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本是一母同胞,怎么就忍心拿你的性命去与他交换?”
当时她万分不解,无法理解身为父母,怎么竟会想要用康健大儿子的命去换那个本就体弱注定活不久的小儿子?这简直是太奇怪了好吗!
而她问出这么一句的那个时候,君殇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似笑似嘲,更有无尽的凛冽杀气席卷,那是她从来没在他脸上见到过的丰富表情,声音更是冷如霜,“因为我并非他亲生,我母亲亦是被他强掳进宫,母亲为护我而不得忍辱被困。”
楚玥当时就惊呆了,以往的所有认知都在那一瞬间被彻底颠覆,不敢置信!
谁能相信深得皇上宠爱的七殿下其实根本就不是当今的儿子?
谁能相信当年宠冠后宫的安贵妃深居宫中,极少为外人所见,是因为她是当今强掳而来并深藏后宫的?
谁能相信为产子伤身而终红颜早逝的安贵妃其实视八皇子君晟为耻辱,若非被紧盯着看护她早已将那腹中胎儿打落,并在生下后几近崩溃,还曾多次意图将其掐死?
谁能相信皇上曾意图杀害七殿下来换得八皇子身体康健?又有谁能相信折磨了七殿下近二十年的奇毒竟是安贵妃亲手喂下?
马车在右相府前缓缓停下,此时外面天色已是昏暗,早有嬷嬷在大门外等候许久,认出这是祁王府的马车,顿时精神一振,忙就迎了上来。
大小姐出门一整天,可算是回来了!
可她们迎到马车旁,却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大小姐出来,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马车内此时的气氛有些古怪,两人相对而坐,君殇倒是一如平常的淡然平静,楚玥却颇有些不自在,尽管并不表现在脸上,但不时闪躲的目光显示出此刻心情的不平静。
而见她这般,君殇不由得轻扬了嘴角。他喜欢她在他面前露出许多神态表情,都好过她客气却疏离。
“可是还有什么想问的?”
楚玥的目光闪了闪,抬头看他,确定他似乎真的没有因为记忆的翻涌而神伤,反倒更像是早已习以为常,不由抿嘴,迟疑了会儿还是小心的问出了早在心头翻滚了大半天的那个问题:“贵妃娘娘当真是病逝的么?”
今日所知,让她对以往了解的所有事情都产生了深深的不确定,尽管这其实真的跟她并没多大关系,然事关君殇,她就莫名更多了些好奇,尽管这问题一出口,她就马上又后悔了。
但他却依然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是眸光暗了暗,依然没有忌讳和隐瞒的说道:“逃离途中马车失控,只来得及将我抛出便随马车一起落下悬崖,不知所踪。”
她顿时张圆了嘴,暗道事实真相果然并不如外界所传闻的那般。然而看君殇依然没什么波动的神情,她忽然无法确定,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内心是否真的平静,还是将所有伤痛都藏在了心底。
她果然是不该问的吧?
或许是她眼中的情绪太过明显,他忽然伸手轻轻捂住了她的双眼,声音在清冷中多了丝温柔,说着:“无事,我也并不记得许多。”
当年母亲带着他逃离最终落崖时,他也不过三岁,许多事都只是有个印象并不记得十分清楚,无形之中倒是减少了许多伤痛。这么多年来,他回想起那些事的时候,除了心中鼓涨,总有种错觉,就像是在旁观别人的故事,甚至很多时候他连回想的精力都没有。
他只是遵照着母亲的遗愿努力活着,哪怕活着就要每时每刻的承受痛苦折磨,要面对无数的阴谋算计、明枪暗箭,还要作为那同母异父却从不曾有丝毫亲情的兄弟的挡箭牌。
但他终究是活着的,二十岁前如行尸走肉,二十岁后却有了真实的守候,不许任何人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她睫毛忽扇,在他的掌心轻轻刷过,有些微的痒,直从掌心一路传递到了心口,引起一股难言的悸动,他忽然倾身,吻在了她额头。
这一吻极轻,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能撩拨人心,楚玥不由得连呼吸都停顿了一瞬,然后忽然扯下他尚捂在她眼前的手,用力的扑进了他怀里。
“砰”一声,他一时不察,被扑得后背用力撞在了马车上,撞得马车都晃了一晃,他也闷哼一声,动作却宛若本能一般的已将她搂抱。
她在他怀里轻笑一声,用力抱了抱他之后又迅速的从他怀里钻出,凑到他脸上亲了一口后就挣脱出怀抱转身出了马车,在等候在马车外的嬷嬷们惊呼声中,跳了下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他才刚感觉到温香软玉满怀,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落在脸上的柔软盈香,她就钻出了他怀抱转身离去。等他从懵愣中回神,连忙紧追了出去,却只看到她翩然消失进右相府大门之内。
他止步在车辕,定定的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忽然垂眸,轻笑了出声。
忽然有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觉,以至于他从来都冰冷没表情的脸都忽然间温柔生动了起来,只可怜守在一旁的影九,惊吓得几乎将自己的拳头都整个塞进了嘴里。
哦,他看到了什么?他竟然看到主子笑了,还笑得这么温柔,这么…呃,荡漾!
君殇侧目,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
影九顿时敛神闭气,低头垂目,默默的在心里泪流满面。
主子,您这差别待遇也相差得太大了吧,好歹人家也跟了您这么多年了!
马车又停留了会儿,然后才慢悠悠离开,而楚玥此时回到了眠月楼,一进门就看到右相大人正托腮坐在那儿,有些百无聊赖,还有些幽怨。
楚玥顿时嘴角一抽,默默的收回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进门,且从他身旁绕过,悠然落座。
“主子,您可回来了。”花花的神情中竟也有几分幽怨,任谁遭受了右相大人的诡谲森森整整一天,都会幽怨的好么!
丫鬟们乖巧的伺候她梳洗了一番后,呈上了丰盛的晚膳,楚玥满意的眯了眯眼,又看一眼花花,说道:“学着点,这才是尽职的好丫鬟。”
花花顿时囧了小脸,不过很快就眼珠子一转,忽然凑近过来笑嘻嘻的问道:“主子,你这一整天都是与七殿下在一起的么?你们去了哪儿,玩得开心吗?”
本坐在旁边赌气一副“快来哄我,不然我绝不理你”之态的楚离顿时也竖起了耳朵,对妹妹这一天与君殇那魂淡的相处情况很是关心。
楚玥去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随口就说道:“我们出城去玩儿了,挺好的。”
一点都没有被问到与未婚夫出门约会的羞怯难为情,却让楚离小心肝抽搐,再也顾不上跟妹妹赌气了,一下子就飘到了她跟前,十分不满的说道:“死丫头,这婚事还不知能不能成呢,你就这般跟他出城去玩儿,孤男寡女的若是万一被欺负了可如何是好?”
100 挠花脸
日子逐渐恢复了平静,嗯…或者说得更准确一点,应该是她终于得了自回到京城之后,就一直期待着的平静。
最近这几天,楚玥每天都过得很是惬意,基本上都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也不会如在左相府时的那般总时不时就有人上门打扰找不痛快,这右相府里的人,对她都是恭敬而不敢有丝毫怠慢,跟在沈家相比,简直就像是一下子进了天堂,那叫一个舒坦。
所以,她又贱贱的觉得无聊了。
日子逐渐进入六月底,每天都烈日当头炎热非常,她白天就窝在屋里或跑到阴凉底下去,或看书,或钻研医术毒术,或打盹耍懒,偶尔在日头西落夜幕降临,白天的热气消散之后,会出门去关心一下分散在京城的那些个产业和伙伴们,唔,还有时常跟君殇培养下感情。
自那天之后,她与君殇忽然就相处融洽了起来,彼此间的感情与日俱增,那感觉,就好像原本横亘在中间的生疏隔阂已逐渐消融,就好像…自己人一般。
不过有关于两人的婚事,目前仍无定论,皇上与君殇已是为此事闹得不可开交,皇上欲另选祁王妃,君殇却在为一月后的大婚紧锣密鼓的做准备,丝毫不作退让。
而楚离,也不知为何事而忙得脚不沾地,都没时间黏糊着她这个宝贝妹妹了。她问了几次,他都闪烁其词,也不知是担心顾虑些什么。
靳风的伤已好了大半,但她并没有叫回香香,好歹她现在在右相府里真正的做了主子,基本没什么操心事,就连花花都嫌这日子过得太清淡平静,忍不住的跑了。
现在跟在她身边近身伺候的是一个叫初夏的丫鬟,是楚离哥哥挑选给她的众多丫鬟中的其中之一,是个做事利索严谨又甚是聪慧的姑娘,就当贴身丫鬟来说,那真是甩了香香和花花这两个“临时工”十八条街。
“唉~”右相府后院的湖边某凉亭之中,楚玥正懒洋洋毫无大家闺秀之仪态的趴在围栏上,迎着带点水汽但并不怎么凉爽的微风,依然觉得闷热不已,就连吸进的空气都是热乎乎的,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叹息道,“初夏多好呀,怎么就不能多留些日子呢?”
初夏站在旁边给她打着扇子,闻言不由得抿嘴轻笑,说道:“大人送了许多冰块过来让小姐降暑用,可是要让人送来这里?”
楚玥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这么热的天,再多的冰块也一下子就融化光了,之后反而更觉得热。
不是说有内功护体,就能寒暑不侵吗?为毛她还是觉得好热?
伸手抹去鼻尖的几点细密汗珠,侧头看到初夏两颊通红、香汗淋漓,顿时默默的转回了视线。
其实还是稍微有点作用的。
她又往后挥了挥手,道:“你还是给自个儿扇扇吧,瞧这样儿,看着就像是我在虐待你。”
初夏又是轻笑着说道:“小姐这般好,能伺候您,奴婢不知有多荣幸呢,只是扇个扇子罢了,本就是奴婢的本分,哪来什么虐待之说?”
“唔…”舒展了下身子,转而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儿?”
眼波一转便轻声说道:“小姐您也知道,再有几日就是太子殿下大婚了,之后紧接着就是长公主娶儿媳妇。不过,昨日沈家二小姐与英勇侯爷在街上相遇,两人几乎当街就打了起来。”
楚玥不再是沈妍汐,不再是沈家二小姐,也就让沈妍萱从三小姐变为了二小姐。
不过现在听着“沈二小姐”还是略微的有那么一点感觉古怪,但初夏口中的这个新鲜事儿倒是让她顿时来了兴趣,“哦?那是怎么回事?”
“据说是小侯爷出言调戏,惹得沈二小姐恼羞成怒,当时就伸手欲要打小侯爷耳光,被拦截下来之后两人就就闹了起来,若非当时两位身边的丫鬟小厮们安抚拉架,怕是就真当要打起来了。不过即便如此,听说小侯爷也被沈二小姐给抓伤了,还抓在了脸上呢。”
说着这事儿,她自己也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只恨没能亲眼看见这精彩的一幕。
她可是听说那位沈二小姐以前没少欺负她家小姐,真是该死!
楚玥听着也是乐了,请原谅她的小心眼,这一见着沈家不好过、沈家人不好过,她就忍不住的心情好。
“唉,沈妍萱也真是的,都已经是自己的未婚夫且婚期就在几天后了,被调戏几句又有什么大不了的?竟不顾声名形象的当街动手,还将长公主捧在手心里的小侯爷给抓伤了,长公主可不得心疼坏了?也不知那抓伤能不能在几天内好全了,不然成婚当日,小侯爷顶着那一张被抓花的脸娶妻,可真是不好看!”
太可惜了,也怪自己,最近两天都没有出门,竟错过了那么精彩的一场好戏!
楚玥叹息,初夏在旁也是听得直乐,真心觉得沈家的几位小姐都不是寻常人,幸好她家大小姐虽当了十七年的沈家姑娘,但因被养在外头,倒是没有被教养得跟那些人一样。
如此说来,竟是还要庆幸沈家对她的不闻不问?
初夏觉得她这个想法是不对的,抿了下唇,接着又说道:“长公主可是将夏小侯爷捧在手心上的,从来都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沈二小姐却竟将夏小侯爷的脸都给抓破了,怕是往后的日子不好过。”
何止是不好过?
最新消息还没传出,但只想一下就能想象得出长公主该会何等的心疼和愤怒,她本身也不是个心慈仁善的,势必不会轻易放过了沈妍萱,说不准这婚事就要因此而告吹了呢。
楚玥忽然抬了抬眼皮子,自言自语般呢喃着说道:“说不准沈妍萱还就是故意的。”
初夏闻言一愣,随之若有所思。
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夏小侯爷那般身份地位,却没几个愿意嫁给他的。
沈妍萱本就是个心气高的,最初目标直盯七殿下,后来靖平侯府三小姐金筱月出事之后,皇后又盯上了她想要她为太子妃,若非紧接着出了那许多事,夏征又不知为何竟突然看上她一派非她不娶的样儿,长公主疼儿子请旨赐婚,沈妍萱怎么都不会嫁给那么个声名狼藉的人。
现在眼看着婚期就在眼前,却突然出了这么个事儿,谁能说得准沈妍萱她就不是故意如此作为,就是为了想让夏征恼恨,让长公主厌恶她,从而毁了这一桩婚事呢?
楚玥翻了个身,背靠在围栏,倒仰着看凉亭外的天空,她可真不愿意看到沈妍萱就这么脱身出去,再有几天就要大婚了,她可是连贺礼都早已准备好了!
忽起了一阵凉风,带着湖中的水汽拂面而过,让她不由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刚冒出来的鼻尖那一点点汗珠也好似缩了回去。
然后,她听到了耳边一声轻笑,一抹冷香在空中若有似无。
“呃,你怎么又来了?真当这里是你自家后院,能由得你来去自如?当心右相大人瞧见,让人把你撵了出去。”
来人一身月白,就像是天降神兵一般的突然就站在了她面前,看着她的目光是外人从不曾见到过的温柔,还有嘴角那一抹浅浅弧度,让他从来都冷漠没什么表情的脸粲然生辉。
除了七殿下,还能有谁?
听闻她的话,他眼中的笑意更浓,说的话却依然是带着些独对楚离的刺,“守卫疏松,我亦不放心你住在此地。”
所以,你擅闯私宅真的不是你的错,全怪守卫不够森严,都阻拦不住你的脚步,是吗?
楚玥咬了下唇,不由哑然。
幸好楚离哥哥现在不在府中,更不在这里,不然若是听到这话,定是又要炸毛,到时候谁知道她身处的这个凉亭会不会步了祁王府那处殿阁的后尘!
初夏站在旁边低头垂眸,暗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同时也庆幸,幸好大人此时不在府中。
不过两人才刚庆幸完,就看到远处那一袭红衣风华绝代,正往这边款款而来。
咦?这整整三天没回府的人,怎么就这么凑巧的,正好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右相府内再一次因为右相大人和七殿下的碰撞而闹腾了起来,右相府外,京城的百姓也正闹腾着,一个个都无视了头顶能烤死人的太阳,以无比热烈的心情涌到了街上,三五成群,*成堆。
“这是怎么了?”有路过此地不明所以的人禁不住好奇的询问。
这一问,旁边兴致勃勃来看热闹的人们顿时马上就朝他围拢了上去,七嘴八舌的,面带着兴奋的说了起来。
“嗨,兄弟你竟连这么大的事儿都不知道?昨日傍晚,左相家的二小姐跟夏小侯爷在街上起了争执,夏小侯爷的脸都被抓破了。”
“咦?沈家二小姐?不是说沈二小姐时常缠绵病榻几乎从不出门吗?怎么竟还能将一大男人的脸都给抓破了?”
人群一瞬的安静,然后轰然喧嚣,“这兄你是从哪个旮旯里出来的?竟至今不知道原本的那位病弱沈二小姐其实根本就不是沈家姑娘,而是右相大人失散多年的亲妹妹?现在的沈二小姐是原来的沈三小姐,就是那京城第一美人,许配给夏小侯爷的那位。”
那人也是呆了下,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没办法,谁叫他也是今日才刚到京城的呢,而楚离认回妹妹的这个事情也不过发生没几天,还没传播得太远。
不过听说是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八卦,那人也顿时来了兴致,尤其对方还是与之有婚约,连婚期都已定下就在几天后的夏小侯爷,怎么都感觉这八卦无处不冒着暧昧。
“在下今日刚来京城,还真是没听说过这事儿,倒是孤陋寡闻了。”
“没事没事,这也不过才几天前的事儿。”
“那这…”
“哦~要说这沈二小姐和夏小侯爷啊,昨日在街上打得那叫一个精彩,真没想到平日里娇娇弱弱的沈二小姐打起人来竟那般凶狠泼辣,那哪像是跟未婚夫闹别扭啊,简直就跟杀父仇人似的。”
另外的人也马上点头说道:“要我说,本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不就被调戏了几句嘛,也不是多过分的事儿。再说,还有几天就要成亲了,沈二小姐那般作为也太小题大做了,竟还挠花了人家的脸。”
又有人跟着笑道:“京城里谁不知道夏小侯爷是个混不吝的?各家各府的千金小姐们纷纷对他避而远之,没想到到最后竟能娶了第一美人,可是艳福不浅,被挠几下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身旁几人闻言,皆是一副心中了然的模样,不由“嘿嘿”笑了起来。
就在讨论得最热闹时,浩浩荡荡一队仪仗从街那头过来,顿时将围观在附近的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长公主的仪仗。”
“这是当真要去左相府啊!”
“夏小侯爷可是长公主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被沈二小姐在大街上挠花了脸,岂有不去问罪的可能?”
“哎呦,这下沈二小姐惨了,也不知那婚事还能不能成。”
外面一片闹腾,而这事情也及时的被传递进了右相府。
初夏见大下姐对沈家的倒灶事颇有兴趣,也在第一时间就将此事告知给了楚玥知晓:长公主带着一大群的侍卫丫鬟嬷嬷,声势浩荡的往左相府去了!
楚玥确实正无聊着,以前在沈家的时候厌烦沈家那些人,想求个清净,现在出了沈家,清净了这么些天,她倒是又嫌无聊了,所以一得知这个事情就眼睛都亮了。
主要还是,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后,她忽然间对沈家更多了些兴趣,尤其是左相大人。
“咱也去瞧瞧热闹!”
外头那让她避若蛇蝎的大太阳也不在乎了,眼前风格各异的两个俊逸美男也看不入眼了,当即就站了起来,还嫌走路太绕太慢,飞跃而起从屋顶走直线。
101 两幅画像
右相府后院的这个湖边凉亭内,好像就是一晃眼的工夫,就不见了那几位主子,只留下初夏一个还站在那儿,神情有些呆呆的,好似接受不能、反应不及,半饷才抽了抽嘴角。
她这都还没把事儿说完呢,大小姐怎么就这般急的跑去看热闹了?
楚玥才刚清闲了几天就感觉闲得无聊了,竟贱贱的又跑去了那在几天前还让她厌烦不已的左相府,去瞧那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的八卦后续。
从别人的口中听说,哪里比得上亲眼围观得到得更详细准确呢?
两府相距本就不很远,她又是走的近乎直线,速度也极快,所以很快就到了左相府附近。
好歹在左相府住了几个月,她虽不喜这里,平日也多待在浮香院中,但也早就将内里各处都打探了清楚,自然也知道从哪里进入最隐秘,又要如何安然避过府里的侍卫和仆从丫鬟们。
况且,就她的身手而言,就算进入一个陌生地,也不是能被谁给轻易发现的。
她无视身后跟着的两条俊美尾巴,身形一跃就翻过围墙进了左相府,朝前院悄然摸去。
或许是因为今天长公主驾临,大都人将注意力放去了前院,或者干脆就跑去了那边,以至于她这一路过去竟意外的轻松,所遇的除了几拨侍卫之外,也就稀稀拉拉几个下人而已。
她不禁撇嘴,再一次对沈家的规矩进行了一番鄙视和抨击。
就算出了个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就算娶了侯府千金为夫人,也总还是有一股子暴发户的味道,就连这府里的下人们也都没什么规矩,轻易的就擅离职守,尽干些不守本分、不合时宜的事儿。
她觉得她现在的心情行为有点奇怪,总有种看沈家什么都不爽的感觉,即便是在先前居住左相府内的时候,她厌烦那些人,可也没如现在这般奇怪的心情,好像有点儿…唔,变态。
我去!变态这个东西,总不会有遗传什么的吧?怎么刚认了变态哥哥,自己也好像激活了潜藏在血脉深处的变态因子呢?
不由瞥一眼紧跟在身后的右相大人,撇嘴不理。
凭借着对左相府内地形的熟悉,此时不知为何而格外松散的守卫,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本身的一身本事,轻轻松松就从后院到了前院,就寻着那最热闹的地方过去。
“沈二小姐真的好大的威风,不愧是沈相唯一的嫡女,名传京都的第一美人,自该是金贵无比,哪怕是对自己的未婚夫君,也是说挠就挠。”
楚玥还没靠近那儿,就首先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听那声音略显尖利,语调却平仄悠扬,好像真的是在夸赞沈妍萱,听在人耳中却又是另一番滋味,就如同有一座大山迎面压来,甚是迫人。
早就听闻长公主甚是不凡,一直没能见识到,现在可算遇上,光只是远远的听到这一句话,就觉得…果真不凡啊!
楚玥脚步一顿,然后迅速的朝那边靠近过去。
越靠近,那周围的守卫就越密集森严,还看到有许多沈家的丫鬟仆从们在四周围,但看他们的样子,一个个皆都小心翼翼、噤若寒蝉,并不像是来瞧热闹的。
这里是左相府前院正堂,整个左相府最严谨肃穆的地方,但此时这个左相府的第二张门面内却是一片混乱喧嚣,长公主正在那儿对着一屋子的沈家人斥责问罪,那是一点都不落下风。
沈之诲毕竟乃当朝左相,并不比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卑微,只是今日面对,确实没理就难免有几分底气不那么足,不然也不会遭了长公主的此番质问。
或许,也算不上是质问。
听她说得多悠然温和啊,除了声音略微有那么点尖利之外,真没有质问的语气。
然对此,沈之诲乃至恭迎在此的沈家其他人皆都只能赔笑,不敢有半点气愤不满。
“萱儿这丫头就是被宠坏了,难免有些骄纵,受不得气,往后还要劳烦长公主多多教导。”
沈之诲一脸的和气,又不轻不重的点出了沈妍萱是因受了气才会失了分寸,若非夏征出言调戏,她也不会与之争吵,进而还动了手。
长公主听着,顿时就眉毛都立了起来,眼看着就要发怒。
她驸马早逝,之后也没有想过要改嫁,身边就只夏征那么一个宝贝疙瘩,从来都是溺宠娇惯着的,可听不得别人说他半点不对!
眼看着她就要发怒,屋内的气氛也不由得更压抑了几分,她却又忽然眼角一扫,竖起的眉毛就平缓了下去,“呵”的竟是笑了一声。
她眼角扫过,正是沈妍萱站立的地方。
就是那一眼,她忽然如福至心灵,好像有点看明白了沈妍萱的心思。
这丫头是故意的,故意当街争吵还抓伤了她的征儿,引她恼怒,好弃了这场婚事!
长公主轻笑出声,心中却越发恼怒,盖因为她发现沈妍萱这死丫头竟敢嫌弃她的儿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是个失了名声的贱丫头,世家望族哪个愿聘娶她进门?若非征儿中意,就凭她那名声,连给她的征儿提鞋都嫌肮脏,竟还敢不愿,又故意做出那般行迹,简直不识抬举!
她目光闪烁,其中的神色阴了又沉,紧随而至的是又一声轻笑,与沈之诲说道:“左相大人言重了,你左相府的姑娘,那规矩自当是顶顶好的,更何况萱儿还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最是金贵也没有,哪里还会需要本宫的教导呢?”
沈家众人当即就变了脸色,尤其沈妍萱的脸色最是难看,且变色的原因还与沈家人不同。
她仅仅只是因为从长公主的这话语之中听出了,她与夏征的大婚依然要继续,长公主丝毫没有想要不让她进门做儿媳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