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高璋身躯一震,忍不住退后两步,知道今日之事诡异,当下半信半疑,喃声道:“你要做什么?”
落拓高璋道:“现在,你在这里,不许轻易杀人,不然你会杀了自己不该杀的人!我先去青衣巷找阿诺,阻止他们拜堂!”说着,落拓高璋纵身跃下城墙。
将军高璋正待要问“阿诺是谁”,可是一转眼间,落拓高璋已经不见了。
将军高璋俯视着落拓高璋消失之处。
刚才落拓高璋跳下城墙的一举一动,他都十分的熟悉。
那就是他自己。
——————
却说落拓高璋纵身飞向那个青衣巷,却在巷子口遭遇了路放和单言,此时这两个人,路放牵着秦峥,单言背着秦一人,正跑着呢。
高璋看到路放,一愣。
他现在不应该是混在死囚犯中吗,怎么会在这里?
路放看到高璋,也是一愣。
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城墙上指挥攻城吗,怎么会在这里?
四目相对间,多少过往漂浮,彼此仿佛都明白了彼此之意。
两个人俱都一惊,异口同声地指着对方道:“你!”
路放刹那之间方才明白,定然是因为那黑片上沾染了高璋的鲜血,所以才将他带来这里?
此时的高璋,目光缓缓地移向了路放身旁的秦峥。
秦峥只觉得眼前的男人,用一种沧桑无奈的目光望着自己。
那种目光太过浓烈,太过炽热,也太过绝望,有狂热的爱,也有深沉的痛恨,让她感到无法承受。
我宁愿负天下人,却不会负我所爱,更不会负我自己。
这是几年后的秦峥对爱的诠释,也是高璋那深藏在心底的浓烈。
高璋望着此时一无所知的秦峥,忽然唇边扯出一个冷笑。
这一世,他到底是去爱,还是不爱?
如果说负了天下,依旧得不到她,那何如现在就这么毁去?
他已经为了她而负了他自己,却不愿意看到这一世的另外一个自己而再次受这般情伤。
左右,如今路放已经捷足先登了,那个站在城墙上尚且埋在鼓里的愚蠢自己怕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路放见高璋眸中泛起杀意,顿时明了。
不能得到,便要毁去,这便是南蛮王高璋!
他冷笑一声,当即命单言道:“你速度带秦伯父离开,我会带着秦姑娘逃走的。”
话说完时,他已经以闪电之速,抢先攻向了高璋。
秦峥见路放和高璋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一时实在看不出分晓,而一旁的单言只略一犹豫,便要背着自己父亲离开。她忙上前,扶住在单言背上的父亲,低声道:“爹,我和你一起走。”
路放见单言带着秦峥和秦一人离开,心知此世已经改变,稍一个不妥怕是已经结局再也不同。重来一次,他并没有信心依旧能得到秦峥的爱,毕竟上一世里,单言在秦峥心中地位本就极重。
此时的路放,咬牙冷道:“高璋,你在这里和我缠斗,怕是单言就此带着秦峥离开了!”
高璋微顿,手下一停,果然见单言带着秦峥往外跑去。
高璋眸光微闪,路放自然是要杀,秦峥杀不杀另外说,可是无论杀不杀,他是绝对不容许看着单言就这么把秦峥带走的!总不能上一世路放得到了秦峥,这一世却要单言捷足先登!
他冷哼一声道:“我先杀了单言,再找你算账!”说着时,手中提着大刀,就冲向了单言。
单言本来就背着秦一人,一旁又有秦峥,此时不及防备,行动不便,险些中招。
路放见此,从单言背上抢过了秦一人,又抓住了秦峥,沉声道:“快跑!”
秦峥此时看着眼前的光怪陆离,已经见怪不怪了,当下利索地背起父亲,就要往外冲去。
高璋和单言一边缠斗,一边要来追路放。
可是单言此时心中已经起了疑惑,为什么这个少年知道自己名字也就罢了,连眼前这个敌国将领高璋也知道自己的名字?
路放一边断后,扫清障碍,一边护着秦峥秦一人往外冲去。
待到了城门之处,却见城门前已经横七竖八倒了许多尸体。
路放双眸锐利,正四处看着该如何出城,却见斜地里冲过来一群死囚犯!
天助我也!
路放忙拉着背了秦一人的秦峥,手中长剑挥舞,挡去了各路刀剑利箭,随着那群人向城外冲去。
而落拓高璋和单言边斗边追路放,待到了城门前,却是已经不见了路放和秦峥的踪迹,不由大怒,一跃跳上城墙,抓住那个犹自弯弓射箭的将军高璋,厉声斥责道:“我说过不让你杀人,你怎么还在这里杀人?”
将军高璋冷望着眼前的另外一个自己,阴声道:“如果你真是我,当知道我必须要杀!”
落拓高璋微楞,他忽然记起,曾经的自己,胸臆间仿佛有一团暴虐的火,唯有见到血,心中才能畅快。
落拓高璋虽然这么一顿,不过到底很快反应过来,指着城墙下道:“我去追路放和秦峥,你快命人抓住那个人,叫单言的那个!”
说着,落拓高璋就要跳下城墙,往城外追去。
可是将军高璋刚才放走了落拓高璋,深觉诡异,此时重新见了落拓高璋,竟然是紧握住他的臂膀,阴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落拓高璋急了:“一言两语说不清楚!”
将军高璋颇为不悦:“那你就不要走,慢慢说!”
落拓高璋怒了,反手就要打将军高璋。
将军高璋这次有了防备,敏捷躲过,然后就要上前制住落拓高璋。
落拓高璋无语至极,恨铁不成钢地望着那个自己,怒道:“你疯了。”
将军高璋道:“我看你才是疯子!”

181|论重生的第二种姿势〔1〕
(请注意,第一场梦已经结束,这是第二场,场景已经换了,摇一摇,请清空下大脑!)
这一年,敦阳路家军和南蛮第一战将高璋在战场上斗了几次后,双方竟然开始谈和了。
于是数百年来绵延不绝的战争,就这么熄火了。
而在敦阳呢,原本应该继位为皇上的太子却在继承大宝的前一年被刺杀而去世,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严嵩也因此受到了牵连,被诛杀了。
对于十七岁的路家九少爷路放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意气风发,只除了一事不能如意。
他在婉拒了皇上将云若公主下嫁的暗示后,开始向父亲提起,想请父亲亲自前往凤凰城求娶凤凰城少城主何筝。
可是他被无情地拒绝了。
当然了,这个拒绝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毕竟路家树大招风,若是竟然去娶凤凰城的少城主,那未免不把大炎皇室看在眼里了。
不过没关系,路放还有另外一个办法。
于是他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早上,留下一个书函,然后离家出走了。
大将军路鹏飞开始并没在意,孩子大了想法多,出去走走也好。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后来这孩子——被人招赘了……
——————
百年凤凰城的旗子在空中轻轻飘荡,阳光照在那随着旗子翻飞而仿佛在舞动的凤凰城,散发着淡淡的金辉。
路放抬眸凝视了那旗子,却是想起秦峥肩头的那个凤凰。
不知道他的秦峥,如今是何模样。
就在他凝视沉思的时候,他被一个有力的臂膀拉扯了下,那个人口中还喊着:“喂,兄台,傻了啊?要开始了!”
路放回过头,却见站在面前的人分外眼熟,正是上一世的好兄弟托雷。
他不由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多谢提醒,在下姓方名路,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托雷抱拳道:“在下托雷。”
当下两个人算是认识了,于是称兄道弟,问起彼此,原来都是来这里参加凤凰城玄衣卫遴选的。
路放和托雷正说着的时候,忽然感到有一个充满敌意的目光望着自己,他抬头看过去,却见到一个熟悉的男子。
男子剑眉入鬓,眉眼阴沉,右耳一点幽珠,不是别人,正是高璋。
若说曾经的高璋是路放的死敌,那么在经过两世的你死我活后,在上一世路放将天下拱手相让后,这一世,两个人初见算是达成共识。两国交战,最后一死一伤,闹得民不聊生,倒不如罢战,和平共处。
只是不知道高璋怎么想的,曾经的高璋最后在求而不得之后,试图杀死秦峥,如今竟然跑过来,也和自己一起参加秦峥玄衣卫的遴选?
路放眸中有隐藏的杀意,不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高璋笑了下。
高璋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单公子,这边请。”
路放和高璋都看过去,却见一个身形单薄面色苍白的年轻人,赫然立在那里,在几个侍卫的陪同下,平静的目光正一一扫过他们这群人。
路放微惊,高璋也是诧异,两个人对视一眼,都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两个人此时已经是明争暗斗悄悄提防,可是他们都忘记了。假如秦峥从小生在凤凰城,长在凤凰城,那么单言,便是自小陪伴她长大的贴身侍卫!
路放眸光微沉,他是忽然想起了曾经的何家大小姐,那个和侍卫私通生下何焰的何惊岄!
高璋眯眸望着单言,杀意陡现。
此时单言已经开始一个个地询问各人来历,并查看对方体格等。待到了路放和高璋的时候,单言蹙眉打量着他们二人,那眼神仿佛在犹豫,直觉这二人都不是什么安分良民。
高璋望了眼路放,眸中泛冷,他是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单言这小子辖制。
路放也是暗暗无语,忽想起单言命定中的结局——罗天阁。难不成这一世竟然有所改变?
单言审视了他们许久,终于命令左右道:“这两个人,否。”
一旁有侍卫答道:“是。”
这是不让他们过的意思?
路放和高璋顿时脸都黑了,正想着该如何才能再争取一下,忽然就在这时,众人都摒起气息,神色小心翼翼,一时有托雷小声嘀咕道:“这是少城主来了!”
路放一听,忙望过去。
他重生到这个时间点四年了,第一次有机会见到她。
她叫何筝,是凤凰城唯一的嫡女,是名至言归的凤凰城少城主,虽则母亲早亡,可是父亲一生不娶,自小将她娇养。
此时的何筝,娓娓行来,高贵明艳,浑身散发着无以伦比的光华。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淡声问单言道:“这是什么人?”
单言肃容,恭敬地道:“少城主,这二人,一个叫方路,一个叫张篙,都是来参加侍卫遴选的。”
何筝听了,打量着眼前的“方路”,却见他眉目清峻,脸型棱角分明,唇线极薄,很是俊美。
又看一旁的张篙,喔,这位不如刚才那个好看,不过倒是有点气势。
她笑了下,一旁自有侍卫端来一把锦椅,她疏懒地斜斜坐下,清冷的细眸打量着他们二人,挑眉问道:“你们可知道玄衣卫都做什么?”
路放低首,恭敬地道:“知道。”
何筝点首,笑摸着下巴。
路放垂下眸来,掩下心中的涟漪。
他早知道,此生若想再求她为妻,必千难万难,如今一见,才知这原比自己想得要棘手。
她是富可敌国的女继承人,神采飞扬,高贵清冷,虽则在笑,可是那笑却不曾到她眼底,这样的女子,天下多少男儿在仰视着她,匍匐在她的脚下。
就在此时,他听到那个分明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用着清冷而玩味的语调道:“侍卫者,既是侍,又是卫,我瞧着这个方路倒是有趣,就进来当我的侍卫吧。”
一旁的高璋看不过去了,忙上前一拜,做出恭敬的姿态来:“少城主,那属下呢?”
何筝只瞥了高璋一眼,微一挥手道:“你也一起来吧。”
单言从旁看了,抿了下唇,眸中有倔强的不悦,不过他并未说什么。
他是少城主身边最为信任的侍卫,他也明白,夫人临终前曾留下遗言,将来单言可招为婿。
单言并不喜欢节外生枝,可是如今他却能预感,这两个人必然为他带来障碍和不可知的变故。
接下来的几日,新晋的预备侍卫方路和张篙就这么被送入了机背营,那里是专门训练新晋玄衣卫的,各种训练极为严厉,若是普通男儿,怕是要被扒掉几层皮。不过这些训练对路放和高璋来说自然不在话下。
托雷也经过了遴选,也和他们一起参加训练,他叫苦不迭,不过也熬了下来。
托雷和路放成为了好兄弟,不过托雷对于好兄弟方路有一点感到很是不解,怎么他和那个张篙好像极为熟悉,且又十分敌对,仿佛想置对方于死地。
比如某次他们去荒野练习徒步远涉,他就看到方路和张篙走着走着就打了起来,而且拼得你死我活。
不过这两个人看到自己的时候,都停了下手脚,又一副和平的样子。
托雷摸摸胡子,他是很好奇,不过每个人都有秘密,他也就不问了。
如此过了两个月,他们的训练才通过了四分之一的时候,那边少城主忽然下令,说是天气炎热,实在无聊,要找几个侍卫来陪玩,特意点名,要了方路和张篙。
来传令的是单言,单言面无表情地望着方路和张篙,黑眸中极冷。
方路和张篙却极为高兴,面面相觑,在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后,又互相防备起来。
方路和张篙被带到了何筝身边后,何筝打量了他们两个人,却是道:“那里有一只兔子,来,你们去捉那只兔子,谁若赢了,我赏银十两。”
十两……也忒地小气了,路放和高璋自然不会看在眼里的,不过互看一眼,眸中都有竞争之意。
少城主何筝满意地点头,喝着上好的明前嫩芽茶,吃着她素日专用的厨子作出的糕点,一边道:“开始吧。”
那个可怜的小兔子,白胖白胖的,一双惊惶的小红眼滴溜溜转了下,就试探着往前跑去。
方路和张篙同时眯眸,犹如两头猎犬一般,扑向那个小白兔。
小白兔吓了一跳,忙跑。
于是两个人在兔子后面追了起来。
方路和张篙其实很辛苦,因为他们要隐瞒自己的武艺,还要十分迈力地去追。
那个兔子虽然胖,可人家到底是兔子,从小修习的看家本领就是跑路,此时为了性命,人家竭尽全力使出看家本领逃窜。
方路和张篙又怕单言看穿自己来历,又不能输给对方。
没多时,就气喘吁吁,汗流满面。
最后,终于,方路一个飞身扑,将那个兔子抓住了耳朵。
而与此同时,张篙拽住了一点兔子尾巴尖。
两个人拽着那兔子,开始撕扯。
何筝见此情景,忽然大笑。
方路和张篙对视一眼,无语地望向大笑的何筝。
何筝拍手道:“果然你们两个人很是有趣,以后就留在我身边侍奉吧。”
182|论重生的第二种姿势〔2〕


(导读:因为当时有三道白光,所以意味着段青的三次尝试,三次尝试分别重生在三个时间点并分别做出了不同的决定

第一次,重生在了敦阳城破。第二次,重生在了没嫁给秦一人的时候,第三次,重生在刚生下秦峥的时候。由此也造成了路放和高璋不同的命运,以及秦峥不同的身份和性格)

从那天开始,方路和张篙悲惨的侍卫,不,确切地说侍者陪玩的生涯开始了。

何筝这个人,自小生在富贵窝里,受尽宠爱,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一个多么积极上进的少城主。

据说她是极为聪颖的,多么冗长的账本都是过目不忘,多么难学的技艺都是一学即会。由于她太优秀了,把想学的东西都学了后,她就挺无聊的。

无聊的她,又被城主夫人临终遗言所限,一世不能出凤凰城。

所以她便学会了许多纨绔子弟的玩意儿,诸如斗鸡玩狗,赌钱玩耍等等。

如今可怜的方路和张篙就成了各种玩意儿的帮衬。

方路其实也还好了,到底生在敦阳那等繁华之处,耳濡目染,于那帮闲本领也知道一些。张篙则是长在化外之地,哪里懂得这些,每每被何筝训的灰头土脸,叫苦不迭。

而就在这陪玩生涯中,路放又发现一个眼熟的人,却是凤凰城表小姐何焰。

何焰和以前他所知道的那个何焰并没有什么不同,凤眸高挑,目无下尘。不过令人诧异的是,这一世的何焰和何筝关系极好,竟如姐妹一般。两个人会一起品茗,也会一起笑谈近日凤凰城的趣事。

路放如标枪一般伺立在一旁,看着这谈笑风声的两人,想着这段青临死之前,到底是化解了这一段宿怨,才使得这两个人能够如此和睦吧。

就在路放想着这个的时候,却见一个人走过来,定睛一看,却是游喆!

这何焰见了游喆,竟然赶紧跑过去,笑着道:“爹,你过来做什么?”

游喆慈爱地望着何焰:“过几日是你母亲的忌日,到时候要随我一起去祭奠。”

何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是,我知道的。”

一旁的高璋也就罢了,路放却是不由疑惑。

不曾想这一世游喆竟然是何焰的父亲,只是上一世呢?

当年何惊玥远嫁大炎泗水的孙家三郎,进了洞房方知这三郎早有妾室,于是一气之下和侍卫彻夜通-奸,然后甩手而去。

原来这游喆,竟是昔日的孙家三郎?

*************

这一日,何筝要去山中打猎,单言亲自点的陪侍之人,虽则不喜,但也把方路和张篙点了。

临行之前,他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管你们二人是什么来历,也不管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怨仇,又有何目的。但是你们若是胆敢对少城主不利,那便是与凤凰城为敌。”

说完这个,看都没看这两个人,径自走了。

方路和张篙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已经修炼得脸皮比城墙都厚,听到这句警告,真个是跟没听一样。

却说这些人到了山中,开始打猎,何筝骑着大马,英姿飒爽,却又纤细优美,方路和张篙看着,想起昔日,都觉有些痴迷。

一群人在打猎之中,不知不觉来到深山之中,后来又遇到一个麋鹿,何筝下令追赶,于是数马狂奔,渐渐地就这么走散了。

其他人也就罢了,方路和张篙却是紧盯着何筝的,何筝去哪里他们去哪里。

最后一路跑来,眼看着何筝身边只有方路和张篙了。

何筝冷笑了下,挑眉望着方路和张篙,道:“我们好像追错了,还是赶紧回去吧。”

方路和张篙见此,互相防备地望了一眼,便共同护着何筝回去。谁知道就在此时,天上忽然雷声轰鸣,顷刻间豆大的雨点便下起来了。

方路忙脱下外袍要给何筝披上,道:“小心着凉。”

何筝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拒道:“不必。”

方路却不容拒绝,硬给她披上了,何筝看着方路的目光有些疑惑。

张篙见此,也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袍,要给何筝披上,何筝顿时蹙眉:“我怕自己被捂死。”

张篙只好收起,不免遗憾,没想到又被路放这小子捷足先登。

方路护着何筝,几个人来到一处山洞避雨,山洞小而黑,三个人挨得很近,方路和张篙依旧互相防备着,而何筝深觉今日之事不妥,而这两个人分明都用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看着自己,心中自然对他二人都有防备。

待到雨势稍过,天色已黑,三个人都觉得山势险峻,此时下山,极为不便,于是只好留在这山上过夜。

难得的和何筝近距离接触机会,且又没那个碍眼的单言从中阻挠,方路和张篙自然都是努力表现。

张篙赶紧生起了一堆火,方路则将刚才拽着的一个山鸡给脱了毛,又拿野果塞了一肚子,开始烤山鸡。

何筝靠着火堆坐着,浑身暖和,便慵懒地眯着眸子,看方路在那里烤山鸡,见他动作娴熟,且那山鸡烤出来色泽诱人,不由道:“你这手艺倒是不错。”

方路笑望着何筝,笑得温柔而无奈:“这手艺,是跟一个女人学的。”

何筝望着眼前少年俊美的容颜,却见他在火光映衬下,那笑里带着几分沧桑,几分无奈,又有几分宠溺。那神情,和平日里略显稚气和讨好的笑容截然不同。

一旁张篙忽然扯出一个冷冷的“哼”。

方路侧目看了张篙一眼,没说话。

火堆发出噼啪的声音,山风吹过,带来阵阵凉意,何筝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仿佛在一个遥远的地方,有一种冰冷的,凄寒的,惆怅的,说不出道不明的滋味在酝酿。

她轻咳了一声,不想自己被这莫名的哀伤所控制,便霸道而孤冷地道:“我不许你想别的女人,身为我何筝的侍卫,你心里只能想着你的主人,也就是我。”

方路闻言,心间忽然一跃。

眼前的少女,是他的秦峥,却又不是。

她是富贵乡里长大的女孩儿,自小受尽宠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下之间,但凡她要,又有什么不可以捧到她面前。

这样的秦峥,是陌生的,可是骨子里却依旧是她。

方路抬首,望向何筝。

隔着跳跃的火苗,不过咫尺之远的她便变得朦胧,仿佛很遥远,也仿佛很飘渺,以至于他不知道,是不是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一个梦,是不是那个高贵明艳的天之骄女何筝只是一个幻影。

也许她是根本不存在的,只是一个假设。

假设当年段青没有离开何笑,那么他的秦峥本来就是现在的模样。

一时心间却泛起难以抑制的哀伤,假如眼前的这个不是一个幻影,那他的秦峥,他原本的秦峥,应该在哪里!

何筝隔着火苗凝视着那个冷峻的少年,却见他脸上泛起虚幻的神色,整个人仿佛就沉浸在一场梦中般。

她冷冷地蹙了下眉:“我现在怀疑,你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张篙忽然起身,落井下石地道:“我也一直觉得,他好像有点问题。”

何筝听到这话,敏锐的眸光却射向张篙:“他是有问题,不过我觉得你好像更有问题。”

张篙顿时无言。

死过一次,经历了两世后,终于在上一世成为天下共主的他,对于功名利禄生死成败早已看淡,唯独看着老对手路放,他是有些不甘心的。

不甘心为什么每次都输在他手里?

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他爱过,恨过,也想杀过。

如今,却是不知道什么滋味了。

就在这时候,沉浸在自己思绪中许久的路放,忽然开口道:“我现在心里眼里自然只有少城主,可是等我娶妻后,我心里就不再想着少城主,只想着我的娘子了。”

何筝闻听,却是微怔,转首望向那少年,一时便有些恍惚,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这人一般。

她深吸口气,闭上双眸。

她是凤凰城的少城主,将来肩上担子千万斤。

她是不允许自己有这种奇怪的情绪的。

再睁开双眸时,她眸中已经是一片清冷和矜傲。

淡淡地瞥了方路一眼,命道:“还不伺候我吃饭。”

方路和张篙对视一眼,只好赶紧帮这位少城主撕下手中的鸡肉,递给她吃。张篙则赶紧拿出水囊,伺候她喝水。

这一晚,何筝睡在山洞里,方路和张篙则睡在外面洞口那里。

两个人自然是一夜没睡,忽然提防着。

到了夜半时分,何筝在里面看起来睡得很是香甜。

路放兀自沉吟在自己的思绪中。

庄周梦蝶,不知庄周之梦为蝴蝶,还是蝴蝶之梦为庄周。

而路放,此时不免疑惑。

到底那个倔强冷僻的市井女厨秦峥是一场梦,还是如今这个高贵冷漠的少城主何筝是一个幻影?

自己如今身在梦中,还是说所谓的路家灭门、逃荒相伴、登上大宝、夫妻恩爱根本就是自己少年时期的一个梦?

若现在在梦中,梦何时醒?

若以往是梦,那梦中之人何在?

就在路放沉浸其中几乎无法自拔时,忽感到一阵杀气袭来。

高璋骤然发难。

 

183|论重生的第二种姿势〔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