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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宴诧异地抬起眸,看向容王。
可是容王闭着眼睛呢,他神情模糊,实在是看不真切。
阿宴在这薄淡的月色中凝视了容王一会儿,却见容王闭着眼睛也不吭声,还以为他睡着了,一时想着他到底是累了吧,又喝了酒的。当下便不再说什么,兀自将脸蛋靠在他胳膊上,准备睡去。
谁知道这里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呢,就听到黑暗中,暗哑低沉的声音响起。
“让你疼,就是要你记住,生生世世,都不要把我忘记了。”
阿宴骤然抬起眸子,看过来。
可是容王这次闭着眼睛,鼻息匀称,看起来是真得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阿宴这边睡醒了,在书房里睡了一夜,实在是羞煞人也。青丝蓬乱,衣衫扔得到处都是,阿宴拿一个锦被裹住,下了榻去找昨夜被容王扔掉的衣服。找来找去,却不见了一个小衣。
容王拧眉,环视四周,淡道:“找不到就算了。”
阿宴跺脚:“怎么可以算了,若是被人看到,那太丢人了!”
容王见此,没办法,只好披上衣衫,帮着她一起找。
又找了半响,还是不见,阿宴顿时好生羞愤,瞪着容王道:“看你这浪荡的,把我小衣丢在这里,若是被个宫娥太监看到,传出去,这可怎么是好!”
容王倒是不急不躁,淡道:“我命宫娥守在这里,慢慢找来就是。她们即知你们曾夜宿此处,既得了小衣,焉有不送还的道理?”
阿宴想想,原本也是这个道理,只是她到底没有他那么坚实的脸皮,竟然也不曾脸红。
没奈何,心里还记挂着她两个孩儿呢,当下只好点头:“那就这么办吧。”
离开了书房,匆忙回到了寝室内,却见子轩和子柯都已经醒了,他们乍然来到了新地方,正在那里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四处看呢。
见到阿宴过来,两个人都扭过脸儿来,清澈的眼眸中带着兴奋,冲着阿宴这个方向用那小手抓啊抓,仿佛在说“娘亲过来抱抱……”
阿宴一见他们两个,就忍不住笑起来,眸中顿时没有了刚才面对容王的没好气,当下赶紧笑着过去,抱起一个在怀里,轻软的小骨肉啊,真是把一颗心都熨帖的舒服,怎么看怎么喜欢。
要不怎么说孩儿就是娘亲的心头肉呢,可不就是么。
她这里抱着子轩,那里子柯却是不甘寂寞,对着阿宴开始抓挠,小嘴儿瘪着,那小模样竟然有几分委屈,仿佛在说,你怎么抱哥哥不抱子轩呢。
奶妈从旁看着此番情景,也是笑了:“这两个小世子,可都是人精,以后长大了怎么了得!”
容王从旁看着阿宴那一脸的疼惜和喜爱,心里又有些不是滋味了。
总觉得她爱两个孩儿比爱自己更多几分呢。
容王下巴微紧,侧眸看着眼前情景,心道看来还是要晚上多卖点力气,早点让她生一个小郡主来。
阿宴正抱着子轩在那里亲呢,忽觉得一阵凉意,抬头看过去时,却见容王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那眸光,竟有几分不怀好意。
这是怎么了?
阿宴清澈的眸中泛起疑惑。
容王面无表情地走到阿宴身旁,拧眉望着自己的大儿子:“子轩好像越来越胖了。”
阿宴点头:“是啊。”
可是胖就胖吧,小孩子白白胖胖的多好看啊,软糯得跟个团子似的,你犯得着用那种眼神看着你儿子吗?
容王淡淡地提议道:“太胖了,你这么抱着他,累坏了怎么办。”
说着,他体贴地伸出手:“来,给我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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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阿宴和容王夫妻二人抱着白胖的儿子说话的时候,这边翊坤宫里,凝昭容一大早就被带到了仁德帝面前。
她月子里本就没有养好,此时饿了整整一夜,整个人眼神都呆滞起来。她被关起来后,整夜不能入睡,就在那里咬着指甲拼命地想,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忽然皇后要这么对待自己。
如此一夜下来,她被人带到了仁德帝面前的时候,整个人都仿佛崩溃了。
仁德帝低首望着跪在那里,浑身瑟瑟发抖,头发凌乱的女人,一时他竟想不起,昔日自己曾经宠幸过这样一个女人,并且还使得她有了身孕?
仁德帝厌憎地眯起冷厉威严的眸子,淡道:“顾凝,你可知罪?”
孝贤皇后从旁坐着,安静柔顺地摸着肚子,此时听到仁德帝这么说,淡道:“你设计戕害柔妃腹中皇胎的事儿,皇上如今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是趁早招认了吧,免得连累家里。”
凝昭容听到这话,怨恨的目光嗖的一下子射向了皇后:“你为什么要这么诬陷我,我没有害过柔妃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孝贤皇后低头,对仁德帝恭敬地道:“皇上,这个妹妹,自小就是如此刁蛮,昔日她怀着竹明公主的时候就是百般折腾。如今更是性情暴躁,臣妾已经说尽好话,奈何她根本听不进去。”
仁德帝听到这话,淡道:“皇后,那该怎么办呢?”
孝贤皇后微怔,沉默了半响,只好道:“带宫娥秀云。”
一时那秀云上来了,跪在那里,瑟缩地道:“皇上饶命,一切都是凝昭容做的,和奴婢实在不相干啊,而且奴婢也不知道,原来她竟然是要害柔妃腹中的胎儿。”
孝贤皇后见此,便道:“秀云,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吧。”
秀云低头,泣声道:“自从凝昭容进宫以来,秀云一直陪伴在凝昭容身边,后凝昭容去了皇宫外的那个小院子里,秀云也是跟着去照顾凝昭容的,奴婢一直兢兢业业用心照顾凝昭容,谁知道那一日,凝昭容无意间听说宫里柔妃和皇后都怀了皇上的子嗣,她当时恨得就只咬牙,说是只有她才有资格怀下皇上的子嗣,说那些人凭什么。”
凝昭容听了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秀云:“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种话!”
谁知道秀云却瑟缩着,一连磕着响头,泣声道:“皇上给奴婢做主啊,凝昭容真得说过的,奴婢绝对不敢有半点隐瞒!”
仁德帝厌倦地闭上眸子,淡道:“说重点。”
于是秀云继续道:“那一日,凝昭容听说宫里要为两个小世子举办百日宴,于是便想法设法求着皇后,说是她也要去。皇后到底是念着姐妹情深,便说让她去吧。凝昭容听说这个事儿,心里很是高兴,谁知道她后来就说,最近身子不好,要用麝香来补身子,恰好当时敬伯爵府的当家夫人过来,凝昭容便提起了这事儿,求着敬伯爵府的当家夫人给她弄来了麝香,说是做药引子呢。”
凝昭容听到这个,眼里都冒出火来了,不由忿恨地大叫着:“贱婢,你为何如此诬陷于我,我并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秀云小心翼翼地跪着挪蹭了下,瑟缩地距离凝昭容远了些,这才大着胆子继续道:“这凝昭容后来带着这个麝香进了宫,当时她还笑,说看你们猖狂到什么时候!奴婢当时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凝昭容实在诡异,后来发生了这事儿,秀云才想到,凝昭容这是存心害人啊!奴婢知道自己错了,奴婢应该提前把这事儿向皇后禀报的,所以奴婢害怕,就赶紧过来求见皇后了。”
孝贤皇后听她说完了,这才看着仁德帝,柔声道:“皇上,敬伯爵夫人也是受了这凝昭容的蒙蔽,才为她找来麝香的。皇上求你格外开恩,不要怪罪敬伯爵府。”
仁德帝点头,却是道:“宣敬伯爵府老夫人,敬伯爵公,以及敬伯爵夫人。”
孝贤皇后神情微顿,眼神复杂地望向凝昭容。
凝昭容咬牙切齿,带着浓浓的恨意:“你好狠心的心啊,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孝贤皇后淡然地收回目光,低头叹息:“事到临头,你竟然还不认罪!”
凝昭容一听这个,顿时气得脸都白了。
这边自有人快去宣敬伯爵府的人了,快马加鞭前去。
凝昭容此时已经努力喘息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她意识到了,如果皇后贴心将这害死柔妃腹中胎儿的事栽赃到她头上,那她必然是没活路了。这一次可绝对不会有一个腹中的胎儿来保她性命。
当下她痛定思痛,跪在那里,泣声对皇上道:“臣妾自知往日做了种种错事,臣妾知道错了,以后一定改过自新。如今只求着皇上看在竹明公主的份上,查明真相,还臣妾一个清白。待到臣妾的母亲来到,皇上问一问便知根底,臣妾确实不曾向母亲要过麝香的。”
可是皇上却是闭着眸子,连看都不曾看凝昭容一眼。
凝昭容见此,颓然地跪在那里,等着父母以及祖母的到来。
却说约莫等了一炷香功夫,就见有侍卫匆忙带着敬伯爵府的那几个人回来了。
凝昭容见母亲来了,忙跪在那里,哭着道:“母亲,救我!”
可是大夫人却低着头,看都不曾看过这凝昭容一眼,只是扶着老祖宗上前拜见了皇上。
一旁的敬伯爵公,一脸严肃地上前,跪在那里行了君臣大礼。
皇上微睁开双眸,眸中冷沉的没有一丝光亮。
他淡吩咐孝贤皇后:“说吧。”
孝贤皇后见此,只好向父母以及祖母将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末了,她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望着自己的母亲道:“母亲,你且说说,是不是曾给了凝昭容一包麝香米分?”
这大夫人闻言,微怔,眉目间泛起痛苦的纠结。
老祖宗从进来后,就一直低着头。
她已经老了,老得眼皮子都耷拉下来了。
进来后,她行将就木一般地跪在那里,未曾看过自己两个孙女一眼,无论是高高在上的皇后,还是跪在那里将要遭受处罚的凝昭容。
此时,她听到这话,那浑浊呆滞的眼珠子终于动了下,呆板地移动着,看向了凝昭容。
凝昭容原本是满怀希望,盼着母亲为自己作证的,可是自打母亲进来后,她哭喊着,母亲却连看都不曾看她,她忽然感到浑身发冷起来。
她浑身瑟瑟发抖,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亲生母亲,还有那素日疼爱自己的祖母。
往日祖母不是最向着自己的吗,她不是为了自己连那当了皇后的姐姐都曾骂过吗?
如今,她怎么连看都不看自己呢?
凝昭容惊恐而绝望地瞪大了眼睛,望着这一切,她整个人仿佛都虚脱了,两脚无力,犹如软泥一般瘫在那里。
此时,她忽然见老祖母望向自己,便仿佛捉住了一个救命稻草一般,跪着膝行到了老祖宗面前,砰砰砰地磕着响头,哭泣着道:“老祖宗,求你救阿凝,给阿凝一个清白吧,阿凝真得没有做啊!阿凝没有向母亲要过麝香,老祖宗救我!”
谁知道她正说着呢,那老祖宗却冷漠地推开她:“你这个贱妇,先前曾经设法害容王妃,如今又还柔妃,真真是丧尽天良哪!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孩儿!”
说完这个,她就用袖子掩住老脸,痛苦地别过脸去了。
凝昭容泪流满面,绝望地摇着头:“老祖宗,你怎么可以不信阿凝!阿凝是你最疼爱的孙女啊!”
老祖宗干枯的身子颤了颤,那只提起袖子的手就在那里发抖,显见得她也是极其痛苦的。
敬伯爵公见此,不由眉毛提起,以眼神暗示一旁的夫人。
敬伯爵夫人得了丈夫的暗示,当下深吸口气,咬牙牙,一步上前,对着凝昭容就是狠狠的一个巴掌。
打完之后,她厌弃地望着凝昭容,悲恸地道:“你这个不争气的小贱妇,从你做出刻意谋害皇家子嗣的事儿后,你便不再是我敬伯爵府的人了!你更不是我的女儿,我万万不该怜惜于你,竟然听信了你的谎言,将那麝香给你!”
说着,她噗通一声跪在皇上面前,痛声道:“皇上,臣妾一时糊涂,竟被这凝昭容蒙蔽,求皇上降罪于我这愚妇!”
凝昭容原本正求着自己的祖母,不曾想被亲生母亲打了这么一巴掌,她怔怔地捂着发肿的脸蛋,僵硬地转首,看向父亲,可是父亲却是一脸冷漠,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一般。
她绝望地倒在那里,此时此刻,忽觉得天旋地转。
如果所有的人都放弃了她,不再任她这个女儿,是不是她真得要死了?
她顾凝,最后竟然是众叛亲离,就这么被冤屈而死吗?
凝昭容不甘心地望向皇后,眸光中是无法说尽的怨恨和不甘。
皇后眸光扫向自己的父亲敬伯爵公。
于是敬伯爵公跪在皇上面前,沉痛地道:“顾凝此女,略次做出丧尽天良之事,败坏我顾氏门风,今日经我顾氏族中诸老决议,已经将这顾凝从族谱中抹去,从此后顾凝不再是我顾氏女。然顾凝所犯种种,全都是我顾氏教女无方,还请皇上责罚!”
这话一出,凝昭容忽而唇边扯起一抹冷笑。
她陡然间,全都明白了。
绝望而不甘地倒在那里,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祥龙雕刻纹案,眼前一阵一阵的模糊。
她就要死了吗?
为什么这种绝望而痛苦的感觉,是如此的熟悉?
脑中有什么在逐渐的放大,浑身一抽一缩的疼痛,眼前浮现出一个又一个陌生而熟悉的画面,她瞪大眼睛,努力地想看清楚。
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一个憔悴怨恨的女人,被囚禁在天牢之中,满怀怨毒地诅咒着天底下的一切。
一时之间,她的身子开始悬浮起来,就这么飘浮着逼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当近在咫尺的时候,她终于看到,原来那个满怀怨毒的女人,就是她自己……
她眼前一黑,顿时昏厥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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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凝昭容醒来的时候,她有一丝的恍惚,脑中浮现着许许多多的事情,许多相似的又不同的经历在脑中杂乱无章地呈现,她头疼欲裂地想了许久后,整个人陡然全都明白了!
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恨得几乎要将口中的牙全都咬碎。
她不是什么凝昭容啊,她是永湛的皇贵妃啊!
仁德帝不是早已死去了吗,她是容王的侧妃,后来封的是皇贵妃,那个皇后曼陀公主根本不理宫中事务,一切都是她在打理,所以她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啊!
尽管容王心中一直惦念着阿宴那个贱人,可是容王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得到她,阿宴那个贱人也永远不会知道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牵挂了她一辈子!
顾凝捂着心口,痛得不能自已,想着一切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啊,她不应该是嫁给容王的吗,嫁给容王,做那个代理皇后处理后宫诸事的六宫之主。
她迷茫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想着这一世的自己,这都是做了什么啊!
竟然嫁给那注定要死去的仁德帝?顾凝一想,心里都要吐了。
她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自己到底是有多傻啊,即使无法嫁给容王做正妃,好歹也该巴住一个侧妃的位置啊,用尽办法,哪怕是使出上一世的手段,也该设法嫁给容王的啊!
怎么可以就这么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男人呢!
还沾沾自喜,以为给那死男人生了一个竹明公主,其实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等着仁德帝驾崩,从此后就那么守一辈子的寡!
顾凝想起这一切,恨得简直是请不能自已。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
顾凝的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她忍不住嘶声叫了起来:“啊——”
谁知道她刚叫出声,便听到有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女人过来:“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凝在这痛恨和疯狂中,只见那女人脸型方正,神情凶悍,手里还提着一个木棍。
那女人瞪了顾凝几眼:“果然是个疯子,你若再叫,便吃我几棍!”
顾凝瞪着那女人,一下子呆住了。
这女人此生此世的顾凝不认识,可是上一辈子的顾凝却是认识的。
上一世的顾凝,被当了皇帝的容王震怒之下囚禁在后宫,就是由这么一位满脸横肉的女人看管的,而然后呢,她就被移入了暗不见天日的地牢,度过了随后数年痛苦的光阴。
顾凝万万不曾想到,她活了两辈子,最后的结局竟然都是一样的吗?
是不是仁德帝已经认定了她害了柔妃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过几天她就会被送入地牢,一辈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顾凝想到这种可能,越发嘶声叫了起来,她捶胸顿足,恨恨地咬着牙。
怎么可以呢,为什么她现在才找到上一世的记忆?
既然上天给她一个重生的机会,为什么不是更早?如果能早几年,她定然能在这燕京城里叱咤风云,定然能够登上后位母仪天下!她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啊,她本应该成为这个天下的先知!
就在她这么想的时候,那满脸横肉的胖女人终于忍受不住了,上前一棍子敲在顾凝背上:“你这个女疯子,叫什么叫啊!三更半夜的,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闹鬼呢!”
背上的痛楚,让顾凝回到了现实,她眼泪痛得一下子流下来了。
她颓然地跪在那里,环视这冰冷的宫门,望着这凶悍的女人,一下子哭了起来,边哭边道:“别打我,别把我送到地牢里去,我不想吃馊了的饭,不想一辈子看不到阳光!”
凶悍女人皱了下眉,无奈摇了摇头:“这脑袋果然是个有病的,明天你能不能活还是个问题呢!”
听说这女人是晕死过去,被暂且关到这里的,怕是上面还要问话,问个话后,恐怕就是三尺白绫,若是感念你一点恩情呢,那就是再给你一杯鹤顶红,还能选一选,挑个舒服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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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德帝阴着脸,坐在御书房的御案前,他已经坐在这里半天的功夫了,一直都不曾说过话。
容王坐在一旁,品着一盏香茗,垂着眸子,也是不曾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仁德帝终于动了下,抬眸看了眼容王:“子轩和子柯呢?”
容王淡淡地道:“阿宴已经带着他们离开了,想来这时候已经回到王府了。”
仁德帝点头:“也好。只是可惜一场百日宴,就这么被糟蹋了。”
容王倒是不曾在意的。
“皇兄对他们二人的一片关爱之心,世人皆知,这已足矣。”
仁德帝苦笑了下,忽而挑眉道:“永湛,这件事,你怎么看?”
容王垂眸,品下一口香茗:“皇兄,此事乃家事,也是国事。若说家事,你乃兄,我为弟,我万万没有插手兄长家事的道理。若是国事,你为君,我为臣,这件事也断断没有我置喙的余地。”
仁德帝却道:“你若为弟,弟恭,则当为兄为忧;你若为臣,臣忠,则当为君出谋。”
容王听到这话,放下香茗,轻叹道:“皇兄,无论如何,她是永湛的皇嫂,又怀着皇兄的血脉,这件事如今只能罢了。至于那凝昭容,倒是无关紧要。”
仁德帝放下手中御笔,眉头紧皱:
“那凝昭容到底如何处置,倒是不在朕思虑之中,或三尺白绫,或终生囚禁于冷宫之中,都是无伤大雅。无论她是死是活,竹明公主也永远不会知道她的生母到底是谁,她只会认珍妃是她的亲生母亲。”
那珍妃性情柔中有韧,生性和善,待竹明犹如亲生,把竹明公主交给她,仁德帝倒是极为放心的。
仁德帝如今所要想的,倒是这孝贤皇后该如何处置。
容王听到皇兄的话,睫毛微动,淡道:“皇兄,这件事既然和皇嫂并没有干系,那皇兄何来忧虑?”
仁德帝听到这话,冷哼一声:“永湛,你莫要说笑了,她分明是把我当昏君来看了!”
他微眯起眸来,眸中冷厉,带着森冷的寒意:
“其实我何尝不知,这柔妃腹中胎儿也是胎象不稳,早有流产之兆。那日的事我已细细查过,其实并无人害她,只不过是这顾绯见此机会,想要借机构陷于容王妃。不过我将计就计,干脆那般逼问于她,原本不过是试探她一下罢了。不曾想,她竟然如此歹毒,为了保全自己,竟然是要将自己亲生的妹子舍弃。这样很毒的妇人,不管此事和她是否有关,其心思都让人心生冷意,我留她何用!今日今时她能这般对待自己的亲生妹妹,它日若朕有一日落魄,还不知道她如何待朕呢!”
仁德帝当然不会忘记,昔年这女人初嫁自己之时,是如何的高傲,那眼睛里,何尝有过自己。
如今在自己面前装作柔顺的模样,不过是曲意奉承罢了。
仁德帝唇边嘲讽的笑越发浓烈:“永湛,我想废后了。”
这么一个女人,坐在他的后位上,她不配。
容王听此言,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望着自己的皇兄:
“皇兄,废后可以,但只是如今战事初平,万业待兴之际,你陡然废后,又以什么名目?”
若是一个帝王想废掉他的皇后,自然有的是理由,可是那女人肚子里的终究是皇兄的血脉,容王还是存着一线希望,盼着皇兄能如同自己一般,看着自己的孩儿出生,享受天伦之乐。
是以,投鼠忌器,皇兄不可能将皇后置于万死之地,却亦不能毫无理由地将其废掉。
仁德帝听闻这个,拧眉,默了一番,淡道:“永湛,你说得也对,那就待到她腹中胎儿出世,在做定夺吧。”
容王想到那孩儿将来出世的事儿,忽想起一事,便想着应该提醒皇兄的,可是这话却不好直接说,沉吟片刻,只好道:“皇兄,如今后宫之中,凡事都是由皇嫂打理。将来皇嫂生产之时,你该派心腹照顾才好。”
仁德帝紧紧皱着浓眉,眸中有锐光闪过,他点头:“是,你说得有些道理。”
就在此时,外面大太监禀报,待进来后,却是恭敬地道:“皇上,被暂且囚禁在冷宫的凝昭容,如今醒过来了。”
仁德帝对这个宠幸了几夜的女子,倒是不曾在意,听了只是淡道:“既然醒过来了,左右那些罪状她也无可辩驳,就让皇后去处置吧。”
他那皇后如此心肠歹毒,想来赐自己的亲妹子三尺白绫时并不会手软。
谁知道那大太监却面有难色:“皇上,可是如今这凝昭容却哭着喊着要见皇上,说是有天大的事情要禀报。还说如果皇上不见她,定然是要错过此生最大的机缘。”
这话一出,仁德帝不免觉得好笑:“不过是一个疯妇罢了,难为她了,为了能够得一个活命的机会,竟然洒下如此弥天大谎。”
一旁的容王,听到这话,却觉得有几分诡异。
那个凝昭容的性情,他多少也是知道的,平白无故,倒不像是会编造出这种弥天大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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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王当下略一沉吟,便道:“既如此,那皇兄不妨留她一条性命,说到底,她是竹明公主的亲生母亲。这世上原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将来若是竹明公主长大了,万一因缘巧合知道了她的生母乃是为皇兄所赐死,难免心生怨恨。”
仁德帝倒是不曾在意这凝昭容,便随口道:“此女已经被顾氏除名,如今又被如此构陷,若是放她一条生路,倒也未尝不可。”
当下,他招来了大太监,吩咐道:“将此女贬为庶民,赶出宫门。”
仁德帝停顿一下,又道:“敬伯爵府教女无方,教出此等心性歹毒之女,罚金万两,削去敬伯爵公的封号。”
大太监一听这个,顿时也是惊到了。要知道这是皇后的娘家啊,这将来若是皇后生个皇子,那就是稳稳要坐住东宫之主的宝座的。未来储君的外家,却被如此贬谪,这皇上的用意,不能不让人胆战心惊啊。
不过大太监一向处事还是个稳当的,虽说心里惊讶,面上却是并不露声色,当下听命,取来圣旨,帮着仁德帝研磨。
一时这个消息传出去后,满朝文武都是哗然。虽然仁德帝的这圣旨下了后,也没明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大家心知肚明。
要说起来,这个处罚还算是轻的呢,到底是顾念着孝贤皇后吧?
至于原来的敬伯爵府,如今该成为顾府了,这顾府的大老爷接到这个圣旨后,跪在那里谢恩,待谢恩之后,便痛哭流涕,趴在那里哭得不能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