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凉,小皇帝立在窗边瞧着下头溜着的那头狼,左近的几位太监侍卫皆一个个手中持着木棍小心守在四周,防着那狼突然暴起伤人。
正瞧着,忽见远处一行人慢慢朝着听雨阁走近。
“小安子。”
听着皇上的招呼,小安子忙应了声“是”。
“来的是何人?”
小安子忙朝外头细瞄了几眼,回道:“皇上,瞧着有点子像是太后娘娘身边儿的大宫女红绡姑姑。”
皇上眉头皱了起来,面色也沉了下来,冷哼一声,转身回了房间里面。
小安子又向外头瞧了一眼,见那一行人果来叫门,下头侍卫太监们忙忙把那狼拉着再锁了回去。
“皇上,奴婢奉太后之命过来,太后说了,白日里虽热些,到底夜色深沉,晚上没个暖床的总是不成话,便命奴婢亲自送了过来。”这红绡二十六七的模样,已是宫女里老人了。到了年纪再没发出宫中,自梳了起来,乃是定了终于老宫中伺候主子一生一世的。
这般衷心在宫里自然多着些体面,平素小太监宫女见了亦要称乎声“姑姑”。
“朕夜里睡得好得紧,且又怕热,不必人伺候!”小皇帝皱着眉头,并不拿正眼瞧那宫女半眼。
红绡似是早知皇上必是如此回应,应不着急,脸上只淡淡一笑,微一侧身,让出身后之人:“皇上,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只管将人带来,此后皇上要如何行事…奴婢万不敢过问半句。”
说罢,微微向后侧了一步,让出身后那人来。
那人上前一步,后面两个宫女随手接了那女子身上的披风,便随着红绡退出门外。皇上一愣,皱眉转头向门边看去,看清门边那人时,猛的便愣住了。
外边罩着一身轻纱,那人里头再未着寸缕,婀娜丰腴的身子在那烛火下头似隐实现,纤细的脖子,丰挺的两团白玉上面各着着一点嫣红,下面腰肢柔软,再向下…
小皇帝脸上腾的如烧红的了一般,表情有些个狰狞的盯向那女人的脸颊。
玉簟秋面色娇红,眼中雾气一片,羞中带情的瞧着皇上,身子似是有些冷般的轻轻扭动着,见皇上向她瞧来,更似是站不脚一般时不时的侧个身子,双臂紧夹着那两团丰腴,只把中间挤出深深的一道。
屋内原本尚有两个小太监伺候着的,一见了这番情景头都不敢抬的悄悄往门边挪去。
口内狠狠磨着牙,似要将牙齿咬断一般。前些日子那回,便是知那太后说了,要穿着衣裳送一回,扒光了再送一回。这才特特找人放出狼来,未曾想,今儿个竟话也不说的直接将人带来了!
紧攥着拳头,皇上深吸了口气,把因猛一见了这翻春景烧热了的身子强压下去,冷声道:“来人,带走!”
两个退到了门边儿的小太监一愣,对视一眼,转头又偷向皇上瞧去。皇上脸上表情狰狞得紧,显是在强忍着,可…至于么?不就是个女子么?便是让她伺候了又如何?皇上这脾气还要同太后闹到哪一日去?
那玉簟秋听了,忙一下子跪倒,声带缀泣道:“皇上!妾身入了这宫,便已是皇上的人了。今日这般的叫太后送来了,若得不着皇上的怜惜,妾在这宫中,便再无立锥之地了!”那声中情愫款款,声声带泣,虽是抱怨,可听到人耳中却又偏生带着股子旖旎劲,两个小太监再不敢动,只低着头,等皇上回心转意。
听了她这话,皇上忽转回头来,看着玉簟秋那似被雾蒙着的双眼,忽的展颜笑道:“无立锥之地?”
玉簟秋忙眨了眨眼睛,立时,那脸上便梨花带雨,身前那两点嫣红微颤着,这般柔弱可怜像,定能叫男子揽到怀里好好疼惜。
“你于这宫中便是没那立锥之地,又如何?”皇上那面上皆是讥讽笑意,原本那还红着的脸色亦退了下去,说罢,又高声道,“还不将她丢出门外,留在此处恶心朕不成?!”
两个小太监听出皇上话中怒意,忙一边一个拉了那玉簟秋,直拖出门去,一声声娇呼只在门外响了两回,便再听不着了,想是被人堵了口,再叫不出来。
“皇上…”小安子轻轻推门,谁知刚探了个头,便被一个枕头丢中,再听着一声“滚!”的怒喝声,忙把门闭好,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只敢站在门外,再不敢进去招皇上不待见。
皇上整个人扑到床上,用力捶着那床,心中只是怒极,恨自己那身子竟不听使唤,直到这会儿还硬棒棒的直杵着那床。想抬拳去打,到底还知道那东西若是坏了,后悔的还是自己个儿,可若是用着法子让它舒坦了,到底心内不甘,只得强忍着,死趴在床上再不肯乱动。
“忍…朕究竟要忍到何时…”缓缓闭了双目,少年带着一丝无助般轻叹了声“父皇”,许久,又低声叹了一声“皇叔…”。
坐在铜镜前面,由白雪收拾着头发,白香那里正在外间屋子摆放着饭菜。白萱不知才打哪儿回来的,兴冲冲的进了门儿,便笑着开口道:“主子,今儿个外头都传遍了呢!”
“何事?”打镜子里头扫了白萱一眼,柳蔓月倒未曾叫她说话时注意些规矩,谁叫这丫鬟当差当的虽不用心,打听消息却是一流的呢?
“昨儿晚上,喜园儿的大玉美人听说被太后叫走后,把人给送到皇上的听雨阁去了!”
抬手打梳妆匣子里头取了一只簪子往头上笔画着,柳蔓月眼皮不带抬的道:“后来呢?”
“听说,那玉美人是光着叫人送过去的!”白萱上前两步,两眼放光的低声道。
那正插着簪子的手微顿了下,支耳听着。那玉簟秋的身材如何,柳蔓月自是清楚的,本就是打一处出来的,路上又是一路同行,若说那胸量大小嘛…自己还要差上她一些,若说自己是个B cup的,那玉簟秋便是个D cup的,连她妹妹玉簟凉亦比她不过,更不用说那个飞机场的减兰了。
丰乳、细腰、圆臀,这般火辣身材,偏又是玉簟秋那个善做作的,光着去了…那小皇帝还能不硬么?
虽说心下如此想着,可到底胸口微微有些个发闷。
“主子,您可知道后来如何了?”
“快说罢,谁堵着你那张嘴了?”柳蔓月抬手插着那簪子,只觉得如何都不好,便又取了下来,再在匣子里头翻弄着。
见柳蔓月似是有些不快,白萱只偷笑道:“听说,皇上生气了,竟然叫人堵着她那嘴,直接丢出了听雨阁大门!她这一路上可是光着回来的!”
柳蔓月眉毛一挑,他竟没上嘴吃?这未免也太能忍了吧?!十五六岁,正是那血气方刚的年岁,这要忍出个毛病来…也不知他昨儿个晚上是如何过来的?
想着,便忍不住失笑了起来。
莫说柳蔓月了,连一旁伺候的白雪也不禁笑了出来,四个园子里头的原本就是一般的身份,且又是同一回入宫的,便是四处的宫女心下亦生了攀比之心,都盼着自家主子能拔个头筹。这回险些被那玉簟秋抢了,便是这些宫女心下亦不痛快,听得她出了丑自然得乐看她笑话。
“她…她那一路上不知撞见多少人!身上只裹了块薄纱,听说回来便倒下了,说是着了凉…”白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谁叫她平素便成日间穿的那般少?生怕人不知道她生了那二两肉似的,这回可是活该呢!”
柳蔓月笑着擦了擦眼角,听她这般说,抬头嗔了她一句:“不许这般说,小心叫人听了过去。”说罢,又把那刚摘下来的簪子再戴了回去,方起身出去用膳。

第17章

平园儿之中,减兰抬手挥毫泼墨,听那小丫头说完外头传的话儿,手中那牡丹亦画罢了。
清冷面上带了三分讥笑:“以色侍人,岂能长久?”说罢又道,“一会儿将这个连同昨儿晚上写好的大字一并送到皇上那处去。”
“是。”解红忙应了声,心下稍安,原本想着,跟了这么个心高气傲的主子,未必能合了皇上那爱玩儿爱闹的性子。现下瞧来,到说不定还是自家主子更能稳得住!待皇上来年亲自听政了,自家主子这般知文识字的,方才合得皇上的心也说不定呢!
且这日日皆送纸墨过去,皇上那里再没二话,必是暗中默默收了起来也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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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纸灰打从临绝亭上头倒下,里头那轻飘飘的纸灰一遇着那谷中常年吹着的冷风,便立时化成碎屑,纷纷扬扬的向着四处飘落。若是柳蔓月在此,定会知晓自己头回到那水潭边儿上时天上飘着的到底是何物了,并亦会在腹中腹诽一声“环境污染!”,无奈,这亭中现下只有皇上连同倒灰的小珠子。
倒罢了那纸灰,小珠子方叹了声儿气。这些日子,每日早上在听雨阁时要烧上一回打从平园儿送来的纸张。到了亭子上头后又要似平素一般,把皇上用功练字的纸张烧了、倒掉,这等上好的纸墨…真真是造孽啊!
转头看了看,见皇上仍坐在那几旁,不知盯着什么,面色阴沉,小珠子忙放好了铜盘凑了过去:“万岁爷,今儿个可要弹弹琴?”那琴皇上已有些日子未曾摸过了。
皇上轻摇了摇头,忽叹了口气。
小珠子听了一愣,心下惶恐:“皇上哎,有什么事儿咱可不能憋着,再憋出心病来?昨儿晚上那个若是不喜欢,那边不是还有三个么?再说,十一月里选秀的秀女便要入京了,便是这四个不妥当,到时再找那身家清白的抬举上来亦是无妨…要不先找几个清秀些的宫女伺候着?”
听他这话,小皇帝嫌恶的皱眉瞪了他一眼:“研墨!”
“是…”
小珠子只守在一边儿,拿眼角儿不时偷瞄上几眼,见皇上皱眉沉思着,好半晌才拿那蝇头小楷写罢了一张帛,心下便知道这信必是要拿那鹞子送的,而非是叫人送出宫的。
“一会儿叫人拿鹞子送去北面。”
听皇上如此吩咐,小珠子忙弓身应了声“是”,双手接了那帛,小心仔细收好。
“昨儿晚上那玉美人,贬为…”
听着皇上这话声儿里还着着丝怒气,小珠子亦不敢劝慰,只得老实听着,心中默默为那美艳动人的女子暗叹了一声:唉,谁叫你是那阁里头派来的探子呢?真真可惜了这身好皮囊…
皇上拉长着话音,正想着到底要将那玉簟秋贬为何职,忽的一挑眉梢,脸上挂起一丝阴笑:“罢了,先留着吧。”
“呃?”小珠子一头雾水,纳闷抬眼瞧向皇上。
“回吧。”说罢,皇上便起了身,抬腿向那吊桥处走去。
“皇上…不处置那玉美人了?”小珠子连忙跟上,小心翼翼的问道。
皇上那脸上笑得一派高深莫测:“不必。”
咽下心中疑虑,小珠子只得垂头跟在皇上身后,一同朝着着那吊桥另一头走去,抬手摸摸怀里那信,一会子可得先把这事办好了再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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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鲜的水果送进了房内,柳蔓月抬手取了块粉红的西瓜放进樱口中细细的品着。自打穿了之后,反季节水果可是别想了,便是上辈子自己喜欢吃的那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到了这世之后也再见不着影儿了。
虽说南面有荔枝能送过来,可那都是要紧着上头的太后太妃、并那小皇帝享用的,似自己这般还未承宠过的妃嫔哪里有那口福?便是这宫里只自己四人也是一样,哪里能摸到那些好东西的影子?
要不要干脆同那皇帝商量商量当个宠妃呢?
脑子刚朝这边想了想,便立刻甩了出去,她还没活够呢,可不想叫人给下了绊子,别没死在那毒药上,倒死在妇人之手…
“主子主子!”白萱再头上带着丝汗水,脸上微微发红,显是由打外面跑进来的。
柳蔓月挑眼瞧了她一眼:“又听见什么了?跑的这般慌张。”
白萱脸上微微一红,忙福了福:“适才奴婢瞧见乐园儿的那位又往和安殿那边儿去了呢!”
和安殿?是去讨好朱太妃了吧?
柳蔓月只是垂着眼皮,淡笑了下:“这园子里面儿这么大,想去哪里走走都是有的。”
白萱凑了过来,取了一对美人锤给柳蔓月轻锤着腿,低声道:“主子,喜园儿那位已经连着三四日未曾出过门了呢。虽说皇上没下着明旨责罚她,可那天晚上一路回来撞见了多少人?也就是那位脸皮有够厚的,要是放到寻常人家里头,早投八十回的井了呢!”
听她这抱怨声,柳蔓月不禁轻笑出声,斜眼瞪了她一眼:“你这嘴,也太毒!便是她真个投了,你也敢这么说?再被人听着了,你这命还要不要了?”
白萱吐了吐舌头,低头只锤着,过了会子,终于是忍不住,又低声道:“主子,咱们也不能总这么在屋子里头呆着吧?若是不出去走走转转的,总也遇不着皇上…”
柳蔓月也不瞧她,只将几上那盘子向前轻推了下:“收拾了吧。”
跟皇上偶遇?遇是遇着了,不过遇着了,便也断了自己走那歪门路子的想头。现下自己就算想爬上那龙床,却连同那三人一般的法子都想不得了呢,除非是那小皇帝想叫自己过去侍寝,不然,无论怎么做,都是个死字。
见柳蔓月面色不予,白萱只得把肚子里那话又咽了回去,刚抬手收拾了那果盘,便听着白香打外头进来,直愣愣道:“主子,太后娘娘叫你过去。”
柳蔓月身上一僵,过了半晌方松了口气出来,缓声道:“白雪,收拾一下子,陪我过去。”
头微微垂着,缓步走在那石子铺成的小路上,柳蔓月跟着前头那几位宫人一步步朝着和颐殿行去。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早先那玉簟秋同减兰可都是被太后叫了过去,才在小皇帝那里吃了大苦头的。本想着,已有两个在前头了,太后说不定倒不会再打自己的主意了?可谁想,她老人家倒偏偏又惦记起自己来了。
进了院子,便闻着那阵阵檀香的味道,柳蔓月随同带着自己来的那宫女一齐进了殿中,略瞧见前面正座上那人的衣着,便俯身拜下。
“起来吧。”
太后眼皮微抬,在柳蔓月身上上下打量了几个来回,又停在她那脸上,原本还带着些怒意的面庞亦松下了来:“这回细看了,倒果是是个美人儿。”
柳蔓月不敢应声,只微微把头垂得再沉了两分。
“你们四人进宫多日,本应日日伺候皇上左右,前些日子哀家无暇照应,如今腾出功夫来了,倒要安置一翻才好。”说罢,太后微微沉吟了会子,方又道,“皇上平素喜欢在园子里头消遣游玩,只一群小太监跟在身边儿,连个宫女也不爱带着,没个细心人跟着难免磕碰着。你既身为美人之职,自当要照应好皇上身子,便打从明儿个起,每日上午你便跟在皇上身边近身伺候吧。”
柳蔓月微愣了下,嘴上却不敢慢上半分:“妾身遵旨。”
回来那路上,心中更是惊疑不定,若自己未料错,那皇上许是日日上午皆要去那处崖上的,可太后叫自己上午跟着他…自己到底要如何行事?!
刚从和颐园里头出来,迎头正碰上由宫女带过来的玉簟凉,二女皆是一愣,待见那玉簟凉进了和颐殿中,柳蔓月心中方晃然——上午叫自己跟着皇上,那下午指不定便是叫那玉簟凉跟着了…只不知那太后把没把小皇帝傍晚的功夫也想着叫人占去。
安置了那两个女子,太后方松了口气。身边大宫女红绡端上茶来,递到太后手中:“娘娘这般为皇上找想,想必皇上早晚定能知晓太后的一片苦心。”
太后轻叹了口气:“那个逆子,若非早些年纵容他太过,哪里便能叫他如此?”轻抿了口茶,抬眼向那殿门口瞧去,“那个大玉美人出了那档子事,现下根本用不得了,所幸那个减美人倒是聪明的,日日皆送字贴笔记过去,便是他不喜欢这些,亦多少能挂在心里头。只盼着这两个丫头能聪明点子…哼,只听过当母亲生怕儿子被声色迷了眼睛的,哪有如哀家这般,上赶着给他往面前送美人儿的?!”
红绡轻声着宽慰道:“皇上岁数还小些呢,养儿方知父母恩,等皇上也有了儿子女儿,必能了解太后您的一片苦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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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清园儿中,柳蔓月进了屋中便对三个大丫头道:“明儿个一早,卯初叫我起早儿。”
三白皆是一愣,诧异瞧着柳蔓月,白香想也不想便问道:“主子,您平素不是皆要睡到那日上三杆吗?!”
听了这话,柳蔓月忍不住气了个仰倒,转过头来瞪了那傻丫头一眼:“太后吩咐了,明儿个一早卯正便要到皇上那听雨阁去伺候,日日皆不能晚了!”
三白这才恍然,怪道呢,自家主子平素便是早醒了,也恨不能在床上赖到巳时再起,哪里便会这般早起了?

第18章

见了那三白的眼神,便是面皮厚如柳蔓月,也受不了了,转身回了自己那屋儿里头倒着去了。平素因着太后日日听政,虽有个太妃在,却不需四女日日去请安。入了这宫中又不似早先在阁里那般,每日里学东学西的,把那时辰排得满满的。柳蔓月又素来是个贪睡的,便一日晚似一晚了。
哪成想?太后那里竟忽一下子便叫自己去皇上那里当起差来了?
且这差还是个前所未见的,无论哪朝哪代,也没听说过妃嫔每日皆要负责陪着皇上玩儿的啊!除非是那昏君,可那昏君的“玩儿”可跟这位小皇帝的“玩儿”是压根儿不挨边的!
倒在床上,柳蔓月长叹了口气,皱眉思索了会子,若是那小皇帝怕走漏了消息,必会想出法子来叫身边跟着的女人出点子差头儿再不能跟着。虽说自己知道他日日皆要上那山崖上头,可到底不是他真正心腹,想必定不会叫自己跟着的。
可他平时到底用着什么借口上午上山去的?
乐园儿中那玉簟凉心中更是畅快,这几日,日日跑去朱太妃那里讨巧,果是叫她占了天大的好处回来。虽说和那柳蔓月一人半日,可听闻那小皇帝上午向来是晚起的,便是偶尔早起,亦不似下午那般,且皇上偶尔还要歇个午觉…
那晚起同歇晌可是天大不同的,想那柳蔓月一早去了,若是皇上早上不起,哪能自己推门进去伺候?可歇晌便大大的不同了!那可是自己伺候着那位爷睡下啊…
“叫人来贴身伺候?!”听了打太后那边儿传信儿过来的话,皇上那脸上立时变色。
自己平素隐私甚多,若非父皇当初留下的人、若非皇叔帮自己寻来的人,自己在这宫中多年,身边便要不知被插进多少钉子进来!
打着疼爱自己的旗号,却把那不安份的人硬塞过来…
想着,皇上那脸上已然变了色。塞便塞,大不了再像早些年间似的…
忽的,脑中一动,抬头向小珠子道:“可知是何人伺候?”
小珠子忙应声道:“听着是叫柳美人上午过来伺候,下午是那位小玉美人…”
皇上微一挑眉,原本脸上的怒气消了二三分下去,思索了会子,又问道:“还有两个呢?”
“那个大玉美人…自打上回那事儿后,便一直称病,连大门儿都不敢出来。那个减美人儿并没听说叫她过来…”
皇上微一琢磨,忽道:“那个减美人这些日子还是日日送那笔墨过来?”
“是。”小珠子抬眼微瞧了皇上一眼,低声道,“皇上,那些送来的东西…”
“接着烧。”皇上冷声道罢,转身走到那窗边,忽又问道,“明儿个早上她何时过来?”
小珠子愣了下,方想明白说的应是那柳美人,忙道:“柳美人应是卯正到听雨阁伺候,那个小玉美人应是用罢了午膳,未初时到…皇上,要不要预备些个东西?”
皇上疑道:“预备什么?”
“老鼠、蛇、蜈蚣、蜘蛛…这些可都是…哎哟!”小珠子正数着,忽被皇上踢了一脚,一脸委屈的瞧着皇上。早先在这四个美人进宫前,皇上可就叫人打听了清楚女子最怕些个什么,自己还是那会儿用心记下的呢,怎么这会儿反倒踢了自己?
皇上一脸没好气儿的瞪了他一眼:“明儿早上柳美人到了,便带进来。”
小珠子一愣,不解的瞧着皇上。
皇上没瞧见他那脸色,想了想,又嘱咐道:“屋里不必留人。”
小珠子瞬间恍然,两眼瞪得大大的,一脸的喜气,忙忙点头——定是皇上瞧上那个了…又或是总这般的躲着不成话,不如顺势收了那两个,省得太后总惦记着!若是就势睡了那两个,有了由头,只叫她们晚上过来伺候着,可比让她们日日白天伺候稳妥的多了!
皇上说罢,却未听着小珠子应声,纳闷抬头瞧了他一眼,却见他那一脸怪异笑容,刚想开口问他笑个什么,忽的想着了他心中所想,心头一气,抬脚又向他踢去。怒瞪了他一眼,忽上下打量了他数眼,竟又笑了起来:“一会儿预备上一身衣裳,给柳美人送过去,叫她明儿一早穿那个过来…给乐园儿的那个也送一身过去,叫她们来这里时只许穿着那个。”
小珠子虽挨了一脚,脸上笑意却丝毫不减,忙忙应声下去吩咐。
见自家主子虽穿着那身青衣棉裙,却仍掩不住那脸上的上好颜色,便是平素甚少笑谈的白雪眼中亦带着几分惊艳:“怪道白萱那丫头总说主子是个仙子呢,这身衣裳穿在主子身上竟丝毫不掩颜色!虽说乐园儿那边儿也送过去了,那小玉美人穿了,必没主子穿着这般好看!”
白香站在另一边儿整着衣角头也不抬的接道:“让四个美人都换了这身,便是一个美人带着四个丫鬟了!”
柳蔓月听了忍不住笑着摇头:“说你呆,你这嘴倒比那嘴快的还甜些。”
左右瞧了瞧,身上再没不妥之处,转过身子对那白雪道:“今儿个你随我过去吧。”
一大清早,园中四处寂静一片,处处花草上还点着露水,主仆二人不敢多瞧多看,只向着那听雨阁行去。
到了门口儿,倒是没人难为二人,放了进去,直到了阁楼下头,一个小太监应了出来,躬身道:“皇上吩咐了,只叫柳美人一人留下伺候。”
二女一愣,白雪皱眉道:“奴婢是伺候柳美人的,哪里能够自己离去?”
“皇上说了,要么只留柳美人一个,要么便两个一齐…送出去。”那“送”字说得含混不清,想毕皇上原话说的应该是“滚”吧?
白雪还欲再说,柳蔓月轻拍了拍她那手,低声道:“你先回吧,想必非我这般,下午那小玉美人过来应也是如此,我是奉太后的懿旨过来伺候皇上的,可不是过来当主子叫人伺候的。”
那小太监忙笑道:“正是这个理儿,这位姐姐,还请先回吧,太后已下了口谕,咱们哪个也不敢跟柳美人为难的。”
白雪皱眉想了想,倒也是,虽说皇上现下不大着调,可这四位美人在这宫也多少也算是半个主子了。虽说现下还未曾承宠,可难保将来亦不会爬到上头去,没哪个不长眼的真敢难为她们。方冲柳蔓月福了福,这才退了出去。
见那白雪退下,小太监才开了听雨阁的门儿,叫柳蔓月走了进去。
里头先是一个太监带路,到了楼梯口儿又换做另一个带道儿,进了二层,又是第三个带着进了一处房门儿。
进了门儿,门口守着的那小珠子便低头退了出去,房间里头再没留人伺候。
柳蔓月微微抬头,正见那皇上立在窗口背对着自己。
“妾,见过皇上。”
听着声音,皇上才转过身来,上下打量了一下。
不过是普通民间妇人穿的蓝布襦裙里头配着碎花月白衣裳,在柳蔓月身却硬是带出了股子妩媚劲儿,那白净的脖子夹在蓝布领口同黑色发髻之间,竟白嫩的晃人眼睛。头上也只带着蓝布碎花布子绑着那乌发,脸上再不施半点儿粉饰,耳上亦只坠了对南珠坠子,再无其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