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玥此时就在这屋里,灯光摇曳在窗户上蒙上暖暖的一层橘色,时常还有人影映射,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走到这边。
这么晚了,竟是还没睡?
楚离的脚步在门外一顿,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一进去,他就看到满屋子的喜庆箱子盒子,好辛苦才终于被掩埋在箱笼之中,只露出了大半颗脑袋的他家妹子,正低着头不知在干什么,但只是看她那亮闪闪的双眼,就让右相大人顿时觉得心情大好。
不过…
他侧目瞥了眼那将小玥儿整理出来的箱笼等抬去一旁库房放置的丫鬟,眉梢微微挑了起来。
这丫鬟面生得紧啊,他怎么不记得给妹妹安排的几个丫鬟里面有这么一张面孔?可见她这淡定的,看见了他也当没看见的样儿,也不像是偷潜进来,居心不良的,甚至不像是他府里的人。
“小玥儿,你怎的还没歇息?这些东西放着让奴才们去安置便是了,你怎的还亲自动手?今日折腾了一天,也该累了。”
楚玥正在整理的自是祁王府送来的聘礼,尽管只是从左相府抬到右相府,但还是稍有凌乱,需要再重新的稍微整理一下才行。
突然听到楚离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不由抬头看了过去,神色中有些诧异:“你怎么这时辰过来了?明日要早起上朝,你现在还不歇息?”
小玥儿这是在关心他吗?
右相大人瞬间心花怒放,那一双眼灿若神珠,直将楚玥面前正整理的一笼宝石都给比了下去。
“无妨无妨,反正也不是每日都去上朝。”他说着,还纡尊降贵的也蹲了下来帮着一起整理,似无意又似狐疑的瞥了眼又“噔噔噔”的抬了一箱子跑去库房的面生丫鬟。
“那是花花。”楚玥忽然说道。
“嗯?”
“就是先前在我面前伺候的丫鬟,原本也是替了沈家的一个丫鬟,现在我既已离开沈家,她也就弃了那身份跟着我过来了。”
楚离丝毫不掩饰对这件事的惊讶,全然没有了右相大人的阴晴不定性情莫测,似乎只要是面对着妹妹,他就会更率性更自在的流露出真实心情。
而楚玥看他这般,却不禁感到一阵压力,同时又有些暖心和动容,尽管那一声“哥哥”还是叫不出口,态度却是好了许多,对花花的事进一步解释道:“先前的那张脸也不是她自己的,现在这个才是真容。”
“哦?”他看了眼又搬了几个箱子去库房,除了喘气略显粗重之外并无其他疲累吃力的花花,又转回头定定的看着妹妹那一张平凡无奇的脸,若有所思。
他先前之所以过了那么久才开始怀疑认证妹妹身份,可不就是因为这一张脸吗?这么平凡无奇扔人堆里转眼就再找不见的容貌,实在不像是楚家人,而且他观察了很久,也没有看出她有戴人皮面具之类的易容物品。
可现在,听妹妹说起这叫花花的丫鬟之事,他不禁又对她的这张脸产生了好奇。
“妹妹的真容又是怎般模样?”
楚玥闻言一顿,抬头看着他,笑盈盈的,霎时就让那平凡的小脸生动了起来,隐约有了些绝世的风采。
“你猜!”
右相大人顿时“呃”的一声,抽了抽嘴角,忽然伸手就往她的脸上摸了过去。
然而,楚玥分外耐心的由着他摸了好久,他都没有摸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这让他在郁闷的同时更多的是震惊,震惊于这般不留破绽的易容之术。
良久,他才收敛了表情,也收回了手,直直盯着楚玥的脸,若有所思道:“难道小玥儿本就长得这般普通不惹眼?如此倒也不错,不会有那许多登徒子总盯着不放!”
说着他还颇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可一点头就看到了满屋子的聘礼,顿时又是嘴角一抽,也不乐意整理这些让他心塞的东西了,默默的站起转身,翻看起了搁在另一边那些离开沈家时特意去拿来的东西。
嗯哼?这是医书?哦,这应该是账册吧?可怎么完全看不懂咛?
他的手忽然一顿,脸上的表情都在同一时刻尽皆僵硬,倏然放大的瞳孔之中忽而掀起滔天的巨浪。
在那小匣子里,医书和账册等物的下方,正静静的躺着一枚剔透润泽的紫色玉佩。
他禁不住的手指颤了颤,手中的那本册子“啪嗒”一声就掉落了下去。
这玉佩,这玉佩怎么会在这里?
097 订亲信物
书册掉落的声音很是响亮,自是惊动了就在旁边的楚玥,不由抬头看去,就看到楚离呆呆的坐在那儿,脚边就是那掉落的账册。
这是怎么了?她那匣子里应该没什么很奇怪的东西啊,无非就是些医书账册之类,还有几样并不打眼的小东西。
最珍贵的莫过于两本医书,账册就算被人看到了其实他们也看不懂,只是不好留在沈家罢了。
可楚离这么大的反应,到现在都还呆呆的坐在那儿,是怎么回事?
“你怎么了?”
她蹲在那儿仍没挪窝,只是看着楚离有些疑惑,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关心。
楚离忽然惊醒,眼神也恢复了几分清明,然后是几乎下意识的,那速度快得让人都看不清动作,一把抓起了静静躺在匣子里的那枚紫玉佩,转头便朝着楚玥问道:“这玉佩是哪来的?”
他问得有些急切,有些激动,尽管在开口前他已经下意识的收敛了心情,但依然没能掩饰完全。
这般模样的右相大人简直是不可思议,就算是与那天晚上在浮香院亲眼看到楚玥左肩上的红月胎记,确认了这真是他寻找多年的妹妹时相比,也不遑多让。
所以楚玥也很惊讶,看着他面上的肌肉略微紧绷,还有那眼底激荡起的层层涟漪,皆让她惊讶又疑惑,视线不由得转到了他手中举着的那枚玉佩上面。
这玉佩紫得剔透宛若透明,表面温润,内里更有点点金芒闪烁,就似那梦幻天空密布的满天星辰。其形圆,约半个手掌大小,其上雕琢着一只展翅翱翔的鸟。
唔,反正她也分不出那只鸟究竟是什么品种,似鹰似雕似枭。
这不是…
“这是自小就戴在我身上的,据说,好像是当年安贵妃给我的定亲信物。”
当初刚回京城时,沈妍萱可是几次三番的想要得到它呢。
楚离捏着那玉佩的手指却倏的收紧,几乎要将这稀世珍贵的玉佩捏碎了去,勉强被压下的波涛再一次汹涌掀起。
定亲信物?怎么可能?
这玉佩…他绝不会认错,母亲手中的那一块玉佩与这几乎一模一样,而这怎么竟会成了妹妹的定亲信物?怎么可能会落到东临皇室,安贵妃的手中?
所有的思绪翻涌皆在一瞬间,楚离迅速的又一次压下震颤的心神,手腕一转就将这玉佩收进了手中,眼波流转,脸上就又重新浮现了笑容,笑眯眯的对楚玥说道:“小玥儿,这玉佩就让哥哥替你保管几日,可好?”
楚玥不语,只是摸着下巴看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四个大字,左边是疑惑,右边是好奇。
“这可是我的定亲信物,怎能交由他人保管?”
“我是你哥哥,这等要紧东西,本就该由哥哥替你保管。”
“哦?是吗?呵呵~”
只不阴不阳的这么一笑,就笑得楚离顿时一阵阵的头皮发麻,但握着玉佩的手心却丝毫也不放松。
他知道,小玥儿并不是真的不肯,只是对这件事太过好奇,或者说,是他的反应让她好奇了。所以,他若不能说出个缘由来,她恐怕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怎么办?要不要说,要不要说?
楚离紧握着玉佩,神色紧张,心情又摇摆,不知究竟是该现在就跟妹妹说清楚,还是等查探清楚了再与妹妹说,还有最重要的是,如果他说了,妹妹会不会从此嫌弃他,更加的疏远不愿与他亲近了?
他不由得满心忐忑又挣扎,不自觉的脸上神情也紧绷着,使得此刻的他看上去格外严肃。
就在他权衡、挣扎、酝酿的时候,楚玥却忽然神态一转,很是随意的说了句:“那就你先帮我收着吧。”
说着的同时,已重新低下头去整理聘礼,似乎刚才的好奇疑惑等等皆都只是跟他开了个玩笑。
楚离被这突然的转变弄得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不由得怔愣了下,半饷缓缓呼出一口气,仔细将那玉佩收好,却已没有了平静的心情,颇有些坐立不安,只草草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
楚玥在百忙之中抬头,看了眼已不见右相大人身影的门口,然后又默默的收回了注目。
等她将所有东西整理收拾并安置妥当,已是夜半三更,站在旁边想帮却帮不上忙,又不敢先下去歇息的几个丫鬟早就禁不住的哈欠连天,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这些是楚离安排来伺候大小姐的,一个个都事先卯足了劲的势要伺候好大小姐,可今日总算迎来大小姐,她们却只感到无从下手,除了呆呆的站在一边,什么都干不了。
或者说,不知道要干什么。
于是,一个个的又忐忑又无措,尽管大小姐早就让她们下去歇息,但主子未眠,她们哪里敢离开?本该她们整理的东西又不被允许触碰,只能站在旁边看着,一站就站到了半夜,也是十分疲累困乏。
楚玥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接过花花端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便对还守在一边的几个丫鬟说道:“好了,你们都下去歇着吧,我没有那许多规矩,你们也不必太过拘谨,守好自己的本分就是了。”
说着又伸手一指花花,说道:“这是花花,往后你们若有什么事,去找她便成,平日里也需听她吩咐,记住了吗?”
被安排着近身伺候她的一共足有八个丫鬟,此时瞌睡也清醒了过来,不由得面面相觑,然后恭恭敬敬的领命道:“奴婢等记住了。”
“嗯,下去吧。”早就让她们下去了,偏一副不敢的样儿,难道她长得很恐怖?
这回,她们倒是乖乖退下,不过很快就又进来,捧上洗漱用品,还有几碟精致的点心。
“…”
她不由瞥了站在旁边说是来给她当丫鬟,但实际上并没太多自觉的花花一眼,又想了想住在左相府时的那些丫鬟,不禁莞尔。
果然,亲生的就是不一样!
次日她直接睡到日上三竿,楚离都已经早朝结束,过来看她,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
“一大清早的,你做什么?”
她还睡眼朦胧,右相大人闻言不禁转头看了眼窗外悬挂在半空中的大太阳,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难道小玥儿的时辰跟他的并不相同?
且不管这个问题究竟如何,右相大人屈尊降贵的亲自伸手取了放在一旁架上的衣裳,欲要亲自服侍楚玥起床。那眼巴巴满是期待的眼神,看得楚大小姐霎时冒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哪里敢真让他伺候?
一下子,连满满的瞌睡虫也尽都消散不见,忙伸手夺过他手中衣裳,神色不善的瞪着他。
“右相大人,你懂不懂男女授受不亲?”
“我是你哥哥。”什么右相大人啊,小玥儿真真是讨厌,叫得这般生疏,好叫人伤心。
楚玥此刻哪里会去理会他如何心情?闻言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男女七岁不同席!”
虽说她本也不是循规蹈矩之人,男女之防比一般人都宽松了不知多少,但也扛不住楚离这般的亲密啊!
楚离眨了下眼,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很失望很落寞很心有戚戚焉的那种。
妹妹怎么一下子就这么大了呢?他连跟她亲近的机会都还没有!
但看着小玥儿那带点愤恨又带点接受不能的模样,他还是乖乖收回了手,转身就在一旁椅子上坐下,眨眼间脸上又是笑眯眯的,无比温柔的说道:“昨日事儿多,你又来得匆忙,都还未能仔细有察看府邸,哥哥待会儿就陪你四处看看,熟悉一下,免得日后万一迷路了可是不好。”
逛右相府啊?
啧,据说朝中无数大臣想要一窥右相府内的风景都不能呢,她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一下下?
她脸色微缓,其实本也并没有真的生气,又见他没继续动作而是说起了别的事儿,也就不跟他多计较了,或者说,是懒得跟他去计较。
而对往后要生活的右相府,她本也打算让丫鬟带她四处看看熟悉一下,现在楚离这个主人要主动带路,她当然也是十分乐意的。
不过她正想点头呢,就听见花花在门外说:“主子,刚才门房来报,说是七殿下随马车同来,正在府门外等候主子你。”
话才说到一半的时候,楚离就首先炸了毛,冲着门口就怒道:“不见不见!这小子怎的这般阴魂不散?堂堂亲王殿下,整天就盯着我家小玥儿,难道就没别的正事要忙活了?”
楚玥扶额,然后自顾自的开始穿戴起来。
花花站在门外不动,她可不听除主子外的其他人!尽管面对右相大人的时候,她心里的确是甚犯怵。
楚离眯眼看了花花一眼,倒是难得没有如对其他人一般的因冒犯而恼怒,只不甘的轻哼了一声,又看向已在眨眼间就迅速穿戴整齐的楚玥,嘟囔着说道:“今儿个你就陪哥哥一起先熟悉下府中环境,可不许你上赶着似的出去见他!”
“嗯?什么意思?”
昨天不是已勉勉强强的不反对了吗?怎么现在又说出这话来?
在妹妹的注视下,楚离又是哼唧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在他搞定他老子之前,你可不能跟他去约会,谁知道会不会中途遇上什么意外!”
他老子?那不就是当即圣上吗?
098 替另一人挡箭
却说今日早朝,十有*罢朝不上的七殿下又出现了,只为与楚玥的婚约,然而,皇上却再一次提起婚约无效之事,还要为君殇选妃。
此时此事,不出意外的将身为楚玥哥哥的右相大人也牵扯了进去,而对本就并不乐意妹妹出嫁的楚离来说,即便昨日勉勉强强不反对两人婚事,但现在又见皇上竟如此态度,顿时让他心中沉怒,觉得自家妹妹被轻视、被欺辱了。
他心中冷笑,站在朝堂不置一词,一副一切都由皇上定夺的姿态。
竟敢这般自以为是的折腾他家小玥儿的婚事,真当老子很稀罕跟你皇家接亲么?要不是小玥儿自己愿嫁,老子昨日就已将君殇撵出门外去!有本事就当真取消这婚事,老子正好可以带着妹妹回家里去!
但他摸着昨日从小玥儿那里得来的紫玉佩,最终还是没有直接说出这般话来,只是看了君殇一眼,在沉怒之外,更有思绪翻涌。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在找到了妹妹之后,竟紧跟着又遇上了这般要事,若不查探清楚这玉佩的究竟,他就算真的现在就不顾小玥儿是否能接受的带她回去,也势必不得安宁。
而君殇,从始至终他就只想娶一个人,岂会愿意遵从婚约无效再另行选妃之意?即便说出这些话的是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出口的便是圣谕,也不能让他有丝毫的退让和迟疑。
他表现出了从不曾有过的强势,几乎可说是当堂顶撞,不敬圣上,其冽冽之风让整个宣政殿内如寒风过境、冰冻三尺,在场文武百官一个个皆都噤若寒蝉,恨不得把自个儿缩到地底下去。
而由此,他们也再次更加的确定了七殿下对沈妍汐…哦不对,是对楚大小姐根本就不是那么的可有可无,并不是只因为贵妃娘娘才另眼相看。
据说,这父子两人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争论对峙得不可开交,过去那许多年来听到的七殿下的话语总共加起来,也没有今日早朝时的多。
这位殿下哪里是不善言辞?根本就是因性情冷漠而懒得与人多说好么!瞧现在,连皇上都不是他的对手!
所以,皇上很生气,对君殇的不尊不敬不听从他的旨意,也对楚离的作壁上观始终也不曾对这件事做出一个明了的表态。
不过眼见皇上这般激动,倒是让有部分人不禁有些诧异,疑惑皇上不是一向最是疼爱七殿下几乎是有求必应简直是到了溺爱的程度么?怎么竟是这般不乐意七殿下与楚大小姐结成连理?
照理来说,曾经是沈家最不受宠女儿,还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除了多年前的一个婚约之外对七殿下几乎没有任何帮助的时候,他都认同了这个祁王妃,怎么现在有了楚离这个变态为后盾,身份虽相近但地位却徒然拔高,圣上却反而不再认同这一场婚事了呢?
真的只是因为已逝多年的安贵妃?
楚玥从楚离的口中得知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森森觉得今日竟好似比昨天还要更热闹,然后,她略一思衬后,就朝右相府大门外走去。
右相大人刹那幽怨,但也只是看着妹妹离开的背影没有再一次去阻挠,半饷收回目光抬头仰望天空,手中不知何时正捏握着那枚紫玉佩,神情一片晦涩。
这事儿,该从何查起?
再说楚玥,她并不清楚那玉佩究竟有着怎样的背景和故事,自也就无法想象其的出现对楚离的冲击有多大,而且现在,她没心情去关心人这些她本身也并不了解的事情。
谁让楚离从始至终也没有告诉她此事的究竟呢!
右相府外,正停着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但却仔细看,就能发现这马车竟是由贵如金的沉香木打造,前头拉车的两匹马更是神骏非常。
楚玥一出大门就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的娃娃脸影九,正因为看到她的出现而眼睛闪亮,立马扬起一个无比灿烂还带着点谄媚的笑容,毫无节操的就对她弯下了腰,“王妃!”
这带着点小兴奋小激动的,是肿么回事?
楚玥瞥了他一眼,然后直接将目光转到那马车上,走过去,在影九的殷殷目光下掀了帘子就钻进马车内。
马车内有些昏暗,君殇就静静的坐在那儿,气息有些沉冷,但在她掀帘进去的一瞬间,还不等她看清楚其内究竟,就从前方忽然伸来一只手,直将她拉进了怀里。
“唔!你做什么?”
他动作不轻,一拉就使她重重的撞进了他的怀里,撞得她鼻子都有些疼了,埋在他胸前差点呼吸不能。
连忙扒拉着出来呼吸了两口气,才质问一声就又被他用力的抱紧,都没能来得及抬头看一眼他此时的脸色。
他抱得很紧,似要将她揉进身体之内,都抱得她有些疼了。
她不由得呆了呆,却意外的没有再挣扎,而是安静的任由他紧抱,感觉着他手臂的用力,还有紧贴在她脸上的胸口鼓涨跳动,然后伸手,缓缓的环上了他的腰。
他浑身一震,胸口也在这瞬间急剧起伏了两下,抱着她的手臂再次收紧,耳边忽响起一声轻笑,“呵~”
马车内的沉郁气息在迅速消散,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他此刻的好心情,似乎刚才那有一点点失控的,并不是他。
她用力从他怀里钻了出来,蹙眉看他,“你怎么了?”
他微微松开了手,但依然环抱着她,马车内光线昏暗,却掩饰不住他那双格外明亮的眸子。低头,轻抵着她的额头,然后又埋进了她的发丝之中,轻轻摩挲,耳边荡起他一声悠长的喟叹,“你能出来,真好。”
嗯?难道他本以为她不会出来见他?
可听他这似满足又似欣喜的喟叹,她为何忽然觉得此时出来相见真是对极了?
心跳不由得加速跳动了几下,她将那一丝羞赧藏在他胸口,然后侧过头鬼使神差的一口咬上了他的下巴,在他因此而徒然一震时趁机从他怀里挣了出来,一闪身就落座在了对面,眼珠骨碌碌一转,道:“你特意叫我出来,不会就只为了跟我说这么一句话吧?”
他的表情已恢复平常,默默的盯着她微红的耳朵看了会儿,又落在她笑眯眯故作冷静的脸上,不由微弯起了唇角,自早朝开始到现在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和不安终于消散了开来,转化为坚定,以及对那些胆敢坏他婚事之人的森森杀气。
拉起她的小手不住把玩揉捏,这软绵绵的手感真是怎么玩都觉可爱,让他爱不释手连对面传来的警告都忽略不计了。
“谁都不能叫我失去你。”
楚玥刚拍出的手就这么生生停在半途,不由抬头看去,就正对上了那一双平静却格外温柔的眼睛,似深潭漩涡,直将她的魂儿都给吸扯了进去。
他指尖轻叩,马车应声而动,也不知要带着她去往哪里。
马车一路经过闹市,然后竟出了城,楚玥这时才有了些好奇,不由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将视线从她葱玉般的手指转到她脸上,见她并没有不悦或是抗拒之色,眼底的那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才迅速消散,似乎生怕她会不愿意随他出城。
“别院。”
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没有再多解释,楚玥蹙眉又舒展,然后竟也没有再多问,一副安心等着他带她前往的模样。
君殇的神色又是一松,却并没有如以往那般的沉默下去,而是突然换了个话题,在楚玥诧异中,竟对她说起了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
与楚离先前与她说的相似却又有些不同,楚玥安静的听着他叙说,第一次听到他不停歇的说出这许多话来,不禁有些惊奇,又因看到他面上隐现的神色而有了异样的心情。
“皇上为何要这么做?不是都说他最是疼爱你,几乎有求必应么?我以为,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是更能让他重视才对。”
世人都道七殿下深受圣恩,让太子殿下等诸皇子都嫉恨非常,简直是寝食难安,就怕皇上突然下定决心废了太子扶最得他宠爱的七皇子上位。
现在那个不得沈家重视的沈二小姐都能接受为祁王妃,为何现在背靠右相府的楚大小姐却反而不被圣上接受了?
她确实疑惑,于是也就问了出来。
在那一瞬间,她感觉把玩着她手指的手忽然猛的收紧,他暗沉的眼眸之中也有波澜蓦然翻涌。
她不由得心中“咯噔”一声,尽管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是为何,但总觉得好像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乃至都触碰到了君殇的某一条底线。
马车内忽然陷入寂静,刚才的和煦气氛都被挤压了出去,唯有马蹄踢踏车轮辘辘,落入耳中却莫名的刺耳。
很久,久到楚玥以为可能已将他惹恼,不可能再听到他一句回话,他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声音不若平时的淡然清冷,而是沙哑的,似万分艰涩的,“那不过是用来替另一个人挡箭罢了。”
楚玥一怔,霍然抬头睁大了眼睛。
099 陈年往事
楚玥是真的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以至于这一整天都处在某种程度上的精神恍惚之中,以至于和他出城一路到了那据说是专门为讨她欢喜而特别准备、为此还在过去一个多月里折磨得影九欲仙欲死的别院后,都没有心情去欣赏那里面美轮美奂的景色。
她怎么也没想到竟会听到那样一件不可思议之事,甚至,她更没想到君殇竟会将那么一件足能震动朝野的事告诉给了她知晓,毫无保留的!
她该感动吗?感动他竟这般信任她!
可为什么她只觉心中酸涩,有点儿想哭?
所有的人都看错了,当今皇上最宠爱的皇子根本就不是君殇,他宠他纵容他只是为了让别人都以为他最中意这个儿子,让所有的视线和敌意都落到君殇的身上,进而保护他真正最疼爱的儿子,八皇子君晟!
没错,就是那个据说最不得圣上喜欢,甚至是厌恶至极连见都不想见的八皇子!
什么害得安贵妃难产伤了身导致红颜早逝而被皇上迁怒厌恶?什么不被皇上喜欢不愿相见而几乎从不进宫,在府中深居简出宛若幽禁?
那都不过是拿来蒙骗世人的借口,皇上表现出的所有对他的迁怒和厌恶实际上都只是为了保护他不被人惦记伤害,他在府中深居简出更不是因为皇上不想见到他,而是因为他先天不足且胎中带毒,时刻都在用最珍贵的药补身吊命。
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八皇子体弱多病,却极少有人知道他在胎中就中了剧毒,一出生被太医判定活不过三岁,而唯一的解救之法,是以命换命,以嫡亲手足的全身所有血液与他交换!
“我是这世上唯一能为他换命之人,母亲为护我性命,亲手对我下此无解奇毒,才使我苟延存活至今。”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楚玥当时就震惊了,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想到他体内奇毒竟出自他亲娘之手,且还是因为这无比残忍不公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