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过腿后,鸳儿便等站到床角,等着给王爷穿靴。王爷那里手持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看得入神,鸳儿等了等,又等了约么一柱香的时候,见王爷还在那里看得出神,不由得回过头去瞧了眼窗子——每日里这会子王爷都应离去了,外面守着的太监们并不知自己日日要给王爷揉腿…
“…王爷,您是先要歇息着,还是…”不得以,鸳儿只好开口询问。
“嗯?”王爷一挑眉毛,扫了鸳儿一眼,道,“什么时辰了?”
“约么…申正了吧。”书房里倒是个滴漏,可这屋里哪有这个?瞧了瞧外面的日头,鸳儿估摸着说道。
“嗯,我歇息阵子,一会摆饭时叫我。”说着,便把那本书向边上一放,上身便离了后面那软垫,“宽衣。”
鸳儿一愣,诧异抬眼瞧了他一眼,王爷抬着胳膊等了下,见鸳儿未曾过来,抬头一挑眉毛,“嗯?”了声。
鸳儿忙压下心头慌张,垂着头凑了过去,帮他解开外面长衫,搭到一旁架子上面。
转过身时,王爷已把头上发簪取下,乌黑长发如水般泼下,再配上那俊美冷逸的相貌,倒晃了鸳儿一下子。
心里一突,忙死垂下头,将枕头放好,又将薄被披在王爷身上,这才退回自己榻边,取了针线,有一下没一下的缝补着。
缝补着,一时间忘了时辰,听到书房门外有人招呼时,才忙起了身子,向床上瞧了一眼,王爷依旧睡着,还未醒来,这才出了房间,走到门前打了门。
张公公略一挑眉,眼睛向桌后扫了一眼,没瞧着王爷,这才笑着道:“鸳儿姑娘,王爷…”
鸳儿忙低声应道:“王爷想是累了…歇在里屋了。”
张公公脸上笑容更甚:“何时歇下的?”
“约么是申正。”
张公公点点头,又道:“老奴来请示爷在何处摆饭,还烦劳姑娘请爷起来,时辰已是差不多了。”
鸳儿愣了下,忍不住皱了下眉头,这人…若是有那起床气呢?
见鸳儿犹豫,张公公又笑道:“还烦劳姑娘。”
“我…我不会伺候…”鸳儿抬眼瞧了眼守在门边的小方子和小豆子,心中纠结,刚才帮着王爷脱下长杉也就罢了,可他那一头头发…
“没事、没事。”张公公忙安慰道,“爷时常会来这落雁园,指不定一时累了、乏了,在此处歇歇也是有的,若是哪日跟着的小子们都不在,还是得劳烦姑娘,不如打从今儿个先学学可好?”
见他如此说了,鸳儿自不能说个“不”字,只好犹犹豫豫的回了里间屋子。
立在床边,瞧了瞧床上那睡熟的人,又不禁一脸为难的转回头去,张公公忙冲她点了点头,小豆子跟小方子也跟了进来,只守在门口,却并不过来。
咬了下唇,鸳儿只得凑过去了一些,轻声道:“王爷,您该起床了…”
王爷眼皮微动,不一会儿便睁开了眼睛。
鸳儿这才松了口气,想来这位爷睡得甚轻,才叫了一声便醒了。
“什么时辰了?”
见问,鸳儿忙应道:“已到了酉时,快摆饭了。”
王爷“嗯”了一声,这才缓缓坐起。
小方子见状已忙差人去打热水,这会儿小豆子走了进来,冲着鸳儿使眼色,鸳儿只得弯腰将王爷的靴子摆好,见他垂腿下来,蹲下帮着穿上,又接过小方子递过来的长杉,等小豆子蹲着伺候王爷净脸后,走上前去,垫着脚帮他穿上。
张公公一直立在一旁,见鸳儿伺候着王爷穿好长杉,便是鸳儿走到他身前,半环着他的腰为他系带子时,王爷那眉头也未曾皱过半分,那提着的心一下子松了下去,眼珠转了几转。
“爷,今日这饭摆在何处?”
见张公公询问,王爷想了下道:“便在此处吧。”
“是。”得了令,张公公忙吩咐下去,不一时,饭菜便全摆了上来。
待这位爷用好饭,离了落雁园,鸳儿这才长出一口气,将绷了一整日的身子松了下来,倒在榻上,只剩下出气的力气了。
红玉听了张公公吩咐的话,一对杏核狐狸眼瞪得圆圆的,压下满头的雀跃,垂着脑袋进了卧房。
王爷张着胳膊,等人退下长衫,忽的,一股子不知是花还是熏香的胭脂味儿钻进了鼻子,眉头立时锁了起来,一转身,正瞧见帮他解长衫的红玉站在后面。
见王爷转过身子来,红玉忙垂下了头,不敢再动。

第13章 巴豆

红玉老实立在一边,不敢抬头,也不敢乱动,只瞧见面前那人退了两步,高声招呼道:“小喜子!”心下便是一激灵,忙又向后缩了半步。
小喜子忙应声而进,心中暗叹——本以为换了这丫头爷或许能不腻歪?可如今还是嫌弃了不是?
见小喜子进去,红玉垂头退了出来,张公公那眉头再锁了起来:“怎么了这是?怎的又不成了?”想了想,眉头再紧了三分,“难不成…美的不成,丑的行??这是何道理?”
这二女如今可比此前老实了不止三分,如今怎的还不成?莫非爷喜欢那个叫鸳儿的?可也不对啊!那丫头虽身量足些,可还是个毛丫头呢!再加上那双金鱼眼…如何入得了爷的眼?
想着,张公公冲那边的红玉并茹柳招了招手,低声吩咐着:“打从今日起,你二人早晚伺候着,只一样,不得近身,递个衣裳端个水的便好。”
二人忙垂首应心,心中十分欣喜,那脸上自也带出了笑意。
张公公皱着眉头看着这两张我见犹怜的小样儿,心中更是纳闷不已。
次日清早,趁着王爷练武的个功夫,张公公一人背着手溜达到了落雁园,左右瞧了瞧,院子里的水已浇过,鸳儿此时正在屋里收拾着。
“张公公。”鸳儿正抹着桌子,一抬眼,正瞧见张公公走了进来,忙垂手立住。
“啊,没事,忙你的,我瞧瞧屋里物件要添换些什么。”张公公一脸弥陀佛般的笑意儿,冲着鸳儿挥了挥手,见她仍是忙着,才不时向她打量两眼,心下琢磨着。
一张白净清秀的小脸儿,红唇一点,柳眉琼鼻,除了那对眼睛肿着有些碍眼外,倒也是个清秀佳人。莫不是…爷真瞧上了不成?
可看着那张清冷的小脸儿上带着的稚气,张公公心下又不禁打鼓,这么小…爷…应不至于吧?
忽的,脑中闪过京城那位的传言…莫非,这兄弟俩都好这口?!也是,难怪这些年间…
想着,不禁脸上又添了几分笑意,向鸳儿道:“几岁啦?家是哪里的?家里还有何人啊?”
虽没正眼瞧去,可鸳儿也知张公公在那边打量自己,正不自在着呢,见他问,心下着恼,却又不得不答,抬起头正想应话时,一眼瞧见门口来人,忙福了福,道了声:“王爷。”
就见张公公忙变了色,一转身,冲着门口又挂上那副笑眯眯的样儿,口中的话儿一串串连着道了出来:“爷今儿个来的倒早,老奴正说盘点下这里的家什,瞧瞧可有什么需更换的没…”
王爷冷声道:“点好了?”
“是、是,刚点好。”
“嗯,去吧。”
“是…”张公公忙一脸笑样儿的退了下去,出门后才暗自甩了把汗,忙向院口走去。
天儿一日暖似一日,天大冷时没哪个会出门转悠,如今暖了,自该走动走动了。
茹柳换上春装,绣了那半日的活计,出门透着气儿,一转身,正瞧见张公公打落雁园那边走了出来。微愣了下,抬眼又瞧前两个小太监提了个食盒向落雁园那边走去。跟张公公碰了面儿,两边说了两句话,便各走各的。
茹柳心下微动,抬眼向秋鸿居正门瞧去,平素里守在门口的两个轮值太监不见了,莫非…
正午过后,暖风吹着,茹柳拿着个荷包,摇摇摆摆的向着落雁园走去,进了院门,果见门前站着小方子同小豆子,一提裙摆迎了过去。
“两位公公,我来找鸳儿妹妹,这会儿…”说着,茹柳一脸纳闷的看向书房门口,歪着头,疑惑道,“王爷莫非不是书房呢?”
小豆子忙道:“可不是,姐姐过阵子再来吧。”
茹柳忙垂头道:“是了,那我明日这会儿再过来寻她吧。”
“明儿?”小方子看向小豆子,“明儿这会儿…爷应是也在。”
茹柳忙一脸诧异问道:“明日也在?那…我若是要找鸳儿妹妹…何时过来是好?”
“这…”小豆子脸色为难,“不如,你饭后再来吧,那会儿爷必是不在的。”
茹柳柳眉微簇:“这会儿叫不得她吗?莫非她在王爷跟前伺候着?”
小方子转头瞧了一眼身后大门,低声道:“爷这会儿可能歇下了,鸳儿姑娘应是在伺候,姐姐还是晚上再过来吧。”
茹柳忙福了福:“是了,多谢谢两位公公提醒,我还是晚些过来吧。”说罢,这才又提着裙子款款离去。
给王爷揉罢了腿,鸳儿起身伺候王爷穿靴,王爷穿上靴子后并未出去,而是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行至榻边,随手取起一件长杉瞧着上面打一半的补丁。
“王爷小心,上面有针。”鸳儿忙提醒道。
“嗯。”王爷应了声,双手拉平那件衣裳,指着肩膀处道,“这里,再加上一条。”
鸳儿愣了下,忙应道:“是。”
放下长杉,又取了一件长裤,指着裆下、双腿内侧道:“这里左右也各加上一片。”说着,又笔画出了长短。
鸳儿忙记下了,想了想,问道:“那…此前做的那些,在这些地方也要加上吗?”她这阵子缝补了不少衣物,若是要件件都改的话,那可不是个小工程,只不知为何王爷会对这些东西上心?
王爷顿了下,丢下那条长裤道:“交过来的你如此做便好,旁的不必过问。”说罢,双手后背,出了房间。
鸳儿忙取了那未补完的长杉,又加了取了两条棉布,笔画裁剪起来。
“适才可是有人来过?”
见王爷问,小豆子忙应道:“适才茹柳过来寻鸳儿,说是送个荷包过来。”
王爷点了下头,转身出了院子。
次日一早,王爷收了剑,转身取亭边取茶水,瞧见小方子并小喜子正低声聊着什么,眉头微皱道:“说什么呢?”
小方子忙弯腰道:“并没什么…”
小喜子则抬头笑道:“来时听说鸳儿似是吃坏了肚子,折腾了一夜,早上似是爬不起来了。”
王爷眉头微挑,神色不动:“吃坏肚子?”
“也不知她吃了什么…现下这天气早晚凉些…爷,今儿个还是莫过落雁园去了,若是会过病气儿,再传到爷的身上?”小方子说毕,偷眼瞧着王爷的脸色,见他脸上依旧淡淡,这才安了心。
王爷缓缓擦过了手,将脸帕丢下,小喜子忙伺候着穿上罩衫,这才转身出了园子,向秋鸿居行去。
入了秋鸿居,王爷却并未向正屋走去,小喜子同小方子皆是一愣,换了个眼神,心头沉了下来,忙跟在后面,大气不再敢吭半声。
“…莫是睡着时踹了被子?”
“许是吧…我这里没什么的,姐姐回了吧。”
“我那里又没什么,咱们姐妹在此处无亲无故的,不彼此关照着又有谁会照顾?说了这半日话,我帮你倒些水来?”
“不必了,只想躺会儿。”鸳儿本就不舒服,还硬陪着说了半天的话儿,只想倒头便睡,可这人却似不长眼力见儿般,硬是要赖在此处。
身上难受,脑中哪会转那许多?鸳儿闭着眼睛,头上发着汗,只想睡过去,耳中就听着:“你且睡,若不舒服叫我便可。”
王爷耳中听着,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小方子并小喜子这会儿更是低垂了脑袋,只守在门口儿,连大门儿都不敢跟进去。
茹柳待鸳儿睡下了,这才转头向外看去,正瞧见王爷站在正屋,身上散发着股子寒意,身上一抖,虽不知这位爷是打哪儿生了气过来的,却仍忙忙的出了门,福了下去:“见过王爷。”
见王爷正眼瞧也没瞧自己半下,茹柳也不气恼,轻声道:“鸳儿妹妹病下了,身边没旁的人照顾,如今我那处没什么事情…便过来看看她,王爷这里缺使唤的人,我…”
话音未落,忽听王爷开口道:“进来。”
小方子小喜子忙跨进门来,听吩咐。
“搜。”
“是!”二人齐声应道,立时退了出去。
茹柳不明所以,见王爷仍不搭理自己,只当平日里便是如此,退到了一边,不时偷眼向王爷那里瞧上两眼。
鸳儿躺在榻上,虽听不大清茹柳适才说了什么,却也猜出她此来正是借着自己病倒想在王爷面前讨个好,上前凑凑。心中忽的一暗,想起昨晚她过来时,虽没拿什么,却瞧了半天屋里留的那盘子点心,还问自己晚上可要吃?
现下想想,莫非…
一丝苦笑溢出,当初茹柳病倒,让双喜讨了差事走,如今,这可算是学以致用?
没多会儿,小方子、小喜子,并几个内侍、张公公一同赶来,带着包裹等物,茹柳偷眼一瞧,这才脸色大变。
“回爷的话,查出巴豆粉一包。”
王爷眼皮未抬分毫:“打断双手双腿,丢出去。”
“是!”
直到被人左右叉起,茹柳才知说得是自己,抬起头来,双眼惊恐:“王爷,这是有人要陷害奴婢!”
王爷抬手一挥,茹柳被掩了口,直拉出门外。
此时,一个内侍上前,王爷轻声问了几句,见那人摇头,这才挥手,众人退下。
鸳儿在榻上瑟瑟发抖,虽是茹柳害了自己,可打上几板子或卖或赶出去也就罢了,可此时王爷却让人断她双腿双手…
心中阵阵发着寒,说不出什么滋味,她不知该庆幸自己只是吃了巴豆,养上几天便会好?还是心惊那王爷的狠辣手段?
红玉胆战心惊坐在房中,先是听着一群人进了隔壁茹柳屋子,不知翻找着什么,没多时,就瞧着那边路上茹柳被堵着嘴巴拉了出去。
狠狠攥了攥拳,她现在没处打听去,便是一会儿得了空,出去问那些小太监、婆子,也必会像上次打听嫱儿之事似的,得不到半分结果。心下惶恐不已,一时间只立在窗前发着呆,直站到脚酸了,才回过神来,坐回床边。
——
“如何?”
容嬷嬷一下下揉着,见问,开口道:“已吃了药,歇下了,躺上两日便好。”
王爷手中持着本书,许久未翻半页,双眼也不知看向何处,听容嬷嬷如此说了,才转头看向窗外。
歇了两日,仍觉
着身子沉得很,好不容易三日早上爬了起来,只觉得肚子疼,起身去了如厕,鸳儿才讶然发现,自己竟来月事了…
算算年岁,如今才刚十二,若是放在前世倒也正常,可如今…莫非是被那巴豆催下来的不成?
苦笑着摇了摇头,忙整了衣服起身出去,稍想了下,便向容嬷嬷处走去。

第14章 窍门

听了鸳儿的话,容嬷嬷眉角微挑,上下打量了一下,点点头,寻了物件交与她后细细告之用法。
“哪儿去了?”一进门,便听到王爷问话声。
鸳儿忙垂手道:“去了容嬷嬷处。”
“做什么?”王爷随口问后,半天听不着回复,挑眼扫了鸳儿一眼,见她低着头,紧咬着唇,瞧不见脸色。
正想再问,忽听外面有人道:“王爷,京中有信。”
见来人送上信来,王爷拆信便看,鸳儿便悄悄蹭进了里间。才刚坐到榻上,就听外面传进了笑声——是冷笑。
王爷唇角挑起,半眯着眼睛看向手中那“上谕”,修长的手指轻捻着信封似在沉思,不多时便取过一张纸,书写起来。
“这封,送去守关张副将处,这封交给候三儿。”小喜子忙应声接过,送去不提。
伺候着王爷用过晚膳,鸳儿边立在一旁,静候王爷并众人离去,奈何今日似是事多,用过晚膳后王爷并离去,仍是坐在桌后,拿着白日里那封信皱眉沉思着。
鸳儿只好取了些吃食,自去里间屋子用过,待她拿着碗筷出来时,正听到小喜子向王爷请示:“爷,夜深了,该回去歇着了吧?”
抬眼瞧了墙边的滴漏,王爷便道:“罢了,今日便歇在此处吧。”
脚下一顿,鸳儿诧异回头,瞧向王爷,见他脸色淡然,仍是看着手中信件,小喜子弓身应承了声“是”,便转过身来,见鸳儿站在门口发愣,忙吩咐道:“快放了东西,收拾下床被。”
鸳儿张了张口,愣了几许,心头纳罕:他睡这儿,那自己呢?!
白日里歇晌也就罢了,他睡着,自己坐在榻边缝补便好,可这晚上…难不成自己要睡回小角房??想起那一屋子的杂物,不禁一阵头大,还不知要收拾多久,方能让自己安生睡上一夜,且现下一早一晚还是凉些,被褥之物也需备好。
放下手中碗筷,忙转了身子回到里间儿,把床上枕头被褥整好,不多时便听外面有人道:“水备好了。”
耳听着王爷起身去了后面水房,鸳儿忙忙收拾完毕,回了自己榻前,皱着眉头琢磨着一会儿要带些什么去那角房里忍一夜。
“爷在水房里?”
“是。”
张公公点了点头,一扭头,就看见鸳儿出了屋子,向角房那边走去。
“做什么去?”
鸳儿见是张公公,忙止住了步子,应声道:“收拾下角房。”
张公公一愣,疑道:“收拾那里做甚?”
鸳儿诧
异抬头道:“一会儿睡在那儿啊。”
“睡?谁要睡??”
鸳儿眨了眨眼睛,指着自己鼻子疑惑道:“不是…我要睡么…”
张公公目瞪口呆的盯着鸳儿,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半晌,才失声大笑了起来:“你个拙丫头啊…那屋里的榻不就是给你预备着的?你睡去角房做甚?谁让你去那儿睡的?”
鸳儿一阵头晕,想想,又觉得似是哪里不对,皱着眉头问道:“王爷不是要歇在那屋吗?”
“你…你…爷歇在那屋,不得要个人夜里听使唤伺候?你去了,谁去伺候爷?”张公公笑得眼泪皆流了出来,这丫头,平日里虽老实,可怎的缺心眼儿到了这般田地?
那院儿那三个心思多的、精得不成话,这院儿这个却笨拙的不成话,怎的就不能匀匀?
自己跟王爷睡同一处?!
鸳儿愣了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正愣着,忽见张公公忙弯下腰,冲着身后道了声“爷”,这才回过魂来,忙转过身子垂首侧到边上。
王爷脸上无喜无怒,只道了声:“进来伺候。”便进了书房。
鸳儿愣了下,便被张公公推了一把:“快进去!别呆着了!”这才连忙抬脚跟了进去。
见鸳儿进去后,张公公想了下,招手叫过小方子,轻声道:“夜里听着点…知道吧?莫忘了预备下水。”
小方子忙忙点头:“您请好吧!就是一夜不睡,也不能耽误…这事儿啊!”
跟在王爷身后,帮着去了外杉,便拿着梳子通着那头漆黑长发,心下先是打了阵鼓,随又安稳下来。这王爷平日里待自己淡淡的,哪里有过什么男女之意?自己这身子还是个孩子不说,今日里又刚来月事,便是万一一个不好,也有法子保全。
正通着头发,忽听王爷开口道:“你那被褥怎的叠成一团?”
见他指的是自己榻上的,鸳儿一阵尴尬,只得道:“还…还没铺好。”
王爷又道:“不是说要睡去角房?莫不是打算抱着被子过去?”
鸳儿大囧,抿了抿嘴唇,不吭声,只趁着他瞧不见自己的功夫偷瞪他后脑勺几眼,一抬头,正瞧见面前圆镜中王爷正淡淡瞧着自己——莫非被他看见了?!
心头大震,忙死垂了垂头,拿梳子的手也抖了抖。
“好了。”说罢,待鸳儿收了手,王爷这才起身走到榻前,鸳儿忙跟了过去,将被角拉开,待他坐下,才俯身接过软鞋,摆在床边,又待他倒下,将被盖好,放下蚊帐。
房里睡个大男人,且还是要
自己随时听吩咐伺候的…再加上腹中难受,鸳儿这一夜睡得极是不安,倒是那位夜,一觉起来端是神清气爽,早早的便洗漱罢了,至芳园练剑演武去了。
张公公一脸笑意,手上捧着汗巾子,待王爷走回亭子时忙双手捧上:“爷今日这剑舞得比平日里更威武了。”
王爷接过茶盏,转身坐到亭中,张公公待王爷喝过一盏茶,这才小心翼翼道:“王爷,您那院儿中,自打上回处置了那个叫茹柳的,如今只有那红玉一人,不如…把鸳儿调过去…”
王爷刚接过第二盏茶,听闻这话,手停在半路,微微沉吟,方道:“先不必,让她留在落雁园。”
“这…”张公公一愣,虽说昨夜里头小方子二人没听见动静,可现下又不让她贴身伺候,难不成是对那丫头没兴致?抬眼又瞧了瞧,王爷那脸上仍是淡淡,想了想,张公公忙笑道:“那,那个叫红玉的…用不用调到屋里…”
“不用。”说罢,王爷起身向秋鸿居走去,张公公只得摸了摸鼻子,自家这爷,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鸳儿低头缝补着衣物,忽听外面门响,本以为是王爷他们过来了,却不想听到红玉招呼她。
“姐姐怎么来了?”鸳儿微愣,忽的想到了此前的茹柳,那晚也是一般如此,过来寻自己,拿了个荷包是说送于自己的…
红玉看着鸳儿,苦笑了下,过来拉着鸳儿的手,轻声叹了口气:“好妹妹,如今…只剩你我二人了…”
这话,便是鸳儿听了心里也有些酸楚,虽说在这世上自己无依无靠,可与红玉四人好歹也是一路上走过来的,便是心中不合,也算是半个同伴了。如今倒好,只剩下自己二人,且还不知将来如何呢。
见鸳儿垂下了脸,神色间也带了些许寂寞,红玉这才又叹道:“好妹妹,如今,我这心里也是扑腾腾乱跳。此前,心里还抱了那份心思,可双喜、嫱儿都走了,连那茹柳也…
“张公公此前嘱咐过我们二人,说是要‘老实’、‘本分’,我与茹柳哪敢多行一步?多说一字?可最后…”说着,便又长叹一声,低声对鸳儿道,“到如今,我还不知茹柳犯得是哪条忌讳!连屋里都给抄了!”
鸳儿眼皮一跳,只是头一直低着,红玉未曾看见罢了。红玉哪里知道鸳儿知晓茹柳那事的始末?只当她也未曾听说,便又道:“那位爷…我现下里只求莫要出过错便可…好妹妹,姐姐只想让你帮帮我。”
“我?帮你?”听到此处,鸳儿狐疑,她哪里能够帮得到红玉的?
红玉忙点了点头,悄向外张望了下,见确是无人,方轻声道:“妹妹,姐姐也不求其它,这几日,我见王爷每日里似是都来这落雁园?”
鸳儿心下一跳,她打的莫非是这个主意?声音便沉下了三分:“王爷只在书房里看书做事。”
红玉忙又道:“妹妹,姐姐只想知道,为何王爷在此处时…你也知道,我们几个只在王爷面前打了几晃,便去了三个!妹妹你…可是有何诀窍?”
鸳儿纳闷的瞧了她一眼,见她眼中似是真诚,方道:“只做交待做的事。”
红玉愣了下:“只做交待做的事?”
鸳儿点点头:“我笨得很,旁的也做不来,更没那般眼色,只做好自己当做之事便已不易。”
红玉眼色微闪,侧头瞧了眼外面天色,忙起身说道:“我先去了,怕一会儿有事寻我不到,过几日再来跟妹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