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谦大笑起来:“你真是时刻都不会忘记自己是个猎头——不过你要失望的,她现在很平庸,智力也好、生活也好,都非常普通,就像那个很有名的《伤仲永》一样。”
兰翘默然半晌,忽然长长吁了口气:“这样的话,我心里就平衡多了。我以前怎么也不肯接受现实,总觉得自己应该更了不起一些,到最后终于被迫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时,心里那个失落啊,就别提了…不过现在知道有真正的天才变成凡人的案例,马上觉得自己很幸运。”
高子谦凝视她半晌:“你的心态总是很好,积极向上,就算有什么打击,只要睡一觉就可以忘记。”
兰翘反诘:“不忘记又能怎么样?”
高子谦点点头:“这点我比不上你…有时候,我会爱钻牛角尖。”
“比如呢?”
高子谦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头发:“比如…我跟家里发生了一点争执,一个人住出来了,我没办法像你那样…那样去跟自己的家里人讲话,我父亲那个人很有长辈架子,动不动就说我是‘没有组织纪律性、没有原则’的人,我回来以后老跟他吵架,后来干脆搬出来。”
兰翘忍不住笑起来:“怎么像个官腔大伯,不过长辈其实是需要哄的,别硬来。”
高子谦点了点头:“所以要跟你学啊,我看你打电话哄你妈妈,简直是太神了。”
兰翘斜睨他一眼:“我还以为你很乖,原来是个坏孩子,离家出走。”
高子谦分辨道:“我不算离家出走…只是我们在沟通方式上有点问题,我希望想到一个比较好的能够说服他们的方式。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一样一直顺应着父母的期望,做他们想让我们做的事,但是我其实更加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比如宁愿做糕点师也不愿意去做数学家?”
“人的职业生涯需要很大的兴趣和热情才能屹立不倒,勉强去做于事无补,反而磨灭了原本的专长和志向,我并不是不喜欢数字…那是个非常有逻辑也非常有趣的东西,但是它的严谨不停地在挑战我的一些理念。”
兰翘看了他一眼:“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高子谦想了想,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后再跟你说,时间长着呢,我们可以互相慢慢了解。”
他看着前面不远处三三两两聚集在江边防洪堤上的人群,忽然眼睛一亮:“那是什么?”
兰翘眯着眼睛瞧了瞧,笑着说:“他们在放孔明灯。”
“啊!多好玩,我们过去看看。”
高子谦拖着兰翘的手,迈步小跑过去,他个子高大,腿又长,兰翘费了一些力气才跟上他的步伐,空气中的凉风掠过她的脸颊,有些许轻微的刺痛,但是风中的气息却是一股香甜的味道,像他曾经给她做的马德琳蛋糕。
远远看着高子谦兴高采烈地买了一盏红色的孔明灯,又认真地学着别人的样在灯面上写上两人的名字,兰翘嘴角微微含笑——到底还是有些孩子气的。
这个年轻的男子像一件兰翘从未尝试过的新衣,生动而让人期待,她明明知道这件衣服的款式并不是自己的风格,却还是忍不住穿起来在镜子面前顾盼生姿。
高子谦一笔一划地写好了字,拉着兰翘一起放灯,他们点燃灯笼底部铁丝架上的蜡烛,灯笼内空气受热膨胀变轻,一撒手,孔明灯便冉冉飘升,愈飞愈高、愈飞愈远,过了一阵极目望去就如同夜空中一颗闪烁的红星。
高子谦快乐地笑起来,抬碗看看手表:“刚好12点!快点一起来许新年愿望!”
他拉开羽绒大衣,把兰翘裹到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上,她感觉到他的唇在密密地吻着自己的发。
兰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生命中no 王子、no 感觉、no 心动,可是在今天晚上,她发现几乎快要被遗忘的爱情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
第十章 10-1
新的一年就这样在猝不及防却又令人目眩神迷的爱情中到来了。
元旦过了没多久,兰翘和宝慧一个共同的朋友为儿子摆满月酒,毫不犹豫地向她们两个发放了红色炸弹。
两个女人在那天中午不约而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出席,之所以比平时更加精心打扮其实是为了壮胆,因为每次被迫参加这种喜气洋洋的聚会都会让她们感到狼狈不堪。已经有了归宿的女人通常会用一种悲悯的目光打量自己还没嫁出去的昔日女伴,嘴里还要说:“你们条件这么好,所以眼光太高,不过放心,一定会找到理想对象的。”更有夸张者甚至会向她们比出打气加油的V字形手势。为了在这种令人气馁的氛围里强大自己,也为了弥补带不出男伴的不足,兰翘背上了从香港买回来的LV包包,宝慧则带上了一对蒂芬妮的钻石耳环。
兰翘有时候会像一个老人一样怀念过去的好时光,那时大家都是单身,但是现在她成了异类。她其实一点都不需要同情,也不指望别人能够理解,唯一的小小愿望不过是期望能在放下红包后说一声公司有事就可以不被挽留的离开。
不过今年的宝慧格外勇猛,她开始异乎寻常地进行反击战,不甘示弱地对高高在上的已婚朋友们描述自己的众多艳遇,一副“你们已经踏入了坟墓,但我们还是过着绚丽多彩的单身生活”的快乐嘴脸。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落了单还是为了要壮一壮兰翘的声势,她一把拖过她:“还有兰翘,交了个比她小四岁的男朋友,那个男孩长得比电视里选秀的男孩还帅,追她追得死心塌地!”
兰翘顿时目瞪口呆,无地自容。
她拉着宝慧匆匆逃离现场,出门就开始埋怨:“搞什么鬼啊你,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拿出来到处说干吗?“
宝慧很不服气:“你的确是交了男朋友啊。”
“那也用不着把重音落在‘他比我小四岁’这几个字上吧?”
她不知道别人怎么想,总之自己先感觉不好,一个三十岁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女人,放过那么多次别人眼里不错的好因缘,却找了个比自己小几岁的英俊男友,说出去太能令人遐想连篇了。
“证明你有吸引力呗。”宝慧继续振振有词。
兰翘没好气地说:“那你明明有人可以带来充场面,怎么偏偏不带?”
宝慧顿时沮丧了:“他说他有事来不了。”
兰翘无语了一会:“我先走了,下午公司要开会。”
她无意向宝慧追究李修哲到底是来不了还是不想来,如果宝慧只是普通朋友,她一定会安慰她,并且赞成这个来不了的说法,但是宝慧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她不忍心撒谎,就如同宝慧也不愿意对她说谎一样。
一个人想跟另一个撇清关系的最好做法,就是不接近不靠拢对方的交际圈,这个简单道理她明白,宝慧自然也心知肚明,比较难的是她肯不肯承认。
宝慧说:“我可以顺路送你,下午我不用回公司,要去巡视店面。”
她一次性买了房子,没有房贷压力,所以比兰翘提前提前做了有车族,令兰翘很是羡慕。
她们开了车出来,宝慧闲闲问道:“这段时间怎么老看到你们开会?”
“嗯,在进行部门调整方案,今天下午要正式宣布。”
“升职了?请客!”
“不过是名称上升一升而已,主管到经理,做的还是那些事。”
宝慧想了想:“你那个流产的同事呢?”
兰翘略微沉默一下,低声道:“放了大假在休养,位置给别人坐了,但是给她加了薪。”
宝慧咬了咬牙,拿手掌用力一拍方向盘:“做女人真tmd吃亏!”
她们两个都已经在职场混到了第八个年头,但却始终没有完全脱离性情中人的脾性,尤其像这种跟自己差不多身份女人的难堪落魄际遇,更是让人感同身受。
兰翘叹了口气:“那又能怎么样,就算这次上去了,到时候怀孕休产假三个月还是得给人挤下来,现在哪个公司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中级以上管理职位怎么可能空那么久?不如节哀顺变。”
开公司不是开慈善总会,你的家事再重大,老板也不会把公司变成家庭问题商谈所,而且HAPPYHR的张豆子老板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不但亲自去医院探病,还破例加了薪,并且不止一次地在公司对周琳的遭遇表示同情——不过也仅仅是同情而已。
BD部经理的位置,已经毫无悬念地交给了黄达。
车在驶进市区闹市地带后慢慢减速,冬日的阳光从已经凋零得稀稀拉拉的叶间缝隙里投落到地上,兰翘望着窗外出了一会神,忽然耳边听到音响里放的歌,她伸手把声量调得大一点:“这歌不错。”
是辛晓琪的一首老歌,她忘了名字,只觉得歌词极为有意思: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有何妨;日与月互消长 ,富与贵难久长,今早的容颜老于昨晚;眉间放一字宽,看一段人世风光,谁不是把悲喜在尝。
车厢里除开清丽的歌声再没有人说话,兰翘和宝慧一起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
下午的任职会议无惊无险,兰翘升为猎头部经理,杜丽是培训部经理,BD部原来的两个term合并,黄达任职MGR。
兰翘的就职声明极为简洁明朗,她的脸曾因为过分精致小巧而让老板担心会在客户面前显得柔弱不够专业,但是现在站在会议桌后的她,穿着剪裁合体的纯黑套装,一派肃然,眉宇间隐约可见威仪大气,语气、语调也拿捏得恰到好处:“我从来就认为没有职位的高低,有的只是责任的大小!今年我唯一的目标就是带领E x e c u t i v e S e a r c h 努力完成公司的业绩指标。”
老板十分欣慰,兰翘的职业是伯乐,但他却是把伯乐栽培出来的伯乐之父,他追问道:“第一步准备从哪里做起?”
兰翘胸有成竹:“远图集团承接了一段高速公路工程,马上会在北京开设分公司,我与欧阳博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高级职位全部由Happyhr的猎头部提供!”
她的嘴角露出微笑,一个远图就能完成业绩的一半!既然做不成我的真命天子,那你就做我的衣食父母好了。
兰翘原先很担心会与欧阳博的关系变得尴尬,但是显然,欧阳博的风范、大气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和他上一次见面是在远图他的办公室,见到她进来,他并没有起身,只是抬头笑了笑,仿佛是来了一个很熟的老朋友。当她期期艾艾地将那块Ronde Folle推还给他时,他也只是微笑,温声问道:“看来真是不打算考虑了?”
兰翘掩嘴笑道:“没办法,公司规定不能接受客户贵重礼品,怕我们跟客户私下操作CASE…这是我们的行规。”
卖艺不卖身,这也是女子踏入职场的第一条行规。
欧阳博闻言面色微微沉了下去,眉头也略略挑起,却没有再说什么,便将那表盒收了起来。
兰翘走的时候,与他握手道别,感觉到他的指尖微凉,指骨清瘦,待要放开时,他却反手用力一握:“我收回上次说过的话…原来有些东西真的是钱买不到的。”
兰翘抬头看着他,他穿着黑色立领的中式男装,里面是白色衬衣,衬着瘦削的面孔和深邃的眼睛,显得异常儒雅干练。
其实真是个极品的男人,只是他们在那个交会的瞬间一不留心便已经失之交臂。
欧阳博叹了口气,淡淡说道:“既然这件礼物违反了行规,那就只好换另一样了,找个时间我们谈谈下一个CASE吧。”
10-2
兰翘如自己在公司承诺的那样很顺利地拿下了远图集团的整个Case。
欧阳博是那种天性对影响自己的周边事物有一种强烈掌控欲望的人,所以兰翘必须花大量的时间与他本人对每一个职位进行沟通,每当她不得不与他面对面坐在一起,偶尔一抬头不经意间触碰到他眼眸的时候,就会觉得欣慰:还没有来得及爱上他,是一件多么好的事情。因为面对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只要稍微存留一点企图心,她的意志力会容易地化为尘土。
她由衷地欣赏自己,在如何控制感情上,似乎已经愈加炉火纯青、得心应手,假以时日一定能把自己训练成自来水笼头,想开就开想关就关,对一个成熟的女人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成就啊,简直可以确保不被任何男人伤害。
不过她也很感激高子谦,有一句老话,当你想忘记一个人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爱上另一个,所以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对兰翘而言,高子谦实在是一个再完美不过的情人。
他们两个人现在时时会腻在一起,她经常着迷似的看着他那双完美无暇的眼睛,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温柔让她的心犹如被浸在最醇烈的红酒里,芬芳易醉。
兰翘的侄儿小兰因为拉媒保纤成功立下了汗马功劳,被允许经常到姑姑家里和VODKA玩耍,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大一小两个男子汉再加上一条狗滚到一起,兰翘会觉得头疼,又觉得好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兰终于碰到了生命中的天敌,每当他不肯做功课的时候,高子谦总是有无尽的方法让他变得心甘情愿。
比如:“兰芷鶳,过来,我教你功课。”
“等一下下,让我帮VODKA扎好这个蝴蝶结。”
沉默了一会以后,高子谦道:“这样吧,兰芷鶳,你如果帮我一个忙,我就让VODKA陪你一个晚上。”
“什么忙?”
“你随便找一张纸,对折20,不,15次,给我看就可以了。”
“那…要一张很细很软的纸。”
“纸巾筒里的纸巾有三层,你剥一张出来。”
“好!…咦,只能折7次…是纸不够大!”
“那边有报纸。”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之后:“怎么…还是只能折7次呢?”
“兰芷鶳?”
“嗯?”
“你是不是男子汉?”
“是!”
“过来做功课!”
“哦…可是高叔叔,为什么这么薄这么大的纸都叠不出来呢?”
高子谦坏坏地笑了:“假设一张纸厚度为0.12mm,那么把它对折50次的高度可以从地球到太阳上——最多有人叠过12次,一般人都是叠7到8次。”
“啊,你骗我。”小兰很沮丧。
“快来做功课!”
兰翘看到小兰撅着嘴巴,乖乖地过去了,顿时开心得像白雪公主的后母似的狞笑起来。
她其实经常遇到各种各样的精英,因此对“天才”这个词比较敏感,但是在很多时候,她不得不承认,高子谦对数字的敏感的确远远胜过常人。为了把这种才能利用到极致,兰翘现在去逛超市的时候都会叫上他,到了排队结帐的时候,就指着货物车里的东西问:“多少钱?”
高子谦只用眼睛瞟一瞟,几乎瞬间就可以报出正确的数字:“315.7。”
“啊,超过预算了,那盒巧克力还有曲奇饼拿走!”
高子谦有些懊恼,咬着嘴唇说:“你带个计算器就好了嘛,好像我就是专门用来做这个的。”
兰翘连忙安慰他:“像我这样美丽与智慧并重的白领丽人带计算器去超市多难看啊,那是我妈妈做的事情。”她满怀感激地看着他:“你挽救了我的形象,还挽救了我的钱包,我这么要面子,如果买单的时候才发现超过预算,一定不好意思当着收银员的面把东西放回去的。”
她这样竭力安抚地态度让高子谦的自尊得到了满足,也让他觉得很有趣,于是总要伸手在她的面颊上轻轻抚一抚,像是将一股温柔的春风吹过她的脸。兰翘的感觉很好,她喜欢这种温柔专注的抚摸和凝视,这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现在的生活很完美!
这就是兰翘目前的感受,自由自在的生活,拥有不错的工作,不错的薪水,和完美英俊的情人。
她喜欢他的一切:他身上清凉的薄荷味道、他的眼睛、他的性格和他晴朗得如同六月阳光一般的笑容。
他们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总是高子谦做菜,兰翘洗碗,有时候洗着洗着,他会从后面环抱着她的腰,凑到她耳边呢喃:“你的腰好细,你身上好香。”
她笑着踮起脚尖转身去吻他的嘴唇,然后高子谦就会托住她的臀部把她抱起来,放到流里台上,这样她比他高一点,她的眼睛可以略微俯视他,在他以为她要吻他,而郑重其事地闭上眼睛的时候,她会把手中的洗洁精泡泡涂到他的脸上。
每到这时,兰翘心中就会感慨,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多好啊,浪漫得像童话,根本就是自己少女时代的梦想。
远图集团的Case终于敲定签合同以后,兰翘决定去拜访自己的母校,这次的职位是为了即将开始的高速公路项目配置,而她母校H大的土木工程专业在全国算是首屈一指。
她动身之前,高子谦正好打了电话过来,听说她要去H大,声音里显出几分雀跃:“听说你们学校的樱花是全国大学的十大景观之一?”
兰翘说:“什么十大景观啊,还不是网上瞎评的,而且现在才二月,樱花还没开呢,三月才是看樱花的季节。”
“那三月我们过去看吧。”
“到时再说。”兰翘匆匆回答。
看樱花没问题,但绝不能去H大,因为工作的关系,她经常去学校拉人,在职MBA班的班主任、就业办的主任都跟她混得很熟,学校里也有不少人认识她,万一被人看到自己跟个年轻男人耳鬓厮磨,怎么解释得清楚?
下午办完事,兰翘打算回去,快到学校人工湖边时正巧撞上了学校就业办的张主任,连忙开始寒暄。
她们闲聊了几句以后,张主任又语重心长地道:“兰翘啊,工作很重要,但是个人问题也不能耽误啊。”
兰翘对于这种类问题早已有了自己专业的答题系统,于是笑眯眯地回答:“没办法啊,没合适的,我条件又一般,人家看不上呢。”
张主任似乎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马上接过来:“怎么会啊,要不,我帮你留意一下?我们化学系有个博士生很不错,还没找对象。”
兰翘想了想:“行啊,那就麻烦您了。”
其实她对博士没太大兴趣,怕遇到书呆子,不过博士好歹也是精英,肥水不流外人田,她身边一帮大龄女青年,总应该能给博士找到合适的位置。
张主任很高兴:“那我给你们约个时间见面吧?”
“那谢谢您。”
她们正在窃窃私语,忽然一把声音欣喜地叫住她:“兰翘!”
兰翘一抬头,顿时呆住:“你怎么来了?”
对面站着的正是高子谦,牛仔裤、白色羽绒服、球鞋,有点像做KFC广告的阳光大男孩,一张光彩夺目的脸因为看到她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意:“来找你啊。”
这种扑面而来的亲热让兰翘感觉到旁边的张主任明显地迟疑了一下,兰翘的大脑没有经过任何思考,马上很干脆利落地撒了个谎:“这位是我公司新来的同事。”
张主任如释重负地笑了:“原来是新同事啊,兰翘,你手下带的兵越来越多了,我就说上次你来学校做宣讲,好像没见到他嘛。”
兰翘陪着一起笑:“公司规模在扩大。”
高子谦怔住了,他的身子僵了僵,好看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低落,没有再说话,只是后退一步,沉默地把手插进裤兜里,将脸转了过去。
张主任走了以后,兰翘思考了一下,决定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结结巴巴地说:“你知道,这种家庭主妇型的主任对八卦和绯闻特别感兴趣…我不想太麻烦…毕竟有业务来往…其实我的意思是…”
高子谦静静地站了一会:“真的是这样么?”
兰翘顿时语塞,当然不是这样。
张主任这样古板正统的人是不会理解她的想法的,所以她不能告诉她,这个年轻的男子就是她的男朋友,但是他们并不打算结婚,他们只是为了快乐而在一起。
暮色正在慢慢垂落下来,气象预报没有说今天会下雨,但是天空中阴云密布,云朵沉甸甸地往下压,兰翘忽然觉得心情沉重。
高子谦这么老远跑来找她,只是为了要给她一个惊喜,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在想什么呢?当听到她毫不犹豫地介绍,这位是我的同事,他又在想什么呢?她能够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一刻震惊地、受到伤害的表情。
做面试的时候,兰翘经常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她的候选人有明显的闪光点,但是闪光的地方却并不适合她要招聘的职位,为了不让人才流失,她通常会把另一个职位介绍给他——就像她现在对高子谦做的。
她不能把高子谦堂堂正正介绍给长辈以及上司类的人物,并且告诉他们,这是我的男朋友,因为他不是她的结婚对象;但是她把他保留下来,做她很完美的情人——地下情人。
兰翘觉得自己很自私,她在开始的时候没有对高子谦说明这个问题,她以为他的想法和她一样,但是刚刚他露出的那个表情无疑证明他不是这么认为。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对他们的关系认真加上注解,高子谦是天才,但是因为年轻,可能不像她一样理智,作人不能没有同情心。
不过高子谦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看了兰翘半晌之后,忽然笑了,他笑的时候总是很好看的,略长、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轻轻眯了眯,他用很小但是却不容置疑地口气说:“我相信你。”
兰翘愣了一下啊:“啊?”
他很干脆地回答:“你既然这么说,我就相信你,两个人在一起,没有信任是走不下去的。”
兰翘默默地转过身,把原先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她的心里有一丝极为细微的疼痛,像一根很细的针尖在划过,几乎要在保护自己的那个厚厚罩子上划出一条小小的裂缝,过了很久,她忽然叹了口气:“你想看樱花吧,樱花林就在湖的那边。”她指了指暮色下,湖水尽头处,此时那边已经看不清颜色。
“不过时间不对,我们错过了。”
我并不是立意要错过,可是,我一直都在这样做。错过那花满枝桠的昨日,又要,错过今朝。
高子谦朝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朗朗笑道:“你不是说三月才是看樱花的季节么?我们错过的是去年的樱花,今年的,还没开始呢!”
第十一章 11-1
据不完全资料统计,每年的二月是一年当中离婚率最高的一个月,因为那个月的14号是一个名叫“情人节”的日子,很多夫妻都会在这一天发现自己的配偶用千奇百怪的理由消失一段时间,当他们再出现的时候,敏感一点的人就会觉察出对方身上已经沾染了其他异性的气息。现在的香水制业日趋发达——毒药、鸦片、连名字都这么具有杀伤力,想要做到古时候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实在是太难了。
兰翘2.14号这天下班回家,特意去超市买了一盒黑巧克力,她是那种很乐于遵守传统节日的人,当然不会忘记在这个重要的日子里准备重要的道具。她跟高子谦已经认识半年,交往2个月,虽然有时候干柴烈火,但重要的一步始终没有踏出,让她觉得心里痒痒的。她决定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把他们清白的关系终结。
如同往日一般走进小区,兰翘忽然脚步一滞,往常这个时候,高子谦总会带着VODKA在花园里一边散步一边等她,但是今天,他没有牵着VODKA——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孩。他们两正说着什么,女孩扬起头,楚楚可怜地看着高子谦,将手里一个白信封递给他,高子谦却笑着摇摇头,推了回去。女孩似乎没有办法,终于把信封放回包里,又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塞到他手中,这回高子谦迟疑了一阵,收了下来。兰翘心中一紧,马上变得像猫一样警惕,她其实早就觉得奇怪,这么一个英俊青年,身边竟然没有美女萦绕,没想到情敌说来就来,连声招呼都不打。她犹豫了一会,故意把脚步放得重一点,咳嗽一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