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管家喘了口气,望着路放,叹了一口长长的气,又道:“我并不要你承诺其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若是可以,请你顾她几分,如何?”
路放神色难辨,直直地望向夏明月。
夏明月也坦然回望路放。
四目交接间,多少过往,仿佛都如烟云。
路放笑了下,答第二十六管家道:“二十六爷,尽可放心,不提二十六爷今日之言,便是往日夏家和路家的世代交情,若是有朝一日我能帮她,断然不会置之不理。”
第二十六管家听此,点头笑了:“好……”
路放见此,已经无话可谈,便起身告辞。
夏明月望着路放离去的背影,目光一直不曾移开。
第二十六管家原本已经眯着眸子养神,此时忽然叹息道:“明月,你是没有什么希望了。”
夏明月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位老人。
老人睁开双眸,怜惜地望着她:“他心里,已经有了别人。”
夏明月一惊:“谁?”
可是老人闭上双眼,却不再答话。
他已经不行了,如今拖着病体要回到凤凰城去见城主最后一面,向城主复命。
临走之前,唯一能替夏明月做的,也许就是解释清楚他和明月的关系。可是以后到底如何,就要看明月自己的造化了。
那个陪在路放身边的女子,实在和寻常女子不同。这样的女子,若是不曾把她放在心里也就罢了,若是一旦放在心里,那便是天下女子皆庸脂俗粉,怕是再多绝色也不会看在眼里了。
被抢占的宅子
当第二十六管家这位老人心里琢磨着那个非同一般的姑娘时,这位姑娘秦峥正和路放一起欢快地策马背驰。最后两个人停在一处小镇前,小镇上房子都是青砖瓦房,道路修得极为齐整,道路两旁种了整齐的垂柳。如今是傍晚时分,炊烟四起,又有卖撒子馒头桂花饼的在大声招揽生意,更有走街串巷的卖油郎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倒是热闹的很。
路放回首,问秦峥道:“这里便是你的家乡十里铺了吧?”
秦峥望着这个陌生的小镇:“看样子是了。”
路放又问:“你家在哪儿呢?”走了这么久,总算到了秦峥家,也该歇歇了。
秦峥摇头:“我也不知道。”
路放无语。
就在这时候,有个十岁上下的女孩来到他们面前,好奇的眸子打量着路放和秦峥,稚声问:“两位不是本地人吧,你们从哪儿来啊?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这个小女孩这么大了还梳着勃角,用一个红色缎布扎了,上身着青色小袄,下身穿着绿色裙儿,都是粗布的,洗得略有些旧,一看就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秦峥笑道:“小妹妹,我们从大炎来,是要去前街老秦家。”
小女孩听了,热情地道:“我们这里前街只有一户人家姓秦,你等着,我带你去。”
秦峥见此,倒是对这个热情的小姑娘很是喜欢,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歪头笑道:“我叫包姑。”她这么笑起来,倒是也好看。
秦峥笑道:“不如你上马来,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
小姑娘包姑未曾骑过马,如今一听,自然乐意,忙使劲点头。
秦峥当下伸手一捞,将她提上了马:“走吧。”
包姑如今乍骑马,倒是很新鲜,好奇地摸摸缰绳和马身上的毛,又欢天喜地地到处看。
秦峥一路行经这十里铺的街道,只见此处虽然只是一个小镇,却五脏俱全,金铺银楼,药铺书肆,食店茶楼,应有尽有。想来这里距离凤凰城不远,又有南来北往的客商经过此地的缘故吧。
当下一行几人边看边走,不片刻功夫,便来到了一排老房子前。只见这处老房子有三间大房是临街的,三间大房一旁有个朱红色大门,大门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朱红色的漆都开始斑驳了。
包姑指指那大门道:“这就是老秦家!”
秦峥翻身下马,然后扶着小姑娘也下了马后,自己走到大门前,摸了摸那大门上的铜环,只见这铜环也不知道历经了多少年,已经被摩得铮亮。她又蹲下身来,看大门旁边的两个石头墩子,用手拂去上面的灰尘,厚厚的灰尘去了后,那石墩子上豁然刻着几个字:“甲亥年,秦一人。”
看着熟悉的字体,秦峥一时有些鼻酸,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那几个字。
物是人非,父亲再也回不来了。
路放此时也下了马,见此情景,知道是没找错地方,但见这个家里仿佛住着人,便问小姑娘:“小姑娘,这里住着谁啊?”
包姑好奇地道:“这里自然是住着秦三婶一家啊,有什么问题吗?”
路放听了,对包姑笑道:“秦三婶一家有什么人?”
包姑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有秦三婶,秦三婶的大儿子,大儿媳妇,二儿子,二儿媳妇,三儿子,三儿媳妇……”
小姑娘还有继续数下去,路放望着这门,心道难不成这房子多年不用,已经被人占了?
包姑倒是很聪敏的,她见此情景,便道:“我帮你忙去叫门!”说着便上前敲门,高声叫道:“秦三婶,在家吗?”
路放望了眼秦峥,低声问道:“你老家还有人?”
秦峥站起来,摇头:“我也不知。”
一会儿功夫,只见大门伴随着沉重老旧的声音打开了,一个面相略显刻薄苍老梳着罗髻的中年妇女打开了门,看了眼小女孩道:“包姑,来做什么?”
包姑俏生生地道:“秦三婶,你家有客人了,我把他们带来了。”
“客人?”这秦三婶不明白,诧异地望向秦峥和路放,却是不认识的,便拉下脸道:“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我家有什么事?”
秦峥翻身下马,走上前道:“请问你是何人,为何住在这里?”
秦三婶越发惊讶,上下打量一番秦峥,只见这少年神情淡漠,眉眼平静,分明是陌生的,却又仿佛透着一点点熟悉。
秦三婶愣了很久后,终于呐呐地问:“这是我家,我当然住在这里,你是谁啊?”
秦峥见此,不慌不忙地走到马旁,从包袱里掏出一个砂锅,又从砂锅里掏出一个油布,打开油布,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
她将纸递到秦三婶面前,淡淡地道:“这是我的宅契,这片宅子,是我的。”
秦三婶惊异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她慌忙接过来,仔细上看下看,看了半响,最终说:“我,我又不识字!”
旁边的小女孩包姑发出“噗”的笑来,甜甜地道:“秦三婶,你既然不识字,早说嘛,怎么竟然看了这么久。”
秦峥慢悠悠地抽回宅契:“这位秦三婶,我父亲乃秦一人,这片宅子原归我父亲所有,后来父亲去世,将宅子传给了我。”
她望着这位秦三婶,又补充道:“忘记说了,我叫秦峥。”
秦三婶恍然,指着秦峥道:“喔,原来你是大哥的儿子啊!”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脸红了下,尴尬地一笑道:“都长这么高了啊!”
秦峥笑了下:“我和我朋友远途而来,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就进屋了。”说着话时,便招呼着路放骑马进屋。
路放当下骑着两匹马,就要进院子。
秦三婶见此,忙拦住两个人道:“慢着,慢着……”
秦峥一挑眉:“请问三婶还有什么吩咐?”
秦三婶尴尬地笑着道:“那个大侄子啊……我是你爹的远房堂弟家的,以前呢我们当家也叫你爹一声大哥,既然如此,我就冒昧地叫你一声大侄子吧!”
秦峥见此,施礼道:“原来是堂婶,秦峥见过堂婶。”
秦三婶见秦峥认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个事儿吧,是这样的,你爹带着你娘走了后呢,我们看这宅子这么大,也没个人住,倒是怪可惜的,也想着这宅子该有个人看着点啊,就这么着住进来了……”一住还住了这么多年了……
秦峥听此,再次施礼道:“说得确实在理,这么多年了,多亏了堂婶帮忙看顾宅院,秦峥在此谢过了。”
秦三婶面目上讪讪地笑着,嘴上道:“这倒不用谢,不用谢。”
谁知道秦峥话锋一转:“如今秦峥回来了,自可看顾宅院,以后就不烦劳堂婶了。至于堂婶看顾宅院之恩,改日秦峥一定带着礼品登门答谢。”
秦三婶听闻此言,顿时变了脸色:“这,这倒不用……可是这……”
秦峥一笑,招呼路放道:“走,进去吧。”说着,两个人,两匹马,堂而皇之的进院子里去了。这秦三婶是要阻挡的,奈何伸出的胳膊愣是被秦峥和路放以不着痕迹的方式挡了过去。
这边热闹地要进屋,那边屋里便要这秦三婶的儿媳妇叫着道:“娘,这是怎么了,闹腾什么啊”说着便见从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年轻妇人,约莫二十多岁,穿着月白色家常裙子,胖乎乎的,倒像是要撑破那裙子。
这儿媳妇见了秦峥和路放,怀疑的目光打量了一番,大声嚷道:“娘,这是谁啊,怎么跑咱家来了?”
秦三婶无奈地解释道:“这是你秦家伯伯的儿子,如今回来了?”
儿媳妇一听,不解地嚷道:“回来就回来呗,干嘛跑咱家来?”
秦三婶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什么好。
路放见此,笑望着秦峥,那意思是这下子怎么办?
秦峥上前对秦三婶道:“三婶,先寻一间屋我们住下吧,其他事情容后再计。”
此时此刻,总不能马上赶这一家走吧,总得给人家点时间。
谁知道秦三婶听到这话,越发为难:“这……这……”
那儿媳妇听此,打量了下秦峥,冷笑道:“家里可没地儿住了啊!统共就这么两进两出的小院子,娘住在一间,老大一家住在东厢房,老二一家在西厢房,我们如今住在窝在正屋旁边的东抱厦里,小姑子自己在西抱厦里,这倒座房倒是有三间,可是如今连个窗子都没有,这天寒地冻的,也没法住人啊!”
秦峥皱眉,看向秦三婶:“堂婶,那我们住哪儿?”
秦三婶满面愁苦地道:“大侄子啊,这一时半刻,哪里有住的地方,不如你们先去外面客栈将就一番吧?”
这时候小姑娘包姑看出门道来了,脆生生地道:“三婶啊,你这房子分明是占的人家秦哥哥的,你怎地竟然让人家去住客栈吗?这算怎么一回事啊?”
就在这吵嚷之际,最边上西抱厦的棉布门帘被掀开了,只见一个二八芳龄的姑娘走了出来,梳着粗黑的辫子,脸蛋红扑扑的,眉眼也算好看。她走出房来,见院子里这么些人,便好奇地看过去。
谁知道就这么一眼,便见到站在院子里的那个男子,生得好一个俊俏,那眉是那么硬挺地往上挑着,那眼儿是那么的神采飞扬,还有那鼻子,那么高挺,唇呢,虽然薄,却也薄得极为好看。这哪里是普通镇子里的年轻男子可以比的高贵俊朗啊,姑娘只看了这么一眼,已经醉了。
就在此时,偏偏路放也看过去,那冷峻寒凉的双眸,仿佛带电一般,小姑娘顿时神魂颠倒,眼里再也没有别人了,只痴痴地望向路放的方向。
秦峥要请客
这秦三婶的儿媳妇见此情景,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抢房子的来了,当下马上做出撒泼状,叉着腰气急败坏地道:“当初我嫁到这家来,是答应了我有青砖大瓦两进两出的院子住的,如今只落到一个东厢房,也算是我性子好就忍了。可是如今要把我赶走,我是坚决不干的!你们谁爱让出去谁让,反正我不让,如果真要让,这日子我就不过了,回娘家去!”
她这话一出,顿时其他屋的,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也都纷纷站出来了,上前虎视眈眈,一个个表示:不让房!
小姑子见此情景,终于从自己的迷蒙中醒来,羞涩地看了下路放,跑到自己娘面前,小声提议道:“娘,我先和你住一间,让他们住我那抱厦屋吧。”
秦三婶见终于有个肯让的,赶紧点头:“好,好,好,就让大侄子先住在柳儿那间屋吧。”
于是一场好戏暂时告一段落,秦峥和路放准备将东西放到抱厦里去,小姑子柳儿也准备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出来,而那边包姑见一切都落幕了,当下笑着道:“秦家哥哥,我先走了。”
秦峥笑了下,谢道:“包姑,多亏了你带路,今日谢谢你啦。”
包姑摇头又摆手:“不用谢,咱这街面上都知道我包姑是个包打听,有什么事秦哥哥就来找我就行。”
秦峥见这小姑娘实在可爱,心里很是喜欢,便道:“好,改日秦哥哥去找你玩儿。”
包姑又和路放说了再见,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姑子柳儿含羞带怯地望着路放,小小声地道:“公子,你暂且在这里住下,如果有什么需要,直接告诉我。”
路放淡声道:“多谢姑娘了。”
柳儿见路放回她话,尽管那声音里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不过她依然心花怒放,掩唇一笑,再羞涩地看了看路放,转身跑了。
这时候,秦三婶带领着几个儿媳妇也都进了屋,躲在里面不知道嘀咕什么。
路放和秦峥总算安顿在小屋里,这屋子实在是小啊,可能以前是当杂物储藏室用的吧,里面只容得下一张床,以及一个桌子。
把所有东西都放下后,路放便负责去找水和草来喂马,秦峥去准备做饭来吃。路放那边出去了,秦峥刚走到厨房,便见秦家三儿媳妇跑来了,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厨房里的秦峥。
秦峥环视厨房,只见厨房里有各种灶具,还有一些剩下的米面。
她顿时明白,这是怕她吃了他们的。
她冷笑一下:“三嫂尽可放心,秦峥自然不敢动三嫂任何东西,只是用用厨房罢了。”
这三儿媳妇听到这话,自己也有点尴尬,勉强笑了下说:“你用吧,你随便用就行……”
秦峥打来水,去外面劈了柴来,把水烧开了,又把自己路上带的各种吃食热了热。做好这些,路放那里也回来了,他把喂饱的马儿拴在院子里一棵石榴树上。
秦峥从厨房出来,便见正屋里有人影在往这边偷偷瞅,她无语地冷笑了下,便招呼路放过来一起吃点东西。
路放也是饿了,饭菜虽然极为简单,但也吃得挺香。两个人吃了饭,又把锅碗刷了,取了剩下的热水洗了脚,这才进屋睡去。
躺在床上,秦峥和路放两个人一时都睡不着。这一路行来,多少坎坷,多少艰难,都只抱着一个念头,回到那个遥远的曾经的家,在那个安详的窝窝里过上平静幸福的日子,好好地生活下去。
谁知道回到家里,竟然是这么一番景象。
路放终于开口问秦峥:“你有何打算?”
秦峥半合着眸子,懒懒地开口道:“明日先去看看我的田地再说吧。”
路放安慰地拍了拍秦峥的肩膀。
睡了一夜,第二日,秦峥早早起来,做了些简单饭菜给自己和路放吃了,正准备出门去看自己的田地,却见秦家大儿媳妇正拿着一个桃木梳子,并一个靶镜在院子里石榴树下梳发呢。
她开始并未在意,后来瞥了一眼,却发现不对劲。上前去,她伸手道:“大嫂,能否让我看一眼这梳子和靶镜。”
大儿媳妇不解,不过还是递过去了。
秦峥拿过那桃木梳子,便觉得这应该是父亲的手艺,再翻过来,果然看到角落里刻着一行不易看到的小字:赠爱妻,甲亥年,秦一人制。
又拿过那靶镜,背面竟然也刻着同样的小字。
那是父亲和母亲定亲之时,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吧。
千金难买,只为爱妻,如今母亲不在,父亲亡故,物件流入他人手。
大儿媳妇见秦峥一直盯着靶镜和木梳看,便怕他看上了,忙道:“这是当年大牛送给我的聘礼里的,我喜欢,就一直带在身边呢,可舍不得没了它。”
秦峥在心里冷笑一声,将这靶镜和梳子还给了大儿媳妇。
她收拾东西,准备去田里,出了家门,便觉得不对劲,路上仿佛有人一直看看瞧瞧的,她并未在意,径自根据田契上所画的位置,来到了自家田里。
田地旁有正在锄地的老农,她便上前要打听,谁知道她还没开口,就听这老农说:“你是秦峥吧,是一人的儿子吧!”
秦峥忙施礼:“敢问大伯怎么称呼?”
老农笑呵呵地道:“我姓王,以前你爹叫我一声王老哥。”
秦峥见礼道:“晚辈秦峥见过王伯。”
王老伯见秦峥生得还算俊秀,又极懂得礼节,当下很是喜欢,便又说道:“你是来找你家的田地的吧?”
秦峥点头:“正是。”
王老伯指指那块绿油油的麦田道:“看,那就是……”
看着那块被人耕种着的土地,秦峥无言。
这不知道又是哪儿冒出来的远亲,真是贴心,也帮她看顾着田地呢。
王老伯叹息一声:“这是你家远亲秦二婶家种着的。”
秦峥点头,又问道:“敢问我还有秦大婶吗?”
王老伯点头:“有啊!”
秦峥问道:“那秦大婶又在帮我照顾什么?”
王老伯想了想,这才道:“秦大婶什么都没抢到。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会去秦二婶的田里骂街,去秦三婶的宅子里泼粪。不过后来秦三婶让秦二婶把粪装走施在了田里,秦大婶就不闹了。”
秦峥点头:“我明白了。”
王老伯担忧地望着秦峥:“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秦峥见这初次见面的老伯竟然很为自己担忧的样子,心中微暖,明白这是父亲一辈的交情,当下恭敬地道:“王伯不必替我担心,我自会设法。”
王老伯听了,这才放心,笑道:“我看你这孩子是个主意正的,本来还怕你被人欺负了去,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秦峥笑道:“以后有什么事,还希望王伯多多指点。”
王老伯连连点头:“那是自然。”
回到家中后,秦峥拿出银子,给了路放清单,只见那清单上详细地写了,买什么样的肉,该买多少,又该买什么的菜等:“快去买来,中午我要请客。”
路放不解:“你要请谁?”
初来乍到,他认识谁?
秦峥笑了:“你放心去买,回头便知道了。”
路放点头:“好。”
秦峥又把小屋里的东西略微收拾归置了一番,这才出门,先去找了小姑娘包姑,包姑家就在街面上住着,倒是很好打听。
包姑一见秦峥,很是高兴,蹦跳着上来挽着秦峥的手道:“秦哥哥,你什么时候又带我去骑马啊?”
秦峥笑了:“你喜欢骑马?那好说,等秦哥哥办完了事儿,三天两头带你去骑马。”
包姑听到,很是兴奋,不够她还是注意到了秦峥的话,问道:“秦家哥哥,你要办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秦峥点头笑:“那自然是需要。”
包姑一听,拍拍胸脯道:“秦家哥哥,你快说,都包在包姑身上了!”
秦峥拍了拍包姑可爱的小脑袋,笑道:“你秦家哥哥今日要请客,请咱这街面上的四邻,你去帮我招呼人来,凡是愿意来吃饭的,我统统欢迎,如何?” 包姑听到这话,睁大了眼睛:“啊,秦家哥哥,那你会请我吗?”
秦峥点头:“那是当然了。”
包姑顿时歪头笑得如同一朵花,甜甜地道:“秦家哥哥放心,我这就去到处给你找人来!”
秦峥“嗯”道:“不过你得先告诉我,秦大婶和秦二婶的住处,我想去见见他们。”
大锅菜,满口香
一切安排妥当后,秦峥先去了附近的祥和食店买了三斤栗子糕,然后才去秦大婶家。秦大婶家住的是几十年前盖的泥砖房,黑色的大门已经掉了许多的漆,并有了蛀虫。
秦峥走到门前时,听到里面说的热闹。
小镇上很平静,日常油盐酱醋过日子就那么点子事儿,秦峥回来显然是大事,秦大婶一家也在茶余饭后围在正屋谈论着呢。
秦峥轻轻敲了下门,秦大婶一开门见了秦峥,从那和秦一人依稀仿佛相似的眉眼里就一下子猜出这是谁来了,又见秦峥礼貌地上前相见,还尊敬地叫她堂婶,她也赶紧热情地迎进来。
待进了院子,却见这院子坐北向南的正屋三间,也是久经风霜的样子。一旁有东厢房,倒是半新的,或是为了家里娶儿媳妇特意盖的吧。西边只有一个茅草屋并一个棚子,棚子里有一头牛在低头吃着草。
秦大婶拢了拢颊边散落的灰白头发,热情地拉着秦峥要让她进屋,口里犹自说道:“外面冷得紧,赶紧进屋暖和暖和。”
见秦峥来了,她家儿媳妇便低着头到东厢房去了。
秦峥进了屋,却见房屋内是用泥抹过的,早已经被熏得乌黑,正中案几也都是几乎要断腿儿的,歪歪扭扭。案几旁供奉着去年过年时请的天神爷的画像,案几一旁贴了几张发黄的年画,都是些福寿禄的好兆头画儿。
进门一侧烧着土灶,倒是舍得用柴,烧得火热,屋子里也确实暖和得很。
秦大婶见秦峥打量屋里,便道:“我这屋子,都住了三四十年了,还是我成亲那会儿盖的,如今太老,又是泥坯的,已经不中用了。早该翻新的,只是手里紧,没银子,前年家里老大娶媳妇,只能盖了一间东厢房。”
秦峥笑着,将手中三斤包好的栗子糕送上,口中道:“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给小娃儿吃着玩儿吧。”
秦大婶接在手里,感到沉甸甸的,顿时笑得裂开了缺牙的嘴,连连夸赞:“秦峥你这孩子,倒是个懂事的。”
秦峥淡笑道:“堂婶,我父亲走了这些年,也不曾回来。这次我回到家乡,很是感慨,所以今天中午希望请大家吃一顿便饭,凑在一起热闹热闹,也好让我认认乡亲们,还希望堂婶能够赏光,不要驳了秦峥的面子。”
这秦大婶心中,听了这个却是越发高兴。原来当年秦一人走了,留下的家产迅速被秦二家和秦三家瓜分了,她当时因为回娘家,活生生错过,后来尽管各种闹腾也不能挽回一分,这件事多少年提起来都是恨啊。所谓你我都没有也就罢了,若是你得了,我却没有,那我便恨不得拉你下马。于是如今秦峥回来,她是最最欢喜的,想着接下来这事可有得闹腾了!
当下秦大婶是连连答应,言语里还开始试探道:“侄儿啊,请你二婶和三婶了吗?”
秦峥含笑点头:“那是自然。”
秦大婶越发笑得合不拢嘴,想着可有一番大热闹了,一叠声地说:“好,好!”
秦峥见此,知道自己所来之事已经成了九分,当下又道:“秦峥这次回来,却实在烦恼。本来回来打算就着父亲当年留下的宅子,借着那里有三间倒座房的店铺,恰好做个小买卖,也好能在家中立住脚。只是这房子却被三婶占了下,倒是无奈得紧。”
这话却是正说到了秦大婶心里去了,她连连点头,眼睛瞪得老大:“可不是么,这偌大一个宅子,怎地就让他家占了去!先不说你家那宅子大得很,便是那三间门店,若是租出去,也不知道能生出多少银钱呢!只可恨这一家子,不知道好生经营,却每每祸害,和四邻八居都闹得不痛快,那店面才没人租用了!如今更是被糟蹋得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秦峥点头:“说的正是呢,秦峥想着用那宅子,可是三婶怕是不会轻易搬走的。”
秦大婶瞧瞧门外,并无他人,便小声对秦峥出主意:“这事啊,我却是有个主意,你且听着,若照我这个法子办,便是要不回宅子,也总能闹她个不太平!”
秦峥忙道:“大婶若是有主意,还请赐教。若是将来真能要回宅子,秦峥自有厚礼相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