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自然明白李氏忽然说这个的意思,不过并未多言,只笑了下。
旁边的周姨娘恰好也此后在旁,听到这个,便低着头,小声地说:“夫人说得哪里话呢。”
而顾云呢,回首看了眼周姨娘,一时倒有些凄然,说不出的滋味。
小时候不是没有过怨恨,如今和她一起住在东跨院这么多年,便是石头也有了感情,更何况这是自己的生身母亲。
阿烟抬首看了下,笑道;“我先回去歇息了,二姐姐,你若有时间,便陪着周姨娘说说话吧,以后可能像如今这样想见便见了。”
当下便起身告辞,径自回到房中,拿了一本书胡乱翻着,可是却总是神思不定。看着顾云要出嫁,难免想起自己的婚事,还不知道花落何处呢。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峰在那边收拾被褥,小丫鬟燕锁过来帮她剪了灯花,又往暖炉里放了无烟的银炭,一边放着,一边随意笑道:“这天儿可真冷得快,前几日还不觉得什么,这几日便觉得冬天来了,冷得人只打哆嗦呢。”
阿烟放下书本,笑望着燕锁道:“你们房中用的炭火都已经到了吧?”
燕锁伶俐地一笑:“自然是够的,这事儿可是姑娘早早地嘱咐过的,外面采办哪里能不上心呢!”
青峰此时收拾好了床铺,趿拉着棉鞋走过来,笑道:“还是姑娘心好,思虑得也周全,若不是姑娘想到今年冬日冷得快,怕是我们都要挨冻了呢。”
正房以及东西厢房这些主子们房中的炭火自然是不可能短缺了的,不但不短缺,还是极为金贵的银炭,烧起来都没有烟的。可是如果这冬天冷得太快,不及早准备,到时候燕京城里炭火一时供应不上,外面采办不见得能及时买到大量的炭供给下人房使用,到时候难免挨冻的。
正说着,绿绮那边提着一个食盒过来,里面装得却是鸡蛋牛乳羹,这是阿烟每日晚膳后必要喝的,是顾齐修特意吩咐下来的。
刚进门的绿绮手脚还带着凉气呢,不过也听到了青峰和燕锁的话,当下笑道:“依我看啊,咱们姑娘可真是神了,简直是能够未卜先知呢。”
或许青峰和燕锁不知道,可是绿绮每日都跟随着姑娘,又是蓝庭的亲妹子,自然是清楚里面的门道。
今年啊,姑娘特意吩咐了外面的店铺,命他们早早地备了大量的炭来运进燕京城。本来外面店铺的掌柜都有些顾虑,只因这卖炭的利润并不高,若是早早地运进来,存放都是一个问题。
可是姑娘坚持已见,命令一定要在这几日备好。那掌柜没办法,只好照办,谁知道十车的木炭刚运进燕京城,外面北风一吹,这天就迅速地冷了下来,甚至到了半夜时分都开始上了冻。
如此一来,准备的那十车炭火可真是卖了一个上好的价钱,大赚了一笔。
除了这些炭火,自然还有那成衣店的棉衣等,都早早地备下,并趁机卖了好价钱。
阿烟听到这个,倒是没什么在意的,其实不过是蝇头小利罢了,既然有的挣,她就随手给赚上一笔。
其实她做这些的时候,也在暗地里派人去观察威远侯府和御史大人家的李姑娘的动作,果然见他们也是一个个行动起来,借着各样时机好好挣钱。甚至李明悦那边还偷偷地盘下一个铺子,像是要卖丧服,看起来是想借皇后丧事的东风呢。
阿烟听着,不免想笑,这可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正这么说着的时候,忽而听到绿绮惊叫了一声:“哇,外面下雪了呢!”
这下子,燕锁也趴到窗棂前去看,就连一向稳重细心的青峰也有了兴致。
阿烟握着书本,淡道:“一场瑞雪,来年倒是丰年。”
只是冬日里,这杀戮之气必然极重,到时候血洗燕京城,倒是要全靠这大雪来掩盖了。
第 46 章
这边阿烟慢条斯理地品着那牛乳羹,笑望着几个丫鬟在那里趴着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正看着时,青峰忽而道:“咦,这是谁啊,冒着雪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呢。”
燕锁眼睛一向尖,人也机灵:“这不是二姑娘么,跟在她后头的那个便是琥珀。”
周姨娘一向想拉拢燕锁,便让琥珀认了燕锁做妹子,两个人倒是极为要好。
阿烟放下那牛乳羹,走到窗前一看,果然是的,便吩咐道:“既然二姐姐过来了,你们便不许偷懒,去取茶水来吧,再把暖炉里的银炭多放一些。”
来的果然是二姑娘顾云,顾云走到西厢房的屋檐前,先跺了跺脚去除靴子上沾着的雪,又把大髦拿下来交给身边的琥珀,这才进屋来。
阿烟笑着迎过去,帮着顾云将发丝间沾染上的一点雪花扫掉后,握着她的手,入手只觉得冰冷得很,不由拧眉道:“外面下雪了,明日又是要出嫁,姐姐不在房中好生和姨娘说说话,怎么跑到这边来了,仔细别冻着。”
说着时,青峰递上了两个铜手炉来,交给阿烟和顾云一人一个。
当下姐妹二人干脆盘腿坐在榻上,一人揣着一个铜暖炉,又捧着一杯香茗,在那里说话。
开始的时候不过说些琐碎家事,不过是明日个该注意什么,后来阿烟不免提起道:
“等姐姐嫁过去后,便是他们陈家的长房儿媳妇,上面又没有婆婆,只有几个婶母,到时候过去便是要主持中馈,端得是个当家少奶奶呢。只是他们家虽然如今并不显赫,可也是百年大家,那一日遇到的两个婶母看起来也不是知书达理之辈,姐姐过去后,行事一则要小心谨慎,不可让人小看了去,二则呢,也不必太过委屈自己。”
顾云看着阿烟的殷殷嘱咐,忽而间眸中便落下泪来。
阿烟见了,倒是吓了一跳,忙放下茶盏,拉着她的手问:“这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
顾云一时竟然哽咽得不能成声,只是低头咬着哆嗦的唇道:“妹妹,我,我……”
青峰最是懂得人情世故的,见此情景,一面递过锦帕去,一面使眼色带着绿绮并琥珀等小丫鬟出去外间了,并细心地关上了门。
顾云见旁下无人,越发哭泣得厉害。
阿烟见此,只好哄着她,问她到底怎么了,难道是不愿意嫁?可是顾云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其实她不知的是,顾云的委屈并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周姨娘。
原来适才晚膳之上,李氏说得那句话,恰好戳了周姨娘的心窝子。她回去之后一番寻思,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养大了这么一个二姑娘,如今人家嫁到了世家大族去当少奶奶了,而自己呢,竟是仿佛半点好处都不曾沾到。
一时不免想着,若是顾云就此嫁过去了,从此后也不管她了,她岂不是白白落得一场空。
于是她就再次念叨起来,原来她有个兄弟,是在二门外负责养马的马倌,早年娶过一房,却是连点骨血都不曾留下,就此去了。后来因为人生得丑又矮,脾气也不好,再加上整日里和马粪为伍,身上一股子味道,所以至今没能再续一房。
以前也是和顾云提起的,怎奈顾云是个懦弱的性子,不要说和顾齐修提提这事儿了,便是和阿烟提起,都仿佛张不开口的。
如今她听到李氏的话,却是有些急了,心说别人都当我养了一个姑娘定然是沾了莫大的好处,但事实上呢,这后宅掌家的是李氏,平日里衣食胭脂炭火四季所用之物,都是统一采买,外面铺子的事儿,那是三姑娘把控在手里的,根本就连李氏都摸不着边,更不要说她这个当姨娘的了。
如此算来算去,她所沾的便宜,不过是每个月六两银子的月钱罢了。
于是她便有几分急了,眼看着这二姑娘都要嫁人了,她怎能落到一场空,拉着顾云的手,便劝说起来,实盼望着她能拉扯那兄弟一把。
此时顾云哭了一场后,终于和阿烟断断续续地说起这些,最后涨红着脸道:
“其实她若是不说,难道我还能不记得这事儿吗?若我嫁过去,真得能够掌家,但凡我能做的,自然会为她做。可是如今,我明日要出嫁了,她却没有半分疼惜和不舍,只记挂着她那兄弟的事儿,难道她养我一场,就只是为了这些吗?”
一边哭着,一边又道:“我那一个月三两的月钱,其实哪里用得上呢。平日里四季衣物钗黛胭脂炭火都是府里早已备好的,不要说根本不曾缺了什么,便是真缺了,哪一次妹妹不是没等我犯难呢,便命人悄悄地给我送上?我那月钱,一年也有三十六两,这些还不都是成了她的私房钱,其实我都知道,可我也没真得和她掰扯过。不过是想着,她也不容易,便随了她去吧。可是如今我才知道,我在她心里,其实就是那一年三十六两的月钱,再无其他!”
阿烟听了这番断断续续的话,万没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略一沉吟,便道:
“其实周姨娘那兄弟的事儿,我也听说过,只是他别无所长,唯独能看管马匹,这个差事给的银子倒也多,又有些油水,比打扫看门都要丰厚,也算是一个好差事。只是这婚姻之事,若是人家姑娘心里不喜欢他,总不能强拉硬配,那反而是早就一对怨偶,还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其实阿烟不好明说,事实上是,那个兄弟不学无术,也就养马有点能耐,不能养马还要他干什么?至于没姑娘要嫁给他,那是因为他人矮脸丑,脾气又不好。
其实顾云何尝不知呢,她含着眼泪泣声道:“妹妹,今日我和你说这些,原本也没有要你拉拔他的意思,只是我心里不免怨恨姨娘而已……”
阿烟轻叹一声,却是不好说什么。
当年周姨娘硬是哭闹撒泼抢走了顾云的事儿,她记事早,隐约有些印象。其实心里也明白,当年若是顾云一直跟在自己母亲身边,便是后来母亲去了,她那个时候已经七岁,性子已经养成,想来她总是会比今日要过得好。
只是一切都是过去了,那是她也没有办法更改的。
顾云这边哭了一场后,情绪终于渐渐缓和,于是阿烟便把青峰叫进来,端了热水和锦帕脂粉,伺候她洗了脸,又重新帮她补了妆,这才坐在一旁继续说话。
顾云怔怔地凝视着这个帮自己忙前忙后的妹妹,忽而心中一热,哑声道:“阿烟妹妹。”
阿烟听到这话,心中一动,禁不住抬眸望过去。
其实当初顾云养在顾夫人房中的时候,她就是这么称呼阿烟的,只是后来她去了周姨娘房里,姐妹两个人竟渐渐生分下来,于是彼此就叫二姐姐和三妹妹了。
屈指算来,十几年了,顾云还从未这么叫过呢。
顾云望着阿烟,脑中竟然浮现起昔日在顾夫人房中的种种情景,其实那时候她小,许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一片,记不真切,可是唯独记得那个时候的阿烟梳着双髻,头上戴着碧绿犀牛角的配饰,甜蜜蜜地叫着姐姐的情景。
阿烟恍惚间也是回忆起往事,想起母亲在的那会子,喉咙间也有些哽咽,不过还是勉强笑着唤:“姐姐。”
顾云听得那声姐姐,竟有些控制不住,抱住阿烟,放声痛哭,一边哭泣,一边断断续续地道:“阿烟妹妹,我如今最舍不得便是你,其实你对我,你对我比姨娘对我要好……”
说着这个,她呜呜哭着,又哽咽着道:“阿烟妹妹,你可知道,当日母亲去时,我不是不愿在母亲身边侍奉,是姨娘,是姨娘她……”
当时的周姨娘说,夫人身子好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还哄她说了许多话,于是她便放心地睡去了。其实半夜的时候,她听到了敲门的动静,听到姨娘趿拉着鞋下床去和人说了什么,只是她当时太困了,根本不曾放到心里。
在以后的这么多年里,她无数次想起,假如那一个晚上她听到了动静便起来,是不是还能见到顾夫人最后一面?
那个始终对自己疼爱的顾夫人,临走前是否对自己有所牵挂?
只是一切都是想想罢了,她终究只是顾府里一个不得父亲喜爱的庶女,终究是在复杂交织的情绪中和阿烟越走越远,及到最后最后,仿佛大家都已经忘记了她们其实曾住在同一个屋子里,亲密得犹如嫡亲的姐妹一般。
许久后,两个人的情绪都总算平复下来,阿烟抬手,轻轻拍着顾云的手,柔声道:
“姐姐明日就要嫁了,若是哭红了眼睛倒是不好看呢。如今你只要记得,家里有我,姨娘我自然替你照看着。你嫁过去后,但凡有什么委屈,尽管回来说,只要顾家还在,只有父亲和我还在,断断没有让你受半分委屈的道理。”
这边青峰再次过来,却是拿了冰来,为顾云和阿烟敷眼睛,免得明日难看。
这边顾云敷了眼睛,看看时候不走,再者阿烟也催着她早点回去,免得姨娘多想,于是只好也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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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萧家老夫人的软榻旁,侍女正端过羹汤,小心地服侍着萧家老夫人,而就在她脚下,另一个侍女正拿着每人锤帮她捶着腿脚。
萧家老夫人眯着眸子,听着自己孙儿萧正峰说起原因,半响后拉着脸道:“听你这意思,竟是有心仪之人,那心仪之人不能嫁你,你就宁愿不娶了?”
话说到这里,她一张布满皱纹的脸拉得老长老长的。
萧正峰垂首,单膝跪在那里,铿锵有力地道:“祖母放心,正峰自然会如祖母所愿娶妻生子的,但是只盼祖母给我三年时间。”
萧家老夫人冷沉沉地望着孙儿,颇为不满:“怎么,是什么天仙女子,竟然把你这个不近女色的木头迷成这般,竟然要苦苦等她三年?况且我听你的意思,人家不是就要定下亲事了吗?如果这样,别说你等三年,便是等个十三年二十三年,那又如何?”
萧正峰冷峭的眉眼染带着决然,削瘦而带着胡渣的下巴收紧,硬声道:“祖母,我原本也想听从你的安排,赶紧迎娶新妇,从此后忘掉这个女子。可是就在刚才,我却知道自己不能。”
他停顿了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我若今日不娶别人,未必便能娶她,可是若我今日娶了别人,今生今世都与她无缘了。”
便是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便是一切等待最后根本都是徒然,他今日今时也不能亲手将这那万分之一的希望打碎。
他抬起头,铁骨铮铮的男子,此时抬头望着祖母的目光中竟难得带了几分祈求:
“祖母,给我三年时间可好?”
萧家老夫人饱经沧桑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孙儿,半响后,她终于扭过脸去,叹了口气:
“你果然是和你爹一样的倔强性子。罢了,当日我管不住你爹,今日自然也管不住你。你如今既执意如此,我也不管你,只是你却要记住今日所言,只有三年,三年之后,无论如何,你务必听从家中安排,迎娶新妇。”
萧正峰听说此言,知道这已经是祖母对自己莫大的疼爱和让步,当下便跪在那里磕头。
第 47 章
第二日,顾云出嫁了。
顾清年幼,顾家又没有其他兄弟,于是便请了顾齐修挚友家中的儿子相陪,同时又有蓝庭随行护送。
目送着那送嫁的队伍远去,小翔凤胡同门前便渐渐冷落下来。隔壁的燕王最近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竟一直不见人影。他家门前萧条了,顾家这边就越发显得凄清。
阿烟在那里站了半响,便听旁边的青峰温声道:“姑娘,这大门口风大,咱们还是回去吧。”
阿烟其实也觉得冷了,便点了点头要回去,一转身间,便见周姨娘站在那里,正抹着眼泪呢。
阿烟身形微顿,便多看了一眼。**
可是周姨娘见阿烟看过来,却忙躲过去,不着痕迹地擦了擦,便对着阿烟恭敬地笑着道:“三姑娘,这里风大,赶紧回去吧。”
阿烟点头,淡道:“嗯。”
回到西厢房后,阿烟随手翻动着一个册子,看了会儿,忽而抬头对青峰道:“以后周姨娘每个月多领三两银子,便从我这的月钱里挪用,你过去和孙娘子说一声。”
孙娘子是李氏最信宠的嬷嬷,这几年一直掌管月钱的发放。
青峰听着这个,不免皱眉:“姑娘,这样可妥?”
阿烟随口笑道:“有什么妥不妥的,左右几两银子,这样一来,二姐姐嫁得也安心。你对外别说是从我这里扣除的就行了。”
青峰无奈,也只好去照办了。
而这边呢,阿烟又叫来了蓝庭,问起如今二门外的差事,只说若是挑着合适的,便把周姨娘的兄弟周旺派过去,不求他做什么差事,但求不惹事就是了。蓝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是让顾云嫁过去后没什么后顾之忧,当下便点头照办了。
第二日,周姨娘知道了这事儿,特意跑过来谢了阿烟,满面带笑,嘴里还道:“不曾想如今阿云嫁出去了,我和兄弟倒是得着个好了!”
阿烟听着她说的有些不像话,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过两日妹妹要过来回门的,到时候也不必提起。她如今嫁了过去时当正经管家夫人的,怕是诸事费心,总不好再拿家里的事儿让她记挂着。”
这周姨娘自然连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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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周姨娘,却听小厮说父亲叫自己去书房,于是便去书房见父亲。
这顾齐修刚嫁了一个女儿,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此时乍看过去,倒是一改前些日子的沉重,面上仿若有光,眸中含着笑意。
阿烟见了不由笑道:“早知道父亲看到二姐姐出嫁是这般高兴,该早点让二姐姐嫁了。”
顾齐修听闻这个,哑然失笑,便让阿烟坐下:“昨日个你姐姐嫁了,你请了一日假,今日该去女学了吧?”
阿烟笑着点头:“可不是么。”
顾齐修却不由分说,保养得宜的指尖轻轻敲打着金丝楠木的书桌:“马车已经给你备好,你这就出发吧,到时候见到什么不该看的,该怎么办就不怎么办,相信你心中也有分寸,倒是不必我细说。”
阿烟听到后面这句,不由拧眉望向父亲,却见父亲品着茶,笑得极为舒心。
她想起前些日子提示父亲的事儿,想来是有了眉目,当下便一笑:“父亲说的,我明白了。”
于是阿烟拜别了父亲,命青峰稍作收拾,便出门去了。
行经中途时,却是看到了一个人骑马过来,正是萧正峰。
萧正峰一脸的沉重,就那么远远地看着这马车。
阿烟想起他和李明悦的事儿,到底没让人停下马车,吩咐道:“继续走吧,不必停下。”
萧正峰见此,略一犹豫,便策马追上去,来到了马车窗口,和马车并行,只是却没敢看马车里面,只是目视前方,郑重地道:
“顾姑娘,有句话想给你说,我知道你不想见我,你也不必理我,我说完就走。”
阿烟默然不语。
萧正峰咬牙上前,因他个子高,不得不弯下腰去,俯首对着那个帘子道:
“姑娘,我知道如今因我和李明悦的事儿,怕是让姑娘也误会了我,但是我和那位李家姑娘实在是并无瓜葛。”
阿烟抿唇,轻声道:
“将军,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如今将军的这些事儿,和我有什么干系吗?”
萧正峰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声,那笑声透着说不出的味道,冰冷的无奈的,也是固执的?
他笑了这一声后,只是凑近了淡声道:
“姑娘,你怎么想,那是你心里的事儿。只是那一日我对姑娘所说的话,绝不会变。无论发生什么事儿,我心里都恋慕着姑娘。”
话说到这里,他想起自己和家里的三年之约,却是不曾提及,沉声道:
“我萧正峰今日把话放到这里,言尽于此,姑娘信也好不信也罢,是视若敝履还是放在心里,那都是我的心意。”
说完这个后他忽而发出一声低沉的吆喝,抬起大手猛然一拍马后臀,马儿受惊,就这么冲出去。随着马蹄声响,一人一马疾驰而去,转眼不见了踪迹。
阿烟听着那远去的马蹄声,怔怔地坐在马车里半响。
因这一耽搁,来到女学的时候已经晚了,此时姑娘们刚上完策论,正是歇息的时候。何霏霏见阿烟过来,不免微诧:“昨日你姐姐不是出嫁吗?怎么你竟然来女学了?”
阿烟叹了口气,淡笑道:“姐姐出嫁,也没我们娘家人什么事儿,我想着荒废了这些日子,眼看着该是宫内的词栏会了,我若是再不努力,怕是到时候要惹人笑话呢。”
词栏会是一年一度的考试,到时候文武百官都会到场,专门观看女子书院中的女子进行各样比赛。虽说叫词栏会,但其实比赛项目花样繁多,有歌舞也有诗词,当然更有政论国论,甚至还有骑射等。
何霏霏想想也是,不免笑道:“你家最近事情也实在是多,你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一时两个姑娘说笑着,阿烟这边不免问起:“雅蔚呢,怎么不见人影?难道今日也不曾来?”
何霏霏也觉得奇怪,便皱眉道:“我看她倒是仿佛有心事,这几日一直心不在焉的,今日早间还见了她,谁知道一眨眼间,竟然就这么不见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谁知道一旁的李明悦忽然走过来,见了礼后,笑着道:
“两位姑娘可是找孙家姑娘?我看着她刚才往后院去了呢,不若你们去那里找找她?”
她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不但阿烟和何霏霏听到了去,其他姑娘也听到了。
于是不免有姑娘笑道:
“如今后面院子的树,怕是叶子都落光了,有什么好玩的,她怎么一个人跑过去了呢。”
李明悦却赔笑道:
“哪里能落光呢,这不是有松树还是青着呢吗?要说起来,此时正是初冬时节,黄叶满地,唯独松树满身翠绿卓然挺拔,倒是有几分诗意呢。”
她这一说,大家倒是起了兴致,纷纷表示说:
“倒不如过去看一看,顺便寻了她来。”
阿烟万不曾想到,自己正思量着如何去后面院子,竟然就来了这么一把梯子。
这李明悦同自己一样,也是有往世记忆的人,自然知道孙雅蔚这几日的魂不守舍是和太子私通,现在怕是要惹出什么事来。
那么,这李明悦为什么要帮自己呢?
她的目标显然是那个将来最终坐上帝王宝座齐王,可是如今她因为和萧正峰有了瓜葛,流言四起,仿佛情势所逼,她看起来最终还是会嫁给萧正峰。
而眼前她这么顺势推舟,毁掉自己和太子的婚事,为得是什么?
看着一群姑娘们兴致勃勃地往后院走去,她此时也不及细想了,只好也笑着跟随而去。
左右这本就是自己计划中的一个环节,既然她肯出手相帮,自己便欣然接受吧。
于是一群女子说笑着往后院行去,到了后院,阿烟正想着太子和孙雅蔚在哪里,自己这么一帮子人来了,可不是打草惊蛇吗,谁知道刚一进后院,便听到一声尖叫。
紧急着一个女声尖利地哭喊着道:“救命啊!”
接着便是男子的轻斥一声,然后女子仿佛口舌被捂住了。
众姑娘皆是一惊,只因为这书院的后院,其实便是紧邻着皇宫内院了,这个地方把手森严,寻常是绝对不会有宵小之辈进来的?
大家面面相觑,有的怕了,有的好奇。
李明悦听到这声音,也是有些纳罕,不明白好好的捉奸,怎么竟然有点不同?
阿烟却迅速明白过来,这必然是自己父亲设下的圈套,以便让自己能够更好的捉奸,于是她一挑眉,上前道:“各位姑娘,看来雅蔚就在后院,且是被歹人制住。如今事不宜迟,你我各自寻一个木棍防身,赶紧去救她,如何?”
说着,对一旁的年纪尚小的一个姑娘道:“韩姑娘,你年纪尚幼,又不曾学过骑射,此时不必上前,请速速回去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