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殿下?
旁边的端木璟忽然转过头来,眼眸之中有一点异色闪过,宸公子则在那儿摸着下巴笑得不怀好意,端木恬也不由想到了半月前在花城的遭遇,当时她便隐约的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三殿下”,原来不是错觉吗?
她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挂在腰间的一个小锦囊,想到了十年前与他相处的那二十来天,还有分别时他说的话,忽然有那么点想念。
这些年,一直都能听说有关于他的各种传闻,也知道他早已脱去了他那妖魔转世的身份,无论是在朝中还是民间都有了极高的声望,更位居亲王之位,又深得皇上的信任,应该是过得很好的。
只是十年不见,也不知他现在是否还记得她认得她?
端木璟看着妹妹那思绪游离的模样,微微抿紧了嘴角,似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宸公子将这一幕看进了眼里,不禁一乐,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将大半个身子挂了上去,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说小璟,你这是做什么?莫非你还想让小恬恬一辈子都待在端木家不成?女大不中留啊。”
端木璟理理袖子,含笑着淡然看他一眼,说道:“小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自是希望妹妹能嫁得一个好夫君,只是觉得君修染配不上我妹妹罢了。”
宸公子顿时就斜了眼珠子,那表情怎么看怎么犯贱。
端木璟不由嘴角一抽,又道:“再说,妹妹对他也不过就是还念着小时候的那几分情意,与情爱无关。”
宸公子干脆就不说话,只是龇牙咧嘴,挤眉弄眼,眉开眼笑。
端木璟也不由得默了下,然后抿嘴,悠悠的瞥开了视线。
再说在距京城几千里外的花城内,此时依然繁花似锦,连空气中飘荡着的都是满满的香甜味道,行走在路上,无论转头抬头低头,都总能看到各色鲜花招摇。
自半个月前谢家大夫人生了天花却跑去冰肌脂粉铺闹腾被送回家,之后两天谢家与官府勾结欲封了冰肌脂粉铺却不知为何无疾而终之后,整个花城的人都在议论着这件事。
也真是所幸谢家在花城百姓心中的风评一向都不怎么好,使得这一场风波之后,最大的受益者竟是原先的被害者,以至于紫鸢姑娘的脂粉铺非但没有被压垮,反而还有了一种越发蒸蒸日上的趋势。
更甚至,谢家的其中两家酒楼反而连续关闭,并在随后的售卖中被紫鸢姑娘一举拿下。
谢家内部似乎发生了什么变故,不然如何会突然关闭了两家酒楼?
谢家的大夫人在两天前死了,死于天花,而当日在冰肌脂粉铺的客人中也有几位夫人小姐被她传染,但却都很快就痊愈,并没有任何的损伤。
听说这是因为冰肌脂粉铺的老板提供了一个方子,告知当时在场的大夫,说可以治愈天花。
这个消息一经传出,顿时就在花城内引起了一连片的欢呼,更有人从附近的城市过来求药,随后紫鸢姑娘竟大方的当众将那方子说了出来,并说正常人使用也能预防天花,众人皆喜。
而今日,是谢家大夫人出殡的日子。
一大早,从谢家府邸到城外的那一条原本甚是热闹的街道上就人影寥寥,就连某些商铺也关闭了大门,似乎在躲避着晦气。而谢家也因为大夫人的死因特殊而只草草的为她做了法事,再草草的将她沉入棺木抬出了城去,甚至都没有将她葬入谢家祖坟之内。
城外山岗之上,谢家的人将他们的大夫人下葬之后又封了坟墓,然而他们才刚转身离开,就有几个人突然从林子里冒了出来,手上还拿着铲子锄头之类的工具,二话不说就开始挖了起来。
若是有人见状,怕是要惊恐了,然而这些人的面上却没有丝毫为难对死者的不敬不好意思之色,一个个挥舞着铲子锄头忙得不可开交。
又有人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当先的,是一个青灰色劲装的年轻男子,只是那原本应该是挺俊俏的脸上此刻正纵横密布着浅浅的淤痕,就好像是…被人狂揍了一顿之后残留下来的。
而在他的身后,是神态憨厚的虎子,旁边还跟着紫鸢姑娘,再后面,君修染施施然迤逦而来。
“你们真恶心,挖死人墓也便罢了,还是个生天花死的死人。”紫鸢姑娘捏着鼻子不满的嘟囔着。
虎子摸了摸脑袋,也是感觉有那么点不好意思。
那青衣侍卫闻言瞥了他们一眼,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真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谢家,竟会有那般森严的守卫。”
君修染并不加入到这三人的言论之中,只是看着那忙碌的几人,若有所思。
他们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开了封土,又挖出了棺材,再开馆!
有人伸手进入摸了摸,从棺材里面摸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后转身就朝这边走来,而剩下的那些人则又动手盖了棺盖,将这坟地恢复成原先的模样。
“主子,东西到手了!”那拿着包裹的人朝君修染行礼道,并将手中的东西递了上来。
君修染目光从那上面轻轻扫过,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点头说道:“很好。将这里恢复原状之后你们也都各自分散了吧,这东西先让从安收着。”
“是!”
然后便将手中的东西转移到了那青衣侍卫的面前。
这叫从安的侍卫顿时嘴唇哆嗦了两下,相当极其非常幽怨的瞄了主子一眼,才伸手将这刚从棺材里面摸出来的东西捏了过去。
君修染轻飘飘从他身上扫过,笑得那叫一个亲切温柔,然后转头看向虎子,道:“这几天多亏了你们的帮助,我就不再转回花城了,就此告辞。”
“你们这就要回京城去了吗?”
他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却早已经雀跃迫切。
他以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拿到了他想拿到的东西,现在终于能安心的回京,他也终于很快就能见到恬恬了。
只要想到这一点,他就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转身飞奔而去。
十年…不,九年七个月零十四天不见,他此刻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
第九章 遭遇凤遭楼
再说京城这边,端木恬在霓裳阁二楼包厢内听萍姑娘跟她汇报着铺子里的情况,偶尔才开口说上两句,也没有避讳着旁边那两个闲杂人等。
“公子,你可还有什么吩咐?”
“你做得很好,没什么需要我特别吩咐的,就继续这般经营下去吧。”端木恬在她的灼灼目光中站了起来,转头看着她说道,“我也不在这里久留,还想去其他的地方逛逛呢。”
萍姑娘当即说道:“我陪你去!”
莞尔却摇头,道:“有小叔和哥哥陪着我就行了,你还是忙铺子里的事情了。”
于是她撅嘴,偷偷的瞄向宸公子和璟世子,那眼神,幽怨的就好像是在看情敌。
端木恬不禁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那两人,道:“你们研究得差不多了吗?”
宸公子抬头,手上拿着一张图纸,颠颠的凑了上来,笑眯眯道:“小恬恬,这是什么?”
“衣裳的新式样。”
“你有没有觉得这式样与本公子极其相配?”
“有吗?”
“有!绝对的!”
“那小叔若是喜欢…”
“恩恩!”他连连点头,眼睛眨啊眨的看着她,已是满脸激动满目期待了。
端木恬勾勾嘴角,继续说道:“那等这新式样出来了之后,还请小叔你多多惠顾。”
“…”
宸公子顿时整个人都黑了,撅着嘴,泪眼汪汪。
亏你还是本公子的亲侄女,竟连这么件破衣服都舍不得送小叔,忒小气!
“哎,你这霓裳阁内的衣裳太贵了,最普通的也至少几十两银子,精品更是要几百上千了,你小叔我买不起啊。”
“怎么会呢?小叔你未免也太谦虚了。这京城里无数的夫人小姐公子都能买得起的衣裳,小叔你身为端木王府的宸公子怎么可能反而买不起了?单只是每个月的月钱你就有一千两银子,但这只是月钱,对小叔你来说,定然是最微不足道的收入。”
他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小恬恬啊,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是在心心念的算计着本公子的银子呢?”
“唔,我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
旁边突然传来轻笑声,是端木璟听着这两人的对话,终于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
“若是铺子的事都已经处理好了的话,就走吧。天色也不早,出去都可以直接用午膳了。”
可不是?大早上从城外赶回来,又在祖母那儿坐了会儿,又是送爹爹去休息又是整理动力还在这里停留了许久,都已经快要到正午了。
端木恬当下也没有再多留,转身就出了包厢房门。
然而才刚走出房门走了不到两步,就突然从旁边的另一个包厢内传出女子的斥骂:“混账东西,你们竟敢拿这种东西来糊弄本小姐!”
然后有“砰”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夹带着风声“呼”的一下破开房门飞了出来,直朝端木恬的脑袋砸去。
“小心!”
哥哥在身后喊着,同时她感觉到一股大力徒然从腰间传来,然后整个人往后倒飞了回去,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尚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就见那从旁边包厢内飞出的东西“砰”的一声砸在了对面包厢的墙壁上,又被反弹了出来掉落地面。
此刻它静静的躺在了地上,才看清楚那赫然竟是一方砚台,躺在地上已缺了一角,再看刚才被它砸到的墙壁,也被砸出了一个缺口。
端木恬顿时眉头一皱,而本是跟在身后的萍姑娘亦是被吓了一大跳,然后“咻”的一下窜了出去,就要闯入那包厢之内,房门却在这个时候从里面被打开,出来了一个丫鬟扶着一雍容尊贵的老夫人。
两方在门口突然如此近距离的面对面,都不由愣了下,又听从后面传来关切的声音:“小恬恬,可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萍姑娘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当即秀眉轻扬,神情不虞。
而那老夫人也抬头看了过来,身旁的丫鬟在萍姑娘开口前,朝这边恭顺的说着:“方才我家小姐不小心砸出砚台,惊扰了贵人,真是万分抱歉。”
很显然,她们也是听到外面的声响,察觉到可能是砸到了也来霓裳阁的客人,才走了出来。
毕竟能上霓裳阁二楼的客人,定然是非富即贵的,若是不小心竟砸伤了他们,她们却连面都不露一个来询问一声,怕是就要结下仇怨了。
听到这丫鬟的话,宸公子直接冷哼一声,转头看过去,但却在看到那老夫人的时候突然怔住,那老夫人也在看清他的时候,愣了下。
“姑母?”
“小宸?”
这两声称呼,让包括端木恬在内的其他人都不由得一愣,这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已再次朝端木宸行礼,道:“给宸公子请安。”
而端木恬,忽然就缓缓的眯起了眼睛。
据她所知,她祖父那一辈,共有姐妹六个,而其中与眼前的这位老夫人年纪相仿,又能如此直言的称呼小叔为小宸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府里那位深居简出的老祖宗的亲女儿。
那老祖宗虽是继室,但毕竟也是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乃是正室,她的女儿自然也是嫡女,三十六年前嫁给当时的明荣郡王为正妃,当代的明荣郡王便是她的亲儿子,并在十八年前娶了端木王府的庶小姐为侧妃,正是今日在祖母屋里那个华贵的长房三姨太的女儿,也是端木峥和端木宸的庶妹庶姐。
从那包房内又走出来一个女子,那女子约二八年华,身穿嫩黄罗纱裙,脸上还带着几分肉肉的婴儿肥,一双明媚灵动的大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与她亲近。
此刻她的面上还带有两抹红晕,眼中水泠泠的,似激动的心情尚还没有平静下来。
她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端木宸,当即眼睛一亮就蹦了过来,却在距离他三步远的时候停下脚步,盈盈福身道:“给小舅舅请安。”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正在刚才从这包房里传出的那个女子的斥骂声。
端木恬看到小叔他忽然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嘴角,转瞬间却又马上展开了笑颜,笑得既亲切又温和既良善又无害,说道:“媛儿不必多礼,你们这是什么时候到的京城?到了京城怎么都不来府上?我前些天还听祖母她老人家念叨着你们呢,说眼看着太后娘娘的寿辰将至,明荣郡王府的人也该进京来了。”
荣芩媛站直了身子,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们也是昨日才刚到的京城,正好赶上王爷舅舅回京,祖母说端木王府里定然是忙得很,怕是我们去了反而更添乱。再则我们一路赶来京城,风尘仆仆,也该收拾妥当了,再行拜访。”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端木璟和端木恬两人,脸忽然微微一红,然后便轻轻的地垂下了脑袋,又盈盈下拜,道:“这就是世子表哥和郡主表姐吧?芩媛见过表哥表姐,方才我不知道你们正好经过,差点伤了表姐,真是对不住。”
一直到现在这个时候,端木恬才从哥哥的怀里站直走了出来,看着荣芩媛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
那老夫人此时也走了过来,一过来便亲热的拉起了端木恬的手,说道:“这就是恬恬吧?我本想昨儿个就去端木王府的,又担心府上太忙我去了也只能添乱,今日可算是见着了。都是媛儿这丫头鲁莽,没伤着哪里吧?”
端木恬垂头,盯在老夫人拉着她的那只手上,好容易才忍住一把甩开的冲动,闻言便连忙适时的将手挣脱出来,安放于身侧,行礼道:“见过姑奶奶。”
旁边,端木璟也拱手,道:“见过姑奶奶。”
老夫人将目光从端木恬转移到了端木璟的身上,那眼神一阵阵的放光,笑得越发和蔼可亲了,连连说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你们也是来这霓裳阁看衣裳的吗?可是有看中意的?”
端木璟侧头看妹妹,说道:“今日是陪妹妹一起过来的,只觉得样式太多,一时间有些挑花了眼,也不知到底要哪一件好,眼看就要正午,便想先去用了午膳再说。”
“我也觉得这霓裳阁浪得虚名,都不过是些寻常货色,还要价那么贵!”荣芩媛在旁点头附和着说道,那看着端木璟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含情脉脉。
端木恬轻扯了下嘴角,随后便当做是没有看到这位明荣郡王府的小姐对哥哥的心思,淡漠的说道:“京城那么大,有的是衣庄布行,若是这里找不到喜欢的,再去别处寻找也就是了,何必发脾气?今日运气好,是故人也没有伤到什么人,若是换了另外的人还没有能躲避过去的话,可就要惹麻烦结怨了。”
荣芩媛顿时脸色一僵,低头搓揉着衣角嗫嚅道:“表姐还是生气吗?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宸公子“唰”的一下打开了折扇,笑着说道:“媛儿这可就不对了,我家小恬恬这是好心提醒你,怎么反倒让你觉得是我家小恬恬欺负了你呢?你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你来了这个地方,也该当万事小心才对,不然若因此而惹了麻烦,万一还牵连了你父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闻言脸色微变,不禁多看了端木恬一眼,然后笑言道:“这丫头就是鲁莽,还当以为这京城也是能由得她撒泼的地方呢。”
又转头对荣芩媛说道:“你表姐和小舅说得可是对极了,你这性子也得收一收,别一遇到不顺心的就乱发脾气,当心以后都没人敢娶你。”
荣芩媛顿时俏脸通红,扭捏了几下,又委屈的撅撅嘴,才不甘不愿的点了点头。
端木恬轻敛眉,忽然莫名的在心底幽幽叹息了一声。
这荣小姐或许是真单纯,这老夫人却不是个善茬,而且虽为姑奶奶但却对他们有着很明显的算计。
她忽而清浅一笑,抬头对这老夫人说道:“时辰也不早,我们打算就去附近的酒楼里先用了午膳,下午再去别处看看,不知姑奶奶是否赏脸与我们一同前往?”
老夫人一愣,转头看着这个即便是微笑的时候,也透着几分清冷淡漠的侄孙女,眸色深沉也不知是想了些什么,然后笑着摇头,说道:“这可好,姑奶奶不知有多想呢,不过今日恐怕是不行了。我们也是刚到京城,千头万绪的都还没有把事情都给理清,又要将几个丫头小子都给收拾好免得他们丢脸,实在是忙碌得很。等明日,我定会拜访端木王府,到时候,你可得请姑奶奶喝杯茶。”
“那好,我明日便恭候姑奶奶您的大驾。”
“行,就这么定了。你们也赶紧去吃午膳吧,可别饿坏了,我们就在这里再看看。”
“那我们先告辞了,姑奶奶您也慢慢看。”
三人与这明荣郡王府的老夫人告了辞,便转身下楼,期间端木恬暗中朝萍姑娘做了个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手势,便见她轻撅嘴似不高兴,但还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那老夫人和荣芩媛站在包厢门口看着他们三人走下楼,然后也转身又走了进去。
萍姑娘在她们身后冷峭的一撇嘴,竟敢说她的霓裳阁浪得虚名?都只是些寻常货色?
擦!你们怎么不说是你们自己见识浅薄没有眼光?
但紧接着,她脸上便如启动了某个程序一般的漾开了笑容,那么殷勤又亲善,紧跟在她们的身后也进了包厢内。
包厢门关上,她的声音隐隐的从里面传出来:“老夫人,小姐,不知你们是有什么特别的要求?请尽管吩咐,小店定会尽量的满足你们。”
而端木恬三人走下了楼,刚一下楼就感觉店里刹那安静,然后又有无数的目光齐刷刷落到了端木恬的身上,有在暗中偷偷打量的,也有光明正大的盯着她看的。
“这就是端木王府的郡主。”
“呀,没想到她竟然长的这个模样,好恶心。”
“是啊,我先前听说端木王爷长得英俊神武,端木王妃更是大炎第一美人,还以为这郡主就算不是国色天香,也定当容颜不俗的。”
“确实不俗啊。”
“哎呀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说?当心被听到了。”
“听到又怎么样?就许她长成这样,却不许我们说啊?”
“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恬郡主长得并不难看,只是因为脸上长了那么一个胎记,所以才会看起来格外可怖,你们看她右边的脸。”
“咦我才不要看呢!看到她的脸就觉得恶心,你还盯着她看啊?当心晚上做恶梦!”
“恬郡主虽然难看,可璟世子真好看呢。”
“啧,你这丫头莫不是思春了?”
“哎呀,真讨厌!人家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难道你们不觉得吗?”
“璟世子真好看,便是与三殿下相比也不遑多让,你说,同是一个爹娘声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嘘!小声点!”
夫人小姐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她们以为她们说得很轻,只有她们自己能听到,却不知这三个人每个都耳力惊人,这些小声的窃窃私语落进他们耳中,怕是比她们自己听到的还要更清楚些。
端木恬面无表情,早就习以为常。端木璟却微凝了眸色,嘴角轻抿,握住了她的手。而另一边的宸公子则摇晃着折扇,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那些夫人小姐们,笑眯眯的问道:“诸位夫人小姐莫非是对本公子的小侄女很感兴趣?”
往前的脚步猛然顿住,她转过身去诧异的看向了小叔,便见他笑意盈盈,风流倜傥,又施施然的开口说道:“搬弄是非,乱嚼舌根,背后伤人,各位夫人和小姐们当真是好修养好教养好涵养!”
三个好,让霓裳阁内顿时一片死寂,所有的窃窃私语皆都刹那间消遁,有夫人小姐低头垂目,红着脸后退缩进了角落,也有人秀眉飞扬怒目而视。
端木恬转身上前,伸手拉了他就往门外走,随口说道:“小叔,何必与人这般见识?确实是我长得丑,被人厌弃憎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宸公子于是微敛了笑容,轻皱眉说道:“小恬恬你这话说得可不对,难道你就由得人这般诋毁诽谤?”
“哪里诋毁了?又哪里诽谤了?不过就是实话实说而已。我都不在意,小叔你又这么介意做什么?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这个习惯可不好。”
端木恬不由轻笑,说道:“小叔,昨日祖母对我说,咱端木王府的郡主不需要倚靠倾城容貌来引人注目,因为我本身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哪怕容颜若鬼,哪怕无才无貌无德一无是处,那也是让寻常人只能仰望着而接近不得的金贵,而我又何必与那些本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也不是我所在意的,更甚至只能站在下面仰望着我的人去计较?说到底,不过是些无关紧要的别人罢了,跟我甚至都不在同一个世界,我与她们去计较,还嫌丢份呢。”
难得能听到她如此长篇大论,宸公子一下子就乐了,方才的那点郁郁森然之气也在顷刻间烟消云散,忽而伸手揽了她的肩膀,亲昵的搂着行走在街上是那般的旁若无人,并笑着说道:“这话说得好,不过是些无关紧要毫不相干的别人,本公子管她们去死!走,小叔带你吃午饭去,想吃什么尽管说,今天小叔请客!”
“听说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天下一绝,一直也没有机会去尝尝。”
“哎?那个好贵的。”
“你刚才不是还说想吃什么尽管说,你请客吗?”
“我以为你对京城不熟。”
“那可真是不凑巧,我在很久以前就听说京城庆祥楼的翡翠鱼乃是人间绝品,还听有人说,吃了庆祥楼的翡翠鱼,便是死也无憾了。”
“哪个混账说的?本公子马上去让他无憾的死!”
“先吃鱼。”
“…”
他们的身后,有人不满的说着:“小姐,这恬郡主可真够嚣张的。”
身旁有女子微笑着说道:“何处嚣张了?不过也是实话实说而已。你呀,别老跟着其他人去起哄,我看这恬郡主,却是不简单。”
“哪里不简单了?我看跟小姐您相比,差远了。”
“呵呵…”
霓裳阁二楼某包厢内,有人站在临窗的位置,静看着下方携手远去的三人背影,目光沉凝,若有所思。
身后,有女子温柔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您觉得这一件如何?这是我霓裳阁内最新出品的款式,尚且都还没有挂牌出售,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她转过了身去,看着萍姑娘手中的那件衣裳,也不由眼睛一亮,微笑着点头说道:“不错,应该与静儿很相衬。”
有少女凑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撒娇道:“祖母,媛儿也好喜欢这一件。”
从街头走来一个花枝招展的人,穿艳红衣裳,画艳丽妆容,涂大红丹蔻,身姿袅袅,步履聘婷。
看他那轻挑的眉梢,一抹风流的弧度,看他那水盈的双目,脉脉含情,看他那鲜艳的朱唇,轻轻一勾那般风骚。脂粉扑面,勾画出一片妖娆,红袖飞扬,比那花儿还要娇。
他翘着兰花指,哼着小曲儿,边走着还一边纤腰款摆,步子轻盈而灵动,双手微张在原地转了个圈,便犹如那翩翩彩蝶,欲要起舞欲要飞翔。
周围的路人纷纷侧目望了过来,看着这浓妆艳抹,妖娆娇媚,难辨男女的绝代美人,有人面露惊艳之色,有人不禁凑上前两步,有人却好像认出了他来,脸色一变,遥遥的朝他躬身一行礼,然后“嗖”一下远远的避让了开去。
他侧目瞄了那些人一眼,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哼着旖旎娇柔的小曲儿在街上招摇,忽然声一顿,步一停,含情脉脉的双眼一亮,下一秒便如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飘然飞起,直扑前方那位于绯红和月白之间的轻俏身影。
“郡主,您出门逛街,怎么竟然都不喊奴才一声的呢?”他直接就扑挂在上去,黏糊在她身上抱怨着,转而却又眼波流转,娇媚一笑,随之软绵绵的说道,“不过奴才与郡主可真有缘,在街上都能相遇,真让奴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