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低声道:“你这样的人儿下嫁给我,怕是别人都以为你要跟着我吃苦头的。可是怎么忍心让你吃半分苦头,总是要设法打拼,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女子低叹,轻轻翻了个身,搂着男人粗壮的腰杆道:“你原是个武将,合该征战沙场,方能一展抱负,若是回到燕京城里,每日里练兵,倒是埋没了你呢。”
男人却低哑一笑,道:“这你放心,我心中早已经有所筹划的。便是回到京中,将来也必能飞黄腾达封妻荫子,为你谋得一个锦绣荣华。”
女人娇声哼了下:“你当我嫁你,是图这锦绣富贵的日子吗?”
男人越发笑了,搂着女人,用略有些胡子渣的下巴去磨蹭女人鲜嫩的肌肤,女人便躲闪,如此闹腾一番,才听得那锦账里男人正色道:
“我知你不是的,只是我不忍心你受苦罢了。我萧正峰一心将你娶进门,自然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这种话,女人家听在耳中,自然是感动万分。天底下有男子千千万,有穷的有富的,有权倾天下的也有家徒四壁的,可是无论怎么样的男人,他拥有多少是他的,他愿意给你几分,那才是你的。
这男人,却是对女人疼惜到骨子里的。
阿烟怔怔凝视着这雄伟健壮的男子,心中何尝不是感动,不过她默了半响后,终于道:
“夫君,你说得话,阿烟自然是喜欢。可是有一件事,阿烟却要你记住。”
萧正峰见她妩媚的小脸上有郑重其事之色,当下也点头道:“好,你说。”
阿烟轻笑一声,那一笑间,萧正峰只觉得那明明清澈水润的眼眸里,仿佛藏了浓浓的沧桑和无奈。
他的心,在这一刻狠狠地抽疼了下。
阿烟轻轻地道:“夫君,我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今生所求,其实无非是白首一心,平安到老。你认为边关困苦艰辛,对于我来说是吃苦受累,我却未必这么觉得。你只以为我是娇生惯养的闺秀,却不知我愿随你同甘共苦,愿与你永不相离。”
微一个停顿,她又道:“借用你昔日的话,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但凡陪在你身边,便已觉甘之如饴。”
萧正峰听着她这番话,却是震撼不已,低首凝视着怀中人儿鲜嫩红润的唇儿,想着她犹如冰雪堆彻一般的娇嫩,自己有时候都怕太过用力把她弄坏的,她竟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世间男儿能得一个绝色女子的多之又多,可是能听这绝色女子说出这么一番暖人心扉话语的,其实少之又少。他萧正峰何其有幸,能娶顾烟进门,又得顾烟如此倾心追随。
一时喉头哽咽,粗粝的大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头,最后终于忍不住,猛然将她搂在怀里,狠狠地把她那曼妙柔软的身子往自己胸膛里搂。
“我的阿烟……”他低下头,一下一下地去亲她红润脸颊,她柔顺的头发,她玉白的颈子,喉咙中一声声地唤着:“阿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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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阿烟躺在萧正峰怀中,听着那一声声让人心都化开的“小烟儿”时,有小厮急匆匆地来到了云居院,说是白鹿露露出事了。
青枫听到这个消息,倒是一惊,忙问了端详,却竟然是露露今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倒在那里,口吐白沫,仿佛中了毒一般。
青枫知道自家姑娘对露露是极为喜爱的,那又是姑爷送给姑娘的定亲礼,若是就此出了事儿,总非吉兆,当下也顾不得其他,便跑去敲了正屋的门。
阿烟此时浑身骨头都是懒的,听得敲门,勉强问道:“青枫?”
青枫听着那声音,知道这别说是个男人,怕是自己都要酥了半截,也难怪姑爷时时忍不住,大白天便关起门来疼惜自家姑娘。只是露露的事儿非同小可,只好硬着头皮道:
“刚才喂养白鹿的小厮过来,说是露露和茂茂忽然倒在那里,口吐白沫,我瞧着事情不对,才过来打扰下姑娘和姑爷。”
阿烟一听这话,顿时原本的那慵懒和舒适全都一消而散了,忙问道:“到底怎么了,可请了兽医?”
青枫也是着急:“我也是刚得了信,还不知道呢!”
阿烟听着,难免有些着急,忙要穿衣,萧正峰从旁一边利索地穿上衣袍,一边安慰阿烟道:
“第五言福久居深山,整日与鸟兽为伍,他最懂如何医治走兽,若是有个不妥,我速速请他过来便是,你不必担心。”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让阿烟原本慌乱的心稍微定了下来,她点点头:“嗯,我知道的,咱们先过去看看吧。”
一时萧正峰陪同阿烟一起过去看露露和茂茂,却见茂茂已经口吐白沫地倒在那里,奄奄一息地挣扎着,而露露情况还好些,只是躺在那里哀声鸣叫着,呦呦的声音充满了乞怜和凄凉。
阿烟这些日子每每过来照料两只白鹿,早已经把它们当做宝贝一般疼爱着,如今看到这样,心中发疼,眼泪都险些落下来。
其实萧家对这对白鹿是极为看重的,这是连皇宫里都未必有的白鹿,是以萧大夫人那边得了消息,也马上赶过来了,一看这情势,知道不妙,忙问那小厮:“可请了大夫?”
小厮也是吓得面无血色:“请了,请了,马上就到。”
萧正峰皱眉,吩咐身旁的长随道:“速去大名山下,请一位我的朋友。”
他又详细地对那长随说了第五言福所住的茅屋的地点,并叮嘱了一番,这长随当下忙骑马出门去了。
而这个时候,适才请的兽医也到了,他来了后,对着两只白鹿检查了一番后,终于皱眉道:“这应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萧大夫人一听这话,厉声问那小厮:“到底是给这两只白鹿吃了什么?”
小厮吓得浑身都发抖,跪在那里哭道:“大夫人啊,我每日里都是喂些早已经准备好的草料,今日实在没喂其他的呢。”
这个时候已经有其他媳妇儿孙等知道了消息,围了过来,其中便有一个声音忽而道:“今日九少奶奶不是带着几位贵女来到此间,喂过两只白鹿吃什么东西吗?”
众人一听到这句话,不由哗然,纷纷望向阿烟。
阿烟无视那一道道疑惑的目光,目光直直地穿过人群,却见刚才说出那话的倒是自己认识的,立仁媳妇。
她心中冷笑一声,淡淡地对那兽医道:“大夫,麻烦你先帮着这两只白鹿清洗下肠胃,设法救治。我顾烟付出一切代价,都要这对白鹿活着,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话虽然轻淡,可是其中却是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决然。
兽医见她如此,也是不敢轻慢,忙连连点头,细心查看,开始拿了药物进行救治。
阿烟却又转身问那小厮:“今日除了我,还有谁来过这里,你仔细回想一下,一时想不起来没关系,可以慢慢想。只是你却要记住,若是你有半分谎言,我可饶你,萧家的家法未必能饶你。”
那小厮闻言越发颤抖起来,白着脸儿颤着声音道:“是是是。”
阿烟冷冷地望了小厮最后一眼,这才走到萧大夫人面前,恭谨地道:“大伯母,这对白鹿是正峰下聘时的聘礼,又随着我一起来到萧家。白鹿本就珍稀,更何况这是我和正峰的定情之物。若是就此出了什么事,这让阿烟情何以堪,还请大伯母谅解阿烟越俎代庖。”
此时此刻,立仁媳妇也不知道怎么着,忽而觉得原本那娇娇软软的女子,浑身仿佛散发出一种冰冷的寒意,这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其他人也都是有些震住了,他们原本是知道这九少奶奶是左相府的千金,可是以为到底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女人罢了,并没有多想。可是如今,这九少奶奶言谈间沉稳冷静,吩咐了大夫质问了小厮,声声轻柔,却又充满了让人不敢违背的威严,不免心下暗暗吃惊,想着这果然是不同于一般女儿家的,不愧是女院里出来的。
而萧家大夫人呢,看着眼前这娇弱的小女子,不过是几句话般便隐隐有大家风范,竟是个处事明快果断的。心下连连赞叹之余,忙道:
“阿烟你这是说哪里话,这对白鹿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那便是打我萧家的脸,也是打我的脸。如今先请大夫尽力医治,其后咱们一定设法找出凶手来。”
原本站在阿烟身旁的萧正峰,默默地凝视着身前这小女人,如果说半刻前她的娇媚柔顺让他爱怜疼惜,那么现在,她的冷静决断却是让他钦佩连连。一时也不免疑惑,眼前女子,仿佛一团迷雾一般,怎么越是走近了,越是无法看清楚。
她那么娇弱柔媚的身段,明明该是养在深闺不知世事,只受着男人恣意怜爱的,怎么却生就了这么一副决然傲骨。
当下他走上前,握住她的手,温声道:“烟儿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第 97 章
尽管那位兽医用尽了一切办法,可是茂茂依然是慢慢地咽了气。那声声哀鸣一下比一下得弱下去,原本挣扎踢腾的四肢修长腿儿渐渐平静下来,曾经高高举起的鹿角如今颓然地靠在冰冷的泥土上,是再也无法举起来了。
阿烟半蹲在那里,默默地抚摸着茂茂的鹿角。
一旁露露的情景还算好,不过稚嫩痛苦的“呦呦”叫声揪得人心都疼了。
小厮已经被大夫人带过去盘查,老祖宗也得到了消息,亲自来看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萧正峰派人去请的第五言福终于到了,他来到后,查看了下露露的情景,便皱眉道:“这应该是误食了百灵草,这种草是其他动物吃了或许没事儿,可是白鹿原本娇贵,吃了这个却会肠胃不适,若是医治不得当,便会就此丧命。”
萧正峰听着一喜,忙问:“可有解毒之法?”
第五言福点头:“有。我来的时候听说了,想着白鹿最怕那个白灵草,恰好家中有这解毒所用的黑蘑,便随手带来了。”
这下子阿烟心中也燃起了希望,殷切地道:“第五大哥,一切拜托你了!”
其实她以前对这个第五言福有些心结的,总觉得自己是曾经在他的茅屋中被杀死的,可是如今知道他能救露露,心里倒是对他的防备少了一些。
当下第五言福便取出自己的黑蘑来,小心地位给露露,可是露露此时痛苦难捱,竟然根本不肯张嘴去吃。
第五言福抬头看了下阿烟:“这个却是要找个往日和它相熟的了,它怕是受了罪,心里生了警惕,不敢随意吃东西了。”
阿烟听着这个,看着那湿润的双眸饱含着痛苦挣扎,心中怜惜这小生灵,当下上前,接了黑蘑,轻轻地抚摸着露露那优美纤细的鹿角,温柔地道:
“露露,这是黑蘑,你若吃了这个,便不会难受了。你听话,吃下去好不好?”
露露发出低低的“呦呦”声,含泪的眸子眨了眨,却是依旧不张嘴。
阿烟叹了口气,依旧颇有耐心地抚摸着它的嘴巴,轻轻揉着,温声道:“这个并不难吃,比你往日吃的豆饼还要好吃。”
露露听着,怀疑的眸光望向那黑蘑,看了半响后,终于嘴巴动了动。
阿烟心中一喜,忙将那黑蘑送到它嘴边,轻轻辅着它掰开嘴巴,小心翼翼地将黑蘑放入了它嘴里:
“乖,吃下去。”
露露吃下那黑蘑后,先是犹豫了下,后来才试探着开始咀嚼,看起来这个黑蘑虽然并不像阿烟所说的比豆饼还好吃,可是却也并不难吃,它咀嚼了几下后,便咽了下去。
阿烟见此,便又拿了一些黑蘑去喂它。
过了片刻后,露露的痛苦稍稍减去,眸子里也清亮起来,甚至还挣扎着四个蹄子想要站起来呢。
阿烟总算是放了心,当下谢过了第五言福,第五言福道:“不碍事的,只是可惜了,到底来晚,这只公鹿却是救不活了。”
阿烟轻轻叹了口气,望着那个已经渐渐冰凉的茂茂,越发轻柔地抚摸着露露的鹿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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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拿了两只公鹿向当朝左相下聘,如今一只公鹿就这么去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老祖宗听说了这个消息,也是难过,当天把阿烟叫过去,好生安慰了一番,并严令萧大夫人一定要找出下毒的凶手,严加惩戒。
因为露露受过毒,虽然解了,可是身子骨却是看着大不如前,虚弱得四肢无力,都撑不起那副身板来。阿烟看着心疼,便把它抱到自己院子里,专门辟了一间屋子给它住着,命云封每日里悉心照料着。
至于审查白鹿中毒一事,自然是交给了萧大夫人和萧正峰,经过萧正峰严加审讯仔细查问,终于这小厮招了,说是晌午过后,立仁媳妇曾经来过这里看鹿,并将一把草递给了旁边一个小孙少爷,让他为喂白鹿。由于平时也有小孩子过来喂鹿,是以他并没在意。可是后来立仁媳妇特意叮嘱他说,不许告诉别人自己来过,又塞给他一些银两,他才有些怕了,知道事情不妙,可是已经出了这种事,他怕自己也会担责任,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如今真相大白,萧大夫人听着是皱眉不已,事情传到老祖宗面前,老祖宗是气得把手边的一个瓷瓶都摔碎了,怒声道:“今日给鹿下毒,明日是不是便要给人下毒了!”
萧大夫人忙让丫鬟们出去了,私底下和老祖宗商量这个事儿。
老祖宗却是没得商量的:“这样狠心肠的媳妇,咱们萧家是断断容不得的。我知道她们的意思,不就是素日偏疼了小九家的娘子么?可这阿烟,一则是模样长得好,说起话来也软和,二则是正峰费了多少心思娶进门的媳妇,我能不疼着点吗?正峰自小没爹没娘的,就是在我身边长大的,这么多儿孙媳妇,我偏疼他们小两口一点,怎么她们就看不下去了?不说别的,就是今日的事儿吧,阿烟招待的都是燕京城里的名门望族,我叮嘱你说好好招待,这有错吗?难不成还让人家王侯将门说咱萧家寒酸,连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就这么点子事儿而已,至于下这么大的狠心,连个白鹿都看不过去,就这么毒死它?”
萧大夫人听了这话,知道是没了回旋余地的。恰在此时,三夫人过来给这媳妇求情的,谁知道话没出口,便被老祖宗揶揄一番: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你趁早闭嘴吧。这样的媳妇,今日个可以毒死鹿,明日个嫌弃你这当奶奶的偏心眼,她就敢毒死你!为了咱萧家人口兴旺,为了咱们几个老东西长命百岁,还是趁早把她赶出去就是了!”
左右这立仁媳妇进门三年还不曾有过子嗣,如今赶出去,也是干净。
三夫人原本也是被哭求着过来说句好话的,如今看这阵仗,再想想这孙媳妇干的事儿,顿时也不敢说什么了。
于是这一日,这位叫立仁的玄孙便被召回了萧家,当着族人的面写了休书,将这立仁媳妇休弃出去。
立仁媳妇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查了出来,更没想到自己竟然为了这么点事就被休弃。要知道她本是屠户出身,当年萧立仁为家中采买,经常去那里采购牲口,这才被立仁媳妇这个稍有姿色的屠户女给勾搭上了。她能嫁到萧家来,也是一件让乡邻羡慕的事儿,她父亲脸上也是颇有光彩的。如今呢,竟然是就这么被休弃出去?
这立仁媳妇只觉得晴天一个霹雳下来,从头凉到脚,浑身犹如踩在棉絮上一般,那身子都不再是自己的了。她喃喃地道:“完了,全完了……”
无助而绝望的眼神看向一旁的萧立仁,当下犹如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扑上前去,痛苦绝望地哀求道:
“立仁,你救我,你别休我,你忘记了吗,当初你说过要娶我,要待我好的……”
可是萧立仁只是皱着眉,无奈地望着她:
“只是一只白鹿而已,你何必这么狠心肠呢!”
立仁媳妇又委屈又无助,浑身无力地瘫倒在那里,嘶哑地喃道:
“不过是一只畜牲罢了,值得如此吗!我在家时,杀过不知道多少只猪呢!”
萧立仁越发无奈,小心翼翼地看看旁边的自家奶奶,却是不敢吭声的。
立仁媳妇直着眼睛,瞪着眼前的所有人,忽而她眼前一亮,大声喊道:
“这和我没有关系的!那个百灵草是立德媳妇给我的,是她给我的!她对我说这个白鹿吃了会闹肚子,说让我去气一气九婶婶,我才这么干的!”
众人顿时惊在那里,三夫人如今折进去一个孙媳妇,又拔出萝卜带出泥地牵扯出另外一个来,不免难堪,厉声道:
“你可不要冤枉别人。”
立仁媳妇原来还没觉得人,如今这么一想,顿时明白是立德媳妇故意让自己这么做的,便大声嚷道:
“这就是立德媳妇给我的,是她故意引我这么做的。”
大夫人见此,马上命人请来了立德媳妇,可是立德媳妇却是矢口否认,并道:
“前几日你不是才去了你娘家吗?你娘家那里不是就有这种草吗?如果是我弄来的,那我又是如何得来的呢?我最近可是从来没有出过门的?你如今做错了事儿,被休弃那也是你自己罪有应得,怎么如今竟然牵扯起我来?”
立德媳妇秀才人家出身,伶牙俐齿的,如今说得立仁媳妇张口结舌,可是立仁媳妇这都是要被休弃出去的了,自然是舍弃一起拼了老命也要把立德媳妇拉下水,于是直接跳将起来扑过来:
“你个贱妇,这是要害我!分明就是你把那什么劳什子的草给了我,要我喂给白鹿吃的!”
大夫人看着头疼,看了眼一旁的三夫人:“今日这事儿,你看着决断吧,总之不能再劳烦老祖宗了。老祖宗为这事儿可是气得不轻。”
一旁的族人也是皱眉看着这一切,大家命人将这两个妇人先行拉了出去,却和二老爷三老爷并几位夫人一起商议。商议之后,立仁媳妇因了确实给白鹿投毒,依然会休弃出去,至于立德媳妇,却是暂且没什么证据,先行送到祠堂去抄写经书,后续再慢慢查证。
事情就此定下来后,立仁媳妇被赶出萧家,立德媳妇先按照家规狠狠打了十板子,罚了一年的月钱,去祠堂面壁思过并抄写经书了。
而这个消息传到了阿烟耳中后,望着身边几个丫鬟大仇得报的痛快,她却是并没有什么可高兴的。
自己嫁入萧家后,先是有了燕王大闹萧家,接着便是自己的行径引起小厮的说笑,从而让萧正峰对自己的堂侄出手,就此关押在祠堂之中。而现在呢,又出了一个立仁媳妇被休弃的事儿。
又因为茂茂受了自己连累,就被这么下毒害死,她心里也是难过,于是接下来的几日,一直有些郁郁寡欢,做起事来也觉得无精打采。
萧正峰见她如此,开始还以为她是因了茂茂去世的事呢,便搂着安慰道:
“我再去给你捉一只来好不好?”
他这话原本是好意的,可是在阿烟心里,死去便是死去了,便是再捉一只,也不是原本那只了,当下只是懒懒地摇头。
萧正峰无奈,想多陪陪她,可是偏生又赶上过年,往年他都不在家中的,也就罢了。如今他八年来第一次在家中过年,族中众位兄弟自然不能放过他,家中诸事他也得帮着料理,是以早出晚归的,竟没个闲时候来陪着她好生说话。
一直到这一日,萧正峰拿着她素日爱吃的卤猪手往院子里走的时候,却见青枫迎头过来道:
“夫人今日懒懒的,我看着倒像是病了。”
第 98 章
萧正峰听得这话,也不及细问,一个大踏步迈入房中,却见阿烟半倚靠在榻上,身上穿着嫩黄色的里衣,好看的眉眼没精打采地耷拉着,乌黑的发丝随着纤细瘦弱的肩膀逶迤下来,人比黄花瘦,分外惹人怜爱。
萧正峰见了自然是心疼,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声问道:
“是哪里不舒服?可请过大夫了?”
阿烟自然是知道自己的,其实原本没什么问题,不过是这几日没什么精神罢了,便轻笑道;
“你可不要听风就是雨的,哪里有什么事呢。”
萧正峰坐到榻边,伸出大手将她抱住,入手只觉得那身段竟比往日更纤细几分,胳膊一伸便能将那纤腰给揽在怀里,不免歉疚:
“这几日忙,倒是疏忽了你。”
阿烟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过年这个时候,大家都忙呢,原怪不得你。”
萧正峰是学过武功的人,于这穴道脉搏也是略通一二,当下自己握了阿烟的手腕,寻到脉搏去试,闭眸良久后,却是皱眉道:“还是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当下不顾阿烟阻拦,起身吩咐外面的小厮,让他们去请大夫过来。
青枫悄悄地过来对萧正峰道:
“姑爷,咱们姑娘往日若是有个什么不适,都一直是太医院的孙大夫看的,他最是熟识姑娘的病情。”
萧正峰听这话的意思,不免问道:“怎么,姑娘经常生病?”
青枫不免一叹:
“自小体弱多病的,后来老爷一直命人精心调养着,这两年也是长大了,才总算比往年好一些。”
萧正峰浓眉紧皱,点头道:“好,你在房里好生伺候着姑娘,我亲自出去请这位孙大夫。”
顾左相家派个家人去请便是了,可是他萧家却没有这个面子,他又和这位孙大夫素不相识的,如今只能是他自己走一遭,盼着能请动这位孙大夫了。
萧正峰当下又回到房中,柔声叮嘱了阿烟几句,又吩咐几个侍女好生伺候着,问过青枫那位孙大夫的住处,他这才披上外袍径自出门去了。
如今临近年关了,又是傍晚时分,雪花似有若无地飘着,外面街道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路边酒家门前的灯笼在那里发着模糊的红光。萧正峰翻身上了马,按照青枫所说的住处来到了孙大夫门前。
敲了半响的门,那家人才嘀咕着给开门,他抱拳见礼,诚恳地说明了来意,最后塞了一些碎银子到这小哥手中,道:
“还劳烦这位小哥为通报一声。”
那小哥望了萧正峰半响,终于道:“莫非你就是那个娶了顾左相家千金的萧将军?”
萧正峰点头:“正是。”
这位小哥却是听说过的,当下笑道:“你们白鹿为媒的事儿我都听了好几遍呢,这顾左相家的千金也素来是我家老爷给瞧病的,如今既病了,你且等着,我这就进去通报。”
这位孙大夫也算是将阿烟自小看大的,听说是阿烟病了,也就忙命人备了轿子,亲自前来萧府为阿烟看病。
阿烟见萧正峰出去请大夫,还觉得小题大做了,回头传到父亲耳中,难免让父亲担心,可是待萧正峰离开后,只觉得头晕沉沉的难受,浑身乏力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知道这一次怕是真病了。
等了半响,这边萧正峰将孙大夫带了回来,过了脉后,孙大夫才对候在一旁的萧正峰道:
“想来是前些日子受了惊吓,面上虽没什么,其实伤了心神,最近悲伤淤积在心,这才成疾,我开一副药,先给她煎服了吧。”
萧正峰点头:“可是如今她身子发热,这个如何是好?”
孙大夫摸了摸胡子:“用温水擦拭身子即可,怕是到了半夜时分,这高热会越演越烈,你们小心伺候便是。”
一时孙大夫离开了,青枫去亲自煎药,萧正峰则是坐在榻旁,拿了温热的巾帕给阿烟擦拭额头,并小心掀开锦被,去擦拭里面阿烟那温烫的身子。
这边青枫煎好药,萧正峰接过药碗来,闻了闻味道,亲自扶着阿烟坐起来,喂她吃药。
云封从旁伺候着道:“姑爷,姑娘素日喝过药后,总是想吃些蜜饯的,我现在去找些来?”
阿烟却虚弱地笑了下: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如今我早大了,哪里用吃那些。”
青枫知道这萧府里诸事都是要经过厨房的,又是人多口杂,哪里有在顾府的时候那般随心所欲,当下便扫了云封一眼。
云封抿了抿唇,退下去了,背后却和燕锁嘀咕道:
“咱们姑娘自从嫁到萧府,可受罪了,连吃个什么都不得自由。你说姑娘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般委屈?如今我却是故意说出这话的,也好让姑爷知道,咱们姑娘为了嫁他,忍了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