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顾汉庭愧对列祖列宗啊,竟把个国公爷留下的基因败落到如此地步!”
老祖宗跪在那里,两眼呆滞,一句话都不曾说。
大夫人和二夫人也跪在那里,二夫人病怏怏的,此时听到这个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大夫人呢,捂着心口在那里痛哭不已。
大少奶奶今日个刚和大少爷和离,如今正招呼着娘家人往外搬她昔日的嫁妆呢。
此时恰好大少奶奶娘家彭府的人来取嫁妆,大箱子小妆珑的往外搬。偏生此时,大少爷忽而想起一件事:“这一万两银子,咱府里有吗?”
老祖宗听到这个,那呆滞如死鱼一般的眼珠子总算动了动,忙吩咐身旁的朱莲道:“你快找人盯着去,这不要脸的贱妇,看我府里落魄了,就这么闹着要和离,如今你们赶紧去盯着,莫要让她拿了咱们家的东西走!”
朱莲一听,忙起身要去,谁知道朱莲一旁的孟嬷嬷却是淡淡地道:“我随着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老祖宗点头:“你快去,你去盯着,这样才放心。”
一时孟嬷嬷带着朱莲前去大少爷院子里,孟嬷嬷走在前面,朱莲跟随在侧面,这朱莲此时低头想着心事呢,无非是如今府里眼看着败落了,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当奴婢的以后会落个什么下场呢。谁知道正想着时,无意间抬头,却见那孟嬷嬷竟然露出笑来,笑得竟然是十分的舒畅和痛快。
朱莲见此一惊,忙问道:“孟嬷嬷,您这是怎么了?”
孟嬷嬷看了眼朱莲,收起笑,伸出手来摸了摸鬓角的一朵珠花:“没什么,只是高兴而已。”
高兴?
这下子朱莲都要吓傻了,想着这孟嬷嬷莫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过她当下也不好说什么。大难来时各自飞,如今这昔日敬国公府眼看着要塌了,她还是想想自己的出路吧。
这二人到了大房院子里,一进去便见里面正吵着呢,大少爷揪扯着大少奶奶不让她走,梗得脖子又红又粗地怒吼:“贱人,你哪里来得这么多嫁妆,还不是这些年暗地里克扣得公中的钱!”
大少奶奶此时哪里怕他,冷哼一声道:“你说我克扣公里的钱,可有证据?你心里又不是不明白,从咱府里还是敬国公府的时候,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如今更是破败得不成样子,你说我楷了府里的油水,那也得有油水让我揩啊!这府里每天吃个菜都摸不到几滴油,哪里有油水让我揩!你让开!”
说着这话,大少奶奶指挥娘家人开始继续搬东西。
大少爷见此情景,一时没办法,跑过去拉着孟嬷嬷道:“嬷嬷你看这个,这个贱人她哪里有这么多嫁妆!这如何是好?”
孟嬷嬷听到这话,却是云淡风轻地道:“不管怎么说,大少奶奶也嫁了你这么些年,去年又小产,身子也亏得不轻。说她揩了公中的油水,总是要有证据的,如今既没有证据,又是和离了的妇人,你拉着人家不放也不成体统啊!”
大少奶奶——或许现在应该称呼彭家小姐,这彭家小姐见这孟嬷嬷过来,知道她是老祖宗身边第一得意的心腹,原本以为总是要和她大干一架的,谁知道孟嬷嬷竟然这么说,倒是让她吃了一惊。
她诧异地看了眼忽然间变得莫测高深的孟嬷嬷,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带着一众娘家人,揣着银票子,搬着妆匣箱子等就往外走。
一时这大少奶奶离开了,大少爷一个人站在这院子里,却见院子里七零八落的,便是院子角落的芭蕉树都枯萎凋谢在那里,院子里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也没人打扫,就这么乱七八糟的。
他回首看了眼正屋,却见里面已经是人去屋空,望着这一切,脑中陡然浮现出昔日大少奶奶刚进门时,两个人每天热乎的样子,心中便是说不出的憋闷和痛苦,他仰望苍天,可是天上灰蒙蒙的,看不到一丝光亮。
站在这破败的院子里,他忍不住拍打着胸脯,大声嘶吼:“天哪!”
孟嬷嬷只瞥了一眼大少爷,这个她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大少爷,她是再多看一眼也没有,抬脚就走了。
朱莲见此情景,更加说出话来了。
果然是大难来时各自飞,如果是连孟嬷嬷都可以从容地面对这一家的衰败,那她是不是也该考虑下了?
却说孟嬷嬷刚出了大少爷的院子,就听到外面有吵嚷声,当下蹙眉,招过来一个匆忙走路的小厮问道:“外面这是怎么了?”
那小厮头顶一个破帽子都被秋风吹得瑟瑟的,当下见孟嬷嬷问,颇不情愿地道:“还能怎么着,无非是外面来了一个疯婆子,非要进咱家门,被挡在了外面!”
疯婆子?
孟嬷嬷还待要问,谁知道那小厮已经颠簸着跑了。她低头沉吟了下,便走向了二门外。
这么一路走来,她也有些累了,刚走进大门口,就听到这里在闹腾呢。
“你这个贱妇,若不是你,我们何至于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这个声音撕裂苍老,可不正是老祖宗么。
孟嬷嬷听到,也不顾自己累了,忙快步走过去,却见大门之外,站着一个削瘦苍白的女人,头发凌乱,嘴角还有血迹,仿佛前来讨命的女鬼,又仿佛落魄街头的疯子。
可是定睛一看,那可不是昔日风光娇美的顾家四姑娘么。
顾凝此时望着老祖宗,已经收起了她那一日的怨恨和不甘,她只是含着冷笑,望着老祖宗道:“老祖宗,我最后给你一个机会,留下我,从此后,我自然会给你们指一点明路。”
这话一出,老祖宗气恨得不行了,要说上次在御书房里指认这顾凝害柔妃,或许她还心有不忍,可是如今想到因为这贱蹄子,一家老小落到这个地步,她的儿子没有了爵位,她再也不是那高贵的诰命夫人了!
什么都没有了,这家子是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她对这贱蹄子就是满心说不出的恨。
当下老祖宗颤抖着手,指着那顾凝:“快,快将贱蹄子这赶出去!哪里来的疯婆子,竟然跑到咱们敬——”
原本张口就要说敬伯爵府,可是如今想到这爵位已经被削去了,只能道:“竟然跑到咱们这顾家府上来了!她也不照照镜子,这里也是她能来的地方!”
顾凝见此情景,原本的一线希望彻底成空,她唇边泛起苍冷的笑来:“你们既然如此不识好歹,若我顾凝有发达一日,你们就是跪在我面前求着我,我也不会看你们一眼的!”
说完,她一甩头,抹了抹唇边的血,转身就这么离开了。
大夫人怔怔地望着顾凝,这可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啊,结果呢,自己就帮着大女儿一切陷害了这个小女儿,将她逼到了绝路。
她心痛地抚着心口,颤声道:“阿凝……”
谁知道她话刚出口,那边大老爷就瞪着她怒吼道:“你还嫌这个孽种害得我们不够吗?”
这话一出,顿时大夫人不说话了。
顾凝冷漠一笑:“真是一群无知之辈!”
说完这个,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就在不远处,秋风吹拂,一片金黄的落叶就这么打着旋儿落在一双绣有云龙纹的朝靴前。
清冷俊美的少年站在那里,一袭黑色长袍,袍摆随风而动。
直亮的乌发吹拂过他棱角分明的脸庞,那冷峻深沉的眸子微微眯起,若有所思地望着越走越远的那个顾凝。
良久后,他淡淡地吩咐道:“跟着顾凝,不可让她和任何人接触。”
微垂眸,他又补充道:“如有必要,可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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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如今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凉了,秋风起来了,于是阿宴命侍女拿出来早已为两个小世子准备好的秋装,是一模一样的绣有小老虎样的红色锦袄。
两个小家伙如今也长了一些头发,黑软的覆盖住虎头虎脑的大脑门,乌黑下面是胖嘟嘟的脸蛋,幼滑团软,此时裹上这红棉袄,一模一样的两个白团子,再忽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小嘴儿嫣红水润的,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惜晴如今也有了孕,此时她是越发喜欢两个小世子了,当下将当今仁德帝赏的那一对金锁取出来,给两个小家伙戴上:“这可是皇伯父赏的,可要戴好了。”
子轩平日里是个乖的,也戴惯了,当下只是用胖乎乎的小嫩手握着那金锁,而一旁的子柯,那可是个调皮鬼儿,只见他蹬着短粗胖的两只小腿儿,肥胖的小脚丫小手一起上,流着个口水咿咿呀呀,卖力在那里揪啊踢啊,仿佛是要把那金锁给揪下来。
阿宴此时正从旁亲自绣着一双虎头鞋的鞋头,此时见了这个,不免想笑:“要说起来,子柯可真不是个老实的,也不知道像了谁!”
惜晴笑着点头:“可不是么,若说起来,大世子倒是像殿下多一些呢。”
这边正说着话的时候,却听到外面动静,一时有侍女过来禀报,却原来是苏老夫人到了。
自从阿宴有了这两个小世子后,苏老夫人是三不五时地上门看外孙,每次来都要带着这个那个的,不是新做的小衣服小鞋子,就是给两个小世子新打了一个新鲜玩意儿的。
不过苏老夫人也爱念叨,如今顾松定下了洛南陈家这门亲事,她是高兴得合不拢嘴,可是高兴之余,又盼着这儿媳妇赶紧进门,更盼着有一天能当奶奶。
此时阿宴见母亲过来,正要笑着问说母亲又为宝贝外孙子带来了什么呢,谁知道苏老夫人走进来,却是兴高采烈地道:“阿宴,看,这是什么!”
阿宴听那兴奋的声音,忙看过去,却见母亲伸手的侍女,赫然抱着一方砚台。
那砚台,却是极为熟悉的。
阿宴见这砚台,顿时愣了。
纵然是她重生而来,记忆因为太过遥远而模糊,可是那五岁时时发生的事情,她却是记忆犹新的。
据说那方砚台是当年父亲视若珍宝的,生前每每拿出来观摩,却只偶尔舍得用用。后来父亲亡故,母亲便一直仔细收着这位,一个是知道其珍贵,另一个自然是此物也算是个念想。
谁知道后来,府里的大少爷因为有一次在外面和人比书法,就这么输了,输了后他却不说是自己字写得不好,却怪罪那砚台,说是别人都有上品砚台,独独他的不过是个凡品,连个来历都不曾有。
因为大少爷这么一番哭闹,老祖宗自然心疼他,便说要为他寻一个好的。当下大老爷就提起父亲生前珍藏的这端雕竹节澄泥砚,于是老祖宗还真个开口,硬是把这砚台抢走了。
当时自己还年幼呢,哥哥也不懂事,可是阿宴却是不会忘记,那一天母亲坐在榻前,哭得眼睛都红了。
想起往事,阿宴走过去,拿起那砚台来,却见那砚台色泽润丽,造型古朴大方,细腻考究,虽是泥身,却犹如玉石一般。
阿宴虽则并不懂,可是却也听说过,这雕竹节乃高尚之物,清秀素洁,节坚心虚,值霜雪而不凋,历四时而常茂,因而一直受读书人之所爱,被视作书房雅物。
这房砚台,当年父亲重金购置,示弱珍宝,自然不同于凡物。而后父亲去世,此物对于母亲而言,不单单是一方砚台,更是睹物思人之遗物了。
阿宴摸着那砚台,想起当年被人欺凌夺走此宝的往事,不由问道:“母亲是如何得回这个的?”
苏老夫人听阿宴问起这个,越发眉飞色舞:“阿宴,你往日也不出门,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如今这昔日的敬国公府啊,已经成了顾府了,不但是爵位没了,而且还被皇上罚银万两。他们哪里这么些银子呢,于是便开始变卖家产,我听说老祖宗连房里放着的那米分彩贴塑锦鸡花卉瓶都拿出来卖了呢!那可是她往日动辄就提起的好东西,如今还不是要折价卖出去。”
阿宴蹙眉,其实苏老夫人说的这些,她自然是从容王那里听说了的,只是到时未曾想到这顾府竟然沦落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苏老夫人满意地叹了口气:“其实要说起来,他们那东西原本也值些银子的,无奈如今是墙倒众人推呢。原本大家忌惮着皇后,说起来到底皇后肚子里还有一个皇嗣呢,不过后来呢,听说皇上震怒,这皇后也被禁足了。大家看这情景,都纷纷猜着,这皇上这般对待皇后的娘家,看来这是刻意打压呢。这么一来,大家竟没一个敢过去接手的。”
最后便是有前去接洽的,一个个也都是恨恨地压价。
苏老夫人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砚台;“我是托了一个古董行的掌柜过去,硬是把这砚台以低价买过来了。也是顾家这群人傻,不知道这砚台价值千金呢,竟然还以为这就是个泥坯子!”
此时苏老夫人坐在榻前,得意洋洋地好一番说起来,那脸上红润得简直放着光,满眼里都是欢喜。
阿宴原本并不觉得什么,可是从旁看着母亲这样高兴,便也欣慰起来。想着那顾家算是没落了,自己和哥哥如今都过得风光,以后哥哥再娶了那郑家的女儿,可真是事事顺心,母亲这辈子再也不必过当年在敬国公府看人脸色的日子了。
感受着这两世才得来的幸福,她轻笑了下,温声对母亲道:“母亲,你我如今正是风头正盛时,可是也须要知道,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平日里处事越发要小心谨慎就是了。”
有些话,阿宴不便对母亲说,不过她也隐隐感到,这一世,容王和那帝位或许依旧有缘。正因为有此感觉,阿宴才越发觉得平日里要谨慎低调。
苏老夫人听到女儿这么说时,想想也是,便满足地叹道:“阿宴说得有道理。平日里咱们一家处事小心便是了。”
这边正说着话呢,就听到侍女来禀报,却原来是昔日敬国公府的大少奶奶,如今已经和离了的彭家三小姐过来,说是要求见王妃。
苏老夫人一听这个,便摇头道:“她素来是个踩低迎高的,如今和顾家大少爷和离了,怕是要攀附着你这高枝呢。”
阿宴点头,淡道:“我们向来和她并不要好,往日她虽看似待咱们还算温和,可是如今想来,竟是一直别有用心的。”
说着,她便吩咐侍女道:“传话出去,便说我今日身子有恙,一概不见外人的。”
这侍女听令,自然传出去了。
自此之后,那彭家三小姐再要上门,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了,便是连通报一声都不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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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容王回到家的时候,却见阿宴刚抱着两个白团子哄睡了,正在那里低头凝视着他们呢。她穿着一身鹅黄色锦袍,身段婀娜,腰肢纤细,雪白的肌肤米分腻酥融,她就这么娇艳欲滴地坐在那里,眼眸中是说出的温柔,
容王的目光投向榻上的两个小家伙,他们都是一样地握着肉乎乎的小拳头放在大脑袋边,两只小肥腿儿如同小青蛙一般蜷着,此时他们睡得正香,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子柯还在那里咧着嘴咯咯笑了一声呢。
容王就这么站在那里,定定地望着他们母子三人。
阿宴正看着时,忽感到什么,转身抬头,却见容王一身黑袍,脸色沉肃,眉目冷然,就这么直直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孤山般,凛冽森寒,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发冷。
那个样子,倒像是发生了什么大变故一般。
她心里也是一惊,忙起身,迈着轻柔的脚步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一边说着,她一边牵起容王的手,入手时,却觉得那手冰冷的不像样子。
她顿时慌了,心疼地道:“你的手怎么冷成这个样子?”
要说起来,现在不过是深秋罢了,这天气远没有那么冷,他穿得也不薄的,怎么忽然那手就跟从冰窟里取出来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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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怜惜地握住容王的那双手,又拉着他来到榻边,却见他就这么任凭自己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越发地纳罕,便命一旁侍女出去了,自己却是靠着他,两只纤细的手捧着那张刚毅的俊脸,温声道:“今日这是怎么了?”
容王此时才仿佛回过神来,摇了下头,复又扯起一个笑来:“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
阿宴此时拉着那双手,伸到自己怀里为他暖着,心疼地道:“这天并不冷,好好的怎么了,莫不是病了?请欧阳大夫过来给你看看吧。”
阿宴此时才想起,初初嫁给他时,他的手便是这样的,总是冷得很,后来开春了,也就好起来了。原本以为那是冬天的缘故,如今这才深秋,怎么又突然就这么冷了起来。
容王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的阿宴,却只见她眉眼精致柔和,就好像夜明珠润泽的光芒映照在一件精心绘制的美人图上,一笔一划,米分腻酥融,透着馨香,撩人心怀。
这就是那个安守在自己后宅,将要陪着自己度过后半辈子,和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
容王僵硬地伸出手来,猛然将阿宴抱住。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看着皇兄那般的孤冷,或许是这顾四姑娘陡然的变故吧,他开始不安起来。
总是害怕眼前的美好就那么转瞬即逝,总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场幻梦。
阿宴猝不及防被这么抱住,又是担心他,又怕惊动榻上两个孩子,忙推拒着道:“你小心些吧,现在可不是闹腾的时候。”
容王却是不容拒绝地,开始亲着她的脸颊,打横将她抱到一旁的软榻上。
他对这阿宴的身子也是极其熟悉的,知道该怎么动作才能让她不再抗拒,就那么如他心意般地在自己下面化作一滩泥儿。
果然,他几番下来,她就不动了,于是他就劲腰猛然用力往上,将她定在那里。
这么一来,阿宴算是彻底不能动弹了,只好掰着他有力的肩膀,催道:“你快些吧。”
此时容王已经是闷不吭声,就这么无声地望着她,开始动作起来。
他的动作激烈凶猛,和他此时面上平静的神情完全不同。
往日他总是要许久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很快就结束了。
阿宴平息着娇软的喘息,望着容王,却是越发担心,轻轻握着他坚实的臂膀,柔声问道:“你先躺着睡会儿吧?”
容王依然没说话,只是揽着她,疲惫地点头。
于是阿宴就拉着他,来到了屏风外面的那张榻前:“你先歇在这里,我命奶妈把两个孩子带出去,免得他们搅扰你歇息。”
说着,她铺好了锦被,扶着他躺下。
此时的容王,竟然如同一个小孩子般,她让他躺下,他就乖顺地躺在那里了,只用墨黑的眸子不错眼底凝视着她,一句话都不说的。
阿宴坐在榻边,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睡吧。”
容王抬手,握住她的,薄唇动了动,终于粗噶地开口了:“那你呢?”
说出的话,带着浓浓的依赖,竟如同怕她离开一般。
一时之间,阿宴的心仿佛就那么化开了,就好像容王也是一个她的孩子,一个俊美的大孩子一般。
她坐在榻边,俯首下去,用娇软的唇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低柔地哄道:“我就陪着你在这里啊,你累了,乖乖睡觉好不好?”
含娇细语,犹如午夜梦回时那个从心地发出的温柔,熨帖的心里每一处都暖烘烘的舒坦。
一时之间,容王忽然真觉得有些累了,从心底深处发出的疲倦。
他就如同一个长途跋涉的旅人,风霜雨雪,孤零零的走过了很远很远的路。
而如今,仿佛在细密浓稠的秋雨之中,一盏朦胧的夜灯亮起,一个女人,温柔似水地站在那里,倾倾袅袅,就如同一幅倦鸟归林的画,就如同一缕傍晚时分升起的袅烟。
这个女人也许刚才还在为他们的娃儿把尿,也许手里还拿着针线细细密密的缝着,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印在他额角一个吻,含着温婉雅静的笑容,就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母亲在午夜时分哄着孩儿一般,低柔地告诉他睡吧。
容王闭上了眼睛,低声道:“嗯。”
他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过却没再吭声。
他隐约感到自己的眼角有些湿润,不过他闭上了眼睛,让那湿润回到眼中。
其实有时候,真得并不明白为什么上辈子会对这个女人牵肠挂肚了一辈子,此时细细想来,当日她嚣张跋扈地将自己训斥了一番后,见自己闷不吭声,还以为是吓到了自己,那时候,小小年纪的她拿出自己的锦帕,乖张中透着一点温柔,无奈地对他道:“你别哭了,我给你擦擦好不好……”
可是那时候的他依然不说话,墨黑的双眸就那么安静地望着她。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吓傻了,很是无奈地揉着自己的脑袋,低声道:“真是个可怜的小孩儿,你怎么这么可怜呢,你母亲呢?”
说着这话时,她纤细的手就这么蹭过他的额头。
那时候的他,竟然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舒服和温暖。
她的手香软柔和,就好像在乍暖还冷时分,暖融融的太阳照着,忽然有轻风吹过的味道。
他闭着双眸,握着那只手,那只上辈子他永远没有机会牵起的手,缓缓地沉入了梦乡。
阿宴就这么陪坐在容王身边,一直到看着他却确实睡熟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掰开,轻手轻脚地来到了两个娃儿身边。
此时奶妈也进来了,帮着一起将两个娃儿抱起来到了一旁的抱厦中,阿宴帮着他们换了尿布,又让两个奶妈都喂过他们奶,这才和奶妈一起哄着两个孩子睡。
她原本是打算着两个孩子睡着后,就回去陪着容王的。今夜他是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心里到底是不放心,想着回去摸一摸他额头,可别忽然发起高热来了。
谁知道此时夜深了,她一下一下温柔地轻轻拍打着娃儿,自己也随着这节奏就这么两眼迷糊地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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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容王睁开双眸的时候,他刚从梦中醒来。
梦里,他依然是孤单一人的,就这么行走在夜雨之中,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一个柔婉精致的女子提着一个灯笼走在前方,他想大声喊住她,可是她却越走越远,终至消失在细密秋雨中。
他醒过来时,一时有些恍惚,耳边果然是听着雨声淅沥。
微微蹙了下眉,起身下了榻,来到窗前,却见外面竟然真得下起了雨呢。
他环顾室内,一片低凉,屋里并没有阿宴的,一时有些惊惶,后来目光看到榻边放着的两个娃儿那红色的小肚兜,心里这才平静下来。
低咳了声,守夜的侍女便恭敬地过来了,低柔地问道:“殿下,可要用些茶水?”
容王摇头,淡问道:“王妃呢?”
侍女忙回说:“王妃抱着两个小世子去了抱厦,应是在那边哄着两个小世子睡着了。要不要去请王妃过来?”
容王却道:“不必了。你下去吧。”
侍女见此,便也退下去了。
容王一个人负手立在窗前,蹙眉看着外面,却见夜色之中,细雨斜插而下,因外面廊檐下挂着夜灯的,夜灯微弱,可是却依稀映衬出一片微尘一般的细雨,在这夜色里细弱而低柔地穿梭。
院子一处有芭蕉叶,残叶上是一层薄薄的雨水,就那么在夜色中半弯着腰。
容王微微眯起眸子,沉吟片刻后,便命人拿来了青油伞。
一袭玄色长袍,举着青油伞走在这夜雨之中,刚迈出院子,就感觉到有随行之人,他不动声色地淡道:“下去吧,不必跟着。”
夜雨之中,有黑影无声的退下去了。
容王举伞迈入了后院,拎起袍角,踩着湿润的枯草,斜穿过那一片草地。路过碧波湖边的那两株桃花时,他脚步停顿了下。
细雨朦胧,枯叶飘落的桃树横曳在夜色中,他眸中泛起一点温暖,淡笑了下,继续往前走。
一路这么走着,便来到了聚天阁前,他撩着玄色袍角,一步步地踏上了楼梯。
其实自从他成亲后,每日里陪着阿宴在一起,哄着两个娃儿,于是这聚天阁已经很少来了。
此时他踏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书房,他将清油伞放在一旁,径自进了那书房。
走进书房里,他环视四周,却见这书房里布置得简单,只有三个书架靠着墙,窗前一个案子并一把椅子,除此之外并无其他装饰。
板正简单,没有丝毫多余之物,一如上一世那个孤清的帝王,一辈子循规蹈矩地坐着他一个帝王的本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