顾穗儿说了一会儿话,便过去隔壁,只见萧珩正在榻上半躺着看书。
“这不是之前你看过的吗?怎么还在看?”
那本书,赫然正是以前萧珩看过的《农政全书》。


第121章
那本书,赫然正是以前萧珩看过的《农政全书》。
顾穗儿不免纳闷,他怎么还想着种地的事儿呢?
萧珩见顾穗儿进来,合起书来,放在一旁,却是道:“穗儿,你坐。”
顾穗儿见他这样,感觉他应该是有重要的话要说,当下忙坐下。
“你今日才到,先歇下,要做什么,等明天再做。”毕竟一路奔波,对于她这样的弱质女子来说也实在是辛苦。
“我还好,这一路上我们马车走得慢,我也不觉得累。”
萧珩点头,之后便捏着她的手,不说话了。
他的手确实比之前粗糙了许多,这么捏着她手指的时候,她感觉明显。
忍不住低头,拿过他的手细看了下,果然上面有厚茧子。
她把玩着这布满茧子的手,就想起了以前她刚到睿定侯府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手也有茧子,反而是他的保养得宜,当时她还颇有些自惭形秽。
如今倒是恰好反过来了,她的白细柔软,他的粗糙不堪。
顾穗儿细细地抚摸着他指腹上的茧子,不免多想了。
萧珩低头凝视着顾穗儿白净纤细的手把玩自己的,也不说话,只任凭她摆弄。
北疆的天气不同于燕京城,前一刻还是艳阳高照,后一刻可能就刮起大风来。外面已经传来呼啸风声,门窗都关好了,但依然有那种仿佛要将世间之物撕裂一般的闷响。
萧珩无声地凝视着身旁的妇人,看她如墨的秀发逶迤在曼妙有致的胸前。
边疆的黄沙漫天和粗糙辽阔看久了,乍见她,仿佛看到山涧里清冽泉水旁一朵娇娇柔柔的小花儿,秀美妩媚,剔透玲珑,散发着轻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穗儿,这次的事结束后,我——”他停顿了下,幽深的眸子凝着她。
“我们就回去了?”她这么问。
萧珩看着她干净纯粹的眼神,有点不忍回答。
“你喜欢燕京城,是不是?”
“嗯。”她点头:“燕京城自然是很好。”
“不喜欢这里?”
“也还好……”顾穗儿并没有多么迷恋燕京城的繁华,对她来说,在哪儿都一样。
有他,有阿宸,她就喜欢。
“如果可以选,你要回燕京城,还是留在这里?”他问道。
顾穗儿愣了下,皱眉,用费解的眼神望着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出来这么一个问题。
萧珩峻美的面容有一丝异样。
他微微抿唇,想着这个问题本来都不用问的。
她并不适合留在边城。
可就在这时,顾穗儿却忍不住喃喃地道:“这还用问吗?”
萧珩越发抿唇,点头:“过一段,我送你和阿宸回去——”
顾穗儿解释道:“你在哪儿,我就更喜欢哪儿,就留在哪儿。”
萧珩要说出的话一下子全都停顿在口边。
他抬眸,望向她。
她无辜又无奈地道:“没有你,燕京城的皇子府里便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我这日子也过得不舒心。”
萧珩凝着她,默了好半晌,突然伸出手,握住她的。
“嗯,那就留下。”
有他的地方,她就喜欢。
这一句话简单直接地撞进他心里,冲撞着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其实他早该知道的。
她就是这样的,一直都是。
顾穗儿依然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可是……我就是不懂,为什么我要留下啊?是出了什么事吗?”
她分明记得,当时只是说萧珩过来送嫁昭阳公主,送完了后不就是要回去了吗?
萧珩听她问起,握着她的手,这才说起来。
原来这次大昭国要将昭阳公主下嫁给北狄王子,确实是存了结秦晋之好的心,可是过去北狄后,昭阳公主失踪,萧珩为了寻找昭阳公主便在北狄附近搜罗调查,无意中从北狄王庭查到一些线索,确认了皇上两次遇刺都和北狄王室有关。
至于这次昭阳公主失踪,到底是不是他们借机挑衅,便颇为可疑了。为了能够查出这件事的真相,萧珩又定下了计策,联合大宣国来将计就计。
“北狄人野心勃勃几次意欲犯我边境,这一次若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从此后两国之间再不能安宁,必是要狼烟再起。”
“啊?然后呢?”顾穗儿有些吃惊,但是细想想,仿佛也在情理之中。
之前萧珩就这么对她说过,她当时还担心了几日。
萧珩抬手,手指尖轻揉了下她那张开的小嘴儿。湿亮泛着光泽的樱桃小唇儿,此时显得格外红润剔透。
“我会留在北疆,戎守在此。”
这场仗,也许并不会马上打,也许会消耗几年,这几年他都会留在边疆。
“那我也留在这里。”顾穗儿立即这么道。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回答得太快了,萧珩甚至觉得,她可能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顾穗儿干脆道:“不过我说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一个人守在燕京城空空荡荡的皇子府里。便是这里日子苦一些,我也愿意在这里给你炖汤做饭伺候你。”
她说的这番话,太直接了,仿佛一团火扑面而来。
灼烫异样的情愫在胸口处弥漫开来,萧珩捏着她的手指,喉结滑动。
他希望顾穗儿留在边城,当然并不是因为要守在一起,他也是怕穗儿带着阿宸在燕京城,皇上一个留意不到,她们母子有了什么不测。
但是她这种直接纯粹的话,还是让他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