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自骆梦雪去世三年后第一次又踏入进了沈家大门之内,也是十七年来第一次现身到人前,特别这个人还是沈仲文…不,应该是沈仲书才对!
当年的事,沈仲书做得很干净,就连沈家的老太爷老夫人都丝毫不知情,骆梦雪虽在嫁入沈家之后发现了失踪的那个人其实是沈仲文但也只以为沈仲书是因为爱慕她不忍她伤心而替代了沈仲文的身份,却不知道沈仲文的失踪其实就是沈仲书一手造成的!
若知道,她断然也不可能会安居在左相府后院这么多年,也不会明知道沈仲书替代了他双胞胎弟弟的身份而闭口不对人言,甚至不会因为顾忌沈思曼的身份不愿让她背负不好的声名而使得她认贼作父!
那天,沈仲文知道了沈思曼竟是他的女儿后,震惊、不敢置信,紧随而至的便是巨大的欢喜,让他的心情许久都无法平静下来,之后他专门仔细调查了沈思曼这三年在左相府内的生活,顿时心疼得无以复加几乎没忍住当时便冲进左相府内将沈仲书给杀了,心中仅有的那可怜一点兄弟情意再不见丝毫,那就是他的仇敌!
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女儿,不愿给她带去天翻地覆的变故,不愿她有一个废人般注定会让她蒙受灰垢的父亲。只要沈仲书对她好一些,他愿一直站在暗中永不出现,沈家嫡小姐的身份,睿王妃的身份,会让她一世荣华,满身尊荣。
所以他依然躲在暗中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包括与风玄玥相关的,他都格外重视与关注,直到刚才赏灯会上的刺杀,直到沈莫言竟出现并被她一枪击杀,他再也忍不住的来找沈仲书了。
他要…杀了他!
剑已出鞘,杀气毕现,沈仲书霍然跳起戒备,手从书桌底下竟是抽出了一柄三尺青锋剑。
对面见此却唯有冷笑一声,整个人都忽然间如青烟般逐渐虚无消失在了原地,那是速度快到极致所产生的虚幻现象,沈仲书看着不禁瞳孔蓦然紧缩,然后下一秒忽觉得后心一凉,再之后便是眼前发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失去最后意识前,他好像听到沈仲文的冷笑声就响彻在他耳边,幽幽说着什么,但他却努力了也没能听清楚,只觉得连心底都是幽冷幽冷的。
那天晚上,沈思曼虽没有回左相府,但也并没有被拐带去睿王府,而是将京城大街小巷都几乎翻了个遍,满京城的寻找沈莫言的尸体,然而一直到天边渐明仍然是一无所获,那不知男女老少是人是妖的神秘客以及那沈莫言的尸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再寻不到半丝影迹。
到天明时分,她站在左相府高墙之下,目光似乎透过那厚实的高墙看向了府内,然后纵身飞起翻墙而入。
沈莫言究竟去了哪里,他的出现只是正好凑巧还是早已回京,他的出手是一时争强好胜还是有意为之,以及他究竟是不是真被他的左相父亲派人给带了回去,她都有兴趣想要查上一查!
外面都已经几乎找遍,还剩下的便是那些高门大院不好搜寻的,其中嫌疑最大的,似乎就是眼前这左相府了。
左相大人的书房内空无一人,她小心避过守卫进入查探,之后又小心避过守卫们离开,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又出来后,她抬头看天色,此时天边稍有亮光,即将天明,她看着天边若有所思又转头看了看皇宫的方向。
现在差不多,该是上早朝的时候,他就这么安心的上朝去了?
在左相府内各处又小心搜了一遍,依然没什么结果,她于是也就回去了梦竹院。
刚一进去,她的脚步便是猛然一顿,因为一进去就发现花厅的灯烛燃着光亮,有男子熟悉的剪影投在门上,沈思曼看着那影子,不由得眯了眯眼,随之若无其事的迈步走了进去。
他正背对着门口站在花厅中,沈思曼迈步进入,脸色已是平淡得半丝涟漪也无,只淡漠看着他,也淡漠的开了口,“父亲今日不去早朝,跑我院子里来做什么?”
这人,可不就是左相大人吗?
不,或者说,这位才是真的沈仲文!
他其实在沈思曼刚接近梦竹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她已回来,但却一直背着身也不知是胆怯了还是害怕了竟是不敢转身去看她,此刻听到从她口中发出的那一声父亲,尽管语气淡漠不带任何感情,甚至是有点凉带着点嘲讽冷峭,他却依然不由得心头一震,终忍不住的转过身去看她。
她站在门口,身后天边一线亮光渐明,屋内灯火燃烧的火焰跳跃,也跳得她脸上光影闪烁,似有珠玉生辉明月皓洁,绝色清冷而又明艳动人。
沈仲文转过身来看她,渐渐的微眯起了眼睛,眼眸之中似有晶莹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看不清,看清了也只以为那是幻觉。
他下意识的朝门口踏前了一步又生生顿住脚,脸色始终沉静,眼眸中的光芒也逐渐收敛凝实,看着她轻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这一句话甚是轻柔,尽管他似乎想要努力的仿造沈仲书的言语姿态,但看着门口那个清灵的人儿,他出口的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柔软了下来。
这是他的女儿啊,他和最心爱的女子所生的女儿,历尽千辛万苦诸般磨难,回到京城又见到心爱的女子但其实心早已死,尤其在雪儿死后他更是如行尸走肉,却不想,他原来竟还有一个女儿!
他好像,又活过来了!
沈思曼听着他那一句,却不由得怔愣了下,抬眼仔细看他,目光中带上了一抹审视。
她怎么觉得,这位所谓的父亲大人,好像在什么地方有点不大一样了?
错觉?幻觉?还是他突然有了什么算计阴谋?
037 变化
似乎有些性情改变的沈仲文让沈思曼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和疑惑,看着他的那个原本清冷淡漠的眼神也因此而起了些许细微波动,其中逐渐浮现迟疑、探究和诧然。
不过她只是轻挑了下眉梢,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沈仲文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捂嘴轻咳了一声,绕过她看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说道:“既然回来了,我也就放心,想必昨晚没能够休息好,那就赶紧好好歇着吧,我也要上朝了。”
听到这么一句话,沈思曼又是不可抑制的跳了眉梢,抬眸目光怪异的看着他。
而他,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就不再多言,迈步朝门口走去。
从她的身旁经过,沈思曼感受到他身上传递出的掩饰不住的某些气息,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狐疑,然后忽然转身看他离开的背影,开了口,却是问道:“你是谁?”
她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与她那位左相父亲截然不同的气息,以及刚才他看她的眼神,语气,还有说话的内容,无不透着古怪,总觉得,这好像就是另一个人。
就连他那长相,依稀似乎也与沈仲文有些微的差别。
这是什么情况?沈仲文也被别的灵魂附体了?不过即便真如此,他现在的这个对她的态度,又是怎么回事?
沈仲文蓦然停步,似乎迟疑了一下之后才缓缓转过身来,看向她的目光有各色神情闪烁交织成一片复杂的神芒,已完全看不清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心绪。他这么看了沈思曼好一会儿之后,终开口,说道:“我是你父亲。”
奶娘这个时候正起身后走了进来,看到沈仲文竟在这里不由一愣,因为惊诧而对刚才听到的那一句话有些依稀无法确定,看着沈仲文怔忪发呆而后才逐渐回神,也逐渐想起了刚才听到的那句话,不禁更仔细的将沈仲文打量,目光狐疑惊诧,然后好像发现了什么,目光从惊疑转换成了震颤,死死盯着沈仲文,嘴唇颤动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却一时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思曼看着她的这一个表情变换,也是有些惊讶,目光闪烁似若有所思,下意识中又看向了沈仲文。
“二…二爷?”
奶娘激动之中,终于轻颤着几乎用尽了全力般的唤出了这一声,沈仲文眸光倏然波动,沈思曼也是眉梢挑起,目光转移落到了奶娘的身上,似在等待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二爷?什么二爷?
那天,左相大人早朝缺席。
那天,睿王殿下也是习惯性的早朝缺席,倒是带着人将京城内外都给几乎掘地三尺翻了几翻,最后带人冲进了某一处普通的庄门院落却在哪里发现了已被折磨得面目全非几乎难辨人形的左相大人,还有旁边躺着的即便是已死也依然不得好下场的沈莫言,任是他也不禁惊愕、骇然。
那天,左相府内,沈思曼静默着听了一出多年前的恩怨故事,听完之后依然静默面无表情,就好像所听到的事情与她本身没有任何关系和牵连,连目光都不闪烁一下,始终淡淡的。倒是随后过来的骆老爷子,也将此事听了个完整,不禁勃然大怒,对沈仲书的愤怒,还有对他那可怜的女儿和外孙女的心疼。
那天,风玄玥亲自前来,看到了左相府内完整的沈仲文,不由再一次惊诧,惊诧过后便是盯着沈仲文若有所思,然后拉了沈思曼就走,一连好多天都待在睿王府内没有再回左相府。
在这几天里,皇上终于下了圣旨,定下了睿亲王与左相府二小姐沈思曼的婚期。
八月初八,黄道吉日,睿亲王风玄玥与左相府二小姐沈思曼订婚多年,经历了诸多波折之后终于要大婚,皇上隆恩,竟是大赦天下,可谓普天同庆,而在睿王府内,沈思曼将风玄玥压制狂揍一顿发泄了之后,竟也没有再抗拒,似乎,默认了这一场大婚。
风玄玥不禁欣喜若狂,顿时觉得身上的伤痛也一点都不疼了,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莫名的力量。
沈仲书失踪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引起什么变故,沈仲文替换回了他自己的身份也显得颇为顺其自然,没引起什么人的怀疑,或者说,有人狐疑不解但却不敢多想或是想多想也多想不了,有些人则明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
当然,变化还是有的,其中影响最大的就是左相府内了。
卢氏在一夕间从高处跌落,沈莫言身死这件事她倒是还不知晓,但她身边的那双儿女则也跟着她又跌落回到了卑微,她已经再无法从“老爷”的眼中看到对她或者那两个孩子的一丝一毫的怜惜和宠爱,另外三房妾室,倒是并没有被刻意的为难,只是冷冷清清的守在相府后院而已。
卢氏哭闹之后没有任何效果,依然不甘心,竟请回了在几年前就离开京城去隐居老爷子和老夫人,两位老人家也正好要回京来主持沈思曼的大婚,又听闻左相府内的变故更是快马奔回。
本是要回来给卢氏主持公道的,毕竟不管怎么说,这卢氏对他们两老一直以来都是敬重有加,十分孝顺的,他们虽心里有些许疙瘩却也并不讨厌她,况且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卢氏又给沈家生了两个嫡孙子,她本身又是骆帅的义女,怎么也是够格当这左相夫人了。
再说当年的事,两老对骆梦雪有亏欠,对他们那个失踪的儿子有亏欠,但对沈仲书其实也觉得亏欠,对卢氏也觉得歉疚。
他们急匆匆赶回,去找了沈仲文,谁也不知道他们在房里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又发生了些什么事,所有的人都只知道两老出门的时候脸色十分难看,如同遭受了什么沉重打击,一下子人都苍老了,更甚至,老夫人一脸的纵横老泪,老爷子也是眼睛隐隐发红有晶莹光芒。
之后,他们住在左相府内闭门再不见卢氏,只安安静静的等着八月初八的到来,等到沈思曼大婚之后,他们便又要离开京城继续隐居去。
这让卢氏傻了眼,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绞尽脑汁的想着算计着谋划着想要接近沈仲文,想要接近老爷子老夫人,沈思瑜也因为忽然从娇娇女又沦落为低微庶女而受到了巨大打击,竟是一下就病倒了,据说病得昏迷,日日在昏迷中交换着父亲爹爹。
得知这些据说的时候,沈思曼正躺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旁边有人手中捏着一粒剥了皮的葡萄,分外殷勤的送到她嘴边喂进她口中,满脸满眼的都是轻软笑意,眉梢眼角有丝丝谄媚飞扬,腆着脸凑近过去,问道:“小曼曼,好吃吗?”
“嗯。”
“甜吗?”
“嗯。”
“跟本王相比如何?”
“没吃过,无法比较。”
“那现在就给你吃如何?”
她侧头,看到那一双星眸亮晶晶,满满都是期待跃跃欲试的某人,嘴角一抽,额角挂下了黑线三条。
扭转过头懒得去看他,眯眼看到天上晴空万里,清澈的蓝,纯净的白,她忽然有些恍惚,思绪翻飞中想到了前世今生,想到了到这个世界后短短半年时光里发生的事情,想到了身边某个骚包又矫情的人,心跳忽然加快,有些欢喜。
她不禁又转头去看他,看到他百无聊赖的坐在旁边,也在看天,似感觉到了她的注视,也转过头来看她,与她目光相对不禁粲然一笑,满目的流光溢彩勾魂夺目,伸手为她撩了被风垂落颊边的发丝,轻声说道:“小曼,能遇到你,真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现在气氛甚好,沈思曼听着他的声音,心中不禁轻轻摇曳了一下,嘴角在无意识中已勾起,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他一怔又一顿,眼睛蓦然睁大了些,显然没想到她竟会给了他回应,还是这般…这般不可思议让他惊喜的回应。
于是他当即又朝她凑近,脉脉温情在顷刻间转化为嬉皮笑脸,笑眯眯说道:“咦?小曼曼你刚才那一句的意思莫非是说,你终于也爱上本王了?嗯哼,本王可是绝代风华名满天下的睿亲王,不知有多少姑娘抢着梦想能得本王的垂青,小曼曼你可定要抓紧了看牢了,快点表示表示吧。”
什么好气氛都被破坏了!
沈思曼嘴角的弧度顿时收敛,又恢复成了那淡淡的,没啥表情的模样,凉凉瞥他一眼之后便转开了视线。
有些人,还真是习惯性的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啊,她根本就不该对他多做理会!
他对此浑不在意,挪啊挪的往她挪近过来,下巴搁在她肩膀,张嘴朝她脸上吹吹热气,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他就等着八月初八的到来。
八月初八不过是相距一月而已,在这一月里,京城中又发生了不大不小的一些事情,而在城外军营中则发生了一件足以影响整个南菱乃至天下格局的大事。
038 卿卿,求扑倒
关于城外那处军营中的事情,本是秘密进行,自不可能让满朝皆知,但某几个极重要贵人自当是清楚了解的,比如皇上,比如太后娘娘。
太子本是不知道的,不过前段日子皇上旧疾复发有意退位之后,他便在皇上太后的扶持下开始着手接手主持朝中事务,这事儿也正在最近告知了他。
那天,当有关于那件事有了巨大进展乃至可以说是成功的消息从那边军营传进京城的时候,太后娘娘当即便坐不住亲自出宫欲要前往查看,就连皇上,也是不顾刚在宁神医调理下有些微好转的身子想要前往,谁也阻拦不住。
“小曼曼,母后与皇兄昨日出宫前往观看,对于所见之物表示十分满意,都满意到震惊了,今日我进宫之时还得知母后因太过激动而使得昨晚一夜未眠,却依然精神非常,并对小曼曼你这个儿媳妇越发的满意了。”
“我的荣幸。”
他当即眸光偏转斜斜的睨向了她,只看到她面色平静淡然,哪里有半点类似于荣幸或是受宠若惊的表情?
他看着她,不由得莞尔一笑,又低下头去扳了扳手指,喃喃说着:“再有七天便是八月初八。”
沈思曼听到他这一句喃喃似自语,便转头去看他,看到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轻扬的眉梢和弯起的眼角,忽然起身。
察觉到她的动作,风玄玥抬头来看她,然后猛的瞪大了眼睛,脸上眼中满满的皆都是不敢置信不可思议惊疑不定,因为他看到他家小曼曼竟正在朝他不断的接近过来,那脸、那眉、那眼、那鼻子那粉润小嘴皆都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好像、似乎…嗯哼,她难道是想要来亲他?
睿王殿下一瞬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随之却又轰然沸腾,那飞扬的眉眼也在顷刻间染上了氤氲霞光,璀璨的,灼然的,满含着期待的。
属于她的馨香已在鼻尖飘拂,两人相距已不足半寸,他的心跳加速,脸色微红,氤氲目光中有期待有激动有兴奋,然后就在即将相触的那一刹,她凑过来的动作蓦然停顿了下来。
他也在她这一停顿中不禁睁大了眼,眼前所见,唯有那如脂如玉的肌肤,以及那一双永远清冷,此刻却有轻忽的笑意浮动的美眸,然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一直不动等待着她“临幸”的期望在瞬间破碎,所以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打算来个主动的…那啥那啥。
手指刚动,她却忽然拉开了与他之间的距离,后退两步让过他伸出来抓她的手,然后转身,离开了。
不过眨眼间,她就已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内,隐约中,他好像还听到有轻笑声从她离开的方向传来,轻软如春风,却带着促狭和作弄的气息。
他并没有追上去,而是依然坐在那里挪动,伸出的手收回,指尖从衣袖轻拂而过,眉心轻蹙,三分幽怨三分委屈三分失落,以及最后的还有那一分如光晕般流转的算计。
夜里,沈思曼沐浴之后并没有马上睡觉,而是坐在窗前榻上,就着旁边昏黄的灯光在看书,蒙蒙的灯光照拂在她的脸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玉,也使得她清冷面容有了丝暖意,看着便感觉软软的,暖暖的。
她自己毫不知觉,不知道她此刻的模样有多么迷人,轻软如云,恬静似水,这模样看得那推门而入的某人不禁保持着那一脚迈入门内的姿势,怔怔看着她发呆,眼眸之中流转过欣然爱恋的光芒。
他家小曼曼真是越发的美艳动人了,真让他忍不住的小心肝乱撞,好想冲过去对她做点什么。
沈思曼察觉到门口的注目,抬头看了过去,就看到有人衣衫半解,懒懒的倚在门框上,对着她盈盈浅笑,目光盈动,如清泉一汪,昏黄灯光照拂在脸上,照出他的俊朗魅人,半敞的衣襟后露出晶莹肌肤,其上还有着未干的水迹,闪闪发亮,更衬得他麦色的肌肤剔透光泽,诱人得让人想要…扑过去咬上一口。
就连一向清冷淡漠的沈思曼,看着门口那无边绝色也不禁目光恍惚了下,视线轻轻的将他从上往下的扫了一遍后又落到他的脸上,问道:“你来做什么?”
他回过神,从门外迈步走入进来,姿态优雅,简直是婀娜多姿,袅袅婷婷的比任何大家闺秀都要更加娇柔,但这一份娇柔却其实并不如女子的柔媚,一直都不相同,沈思曼以前看着觉得碍眼,现在却觉得其实另有一番风味,让她的目光也不自禁的跟着他移动。
她看到他朝她走近,目光清濛似有烟雾缭绕,氤氲这某种叫爱恋的迷人光芒,然后就在离她还有大概三步的时候他忽然停下脚步,依然是那么目光蒙蒙的看着她,同时伸手,轻轻的,柔柔的,很软很绵的拉下了他自己的衣服,使得胸前衣襟越发敞开,露出更多晶莹泛着玉润光泽的肌肤,还有那精致到不可思议的锁骨,半边结实肩膀,以及那若隐若现的一点茱萸。
沈思曼看着他,蓦然挑动了眉梢,目光直落在他那些露在外面的肌肤上有点难以挪离,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不自禁的便眯起了眼睛,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又像是在欣赏着眼前的这一副如画美景。
将她的反应收进眼里,睿王殿下表示很满意,便又将衣服往下拉了拉,露出更多的泛着惑人光泽的肌肤,胸前那一点刚在还在衣襟间若隐若现的茱萸因这一拉而彻底暴露了出来。
暴露狂王爷对此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而是冲着沈思曼抛媚眼,抛得那叫一个千娇百媚,那一双眼眸就如清泉,水汪汪流光溢彩,然后微垂了头,含羞带怯轻轻软软的说道:“卿卿,求扑倒。”
“…”
沈思曼在刹那间嘴角抽搐,囧然无语,又见他那笑盈盈正满含期待的看着她的目光,其中参杂着许多勾引和魅惑,一副随时随地都在等待着提供她轻易扑倒吃干抹净的摸样,沈思曼缓缓恢复了平静,在平静过后则是换上了另一副神态,竟也是带着几分惑人的,然后放下手中的书册朝他勾了勾手指。
睿王殿下当即目光大亮,二话不说连半丝考虑都没有的就朝她凑近了过去,因这一个动作,本就只是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服越发敞开往下滑落,他没有半点想要伸手去拉一拉的意思,而她,则伸手,指尖从他胸前划过,经由肩膀锁骨到了他的脸上,那触手温润,真让人爱不释手心猿意马。
他微微抽了口气,觉得似有电流从她指尖流泻而出,所过之处便是酥麻麻一片,忍不住轻颤了下,目光更亮,等待着被扑倒的某人于是直接主动的朝她扑倒了下去。
“小、曼、曼…啊!”
伴随着一声惊叫,那个某人被直接踢飞后又从窗户被扔了出去,完全可以在空中调整姿势顺利落地的他却偏偏“砰”一声摔在了院子地上,刚沐浴清爽换了干净的衣服,因此而又染上了尘灰,他躺在地上看到那窗户在他飞出后便用力关闭,轻妙投影远离,然后灯灭,笼罩下一片夜的安静。
暗中有人在忍不住的以头撞树,对刚才所见到的事情而心情激动万分,真想高呼出声但为了小命着想只能拼命压制所以便以这等方式来发泄,旁边还有另一人,树被抢先而没得撞,几乎将自己的袖子都给咬碎了。
睿王殿下幽幽将目光从紧闭的窗户收回,朝那边瞥了一眼,阴测测的。
然后他施施然起身,为自己的又一次勾引失败默哀三瞬,轻声说道:“看来只能等到八月初八了。”
他说得轻,却分外清晰的传进了房内沈思曼的耳边,让正在放床帐的她不由手微顿了下,然后若无其事的上床,睡觉,黑暗中也看不清她此刻是怎样的脸色神情。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初八,睿王殿下与沈二小姐大婚的好日子。
那日一大早,天还没亮,街头就挤满了各路百姓,纷纷攘攘的等待着观看睿王殿下的大婚,你拥我堵挤得不亦乐乎,与身旁的人不管认识不认识,皆都热情攀谈聊得欢畅仿佛早已是相交多年的至亲好友,所聊话题,自然的偏移不开今日将被他们瞧热闹的那两个人。
一大清早,天未亮,睿王府内便早已灯火通明,或者说过去的这一整夜,睿王府内的灯火就没有熄灭过,府中人忙得不可开交,睿王殿下此刻正起身,转头看那赖在他新床上的太子殿下一脸嫌弃,转头对旁边侍奉的嬷嬷说道:“将这都仔细清理了,换上全新的寝具,也不知道被这小子睡过的床小曼会不会嫌弃。”
前一秒还死赖着不肯起来的太子殿下闻言当即一蹦而起,怒道:“啊呸!别人想要本太子还不稀罕呢!昨天是谁硬拉了本宫过来说成婚前夜新郎官需与纯净童子同眠,以示福祥的?”
“昨日是思虑不周,才会找了你。”
太子白眼一翻,明显是被气得不行,然后他又直挺挺往后倒回了床上,躺在那儿左右翻滚,嚷嚷着:“都给本宫滚出去,本宫今日,今晚,都睡这里了!”
风玄玥不过瞥他一眼,就转身开始着装,显然是没有将太子殿下的威胁放在眼里。
太子殿下气闷的在床上翻来覆去又不时狠狠瞪上一直以来其实都是与他最亲近的十三叔一眼,翻啊翻,瞪啊瞪,然后他竟是又睡着了。
另一边,左相府后院,也是早已经热闹非凡,左相大人对于近日这一场大婚表现出了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郑重认真,府中的那些小妾庶子庶女们这些天来也似乎明白了些事情,虽然依旧不能理解老爷为何突然间又开始宠爱二小姐,反而那一直被他捧在心尖上的四小姐他不闻不问了。
甚是可以说,左相府内的所有人,他都不关心不喜欢了,只喜欢一个二小姐!就连老太爷老夫人回来之后竟然也在左相府深居简出。
再感疑惑他们也不敢多说,并在几日前开始为二小姐的大婚做准备,今日也是早早就起来聚集到了梦竹院附近,沈老太爷和老夫人也是早早起来。
其实他们回京这么多日,也才不过只与沈思曼见了一面而已,那一面还是匆匆的,连模样都没有能仔细的看一看。
左相府内很热闹,梦竹院中却很安静,尽管外面有宫里来的嬷嬷排成了对,就连淑妃娘娘今日也经皇上特许出宫来,已到了左相府,可梦竹院中依然安静,新娘子还在安心的睡眠,丝毫也不理会外面人的心情是否正在受着煎熬。
039 晚上再用
嬷嬷在院门外急红了眼,沈二小姐却在闺房之中睡得安然惬意,奶娘都不禁在闺房门前着急的踱步,倒是春儿守在门口神情十分淡定,并不觉得小姐此时尚在安眠是不恰当的,倒是看着眼前人们无措焦急的模样感觉很有意思。
这事儿,小姐自己都不急,她们急什么呀?搞得好像今日要出嫁的那个人是她们似的。
奶娘在门口踱来又晃去,春儿的眼珠子便跟着她的踱步而左右转溜,晃得眼都不禁有些晕了,便伸手拉住了她让她停下,不知安慰还是埋怨的说道:“娘,您就别再晃了,急也没用,等小姐睡醒了,她自然会起来。”
只是听到这句话,奶娘反而越发焦急,更不满的瞪了自家女儿一眼。
等小姐睡醒?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小姐往常可是不到日上三竿绝不会起来的!
春儿并没有因为奶娘的瞪眼而有丝毫畏惧,反俏皮的吐了下舌头,浑不在意的说道:“今日可是小姐的大婚之日,相信小姐也定是心中有数,不会睡迟了的。”
奶娘抬头看天边,天边已经光芒汇聚,清晨都已经来临,已经是睡迟了好么!院子里的这些嬷嬷四更便从宫中出来,要服侍小姐起身,沐浴更衣,梳妆打扮,等候睿王府的花轿临门,也就到了小姐出嫁的时辰。
可现在,已经过了五更,卯时将到,她们还在院子里站着,小姐在房中安然大睡丝毫没有要起来的迹象。
她该不会今日也想要如往常一般,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吧?
外面一群人急红了眼,房内,沈思曼却依然睡得分外安然,尽管…其实她已经从睡梦中醒过来,但现在还不想睁开眼睛起床,软绵的大床总是对她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让她怎么睡也睡不够,让她即便醒了也不愿意起来,让她在今日这般大婚之日竟然都赖在上面大有一副即便误了吉时也无所谓的姿态。
门外有人走来走去,虽轻但依然能被她清晰的察觉感应,还有那小声的交谈透着焦虑和急切,她对此听而不闻,半饷辗转翻了个身。
一直到从前院有隐隐喜乐声传来,梦竹院外忽有了骚动,有人披一身的喜红大步走入进来,脸上的笑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加灿烂夺目,满身的神光奕奕更让他的容颜越发俊美得人神共愤。
他无视周围骚动和所谓规矩礼教,直接就那么进入到了梦竹院内并径直朝着依然紧闭大门没有任何动静的闺房走去,所过之处,跪倒了一地的想要阻止又不敢还犹豫的人。
奶娘看到他出现的时候不禁有些怔忪,似乎好像他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而且竟还一副打算直闯小姐闺房的架势。
她抬头看了眼天色,其实现在还早,至少离吉时还有好几个时辰,睿王府的花轿这么早就已经到了左相府?
她又看向迎面而来的睿王殿下,犹豫着究竟要不要阻止他闯入小姐的闺房之中,犹豫再三,她忽而低头垂首退让到了旁边,同时还伸手将春儿也拉到一边。
睿王殿下对此表示相当的满意,于是便笑得更加灿烂轻和,伸手推门而后自在的迈步走了进去。
门外众人无不下意识的探头朝着房内张望,然睿王殿下迈步进入之后竟马上反手,又将房门给关上了。
正愣怔且失望,忽听到有轻笑声从那紧闭的门缝中传出,如羽毛从众人的心尖拂过,酥酥的麻麻的痒痒的,更动听更让人心跳的是随后响起的话语声,让人沉溺,几乎没能够去注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话。
“小曼曼,你这莫非是在等着为夫过来亲自服侍你沐浴更衣,绾发梳妆?”
她依然躺在床上,只扭转过身子,终于睁开了眼睛来看他,神态带着几分难得一见的慵懒,衣衫微敞,发丝略有凌乱,显得肆意随性,风玄玥看到她如此模样竟是不由得呼吸一滞,眼中几乎冒起了幽幽绿光,大有现在就扑上去将她那啥那啥了!
连深吸一口气将狂乱的冲动平息下去,神情却止不住的春风得意春意盎然春情荡漾,轻飘飘到了床前俯身面对着她,尽管她此刻有些凌乱,不施粉黛素面朝天,但在他看来,却是怎么看都觉得赏心悦目,怎么看都觉得欢喜,且还是越看越欢喜,越看越心动。
他家小曼曼怎么可以长得这般好看呢?这让他以后怎么敢随意的让她出门被人瞧见了啊?
沈思曼无视他那些显而易见的各色神情闪烁,施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朝他勾了勾手指。
“过来,伺候着。”
她还真是就在等着他过来伺候起床!
门外无数的人,听到从那房内传出的话语,无不惊愕,更有甚者眼眶中已是白多黑少眼看着似乎就要昏厥过去。
有史以来最美丽最金贵最得夫君宠爱也是最没规矩的新娘子便在睿王殿下的亲手服侍下华丽丽诞生了,所有早先安排好的,等候了多时的喜娘婆子嬷嬷宫女们皆都没有了用武之地,唯有站在旁边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看着睿王殿下亲手为二小姐更衣,亲手为她梳妆绾发,那娴熟,那自在直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禁为之绝倒,满腹都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睿王殿下想来都是率性而为“略”有那么点离经叛道的,原来娶个王妃,竟也是如他那般的肆意,将周围无论人事物皆视若无睹的。
直到沈仲文的到来,他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那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某人,脸色不禁有点扭曲,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后才勉强平静下来,果断将目光移开,眼不见自然也就心不烦了。
沈思曼转身来看着他,往日清冷的神情今日却柔软了几分,不知是因为一身大红喜庆还是因为她今日却是心情甚好。她看着他,眼眸之中飞快的闪过点什么,然后她微俯身,朝他行了个礼,轻唤一声:“爹。”
正迈步进来的沈仲文刹那间僵硬在原地,一只脚都已经悬离地面两公分,但他静止了这个动作,似乎忽然有了万钧重量让他再抬不起半分,又或者是忽然僵硬石化,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动弹不了分毫。
他抬头来看沈思曼,有着怔忪有些惊讶还有更多不断鼓荡的激动和欣喜,以至于眼眶之中都隐约浮现了点点水光。
尽管他又替换回了自己的身份,又将当年的事情都与她解释说明,她对他也没有了敌意,在他不时刻意的接近说话交流之下,偶尔还能得她清浅一笑,似乎正在逐渐的亲近,而这一声“爹”,真正是她第一次对他叫唤出口。
他怎能不激动?
“小曼,你…”
他终于恢复行动能力,激动的朝她走近过去,这一刻满心激荡让他几乎不能自已,简直宛如在黑暗中刹那燃起了火焰,升起了烈日骄阳,又亮又暖还刺痛了他的眼睛忍不住的有泪光浮动。
沈仲文大步朝着女儿走过去,就要靠近,却在这个时候忽有人不客气的横插到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前行的路。
他顿时眉头一皱,目光极其不善的落到了这半点没有眼力见竟敢挡他路的混账身上!
这个不会看情况没眼力见的除了睿王殿下再不会有第二人,而面对沈仲文,再过两时辰就是老丈人的怒目相视,他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挡在前面不挪动丝毫也没有任何想要挪让的意思,甚至还绽露开一个无比轻软灿烂的笑容,拱手说道:“岳父大人,吉时将至,小曼也该上花轿了。”
真不能怪他没眼力见,他其实是太有眼力见了,才会眼看着沈仲文一副激动前冲大有几分今日不嫁女儿了老子还要留在身边多亲近几年的架势,他就当机立断横插而入将这激动的老丈人给挡了下来。
怒目瞪视怕什么?本王就是被吓大的!想当年父皇在世时,任他如何的大发雷霆吹胡子瞪眼的,本王犹自巍然不动的说!
沈仲文的目光在狰狞的扭曲着,然后逐渐转化为冷冽,森森看着他冷哼道:“急什么?小曼还没准备妥当,身为父亲,我也还有体己话要与小曼说上一说,王爷在这里似乎不合规矩,还是请先去前院坐着吧。”
睿王殿下不由得瞪眼,沈仲文也同样瞪着他,相对的视线中有着火花“噼里啪啦”的闪耀。
沈思曼在旁边看着这两人,对于他们的忽然相对感觉莫名其妙,但也没打算纠结,伸手轻搭上风玄玥的手臂,示意他出去。
“小曼曼,你怎能用完本王之后就翻脸,无情的要将本王赶出去?”他因此而分外的幽怨,侧过脸来看她,楚楚可怜泫然欲泣。
沈思曼瞥他一眼,淡淡说道:“等晚上再用。”
任是睿王殿下这般没皮没脸的听到这话也不禁脚下趔趄了一下,奇异般的脸上飞快浮现了两抹红晕,然后十分娇羞的捂脸快步走了出去。
沈思曼对此无动于衷,淡定的转头看向沈仲文,便见这父亲大人此刻正抽着嘴角,无语又无奈还有那么点惊悚的看着她。
040 结局
风玄玥掩面而走,其余的那些人也被遣退了出去,房里一时间只剩下沈仲文和沈思曼父女二人。
沈仲文看着眼前的女儿,目光不禁有些复杂,各种情绪在其中波动闪烁,理不清。半饷,他轻叹了口气,伸出手,迟疑了一下但终于还是轻轻落到了沈思曼的肩膀上,拍了拍,叹息着说道:“今日你便要出嫁,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其实…”
其实甚舍不得。好不容易得回的女儿,关系还没能够亲密就要出嫁,怎么想都觉舍不得,不甘心就这么把她给嫁了出去。
只是这样的话,他在心里转了又转,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仔细看着女儿,看着这与他最心爱的女人有着几分相似,与他亦有相似之处的脸,目光盈动闪烁过无数的情绪,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之后又平静,另一只手从怀中拿出了一方黑色令牌,递到了她的面前。
沈思曼低头看去,并不自禁的眉梢轻颤了下。
这令牌乌黑而润泽,三寸长一寸宽,上面雕琢着精细繁复的花纹,簇拥着最中间那一个锋锐张扬杀气毕现的“雪”字。
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似乎是让无论朝堂大员还是江湖巨擘们无数人闻风丧胆的风雪令,风雪的名字代表的是世间最顶尖的杀手,凡风雪楼要刺杀的目标,没有一个曾逃脱。
她一直以为,能无声无息的潜入左相府,不惊动任何人的替换了在朝中以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她这位真正的亲爹必然有着足够强大的势力和能力,但看到此刻出现在她面前的风雪令,依然让她不由得惊诧,出乎了她的意料。
而由此也可以想象,当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对他有着怎样沉重的打击,才会让他明明有了能将心爱之人夺回的力量却连出现在她的面前都不敢。
在沈思曼思绪飞扬的时候,沈仲文将手中的令牌又往前递了些,直至塞进她的手中,轻柔慈爱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说着:“爹没什么能送你的,思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对你有些用处。你今日暂且收着,过几日我再带你过去接手处理楼中的事务。”
她抬头看他,看到他轻柔而殷切期待的目光,不由一怔,到嘴边的拒绝也因此而收回,愣了会儿然后翻手便将那令牌收起,点头说道:“好,谢谢爹。”
沈仲文因为这一声“爹”而不由得欣喜,虽然脸上没太大的表情变化但目光却更亮了,又说道:“若是以后风玄玥胆敢欺负你,你随时回来,爹自会为你做主。”
“好。”
“至于这府中的那些人,每一个曾欺辱你的,爹都会惩戒,你就不必花费心神挂念了。”
这一句话,让沈思曼不由微怔了怔,似乎有点意外和没反应过来,因为她其实早已经将左相府内的那些个人抛诸到了脑后,所以她愣了会儿才点头,嘴角则是不自禁的微微弯起了一点,说道:“好。”
这一番对话,对沈仲文来说,却是绝对的比圣旨还要更加的让他重视和听从。
父女两接下去又说了些话,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就是闲话几句,原先略尴尬的气氛倒是消散了,隐约的,似乎这半路相认的亲父女也稍微亲近了些。
门外已经开始催促,催促着吉时就快要到了,该出嫁了。
几乎全城都是一片喜庆的红色,共同庆贺睿王殿下与沈二小姐的大婚,当大红的花轿从左相府抬出,早已经拥挤着围观多时的人群顿时发出了一阵欢呼骚动,并迅速的朝着远处蔓延过去。
从天未亮开始便一直热闹的京城,一瞬间就沸腾了。
睿王大婚,普天同庆,太后与皇上出宫驾临睿王府亲自主持,太子殿下在旁观礼,同时眼珠子不停的乱转,思衬着待会儿要如何去闹洞房,如何给十三叔使绊子,反正是绝不让他称心如意洞房顺利!
太子殿下还在溜溜的打着坏主意,那边拜堂已经开始,在司仪的高声唱和中,在旁边无数观礼宾客的各怀心思中,那一对被世人关注了多年的人儿,齐齐弯腰下拜。
“一拜天地…”
而就在这下拜的一瞬间,沈思曼忽然心情复杂,莫名涌起了些许怪异的思绪,说不清道不明,只隐约感觉似乎并没有勉为其难和任何懊悔不高兴,甚至于…
不禁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身侧,然而前有盖头遮挡,入目所及皆都是艳红的一片,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丝毫,但她却有所感应,似乎他也正在转头看她。
有一只宽厚大手伸了过来,不顾此刻正在拜堂,正满堂的宾客注目,肆无忌惮的抓住了她的手。
她听到周围有吸气声小心议论声,就连唱礼的司仪都声音微顿了顿,似是被睿王殿下的这般行为给惊呆了一瞬。
而她,在手被抓住的时候不由怔忪了下,略有些僵硬不自在,随后,隐在盖头下的脸色逐渐缓和,嘴角亦在不自知的时候微微勾了起来,反手也握住了他的。
他因她的动作而欢喜,那从几天前就一直张扬着怎么都收敛不去的笑脸便越发的春风得意,眼角眉梢都如蕴含了无限春情,“嗖嗖”的朝四面八方逸散着他的美好心情。
随着一声“礼毕,送入洞房”,热闹的睿王府一下子爆发出了更热烈的喧嚣,无数的人高声恭贺起哄,而风玄玥亦是一改往常的温和却疏离,与身边的众位王公贵子们多了些热络,牵着沈思曼的手从宾客间穿过,朝后院新房走去。
今日,睿王府终于多了个众人期盼已久的女主人!
新房之内,也是一片大红的喜庆之色,风玄玥与沈思曼携手进入之后,便不顾规矩,在身旁众嬷嬷们的惊呼中提前掀了盖头,说什么也不让他家小曼曼巴巴枯坐在新房之内一直到深夜。
嬷嬷们不禁面面相觑,而后也便不得不提前了本该等到夜深人静洞房花烛时的程序。
喝了交杯酒,风玄玥又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了许久,那不自觉弯起的眉眼让沈思曼不禁有了翻白眼的冲动,嘴角微微抽搐,带着些许的羞恼,说道:“看什么?你还不出去!”
旁人都分外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将房门给关好了,但风玄玥现在似乎并不是能安心的待在新房内的时候,外面还有着大量的宾客等着他去招呼呢。最主要的是,沈思曼此刻面对着他,面对着他越发璀璨灼热的注视,也不禁有些惴惴,有那么点手足无措。
好像这本没太多期待不过随意为之的婚礼,并没有她原先自以为的那般随意,尤其此刻与他如此相对,她的心跳竟都有些乱了,她对他的喜欢好像也并不如先前所以为的那样只有一点点。
两颊之上,不由得缓缓浮现了两抹红晕,目光也在她自己都不自知的时候,如水般盈动。
风玄玥看着她这般神态,眼中飞快的划过一点怔诧,随之无声的喧炸了开来,炸开满目的璀璨和心动,那一直激荡的心蓦然被不知名的东西填塞得满满的,捧着她的脸更朝她凑近,轻声说道:“出去作甚?外面那些个人哪里有我家小曼曼来得可爱诱人?”
说罢,低头便吻了下去。
新房外,大红的柱子后,鬼鬼崇崇的探出了一个脑袋,一双墨色眼珠“骨碌碌”转着直盯那紧闭的新房门,有无数的狡黠算计在其中闪烁滑溜,好看的眉头时而轻皱似有些苦恼烦闷和不耐烦。
十三叔怎么还不出来?这都进去好久了!
他看得太专注,都没有发现身后出现了一个人也正在看着他,见他毫无反应终伸手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
他一惊连忙回身,气恼的眸子在看清身后人的时候瞬间平缓,并带着些许惊讶的开口:“父皇?您怎么也到这儿来了?”
这人,可不正是当今的皇帝陛下吗!
他低头看着他这个唯一的儿子,脸上笑容轻柔温和,出口的话语声音也是同样的柔和,说道:“十三即将辅佐你,你确定还要继续你的那些想法?”
太子殿下一听这话不由愣了下,脸上的神采也在一瞬间僵硬随之便彻底垮了下来,抬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的父皇,仿似在幽怨的倾诉着什么,而皇上对此却不过莞尔一笑,拉着他转身远离。
临走出院子,太子殿下还颇为不甘的回头看了那依然紧闭没有丝毫要打开意思的新房门一眼,上下牙紧咬狠狠的磨了磨。
本宫就暂且放过你吧,十三叔!
风玄玥与沈思曼大婚,亦可谓是普天同庆,而他们大婚之后不过几日,人们还在兴奋的言论着睿王殿下大婚,另一件大事疯狂的席卷了整个南菱乃至是天下,让天下人再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其他。
南菱国皇帝退位,太子登基为帝,睿王为摄政王。
这边,小皇帝登基大典还没有结束,那边,刚退位的太上皇便已经消失在皇宫。
城门口,沈思曼站在那儿看着前方远去的马车,面色平静,唯有眼底隐有思绪划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直到那马车再看不见,她才收回视线,一转身,却竟是直接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背上一紧她已被人紧紧抱住,有轻笑声在头顶响起,显示着某人此刻的愉悦心情。
沈思曼愣了下,一瞬间的僵硬之后便缓和了下来,抬头看那位现在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睿王…哦不,是摄政王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他将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头顶,轻声说着:“一刻没见着小曼曼,真是想念得紧,便来找你了。”
闻言,沈思曼当即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嘴角却不自觉的轻扬了起来。
“你就这么把皇上一个人扔在登基大典上了?”
“今日是他的登基大典,又不是本王的,本王能进宫去看他一眼便已经很照顾了。”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好像是摄政王吧?”
说到这个,他不禁微微凝了眉,眉眼中皆都是无尽的怨念,又不满的哼唧了一声,说道:“真麻烦,人家可不想没日没夜的对着那看不完的奏折呢,反正以后总也要他亲政的,现在开始也没什么嘛。”
沈思曼听着这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轻抬头与他的下巴撞了两下,问道:“那你接下去打算如何?”
“嗯…先容本王想想。”他揽她在怀,视线望向前方很远的地方,微微眯了眼,似一直狡猾的狐狸,又慵懒得如刚睡醒的虎王,眯起的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肆意的扬起,轻声说道,“首先自然是要与小曼曼相亲相爱更加的亲密,母后昨日还念叨着要抱小孙子呢,其实本王倒是比较喜欢女儿,像小曼曼。”
他自说自话,完全没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已经黑了脸,直到一直小手伸到他腰侧,狠狠的用力的拧了那么一下,当即便是“咝”一声倒吸了口凉气,低头委屈的看向了她。
她没好气的朝他翻个白眼,眯起的眼中冒着丝丝凉气,他却浑不在意还无视城门口人来人往以及从他出现就不时偷偷瞄几下的城卫士兵低头便在她脸上亲了口,又不过瘾的张嘴轻咬了几下,只觉得又软又滑又香又甜,再没有比这更可口的了。
赵琦从城内奔出,在看到那相拥的两人时生生停下了脚步,权衡着他若是此刻上前打搅的话,存活下来的几率有多少。
然低头看一眼手中的情报,终一咬牙,硬着头皮走了过去,“主子,这是刚收到的消息,您…过目。”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微不可闻,直觉得有一阵一阵的凉气“嗖嗖”的吹来,心都被吹凉了。
风玄玥在斜睨着没眼力见的下属,冷哼一声将那纸条拿了过来,摊开一看,忽然便轻笑了一声,而后低头看怀里也看到了纸条内容的亲亲爱妃,道:“我南菱新才刚继位呢,那些个豺狼虎豹的就忍不住了。小曼曼,你说,我们一统天下的胜率有多少?”
“十成。”
“哈哈哈!好,本王便找他们去玩玩!小曼曼陪我一起去可好?”
“好。”
“等到一切平静之后,便放下所有的一切,和小曼曼一起去游历天下,可好?”
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嘴角扬起了一抹肆意张扬的弧度,忽然间光华万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