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怔,心里有点恼火。要不是因为他是事务所的大客户,她可能要跟他发飙了,她跟他又不是很熟,为什么总喜欢跟她开玩笑呢?是不是看她出糗很好玩啊?
不过,想跟他发飙也只是转瞬即逝的想法,她来的目的并不是跟他吵架,而是为了完成李云皓交给她的任务。
她指一指桌上的合同,说道:“李总说合同上的项目由我来负责,这是真的吗?”这个大项目倘若她真的能接下来并且执行得好,不但能让公司盈利,也很可能成为她设计生涯中的闪光点。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会落到她头上吗?她有些难以置信。加上之前关于送合同的事情李云皓说的和杜明晟说的有出入,所以关于酒店项目的事情一定要当面和他确认。
他看着她疑惑的表情,点头说道:“是真的。”随即挑起眉头,用一种挑衅的口气说:“怎么,你觉得自己不能胜任这个项目吗?”
虽然莫锦年来之前已经决定:她要回掉这个项目,推荐资历更老的同事给他。可是现在经过杜明晟这么一激,她反倒想接这个项目了。她可不能让他小瞧她!情场失利已经被他知道了,如果职场再失利的话,那她就会更加被他看不起了。
“谢谢杜总对我的信任,能把这个项目交给我来做。既然杜总对我如此信任,我怎么好违了杜总的好意?我也一定会发挥出自己的最佳水平,争取不辜负杜总对我的信任。”她客客气气地说道,面上始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语气听上去却不卑不亢。
她一口一个“杜总”,叫得杜明晟十分不快,她这分明就是在说——我和你只是合作伙伴的关系,请不要以为你把这个项目给我做我就会感激你!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为什么放着那么多建筑事务所不合作,非要跟李云皓的事务所合作?虽然她的设计稿委实做得不错,也有创意,尤其是“家”的主题打动了他,但他完全可以多比较几家设计机构再下决定,不会这么快就决定交给她来做啊。
明明心中已经起了波澜,他的表情却能做到不动声色:“好啊,那我就等着看莫小姐的设计图了。”
既然话都谈到这个份儿上了,离成功合作也不远了,莫锦年干脆趁热打铁:“那杜总…合同的事情,您是今天看没什么问题就直接签字,还是回头您签好字了快递给我们?”
杜明晟听后愈加不悦,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她的眼中全是合同,完全没有他。听她的口气,她还不想为了合同多跑一趟,要么今天把合同拿走,要么合同快递过去,难道她就真的这么不想见到他吗?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沉声说道:“莫小姐,不知道你们老板有没有跟你说过,做生意有时候要讲究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们这个项目合作还只是初步有合作意向,具体的得看下合同条款再决定合作与否。”
这下莫锦年顿时哑口无言了。眼前这个男人也太反复无常了,之前说得好像迫不及待期待他们之间的合作,可是刚刚又冷言冷语地说“只是初步有合作意向”,这个项目到底给不给他们事务所还未可知呢!一前一后仅仅相隔几分钟,他的态度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实在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是,他是甲方,她是乙方,主动权在他手里,合同没签订之前,因为处于被动方,只能面临着任人宰割的命运。
办公室里突然间沉默下来,时间仿佛冻结了一般,直到余秘书在门口
敲门:“杜总,程先生到了。”杜明晟淡淡地说:“知道了,让他等一会儿,我这儿还有客人呢!”“程先生说找您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余秘书补充一句。杜明晟脸上明显透着不耐:“没听见吗?让他等会儿!我现在也在谈
重要的事情。”“知道了。”余秘书见老板脸色不悦,不再多言,知趣地退下了。在余秘书和杜明晟说话的同时,莫锦年正在酝酿措辞,对于他刚才说
的话,她是装傻充愣还是直截了当地挑明,问他到底有没有诚意跟他们事务所合作?如果连合作的诚意都没有,还不如不合作。“莫小姐,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杜明晟看一眼有些发怔的莫锦年。
莫锦年回过神来,理了理有些混乱的头绪:“说到签合同的事情。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刚才的意思,我们都谈到设计图了,关于合同条款如果杜总有什么不满可以今天告诉我,我回去向李总汇报。可是杜总为什么说我心急?我想请问下杜总,究竟有没有跟我们公司合作的诚意?”
“那要看莫小姐你有没有足够的诚意了。”他挑了挑眉头,用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莫锦年突然感到自己似乎被嘲弄了,情不自禁地咬紧下唇,须臾,鼓
起勇气问他:“那么,杜总需要我表达什么样的诚意?”杜明晟轻笑一声,反问她:“你说呢?我需要你表达的诚意你不是最清楚不过吗?”
不知怎么的,莫锦年突然想起那一夜狂欢的画面,难道…难道他是在提醒她,她需要用身体去表示她的诚意?这样想的同时,她忍不住就红了脸颊,脱口而出道:“不行!这绝对不行!”
看着莫锦年羞红的脸,杜明晟心里发笑,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面上却波澜不惊地说:“什么不行?我只是希望莫小姐提供更好的设计图来表达你的诚意,这要求也算合理吧?”
莫锦年霎时窘到无地自容,原来她刚才想太多了,难道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羞愧得低下头来,不敢看他的眼睛,兀自说:“这没问题。那我回头考察下酒店再拿出配套的初步设计图,如果杜总满意,再谈合同不迟。如果现在没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说着她转身走到沙发前,拿起包,打算离开这尴尬之地。
杜明晟也不挽留,只淡淡说一句:“不送。”然后坐下来,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拨了内线,说道:“让他过来吧,我这边忙完了。”
走出办公室之后,莫锦年还是觉得刚才糗大了,那种貌似会被潜规则的想法想想就好了,干吗还要说“不行!这绝对不行!”这种话呢?简直太丢人了!
她神情沮丧地走到电梯口等电梯,不多时,随着“叮咚”一声,电梯
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锦年?!”男人发现了她,有些不可置信地说。莫锦年抬眼望去,瞬间愣住了,眼前这个男人竟是程然!他看上去跟从前和她谈恋爱时没什么两样,俊朗的容颜依旧,只是更
加意气风发了。也是啊,娶到了一个能助自己平步青云的老婆,怎么能不春风得意呢?
她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客气而生疏地说:“你好。”仿若跟一个陌生人说话的口吻,听在程然耳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莫锦年并不想跟他有太多牵扯,毕竟他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去式了。
她正打算进电梯时,却被他一把拽了出来。“你干什么?”莫锦年对他的举动十分不满,一边甩开他的手,一边
恼怒地看着他说。程然冷冷看着她说:“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你来这里做什么?”明明曾经是那么亲密无间的恋人,现在却用质问的口气跟她说话,仿
佛她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般。“我来这里做什么用不着跟你汇报吧?”她狠狠盯住他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几乎一字一句地说。“难道你真的在跟杜明晟交往?”程然问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看着他的表情,莫锦年心头却有种说不出的痛快,也没有直接否认,只是说:“真的又怎样?假的又怎样?这都与你无关。”程然叹口气说:“我都是为了你好。杜明晟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他从来都不会动真情的。”
什么叫黄鼠狼给鸡拜年?什么叫猫哭老鼠?这就是了。他把她抛弃了回过头来还阻拦她寻找新的幸福,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怎么看都觉得可笑。
莫锦年扬起眉毛说:“他不会动真情,就你最会动真情,对我动过真情,对杜琳娜动过真情,请问你的真情就这么廉价吗?”程然被噎得无言以对,过一会儿才说:“他是个危险的男人,你还是离他远一点比较好。”
“对于和他保持什么样的距离用不着你来教我。”说完莫锦年瞥了一眼电梯,电梯还要过会儿才来,可是她已经一秒钟都不想待在这儿了。她快步走向楼梯口,打算走楼梯下去。
程然还想说什么,却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叹了一口气,然后朝杜明晟的办公室走去。
虽说杜明晟的办公室位于十六层,但是下楼梯走起来并不十分累,只是莫锦年许久都不运动了,走到一楼时也有些气喘吁吁了。走楼梯的时候,她的脑中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她跟杜明晟交往,程然会不会气得吐血呢?当然,她很快就抹去了这个想法。她总不能为了报复程然就牺牲自己的爱情吧?
程然一味阻挠她和杜明晟交往,可能是不希望看到她比他强。被他抛弃了的人怎么能爬到他的头上去呢?估计这才是他阻止她和杜明晟在一起的真正原因吧?
莫锦年突然觉得庆幸,庆幸这么心胸狭隘的男人和她提出了分手,庆幸没有和他在一起。走出大厦,她抬头看一眼碧蓝澄澈的天空,天气晴朗,日光正盛,她轻轻扬起唇角,眼睛里仿佛有流彩在闪动。
正如某部电视剧里说的那样——“生活并不完美,但不代表生活不美”,就算失恋过也不代表生活中没有美好。过去的时光再美好也只是过去了,不要去想过去的人和事,未来有无限种可能,或许有新的美好正在等着她。
怀揣着这样的心愿,她坐上了回单位的出租车。
(4)
莫锦年刚回到办公室,就发现有些异常,只见李云皓率领一帮同事举着酒杯站在过道上,仿佛在举行什么欢迎仪式。一见到她,李云皓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大功臣,你总算回来了!为了欢迎咱们的莫大设计师凯旋,大家干一杯!”说着递给莫锦年一杯酒。
莫锦年有些云里雾里的,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就像开庆功宴似的了?万一杜明晟不签合同,李云皓岂不是更加失望?思及此,她不得不往李云皓的满腔热情上泼冷水:“李总,现在说这话是不是太早了?合同还没谈妥呢,人家给不给项目还不一定呢!”
李云皓闻言脸色骤变:“啊?合同没谈妥?没谈妥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我不是说有什么意外要及时通知我的吗?”
“我这不是刚谈完就回来准备告诉你吗?谁知道你搞得这么隆重…”莫锦年眼角余光瞥到同事们脸上也是一片失望。
“大家先回去做事吧。”李云皓摆摆手说,大家纷纷散开了。
他本来满怀期待地等着莫锦年载誉而归,所以才大费周章地搞了个小型欢迎仪式,结果没想到她带来的是这样的消息,他的心情也顿时从高峰坠到低谷。
李云皓把莫锦年带到经理办公室,十分不甘地问她:“之前我和杜明晟都说得好好的,合同的条款我也是根据他的意见拟定的,怎么突然就不成了呢?你究竟是怎么谈的?”
“李总,你也别太着急,杜明晟并非不把这个项目给咱们做,只是想考察一下我们的实力,需要我们提供初步设计图再做决定。”莫锦年如实说道。
李云皓却急得想拿手指戳她的脑门:“我的大设计师,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呢?这块大肥肉很多设计公司都盯着呢,等你做完设计图,黄花菜早就凉了。”
“应该不会吧,既然杜明晟看上了咱们事务所,理应优先选择我们才对啊!”莫锦年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没底,主要是她没法掌控杜明晟的真正想法,一个善变的男人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她实在猜不透。
李云皓忽然想起和杜明晟谈这次合作项目时,他说过“如果让莫设计师负责这个项目,我倒可以考虑和你们合作”之类的话,一下子有了新的主意。
“小莫,我就实话实说吧,杜明晟其实看上的不是咱们事务所,估计也不是你的那份设计稿,他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上的是你。杜明晟这个人要事业有事业,要家境有家境,要样貌有样貌,实在是人中龙凤。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不如趁这次合作把自己嫁出去得了。嫁给杜明晟,你不吃亏…”
莫锦年显然没料到李云皓有帮她做媒的想法,赶紧打断他:“李总,我只卖艺,不卖身!”
一听这话,李云皓先前紧绷的表情一下子放松了,不禁笑道:“小莫,嫁人是件喜事,这跟卖身可是两码事啊!”
莫锦年压抑住内心的不满,义正词严地说:“李总,你刚才说的事是你自己异想天开吧?你怎么就能确定杜明晟会看上我呢?就算他看上我,你又怎么能确定他不是一时冲动玩玩而已呢?”
李云皓略略愣了下,他确实太急功近利了,没有考虑这么周全,只想着快点签妥合同,赚上一大笔钱。
可是不利欲熏心又怎么能称得上奸商呢?为了对得起“奸商”的名号,李云皓还是竭力要把莫锦年往火坑里推:“小莫,就算他是一时冲动,他能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你还是别错失良机啊!回头做了阔少奶奶,这辈子都穿不完,吃不完。”
莫锦年听得极不耐烦,忙不迭说:“李总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目前没有嫁人的打算,你就别白费唇舌了。另外,这次的项目,我会尽快出设计方案,争取让杜明晟满意。”说完,不待李云皓回应,她径自转身离开。
一轮明月悬挂在半空,洒下缕缕清辉,露台之上盈满了洁白的月色。
夜风带着几分凉意,轻轻拂过莫锦年的面颊。
在夏日,这样的夜晚十分难得,有微凉清风,有浓浓月华。她却毫无赏月的兴致,脸上流露出怅惘的神情。
失恋、工作不顺心倒也罢了,偏偏在这时,家中也发生了意外。
今日下班回到家,父亲和母亲正在屋里吵架,为的是父亲的小公司锐力被收购一事。父亲先前只顾盲目扩张导致资金紧张,都到了发不出员工工资的份儿上。不得已公司只能被迫收购,以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
公司虽然保下来了,眼下却出现了新的问题——那家收购锐力的大公司一接手就要做人事调整,几乎要将一半以上的老员工裁掉,换成他们安排过来的新员工。老员工自然不愿意,毕竟年纪大了再找工作不易,父亲也不舍得这些曾跟他一起同甘共苦的员工。
然而,那家大公司领导的态度很强硬,务必裁员,否则不融资。父亲为此进退两难,一边是辛苦打拼的事业,一边是为公司作过贡献的老员工,无论哪一边都不舍得放弃。父亲一着急就会拿母亲当做出气筒,母亲又觉得这事自始至终都是父亲一人惹出的,她当初劝他不要急于扩张他偏不听,才导致后来不可收拾的地步。
两人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父亲大声吼母亲,怪她给他太大压力,他才想要让公司变大变强,才会扩张项目。母亲则说父亲一意孤行,还把过错加在她身上,她觉得冤枉又气愤,气得开始摔家里的东西。于是,当莫锦年回到家时屋里已然一片狼藉。
她劝说良久,父母总算停下“骂战”。可是家中已全然不复往日的温馨气息,沉闷压抑的气氛将整个屋子笼罩。她感到有些窒息,才走到露台来透气。
趴在栏杆上眺望万家灯火,莫锦年忍不住回想起旧时光里的那些点点滴滴。
小时候家中并不宽裕,可是父亲总是努力满足她的所有愿望。她喜欢收集芭比娃娃,父亲会在每年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个做工精致、姿态优雅的芭比,她视若珍宝,整齐地摆放在她卧室里的书柜上。这些美丽的芭比娃娃不仅圆了她瑰丽华美的少女梦,陪伴她度过漫长的青春岁月,还象征着父爱。素来粗犷的父亲对待女儿时,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观察女儿的喜好,记得女儿的生日,每年都会奉上那份看似平常却又独特的爱心礼物。
莫锦年忽然想起某一年的生日,那次偏偏赶上成绩单下来,她有一门功课不及格,心情很不好。因为成绩下滑,老师要找家长谈话。她从来都是个省心的孩子,并不想让父母为自己的成绩担心。但因为老师坚持要见家长,不得已她才告诉父亲。她以为父亲会失望,会大发雷霆,会恨铁不成钢地骂她不争气。毕竟,她是多么优秀的学生,多么值得他骄傲的女儿。然而,父亲不但没有骂她,反而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说:“锦年,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要为暂时的失败而难过,这只是每个人人生中必须经历的挫折,经历过挫折才会成长。这实在没什么大不了的。”她闻言,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她庆幸自己能有如此通情达理的父亲。
想起父亲曾为她所做的一切,莫锦年心里涌过一股暖流。
父亲总是无私地爱着她,包容她,如今她已长大成人,也是时候为父亲分愁解忧了。
莫锦年了解父亲一向是个自尊心强的人,所以帮助他她也是暗暗进行,并未让他知道。她想了两种解决办法:一种是跟收购锐力的那家大公司的老板谈判,看是否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有一种就是想办法向银行贷款,用来缓解公司的资金压力。虽然两种办法难度都不小,但她还是打算先尝试第一种办法。
然而,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收购锐力的居然是大名鼎鼎的路诚集团!
她认识该集团的总经理杜明晟,而且还与他有过一夜情,可是现在看来也不知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能否给她增加谈判的筹码。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莫锦年再次去了路诚集团的办公大楼。
电梯缓缓上行,她看着映在光洁金属面上自己的身影,忽然想起和杜明晟有关的种种。
如果程然没有突然和她分手,如果程然没有在结婚那天邀请她,如果那天她没有撞见杜明晟,如果她不突发奇想请他做她的临时男友,如果那晚她不喝醉酒和他一夜狂欢…或许,她就不会和杜明晟有那么多瓜葛。
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如果”,只有无数个“可是”。
可是,她终究还是遇见了他,在这茫茫人海里。
见到莫锦年,杜明晟并不感到十分意外,只微微挑眉问:“设计图好了?”
她轻轻摇头,“我这次找你,是为别的事。”她没时间跟他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说。
“哦?你找我除了工作还有别的事吗?”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睛里泛着淡淡的笑意。
她略犹豫一下,终于启唇:“我父亲先前没有得罪过你吧?你为什么要让他那么为难?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尽管冲着我来,不要为难我父亲。”
杜明晟微微皱眉,显然听不太明白她的话:“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莫锦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以至于说得有些语无伦次,她平复下心绪,继续说:“贵集团收购锐力的事情你应该很清楚吧?很不巧的是,锐力的老板是我的父亲。我不知道,裁员的主意是不是你出的。如果是,还希望你收回成命。他们都是对公司有过贡献的老员工,这样做对
他们太不厚道了,会让我父亲无端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如果你是因为对我不满故意刁难锐力,更是没有这个必要,因为这只会让我更加看低你。”
杜明晟显然未料到她竟然是为此事找他。他发出一声冷笑,脸上的表情仿佛结了一层冰,“莫小姐,你太高估自己了。如果不是你今日提及,我根本不知道锐力是令尊的公司,何况,收购锐力这种小公司哪里需要我亲自操作?不过,裁掉老员工倒是我一贯的主张。既然公司要重整旗鼓,改头换面,自然一切都要更新,包括员工。我能保留你父亲经理的位置已经够仁慈的了。”
莫锦年面色略有些尴尬,刚才她那么说虽是一时冲动,可经过他这么一说,反倒显得她太自作多情了。“可是…老员工为公司奋斗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他们大多年岁已高,再找工作很不容易…”
杜明晟不耐地打断她:“老员工如果真的很好,相信公司也不会经营成现在这个样子。裁掉不思进取、得过且过的老员工,招聘优秀新员工为公司注入新鲜血液,这对锐力的发展也是大有裨益的。”说到这里,他稍稍停顿一下,看着她冷冷说道:“另外,你别忘了,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做慈善的。我不会因为同情谁而改变我的决定。”
她一时词穷,半天接不上话。或许他这就是商人本色,只为追逐经济利益,不考虑人情冷暖。
她不安地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沙发椅上,紧咬下唇,思量着下一句该如何开口。
他则将身体懒懒靠向椅背,悠悠然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
半晌,她终于启口:“我父亲辛苦一辈子,只为换取家人和员工的幸福。他是个善良的人,很多时候,他宁愿对不起自己都不愿对不起别人。这次要裁掉老员工简直无异于要了他的命。所以,我能不能恳请你再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轻易下裁员的决定。”
午后的阳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洒在他那张英俊出众的脸上,看上去似乎暧昧不明。他略略抬了抬眉头,用略带戏谑的口吻说:“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可是我早就说过,我是生意人,不是慈善家,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莫小姐,你打算怎么做,来孝敬你父亲?”
她微微一愣,反问他:“你需要我怎么做,才能放过锐力和我父亲?”他的唇角泛出一丝轻浮的笑容:“我以为你来跟我谈这件事是有备而来的,没想到你没有做足功课,并不知道我最缺的是什么。”她顿时一头雾水,不解地说:“你家世好,事业好,就连明星般的气质和长相你都有,你是老天爷的宠儿,你还缺什么?”他轻笑出声,瞥她一眼,说:“我可以理解成你这是在赞美我吗?”她实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径自说道:“你不要跟我绕圈子了,你最
缺的是什么直接说清楚不就得了。我会竭尽所能帮你办到。”“哦?竭尽所能帮我办到?真的吗?”他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陶瓷茶杯,似笑非笑。
她忽然感到局促不安,似乎有股危险的气息向她逼近。又转念一想,或许这是错觉吧,落地窗外的阳光如此明媚,相信青天白日的,他也不会对她有什么逾矩的举动。
她郑重地点点头:“嗯。”他唇角的笑意愈发深了,几乎一字一句地说:“我最缺的是女人,符合我胃口的女人。”她似乎听明白了,心骤然一紧,但面上强自镇定,故作疑惑地望向他,问道:“你那么有钱,难不成寻花问柳还需要我帮你牵线?”他冷哼一声:“明知故问。”然后站起身,走近她,俯下身,一手撑在沙发椅扶手上,另一手准确无误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沉声说:“如果
我说,你刚好是符合我胃口的那个女人呢?”
他微微使了点力道,捏得她的下巴隐隐生疼,她不自觉地往后缩,可是她的背已经紧紧抵着椅背,退无可退。现在他们这个姿势看上去实在不太妙,不明就里的人若是看到怕是要误会他俩的关系。这样想着,她快速拍掉他的手,用生冷的口气说道:“杜总,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杜明晟站直身,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我有说过我在开玩笑吗?莫小姐,我们来做笔交易如何?这对你我来说都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你有兴趣做吗?”
“果然是商人本色,无时无刻不想着交易。只是,你跟我做生意就不怕亏本吗?我又没有本钱。”莫锦年一副“赤脚的不怕穿鞋的”无所畏惧的姿态。
“你的青春、美貌、才华就是你的本钱。你如果愿意再次爬上我的床,做我的女人,我倒可以考虑一下裁员的事情。”他不动声色地说着,仿佛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详细一点来说,你做我一年的契约情人,这期间你的义务就是讨我欢心,不公开我们的关系。一年之后,你就会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