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还有七殿下呢,虽说他好像真的停下了大婚筹备,但怎么看他,也不像是对皇上的妥协。
就如此刻,楚离正在金銮殿上对着皇上大吐苦水,大发牢骚,话里话外都是请皇上赶紧把儿子从他的府邸带走,不要再缠着他家妹妹了的意思。而皇上端坐上方,木着张脸,间或的扯一下嘴角抽一下眼角,连带起面颊上的肌肉也不停抖动,可却对他楚爱卿的话不做任何的回应。
如果可以,他难道不想限制住君殇那混账的行动吗?可他根本就不能也不敢!
阻挠他婚事已是十分危险,更多的却再不敢逼迫他。那混账从小就性子冷漠,行事却颇为狠辣,若一个不好把他逼紧了引起反弹,整个东临怕是都要陪着他遭殃。
而且最近朝中事儿特别的多,让他每天都要忙碌操劳到深夜才有些歇,哪有那空闲时间去管君殇每天都往右相府跑啊?尤其是那混账自那天之后就再没上过朝,更甚至对他的传召置之不理。
他想处置那贱种很久了,但当初的利用和放任发展到现在已成了扼在他咽喉的枷锁,让他轻易动不得君殇。
最重要的是,就在今日早朝前,他收到了从北疆而来的急报,北翼军队忽然不寻常调动,隐有全军压境之势。
这两年北疆还算平静,与北翼偶有冲突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虽然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大战过不了多久就会爆发。但这么快,这么突然的风雨欲来之势,还是让他颇感突然和措手不及。
他忽然有了不详的预感,但上朝时辰到了,他也来不及多想,此时坐在金銮殿上,想着君殇一向以来的行事,他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了,以至于都把不准是否要在这里当众宣布这个消息,并与满朝的王公大臣们商议对应之策。
他虽不想也不愿承认,但确实,今时今日的他根本就指挥不动北疆的那三十万大军!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里完全就被收入了君殇的掌控之中,那里的将士们只认统帅不认君,而他们的统帅也不知什么时候已不在他的掌控之中!
分明,他当初只是想要利用君殇替他的晟儿抵挡外界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只是想看着他与北翼相争相抗相杀而已!
他不可抑制的面颊抖动,眼中光暗明灭格外阴沉,就连下方大臣们的启奏声都似乎从耳边远去了。
许久都没听见皇上有任何的回应,下方的大臣们不由稍稍抬起了头,悄然瞄了上方一眼。楚离自也在其中,因离得近,所以更清楚的看到了皇上此时那阴晴不定的神色,不由眉梢微动,而后垂眸,微微的笑了起来。
不过他可是真的希望能有个人把君殇那魂淡弄走,别整天有事没事的缠着他家小玥儿,害得他都不能好好的跟小玥儿享受兄妹独处的美好时光,不能更好的培养失落多年的兄妹感情,真是讨厌极了!
就算不得不认了这魂淡势必会把他乖巧可爱的妹妹娶走,但现在不是还没成亲呢吗!
他家妹妹还小,嫁人还早…
“贱人!”
“啪!”
伴随着激愤娇喝的是一个响亮的耳光,刚登上茶馆二楼的楚玥不由愕然抬头看去,透过前方敞开的包厢门,意外的看到了那里面正相对峙的,竟是两个熟人。
沈妍萱,和沈妍珊。
咦咦?
她不由愣了下,下意识又往那两人的旁侧扫过一眼,发现这包厢内除沈家姐妹两之外,还有不少人,尤其显眼的是那倚着窗口执杯浅酌,笑看两女争闹的白衣男子,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透露着风流滋味。
这不是享誉京城的顶级纨绔,六皇子宁王殿下吗?
据说但凡是吃喝玩乐,他与他的黑煞兄弟,也就是那位曾被自家娘子扒了衣服从青楼里追杀出来满大街果奔的英国公世子林成义,向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
楚玥的目光在那背对着门口,也正在侧头看戏的黑衣男子身上一落,然后就看向了坐在宁王君泽对面,正紧皱着眉头面色气怒,隐含暴戾的男子。
此人一身银袍,长得颇为魁梧,模样也甚是英武,与宁王君泽和林成义坐在一起也并不逊色多少,是另一种更勇猛的俊。但观其神态,暴戾凶煞中还隐含着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别扭。
这个人她倒是不曾见过,不过看到旁边对峙的沈妍萱和沈妍珊,她或许猜到了此人身份。
听说当日沈妍萱出嫁,沈妍珊为陪嫁媵妾。
转来转去,沈妍珊最终还是陪嫁进了英勇侯府,不过看眼前状况,她过得似乎还不错。
过得不好,能惹得正室夫人都愤而寻上门来吗?
除这五人,以及分站沈妍萱和沈妍珊身后的三个丫鬟之外,还有另外几名公子和陪在侧的女子,但她一个都不认识。
说起来复杂,但其实她也就是站在楼梯口抬头一瞥而已,一眼将那里面的情况看进了眼里,然后就若无其事的打算路过。
她可没兴趣扯进这莫名其妙的纷乱之中。
但她想法虽好,却还是有人在她上楼的时候就看到了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是看到了他们。
“呦,七弟,你这是陪楚小姐来逛街喝茶吗?”
随着君泽笑嘻嘻的这一句话,正吵闹的包厢内霎时一静,里面的人齐刷刷的全都转头看了过来,然后纷纷站起上前来行礼。
“见过七殿下!”
“免礼。”
君殇一如既往的淡漠,楚玥却不由侧头,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漾着微微的一点笑,似疑惑,似促狭,又似欢喜。
咦?是她的错觉吗?不然怎么觉得此人对这些蜂拥而出的人很有些不满?
君殇的目光在她唇角的弧度上定了定,然后默默的偏开了眼,耳根微红。
他难得的与玥儿单独约会时光,却被这些人给打扰了,叫他如何待见他们?
宁王君泽笑得见牙不见眼,晃悠悠走到了她面前,看看她,又看看他,很是想要调戏几句。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见眼前一晃,君殇已站在了他面前,将楚玥挡在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连片衣角都看不见。
君泽煞是无辜的眨眨眼,“七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本王还会吃了楚小姐不成?”
话虽这么说,他却是故意咧嘴笑,露出了两排亮锃锃的白牙,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君殇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极淡,极漠然,看似没有一点分量,但却让君泽不由得头顶发凉,感觉到了来自前方的深深警告。
他又是咧了咧嘴,忽的歪扭了身子,从君殇的身侧探出脑袋看楚玥,笑嘻嘻说道:“楚小姐,你怎么竟偏看上了这么个冰疙瘩呢?又冷又木又不解风情,要不你再重新考虑考虑?本王…哇啊!”
话没能说完,忽然逼近的杀气惊得他连忙往后跳去,直接躲到了林成义的身后。也不管好兄弟因为他而直面了七殿下的杀气以至于浑身都僵硬了,他只盯着目光幽冷的君殇,一脸心有余悸,还有些幽怨和愤恨。
楚玥从君殇的身后走了出来,笑眯眯看着惊吓炸毛的君泽,道:“六殿下多虑了,我觉得君殇这样就很好。”
“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皇子名讳!”
话虽这么说,但那兴致勃勃、挤眉弄眼的样子,怎么都不像是在斥责警告。
君殇不愿与他们多说,就想拉着楚玥离开去继续二人世界,却在此时忽听得一声嗤笑,“连皇上都不承认你的身份,你竟然还把着七殿下不放。楚玥,你还真是不要脸?”
君殇的手忽然一顿,下一秒却被楚玥一把抓住,而她则透过他肩膀看向了后方,看着那满脸嫉恨的沈妍萱,轻笑着说道:“那也要好过你当着自己夫君的面摆出这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表情来,要好得多啊!我说,你都已经嫁人了,怎么还没有放下对我家君殇的觊觎之心呢?”
“我家”这两个字很显然的取悦了君殇,但除他与楚玥两人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因这话而将目光落到了沈妍萱的身上,大都是看戏的,但也有漠不关心和幸灾乐祸的,还有一个暴怒的。
比如英勇侯夏征,他只觉脑袋上绿油油一片,顿时神色狰狞,猛的一挥手就朝沈妍萱拍了过去。
“贱人!”
110 真是不矜持
刚还是她在骂着“贱人”打耳光,转眼间就全数落回到她自己的身上去了,而且还是连本带利的。
夏小侯爷的巴掌怎么看也要比沈妍萱的更用力啊!
瞧刚才她打沈妍珊,不过就是让珊妹妹偏了脸,脸颊微微红肿而已。可现在,夏征一巴掌拍过去,竟是打得她“滴溜溜”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恨恨的摔了出去,那边脸颊以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更有殷红血线从嘴角流下。
楚玥都不由替她觉得疼,下意识抽了抽脸颊。
不过,她可不会有丁点的同情或是心软,依然是笑盈盈的,神色中亦不见类似幸灾乐祸的情绪。
这包厢门前的整一条走道都在夏征一巴掌拍出去之后安静了,所有人都在看着夏征和沈妍萱,有诧异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悠然看戏的,惟独没有想上前去帮一把或是劝一句的。
哎呦,人家夫妻两吵架,咱外人就别搅和进去碍事了么,在旁边看着就行了!
而沈妍萱,被一巴掌打得直接跌倒在地,捂着那迅速红肿的脸,似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所遭受的,以至于就那么呆呆的看着神情狰狞的夏征,过了许久才似终于察觉到了疼痛,顿时呜咽着哭喊尖叫了出来,那看向夏征的眼神也在瞬间从震惊到怨恨。
“夏征,你竟敢打我?你混账!”
她像是忽然被赋予了强大的力气,一下子就从地上跳了起来,张着双手就朝夏征扑了过去。那速度,完全超脱了她身为柔弱闺秀本身所应该有的极限,让楚玥都觉得眼花了一下,然后就见夏征的脖子被圈上了一双纤细的手爪。
不知为何,那双手此时看上去显得格外惨白。
突然袭上颈脖的冰凉触感让夏征也被唬了一跳,完全没想到沈妍萱竟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以至于一时不察被掐住了这要命的地方。
他在一惊之后,本就勃发的怒气再一次升级,双眼在瞬间通红,站在旁边都能感觉到他在那一刹那释放喷薄出来的怒焰,整个人都宛如炸了毛的狮子,似要噬人一般的凶暴。
楚玥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眼看着夏征癫狂般的伸手抓住了沈妍萱的肩膀,双手十指直透过衣服陷进了柔软皮肉之中,然后恶狠狠的那么一扯。
沈妍萱顿时禁不住疼痛惨叫出声,刚还满满的歇斯底里瞬间破碎,再一次跌到地上,并迎来了更狂风骤雨般的拳打脚踢。
“贱人,贱人!竟敢对本侯动手,好大的胆子…”
英勇侯夏征就这么在茶楼之中,不顾大庭广众之下,身旁还有这许多围观之人,肆意的、毫不留情的对着他的新婚夫人殴打谩骂,其下手之狠辣凶残,出口之污秽恶毒,神态之凶狠癫狂,第一次让楚玥清晰的将以前听闻的传言与之对应了起来。
无怪乎满城的闺秀千金们,闻夏小侯爷而变色。
她第一次真心的同情沈妍萱。
眼前忽然一暗,遮挡住了她看向眼前施暴场景的目光,刹那间只觉得整个人都落入到了沁冷之中。
“没什么可看,走吧。”
下一秒,她就被拥着转了个身,进了相隔不远的另一个包房之中。
房门关上,整个世界都顿时宁静了下来,尽管还是能听到外面的吵闹,但隔着一扇门再落入耳中就觉得那似乎已经很远了。
托腮看着对面那正亲手泡茶的男人,先前在外面看到夏征殴打沈妍萱时不自觉蹙起的眉头轻缓的舒展了开来,忽然莞尔笑道:“算起来,今日倒是我害得沈妍萱被殴打。”
“与你无关。”他抬头看向她,同时也顺手斟了一杯茶送到她面前,“尝尝。”
对他来说,那不过是几个打扰了他与玥儿约会,还坏了玥儿好心情的闲杂人等,尤其是出言挑衅玥儿的沈妍萱,不管下场如何都与他无关,更与玥儿无关。
楚玥不由弯了眉眼,刚才其实也不过就是对夏征那施虐的行为感到不喜而已,至于沈妍萱因为她的一句话才最终招致了那样的对待,她却是没有什么歉疚或是负罪感的。
如果沈妍萱不先来招惹她,她才懒得理会这位曾经的“亲妹妹”呢!
于是包厢内的气氛极好,两人皆都不再去理会和关心外头仍在继续的吵闹,他在低头煮茶,她在浅笑品茗,一室静谧,就连空气都似乎格外的清新,门外的吵闹声也似越发的远去。
然而,这好气氛并没有能维持太久。
当紧闭的包厢门被忽然从外打开,有人咧着白晃晃的牙齿大摇大摆走进来时,这一室的空气都为之一滞,然后漂浮在空中的无形泡泡“啪”一声破碎了。
君殇抬头看向来人,墨色瞳孔一片幽深。
来人不由得脚步微滞,然后悄然往另一侧挪了挪,眼珠一转竟还能笑得牙齿白晃晃,说道:“呦,没打扰到七弟和楚小姐吧?”
啧,这人的脸皮好厚啊!他哪只眼睛看出来他们没有被打扰的?
楚玥的目光在当前的君泽身上一顿,然后落到了他身后同样笑嘻嘻的林成义身上,对于这位曾当街果奔的英国公世子,她的印象不可谓不深。
这两人还真是狼狈为奸形影不离,怎么就一点都没有当初被当街追杀而落下的阴影呢?
楚玥不禁撇了下嘴,将手中香茗一饮而尽,也没那闲情逸致去细细品味了。又侧耳一听,外面竟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了。
“外面竟这么快就结束了。”
语气中丝毫不掩饰那一点可惜,分明对沈妍萱虽无怜悯,但对夏征的行为也确实十分不喜的。
宁王殿下听出她的可惜,顿时斜斜的睨了过来,脚下也不继续停顿,和林成义一起直直的走了过来,不客气的在君殇和楚玥两人的中间并排坐了下来。
楚玥顿时默然,君殇更是不可抑制的皱起了眉头,脸上都露出了厌弃之色。
这两人太不会看脸色了!
真讨厌!
“楚小姐怎的幸灾乐祸呢?怎么说,那位也曾是你嫡亲的妹妹啊。”他笑嘻嘻的说着,又不客气的伸手抓过了君殇面前的茶壶,啧啧说着,“我还担心老七你太不解风情了会吓跑妹子呢,今日可是托了楚小姐的福,竟能一品七弟亲手煮的茶。”
林成义坐在旁边并不说话,动作却是一点不慢,在宁王去拿茶壶的时候就同时拿过了两个杯子,殷勤的往茶壶凑过去。
楚玥忽然伸手,一下就按住了茶壶,“六殿下倒是怜香惜玉,那当初怎么不干脆将沈妍萱娶回去算了?这茶可不是谁都能喝的,当心消化不良喝坏了肚子!”
君泽顿时一脸惊恐状,“本王何时怜香惜玉了?你可千万别误会!”说着,稍一用力就甩开了楚玥的手,给自己和林成义满满的倒了两杯,“第一次听说,喝茶也会消化不良。”
楚玥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和林成义拿着茶杯,“哧溜哧溜”的喝了起来,微微眯起的美眸之中有一点点不怀好意。
谁说喝茶就不会消化不良?
君殇在对面,将她的一颦一笑皆都看在眼里,此时,眼中也不由得浮现了一抹轻柔笑意。
虽然他也没看见她是如何动手的,但看她神态便可知,定是做了什么小动作。
所以,他此刻一点都不觉得亲手煮的茶落了君泽和林成义的口简直是暴殄天物,甚至,要他再亲手给他们煮一壶,也甚好。
他冷眼看着犹自在笑眯眯喝茶的两位,忽然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不禁眸光微潋,有些晦涩。
以后,或许再不会有能这般坐一起喝茶的机会了。
这两人虽在外的名声不太好,但实际上却一直与他关系匪浅,但这不浅的关系却是建立在他是东临七皇子的基础之上,一旦他北翼皇孙的身世暴露…
唔,那今日就当是为这最后的一次欢聚,给他们留个深刻印象吧。
打扰他和玥儿约会什么的,最讨厌了!
从茶楼离开,楚玥仍然笑眯眯的一副心情很好的小样儿,想到刚才宁王和林成义那灰暗隐忍的脸色,她忍不住的笑出了声,侧头对身旁从来都安静得不像话的男子说道:“你说,他们会想到是那壶茶的问题么?瞧刚才那样儿,一脸的难受却憋着不好意思说,真蠢!”
他看着她弯弯的柳眉星眸,看着她笑得唇红齿白,阳光都在她脸上轻灵跳动,顿时目光温和而宠溺,聚在心头的那一丝阴郁之气也终消散,伸手轻捏住她柔软的掌心。
她睫毛轻扇,微微鼓了下面颊,嗔骂道:“光天化日之下,请注意点影响,别拉拉扯扯的。真是不矜持!”
话虽这么说着,手指却轻轻收拢,回握着他。
他的双眼,在一瞬间就充满了笑意,冰雪消融,暖得不可思议。
两人继续约会,却不知影三在身后挠墙。
宫里又来人了,皇帝召主子进宫。
可瞧着前方那亲亲密密、腻腻歪歪的两人,他是该当作没看见呢还是没看见呢还是没看见?
111 我以为是话本传说
皇帝又一次宣召,不知是终于觉得该进宫一趟了,还是与玥儿约会愉快而心情好,君殇没有让东临皇再次失望上火进而砸坏御书房里的许多奇珍,总算是打算要进宫去了。
只是,迎接他的却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
这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结果,自小,这个皇宫对他而言就没有一处是能让他感觉愉快的。
他站住门口,一只脚还在门槛之外,垂眸看一眼摔碎在他前面的茶盏,然后抬头,直直的看向了那面容扭曲的坐在御案之后的天子圣颜。
东临皇的整一张脸都忽然抽搐了两下,狠狠的盯着君殇,神态之中丝毫不见平日里对着他时所流露的慈和宠爱,尽管他好似在拼命的压制着什么,但眼底不时流窜过的厌弃憎恨还是被君殇捕捉到了。
“朕召你这么多次,为何不进宫?真当朕宠着你由着你,你就可以无法无天肆意妄为了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君殇垂眸,收回落进了东临皇眼底的目光,对于此番责问并无丝毫的动容,只是将门槛外的那只脚也迈入了进来,淡然而凉漠,“不知父皇召见,有何要事?”
不知是不是错觉,君殇的“父皇”二字落在他耳中,突然让他浑身都不舒坦,不由得眼神越发阴翳,面上却反而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还摆出了类似无奈、叹息、落寞的表情。
“朕知道你定是怨朕坏了你与那楚玥的婚事,可你怎么不想想,这么多年来,朕何事不是为你着想为你好?若她仍是沈家女儿,不管你是要娶要纳,朕定都依你,因为沈家还威胁不到你。可她现在是楚离的妹妹!楚离这个人,野心勃勃,心思诡谲,根本就不是能为人所掌控的,朕已后悔当初重用了他,以致现在想要处置他都轻易不能。如此,朕又怎能让他的妹妹成了你的王妃,成了我东临将来的一国之母?朕是担心你以后会受他牵制啊!”
这一番话说得当真声情并茂,连他自己的情感都似被带入了进去,刚还难掩阴翳的眼神此刻已是一片温情,慈爱得晃眼。
可惜君殇依然无动于衷,或者说是一如既往的淡漠,连一丝一毫的神情波动都奉缺。就好像根本就不关心也不在意他所说的任何话,今日进宫也不过就是听从传召,来问一声“你找我何事”而已。
这让东临皇甚是憋屈,再加上最近连续发生的一些事,更让他不由得心浮气躁,差点又维持不住他此时还算温和的面部表情。
他用力的吸了口气,眉头也跟着一同皱起,努力表现出无奈中透着宠爱的神态,就像是在对着一个叛逆不听话的孩子一般,低头捏了捏眉心,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唉~也是朕急躁了,想着让你能早日成家,结果却弄出了这许多事。其实你年纪还轻,并不需要那般着急,况且儿女情长什么的实不该占据了你太多的精力,应该把精力多放在该做的事情之上。”
转眼间,东临皇的神态就来了个翻覆,似乎刚才在君殇踏入御书房时愤而砸杯并勃然责问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而他最后的那句话,终于让君殇抬起了头来看他,那目光冷清无波,幽深不见底。
就被这么看着,东临皇却突然有些狼狈,忍不住将视线偏开了一些,又轻咳了一声,说道:“想必你定也已收到消息,与我国相邻边境之上,北翼军队频频调动。”
君殇忽然轻轻的勾了下唇角,极浅极淡也极快,偏开了目光的东临皇正巧就错过了这一抹似讥似讽似嘲的弧度。
“什么?君殇要离京前往北疆?”
右相府内,楚离正坐那儿笑得跟什么似的,不过看到妹妹一听说君殇要离开就这副惊讶诧异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小样儿,他就微微敛了太过张扬的笑,小眼神一转,瞬间就化为幽怨,哼哼唧唧的说道:“这不是很好吗?反正他再继续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倒不如先一步去北疆呢,到时候还能更少些麻烦和危险。”
楚玥不语,只是直直的盯着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楚离被她如此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手轻轻的抚上胸口,期期艾艾道:“小玥儿你怎的这般看着哥哥?怪吓人的。”
回应他的是一声冷笑,楚玥就近挑个凳子坐了下来,继续盯着他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怎么会呢?该知道的,你应该都知道了才对。”
“哦?那哪些是我该知道的,哪些又是我不该知道的?”
楚离眨着眼,笑,笑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怀好意。
其实也没什么该不该知道的,只是他现在不想说罢了,留着到时候给妹妹个惊喜,也甚好。
就不知到时候是惊大于喜,还是喜大于惊。
他安抚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不必忧心,君殇在北疆这么多年都安然活了下来,现在更是不可能会有危险。”
楚玥抬眸看他,“所以,此次北翼的军队频频调动,似欲要大举进攻东临,是因为君殇吗?”
“唔!”他应答得含糊,又说,“春儿已将画像送到翼京,亲手交到了他父母手中。具体的究竟如何尚不十分清楚,我得到的消息上只说太子妃在见到那画像之后就突然又病倒昏迷了,之后醒来也浑浑噩噩,但确实想起了一些事情。”
所以,她至少已经想起了她那个流落在外的大儿子,正在东临皇室吗?
不过春儿离开并没很久,没想到北翼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却不知他们想要如何安置君殇这个流落在东临皇室的皇长孙。
额头上忽然一沉,是楚离伸手点在她的额头,轻笑着说道:“说了叫你别太忧心。相比较而言,北翼的皇室要比东临和西元两国的都简单许多,自也没那许多的魑魅魍魉,君殇必然会被以皇长孙的身份迎回。”
“之后呢?抛开他在东临皇室长大这一点,他镇守东临的北疆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中的北翼将士应该不少吧?”
“唔,确实。不过小玥儿,你要知道,敌国战神般的存在突然变为了自己国家的皇长孙,这不管是对本国将士还是老百姓来说,都是大快人心的,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而且,从某种程度上,这还能激起北翼将士和百姓们对东临的愤慨。”
“如此一来,岂不是天下人都知道了北翼的太子妃曾被掳来东临皇宫,还生下了东临的八皇子君晟?”
楚离闻言之后微微的一愣,随之莞尔,屈指轻轻的敲打着她的脑门,说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说了是被掳来东临的,该受谴责的也是东临皇。唔,小玥儿,你应该对北翼有所了解才对啊!”
楚玥顿时一噎,默了。
她倒确实有所了解,但因为也就听说过几回,并不了解许多,再加上从未去过,又置身在这么个时代社会,所以总不太相信,觉得应该是被夸大了,言过其实了。
可能的确是比东临,比西元要开放些,传到东临之后就被深受束缚的各八卦人士无意识的夸大,将某些点给吹得太过膨胀。
怎么说,咱前世史上唯一的女皇陛下在位,也没这样的,何况北翼并没有女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