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不悦地看着胡铁离开,却是想起了最近燕京城的形势。
他的四舅即将到达燕京城,看似平静的燕京城中,其实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这个女人,行径可疑,需要好好审审。


第56章
顾穗儿当晚搂着自家小阿宸,哄着睡去了。
睡去后,她自己倒是有些睡不着,便坐起来,问起安嬷嬷院子里的事。
以前府里不过是萧珩一个单身男子再加几个侍妾,总归是事少,便是没个主事的也不至于乱,可是现在不一样,现在添了自己和小阿宸,许多事都是要过问的,底下丫鬟仆妇更要好生管束。
安嬷嬷一一汇报了,特别是提起桂枝来:“能干得很,倒是帮了我许多。”
顾穗儿对桂枝也是满意得很:“嗯,她和我们不一样,她识字,读过书,到底是有些见识。”
顾穗儿说这话是真心诚意的,看在安嬷嬷眼里,又觉无奈。
“小夫人,你就是太没心机了。你要知道,桂枝和你我不同,她一个姑娘家,难免对三爷存着个什么心思。不过好在她相貌实在是一般,三爷断断看不中的,她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分量,要不然,那就得防着点!”
顾穗儿心里却觉得,桂枝并不是那样的人,出身的,骨子里还是清高的,并不会做这样的事,不过她依然顺着安嬷嬷道:“安嬷嬷说得在理。”
安嬷嬷说完了桂枝的事儿,却又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就是宝鸭和金凫那两个小骚。货,我看又是要掀起什么风浪了。”
顾穗儿愣了下,她已经很久不记得宝鸭和金凫了,那两个人一直还算太平。
安嬷嬷看她那样,就知道她不知道这事儿,便压低了声音道:“小夫人,今日个,三爷让胡铁把宝鸭给拖出去了。”
“啊?”
“对!拖出去了!”安嬷嬷颇有些幸灾乐祸:“还不是想勾搭咱家三爷,结果咱家三爷哪里瞧得上这货色,直接扔出去了!”
“……”顾穗儿眨眨眼睛,倒是有点同情宝鸭:“扔,扔哪儿去啊?”
安嬷嬷摇头:“这哪知道!不过小夫人,你如今身子也大好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我看等明天,你就不能和三爷分房睡,要不然还不知道招惹多少小狐狸精呢!”
顾穗儿抿唇,想了想,点头。
自打生了小阿宸,她和萧珩都是分开睡的,虽然说慢慢地也习惯了,可是夜晚里萧珩过来总是会抱着阿宸逗弄一会儿,临走前,她感觉他好像有些脸色不好。
“那我明天就和三爷提提这事儿吧。”
“这就对了!”安嬷嬷顿时笑呵呵的:“等回头再和咱家小少爷生个弟弟或者妹妹的,那就更好了!”
依安嬷嬷的意思,得多生。
毕竟顾穗儿也是个妾,多生几个,才能地位更加巩固。
到了第二日,顾穗儿先照料着小萧宸起来,喂了奶,又拍哄了一番,之后才准备用早膳。
早膳时候,顾穗儿一边吃饭,一边小心翼翼看向萧珩,她想着这事儿该怎么提。
毕竟是女人家,张口说想和男人同房睡,总是需要舍下个面子的。
昨晚也和安嬷嬷说过,安嬷嬷意思是让她勾搭下。
勾搭……她觉得这距离她有点远了。
现在满心都是小阿宸,她一时没心思去勾搭萧珩。
正想着,就听到身边男人道:“今天带着阿宸,我们出去一下。”
顾穗儿纳闷:“出去,去哪儿?”
自打生了后,也就只出过一次门,还是进宫见皇上,毕竟腊月里天,冷得很,才两个月的小娃儿带出去终究不放心。
萧珩抬起眼,望向她:“去上坟,带上阿宸。”
这下子顾穗儿惊讶得小嘴儿都微微张开了。
萧珩却没再解释。
看到这样,顾穗儿也就不问了。
他不想说的事,她就不会问。
吃完饭后,顾穗儿叫了桂枝并安嬷嬷,开始收拾东西,小棉袄小斗篷的都得拾掇出来,把小阿宸裹得严严实实的。
上坟的话,总免不了荒郊野外的,天冷,风大,怕冻坏小阿宸。
拾掇利索了,安嬷嬷陪着抱了小阿宸,桂枝扶着顾穗儿上了马车,一行人出了府。
往日顾穗儿也出过府,譬如去桂园,譬如去皇宫里,不过那时候胆怯得很,总觉得周围一切都新鲜陌生,但因为整个人都没个着落,便是去看,也没个滋味。
如今她心里倒是渐渐放下了,觉得自己的人生能品咂出滋味来了,知道自己以后一辈子的路了,也就比以前坦然了。
她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看这燕京城的人流,看这繁华的街市,看这古老的城墙,心里慢慢地也明白,以后自己注定要在这里过下去了。
一时车马出了燕京城后,又往北行了约莫十几里路,骑马走在前方的萧珩突然停了下来。
随行的侍卫也都停下来,萧珩过来马车旁,示意顾穗儿下车。
顾穗儿抱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阿宸,由桂枝扶持着下了车。
小阿宸才两个多月,肉乎乎的小身子还很小,不过外面包裹得多,一层一层的,如今抱在顾穗儿怀里,倒也沉得很。
骑在马上的萧珩挺拔结实,他见顾穗儿纤弱的身子抱着那么大的一个小阿宸,便翻身下马,从她怀里接过来孩子。
低头看过去时,只见连小脑袋都包裹在那里了,只露出小脸儿,用那斗篷帽子轻轻遮住。
外面寒风刺骨,小小的人儿在斗篷里睡得香甜。
他抿唇,眸中泛起暖意,又对顾穗儿道:“不带人手,就我们一家过去。”
“嗯,好。”
他说他们一家,这让顾穗儿心里暖暖的,眼睛里也泛着光亮,乖巧而听话地点头。
于是他抱着小阿宸,她提起了上坟所用的篮子。
这城郊外的风比起城里不知道大多少,顾穗儿连忙拢紧了斗篷。四顾望去时,只见远处枯草连天,苍茫单调,只偶尔间有那残垣断壁的老屋立在枯树旁,却越发给人寂寥苍冷之感。
她望望前方抱着小阿宸的男人那挺拔的身躯,低头柔顺地跟着他往前走。
萧珩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冷吗?”
顾穗儿抿唇轻笑,摇头:“不冷。”
萧珩看她柔白的脸颊此时都泛起红,知道那是被风吹的。
他抬起一只手,帮她把风帽裹严实了,然后从她手里接过那篮子:“走一会就到了。”
顾穗儿不用提着篮子,倒是好受多了,可以把手缩进袖子里,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自己的小阿宸:“小心些,别让他吹了风。”
萧珩点头:“嗯。”
两个人并肩继续往前走,前面有枯草还有碎石枯树的,顾穗儿生怕萧珩抱着小阿宸看不清路会摔倒,便颠颠地跑到前面去走,遇到藏有石头或者坑洼的路,她就先告诉萧珩,或者干脆把那挡路的枯树枝给挪走。
萧珩看她纤细的身子穿着笨重的大毞,却忙前忙后的,有些好笑,又觉感动。
他是宫内龙虎卫的总统领,可以说什么阵仗没见过,如今不过是来个郊野上坟,却有人怕他摔倒,给他在前面开路。
还是一个这么娇弱纤细的女人。
不过幸好,很快就到了。
萧珩在一处枯树林旁停下来,这里萧瑟得很,周围看不到人烟,还有老鸹在附近呱呱地叫着,有些瘆人。
枯树落叶之间,有一个孤零零的坟头,上面的荒草已经半人高了。
萧珩放下篮子,把小萧宸递给了顾穗儿,自己则开始收拾起来。
他先用那双修长好看的手在坟头旁边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儿,然后从篮子里取出点心吃食来摆上。
“过来,跪下。”萧珩吩咐道。
“嗯。”他既这么说了,她也没问,抱着小阿宸跪下来。
萧珩从她手里接过孩子,也和她一起跪在那里。
他们点燃了带来的纸钱后,萧珩又把一些糕点果子扔进火堆里。
郊外的风舔着火苗,很快纸铂烧尽了,那火苗也渐渐熄灭,薄软的褐色灰烬被风一吹,就四散开来,犹如蒲公英一般,飞向各处,看不见了。
此时寒风飒飒,天地苍茫,在这空旷的荒野里,唯独他们一家三口而已。
顾穗儿望向身旁的男人,寒风吹起他如墨的发,丝丝缕缕滑过他俊美刚毅的脸。
她看到了他眼睛里一览无余的哀伤。
不由得再次望向这坟头,寂寥冷落的一座坟头,没有墓碑,荒草半人高。
这是什么人的坟,竟沦落到如此地步。
又是什么人,会让堂堂睿定侯府的三少爷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带着自己才两个月的孩子前来拜祭。
“这里埋着我娘。”
寒风中,顾穗儿听到了这句。
语音萧索落寞。


第57章
“这里埋着我娘。”
寒风中,顾穗儿听到了这句。
她顿时惊呆了,不敢相信地看向旁边的萧珩。
萧珩沉默地望着那坟头。
顾穗儿没敢说话,脑子里胡乱地浮现出一些事。
比如萧珩曾经提过他娘如何,但是他明明是叫大夫人为母亲的。
其实早就有些端倪,只是她没细想过而已,也不太敢去想。
许多念头在心头浮过,不过她什么都没说。
此时寒风飒飒,有枯叶飘落在坟头那半人高的荒草上,她有些不忍心。
“既然是娘的坟,那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这荒草清理下?”
在他们乡下,坟头长了这么高的荒草,一看就是无人料理的坟头,说明或者断子绝孙了,或者后代子孙不孝。
谁知道萧珩却摇了摇头,哑声道:“不必了。”
顾穗儿心里疑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陪着他跪在那里,看那烧过的纸铂灰烬渐渐地从暗红色变成了白灰色,最后彻底随风而去。
“我娘幼时享尽荣华富贵,年长后却受尽诸般苦楚,凄煌惨淡,穷困潦倒,便是临到死,所得的不过是半张草席。如今既已不在,又怎么会在意这坟头这些许枯草。”
顾穗儿听得心惊,她没想到萧珩的母亲竟然死得这么凄惨。
萧珩在她心里,一直是尊贵的富家少爷,这样人的母亲,便不是大夫人那般的正妻,也该是活在锦绣富贵乡里,怎么会受这种苦。
而她忍不住想到的是,如果说萧珩的娘亲临死前受着这样的苦楚,萧珩又记得一清二楚,那他呢,他娘死的时候,他……过着什么样日子?
萧珩僵硬地回过头,看了眼顾穗儿。
她生了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睛,以至于她的心思全都映在那双眼睛里。
看一眼,他就知道她的心思了。
“在五岁以前,我是跟着我娘过的。”
也许是寒风的缘故,他的声音缥缈沙哑。
“那个时候日子很苦,我娘受了很多罪把我养大,后来她病死了,我爹终于找到我。”
顾穗儿睁大眼睛望着他,心里却渐渐平静下来。
她安静地跪在旁边,在他娘坟头前听他说以前的那些事。
她一直以为自己出身卑微,从小过着的日子并不是萧珩能懂的,一直觉得萧珩高高在上。
可是今日听他说起小时候才知道,原来他小时候也曾那么苦。
“……除了我之外,没有人知道我娘埋葬在哪来,我舅舅,我爹,他们都不知道。”萧珩单手抱着小阿宸,用另一只拿着个枯枝轻轻地拨弄那些烧糊了的供品:“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给我娘上坟,不让他们任何人知道。”
“她活着的时候过得寂寥,死了后,也只是想占着这小小的一处墓穴。”
至于那追封之后风光无限地迁入皇陵,他知道他娘并不想要的。
都是身外的风光,要来了又有什么用,况且那皇陵深处,也不过是和许多女子一起陪伴着那昔日牵挂的人罢了。
“她说她这辈子也值了,死后就想要这么一块安静的地儿,她想安静,一个人慢慢地过,不希望别人来打扰她。”
就在这个时候,萧珩怀中的小阿宸突然哇哇啼哭起来。
顾穗儿忙过去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睡醒了而已。
顾穗儿从萧珩怀里接过来,小阿宸的脑袋隔着厚实的斗篷轻轻地在顾穗儿胸口处蹭了蹭,许是闻到了娘亲的味儿了,他不哭了,带着眼泪睁大眼睛好奇地往外面瞅。
萧珩原本萧索寂寥的眼神在看到这小家伙后,渐渐有了暖意。
他伸进来手指尖,轻轻点了下小家伙滑嫩清透的脸颊,哑声道:“让娘看看阿宸。”
顾穗儿点头,于是轻轻打开了上面盖着的那层帽子,露出了小脸蛋,然后抱着阿宸跪在坟头前。
萧珩也同顾穗儿一起跪在那里。
“娘,这是穗儿,她给我生了个孩子,名字叫阿宸,萧宸,还有一个小名叫小蝌蚪的。”
他把那枯枝轻轻地戳在坟旁布满枯草的干硬土地中,然后缓缓地道:“娘,阿宸长得好看,很讨喜,你是不是也很喜欢他?”
垂下眸子,他哑声道:“穗儿很好,我总觉得,她会一直陪着我的,会陪我一辈子。你……是不是也可以安心了?”
不过这话,他说得声音低,郊外风又大,顾穗儿并没听清楚。
她隐约感觉到了,抬头看过去,可是却见他面目清冷,眼神寂寥,以至于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听错了。
顾穗儿本是紧挨着萧珩的,她这一抬头,萧珩自然是感觉到了。
寒风中,他冷硬的面颊微微泛起红来,默了片刻,突然道:“我们先回去吧。”
顾穗儿软声问道:“我们不多陪娘一会儿吗?”
萧珩瞥了眼她怀里的小阿宸:“阿宸还小,天太冷。”
顾穗儿点头:“嗯。”
起身要走了,顾穗儿又回头看了眼那坟头,孤零零的一个坟头在这荒草连天的郊外,好生凄凉,又好生冷清。
这一刻,她忽然在想,萧珩的娘亲,是怎么样一个女子,又经历过怎么样的故事。
之前面对大夫人时,便是以为那是萧珩的娘,顾穗儿也没什么感觉,只是敬重而已,可是现在,面对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坟头,她忽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心里觉得亲切,又有些凄凉,她甚至觉得,如果萧珩的娘还活着,也许她会很喜欢,比府里的大夫人老夫人还要喜欢。
她忍不住回过神,抱着阿宸,再次跪在了那座坟头面前,然后低下头,口中喃喃有词。
等到她起身随着萧珩往回走的时候,萧珩接过来她怀里的小阿宸,牵着她往远处马车停驻的地方走去。
走着间,他突然开口问她:“刚才你跪下说了什么?”
顾穗儿抿唇,抬头反问他:“那你刚才说了什么?”
萧珩挑挑眉,不言语。
顾穗儿低哼一声:“你不说,我也不说!”
萧珩:……
那好吧,两个人都不说好了。
走了好半晌,终于又回到了马车处,顾穗儿便要随着桂枝和安嬷嬷她们上马车的,谁知道萧珩却问道:“累了吗?”
顾穗儿如今身子已经大好,再说阿宸大部分时候是由萧珩抱着的,她并不累,便摇了摇头。
萧珩却吩咐说:“让安嬷嬷抱着阿宸上车。”
不明所以,不过顾穗儿还是照办了。
萧珩抬手,扶住她的腰。
坚实的胳膊牢牢地环住她,她有些不明所以。
可是下一刻,萧珩竟然一个用力,抱着她就翻身上马了。
顾穗儿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萧珩抱着她,上马后,一手牵着缰绳,另一只手则环住她的细腰处搂着她。
又把厚实的大毞包裹住了。
他的大毞是上等黑狐腋下的毛做的,挡风保暖厚实又透气,如今被他这么一包住,外面那寒风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暖暖的舒适。
披风系着抽绳处有一个小口,她如果想,拱一拱就能从里面露出小脸来。
“害怕吗?”耳边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不怕。”
背后靠着的就是他厚实的胸膛,硬硬的,却依然很喜欢,靠着他,满心都是踏实,便是初次骑在这高头大马上,也不觉得害怕了。
“等天好了,我再好好教你骑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耳边的声音嘶哑而温柔。
“嗯。”她咬唇轻笑,透过那大毞缝隙,看着苍茫天地,明明天阴沉沉的要下雪了,她心里却是欢快得很。
车马开始前行了,萧珩拉着缰绳搂着她,用两只有力的长腿蹬在马磴子上,夹紧马肚来控制着速度。
这是顾穗儿第一次骑在马上,颠簸上下,有些紧张,又觉新奇。骑了一会儿,慢慢习惯了,她忍不住用手去摩挲他的。
他抿唇,低头看了下怀里她的小脸。
“你背过身来,和我面对着,搂着我吧?”
“嗯?”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姿势。
她觉得面朝前方看着前面,能看到马鬃随着骑行飘飞的样子,那才叫骑马呢。
不过萧珩既然让她面对着她,她也就只能认了。
于是在这马上,她被萧珩的大手轻轻托着下方,竟然借着巧劲在马上转了一身。
转过身去后,她就下意识的用胳膊环绕住他的腰了。
这么一环住,便别有一些滋味了。
男人的身子崩得紧紧的,胸膛那里也是微微起伏,她堪堪攀住后,软桃儿便偎依在男人身上,并随着那骑马的颠簸而上下磨蹭。
男人却好像还嫌不够,竟然用掌心托住她,让她更往上一些。
她没办法,两条腿便只能攀坐在他的腿上。
如此一来,她几乎是被抱坐在他身上了。
这个姿势太过羞人,像是抱小孩儿一般。
偏生又是在马上,颠簸间,两个人紧紧接触的地方便上下摩擦,磨得人心里酥酥痒痒的,面上泛红,耳边烧灼,心里也不上不下的被吊着。
也幸好有那大毞挡着,这羞人姿态才不至于被人看了去。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身边的男人轻轻咬牙,在她耳边道:“晚上,我睡你那屋吧。”
男子强烈的气息袭来,这话里隐含的意思,她是明白的。
抱着他腰肢的指尖儿轻颤,她低低地道:“嗯……”
轻轻的一声嗯,娇软轻缓,余音缭绕在大毞里。
男人听得此言,忽而间那身子便仿佛越发绷紧了,浑身硬得像一块炽铁,之后两脚用力,策马往前疾行。
马蹄声声,骏马飞扬。
顾穗儿被颠得没了魂,跟面条一般瘫靠在男人怀里,搂住男人的腰不放开。


第58章
下了马,回到家里的时候,萧珩的眼睛都是红色的。
曾经幽深沉静的眸子,此时仿佛着了火。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那个样子好像要把她吃下去。
她咬唇,低声道:“我先给阿宸喂奶。”
萧珩克制地深吸口气,背过身去:“嗯。”
于是顾穗儿让桂枝抱过来阿宸,她解开衣襟开始给阿宸喂奶。
萧珩没看,他站在一旁看着窗外。
窗棂关得严实,屋子里暖香融融。
站在屋子里看外面狂风吹着竹叶,看那黑沉沉压下来的天。
院子里有丫鬟在忙着收拾晾晒的衣服,她们走得匆忙,还有个仆妇在那里一边扫着庭院一边望天。
大家都意识到,这是要下雪了。
萧珩身形挺拔,立在窗棂前。
他耳力极好。
听到了外面的风沙声,小丫鬟细语说话的声音,小厨房里烧着的开水嘎达嘎达响的声音,还有——
小娃儿大口大口吸着乳汁的声音。
那吃奶香甜的带着动静,咕咚咕咚的。
萧珩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殷红的樱果儿熟透了,挂在枝头,在风中颤巍巍。
过了也不知道多久,顾穗儿发出了柔和的哼唱声,也听不出来唱的什么,仿佛呢喃一般,不过那声调温柔,温柔到让萧珩几乎以为这是他听到过的最动听的声音。
木门吱一声被打开了,两层的棉帘子掀开,桂枝进来,蹑手蹑脚地把小阿宸给抱走。
门又被关上,屋子里变得安静下来,似有若无的熏香萦绕在鼻端。
萧珩哑声问道:“这是什么香?”
顾穗儿半靠在榻上,望着窗前站着的那男人,柔声答道:“是大少奶奶送的,说是小娃儿用了也无妨碍,可以安神,我闻着淡淡的,也不呛,这两日就用了一些。”
萧珩其实也觉得还好,这香轻淡得很,有点像她身上的体香。
顾穗儿眼里泛着柔和的光亮,看着他道:“你,今晚在这里睡?”
萧珩没说话,径自转身,走到了床边。
红软锦帐里,女子纤细柔媚,隽永恬淡,美得仿佛一幅画。
萧珩是一个性情冷清的少年,在过去二十年的光阴里,他并不以为自己会贪恋什么女色。
也许是今天娘亲坟头的荒草是尤其地凄凉,也许是外面的风太大天太阴,也许是这个女人和自己之间那种间接的骨血相连。
当然更有可能,徐山脚下客栈里,傍晚时分偶尔的惊鸿一瞥,她就已经犹如花瓣一般轻轻地落在他心里。
这一晚,即将弱冠之年的萧珩,知道了什么叫温柔乡红粉窟。
他埋在那雪粉软香中,孤灯奋战,不能自拔。
顾穗儿趴伏在这床榻上,呜呜咽咽的。
外面风雪之声呼啸不绝,她细碎的声音融化在了那暖香瑞金兽中,化为丝丝缠绵,缠住了那杀伐果断的男人。
隔壁屋里的小阿宸饱睡一觉后,醒来,不见了娘亲,啼哭不止,桂枝和安嬷嬷束手无策。
桂枝本是性情轻淡的,对人对事并不会太动心。
她是出身,经历了家世中落,也看尽了人间世情,早就修炼得冷心冷情了。
是以便是顾穗儿再倚重她,她也没觉得应该多么感激,不过是凡事尽心罢了。
只是这段日子时不时帮着照料小阿宸,这小小孩儿粉雪稚嫩,娇憨动人,抱起来又那么轻那么软,实在是让人疼到心坎里去了。
如今看着小阿宸啼哭不止,也是心疼得不能忍,便对安嬷嬷道:“还是过去问下小夫人,让小夫人喂奶吧。”
一边说着,一边抱了小阿宸走来走去地哄着:“这是饿了,若是饿坏了,可怎么了得。”
安嬷嬷倒是老神在在:“你就放心吧,饿一饿是饿不坏的,再说不是还有奶娘吗?”
桂枝:“可是,小少爷向来不爱吃奶娘的奶。”
安嬷嬷:“怎么可能,那是惯的,饿极了,只要是奶都吃。”
桂枝半信半疑……那就试试吧。
半个时辰后。
桂枝心疼地抱着小阿宸:“他也是个小脾气的,你看他气得脸都红了,他知道你在骗他!”
欺负人家才几个月大,拿假奶骗人家,怎么可能呢,谁也不是傻子。
人家就是想吃亲娘的奶,别把几个月的小孩不当人看。
安嬷嬷也是无奈了:“这小人儿也忒精了,他竟然能认出来?还是说会闻味儿?”
小阿宸虽然小,但果然是很有脾气的,人家气得踢腾着小腿儿,两手成拳咬牙憋劲儿,用尽一切力量来抗议安嬷嬷的安排。
安嬷嬷没法了,只好对桂枝道:“你别动,我去探一探动静。”
于是安嬷嬷来到了正屋廊下,隔着窗户支着耳朵听。
这一听之下,顿时无奈了。
已经一个多时辰了,本以为应该差不多了,谁知道里面还是有男子迈力的声响,闷重闷重的撞击声,还有女人家快化成水时的那种叫声,低哑绵软,一声一声的,就跟被人逮得死死的怎么也逃不脱的那种叫。
“这,这也不少时候了……再这么下去,小夫人可别受不住……”
安嬷嬷终究不安心,便大着胆子,踮起脚来,用舌头舔了舔靠墙的一点点窗户角,露出一点薄缝儿,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瞅。
只瞅了一眼,老脸都红了。
她家小夫人像一尾的小鱼儿,被人逮住,正颤巍巍地摆着脑袋,那一头青丝散落在雪白纤细的肩头,抖动个不停,可真真是惹人怜爱。
她连忙躲开眼,急匆匆地回去隔壁房中。
“怎么样了?”桂枝哄着哭闹不止的小阿宸,焦急地问道。
“且等着吧!”安嬷嬷叹:“得先喂饱了爹,才能再喂儿子。谁让你辈分小年纪小,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