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中半点儿消息皆无,园子里面因大多数的妃嫔都没承过宠,故此并未出现那些你陷害我、我折腾你的后宫戏码。日子一日无聊胜似一日,直到二月十九那日。
坐在纱帘遮蔽的檐子中,宫中丽人一个个被抬到了南门处,由宫女扶着上了马车。一路上,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地上半点尘土不扬,只半日,便入了京城。
柳蔓月因是美人之职,好歹能自己一人独坐一车,自良人往下,便没这般舒坦了,两处的人挤在一起还是好的呢,那些个采女可都是数人一车。
车子上头三白皆在,车马入了京,就是那性子最飘的白萱,也强忍着没敢去打那窗向外张望。
车中坐的可是皇上的女人,哪里能叫人瞧了?她若真个敢挑帘向外张望,怕是连命都得没了。
一路上,除了那马蹄声、轮子捻地声外再听不着其它。
皇帝回京继位,多大的仗势!但凡圣驾所到之处,街上皆空无一人,数日前便又彻底清了街。
一路入了宫中,又行了许久,车子这才缓缓停下,等外头赶车之人换成宫内太监后,又行了一小段儿,这才再次停下,请着车上各宫主子下车。
白莹跟在柳蔓月身边儿,抬手扶她下车,寸步不离。两个跟着一路进了院子的小太监也是从秋水园儿跟过来的,虽低着头,两眼却一路上把个前后左右皆瞧了个清楚仔细。
柳蔓月住的这处,虽有主位的住处,却因着皇上这回册封的妃嫔较少,这处除了柳蔓月外,剩下的竟皆是才人、采女,竟只她一个美人是位份最高的。
好在只在这处住上一夜,次日下午便再回鹤临园儿,不然,这么大点儿的个院子住着这些个人,依柳蔓月这个懒性子,自是懒得应付的。
“这回可真真是热闹得紧呢。”白萱一脸的兴奋,住得地方小了、后宫各处离得也近了,倒便宜了她这个好打听的性子,才出去转悠了半个时辰,就得了一肚子的消息回来。
柳蔓月接过白萱递来的茶,靠在大软枕头上面儿歇息,晃荡这一上午,晃荡得她身上架子都快散了。
“除了五个病了的,没能来的外,竟足足回来了三十位妃嫔呢。”那五个病了的,秋水园中就占去了两个,说着,白萱先是脸色别扭了一下儿,又自笑道,“咱们这院子里头住了总共五处,朱妃那里…”
左耳近右耳出的听着那丫头在那里白话,柳蔓月看着窗外出神。
京中皇宫可比鹤临园儿中要热上不少,没那么多的树木,倒也难怪如此。外头皆是那高墙大院儿,从窗子往外瞧着,只窄窄的一点子的天,也怪道小皇帝死活不原意回来住着。
先不说那些暗道不暗道的,只住着,就没有那园子舒坦呢。
“主子可要去御花园里头转转?”
转回头来,看她满眼皆是兴奋之色,显是极想出去瞧瞧,也怪道,她除了当年入宫时在宫中调教了三个来月,便被送到了鹤临园儿中听使唤,这宫中自也没怎么逛过,现下有了机会,自然想去转转。
“坐了这一上午的车子,身上都快散了。御花园又哪里比鹤临园儿大了?怕是以后还会逛腻了呢。”入了这宫,就别想着出去了,虽说现下有那鹤临园儿可住着,可谁知以后会如何呢?
那些不受宠的妃嫔,没个老在鹤临园儿住着的理,等皇上腻歪了自己,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打发到这处来了呢。再一个,要是自己命比皇帝长的话,等新皇继位,只怕就会生生耗死在这处石头铸起的牢笼之中了。
白萱没明白柳蔓月话中的意思,白香更是不知,压根就没听清楚二人说的什么。白莹抬眼在柳蔓月脸上扫了一眼,这时劝道:“明日便是皇上登基、皇后娘娘入主东宫的日子,咱们主子明日怕是得跪上多半天呢。”
听了这话,白萱才把嘟着的嘴压了下去,忙忙把准备好的护膝给备了出来,又点着带来的物件不提。
不一会儿,到了晚上用膳的时辰,白香白萱在外头摆桌,白莹进来低声道:“主子,皇上说了,只今儿这两日,叫主子委屈些个,饭菜只能按着定例来用,晚上也过不来了。”
柳蔓月听了心下好笑,转头冲她笑头:“这是哪里的话?本就应按着定例来才是,往日逾越才叫人心下不安呢。”
白莹头仍低头,没接话亦没敢点头,这两位,也不知在闹个什么,有时说话竟是夹枪带棒的,自己不过是个伺候人的,只当好值便是,哪里能多说些个什么?
那饭菜柳蔓月吃着,果觉得比平时差了许多,菜色少了不少不说,单那口味也寻常得紧,再加上车马劳顿,只少用了些个便叫人收拾床铺自去歇息。
次日一早,百宫入宫,皇上祭天行礼,冠礼执政,接那百官朝拜。
后宫中,从妃嫔自不能到前面与那些个百官一总朝拜皇帝,按着品级更衣上妆,早早的到了后宫大殿之中,等着皇后册封之礼。
忙完了前头之事,皇上再入后宫之中。
第65章
大红的礼服如血一般,鲜红刺目,映入众人眼中。
众妃嫔跪拜在地,只能瞧见中间行来那人的一双大红鞋子。
皇上坐于正位之上,面沉如水,眼睛半抬不抬的看着那火红一团的人朝自己行来,跪拜于地。
太监高声讼着册文上的旨意,太后脸带着一丝笑意,看着下头那端庄大方的女子微微点头。不时,礼成,众妃嫔跪拜于地,高呼娘娘千岁。
抬起头来,入眼的是那大红的一片,只晃得人眼睛生疼,头上凤钗金簪,明晃晃的一片,叫人一时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转头朝立在她身边的皇上瞧去,竟正见他向自己瞧来,柳蔓月微微垂目,心中沉静一片,好似半点微波不起,就好似,连心也不跳了一般。
皇帝继位,皇后入主东宫,这天大的事情毕了后,竟连一晚亦不肯多住,立时再启程北上,回了那鹤临园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京中议论声一片,上至朝廷官员,下到平头百姓。原本皇帝年岁小,只当是好玩儿、又为了调养身子,太后也怕皇帝掬在京中思念先皇,住在那园子里头自没什么不可。
可现下皇帝刚刚登基继位,竟立时就迁出京中,这小皇帝,定是年幼好玩儿,不思进取!嫌那京中憋闷,又奢侈无度,这才又迁了出去。如此年幼,又偏偏不按着规矩来,这等皇帝,怕别再是个昏君呢…
入了园中,妃嫔略做歇息,就要立时来到正殿,再入宫宴。
原本空荡荡的大殿之上,此时终于被填了个七七八八。瞧着下头各色女子垂头坐在四周,再瞧瞧上头皇帝同皇后并座于正座之上,太后脸上挂起一丝微笑,原本悬着的心亦放了下来。
本只怕他耍性子,今儿个册封之上再乱说乱动的,给皇后没脸。现下瞧来,这孩子看来只在自己面前如此,当着外人还是很识大体的。
儿子跟当母亲的耍耍性子,这倒没什么,耍得好了,还能当做是母子间亲密的佐证。只要外头大面儿上过得去,哪里还会计较这些旁枝末节?
正殿上乐声阵阵,下面妃嫔脸上皆挂着假笑,相熟的要是坐得近些个还会左右打着招呼低声聊上两句。上面皇后一副端庄模样坐在上面,皇帝亦是垂着眼睛坐在那处,由打进殿起,便没开口说过半个字。
面前小桌儿上头摆放着各色好看不好吃的小菜,人人桌前皆有那么一小壶宫中窖藏的上好陈酿。菜色也就罢了,这酒倒真是个好酒,拿着杯子放到鼻子下头闻了闻,香气四溢,却不呛人,入口品了品,味儿有些发甜,虽有点子辣,却没平素吃得那么呛人。
柳蔓月平素甚少喝酒,今儿个尝着那酒味儿觉着倒是不错,抬手饮了一杯,又叫身边儿伺候着白莹再倒一杯,一来二去,没一会子,那一壶酒竟见了低。
“再倒来。”柳蔓月抬手对身边儿的白莹吩咐道,白莹见她喝得脸颊上有些个发红,心下为难,生怕她心里不痛快再一个喝多了?
“姐姐倒真是好酒量呢。”柳蔓月下手坐着的是钱良人,见她喝了这许多,笑着冲她这里微微侧头道。
“这般的好酒,平素哪里吃得着?现下可是沾了皇上和娘娘的光了呢。”柳蔓月一双眼睛笑得弯如月牙,嘴边那粒酒窝更是带着三分醉意、三分笑意,只瞧得那钱良人觉着被晃了一晃。
心下不禁暗赞了一声:真真是好风貌,这般娇美的人物竟没似玉芳仪一般得宠,也不知那玉芳仪用得到底是何手段?
见边上有人搭话儿,白莹不敢这会子劝她,只得又倒了一壶过来,再给她满上。
再吃了小半壶,见她脸上红意更甚,脸上笑意更浓,白莹只觉得心里有些个发虚,忙低声道:“主子,莫要再吃了,这酒虽好,可后劲儿却足呢。”
“我不吃了,一会子回去了哪里还有得吃?”这话说着,便侧抬着头,黛眉微蹙,那脸上竟有一丝委屈。
这副模样瞧得白莹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她伺候柳蔓月日子虽浅,可平素这位主子行事虽懒散些,却从不招惹麻烦,亦不为难下人。但凡不合规矩叫人起疑的事儿,就是别人送上来的,她也会先把丑话说在前头,把事儿问明白了才会接下,可如今…她要没醉,又是哪个醉了?
“主子…”轻咬了咬牙,拿眼四下转了一转,见没人盯着,这才凑在她耳边儿低声道,“咱们回去了奴才给您要去,有得喝!”
“能喝着?”又是斜着眼睛瞧着白莹,白莹忙点点头。虽说因着这位平素根本不吃酒用饭时没给她上过,可秋水阁那处亦是备着点子好酒的。按这位现下得皇上喜爱的样子,她想要吃什么,哪里还要不来?白莹现下只怕这位喝多了,再闹起来,那可就没得收拾了!
听她如此说,柳蔓月到底才把杯子放了下去,她只有三分醉,心下却不糊涂,稍稍纵着点性子倒无妨,可这会儿上头坐着太后皇帝,还有一位直属上司皇后娘娘呢,她哪能真个喝多了?
今儿个乃是大婚之日,便是吃席,也不会闹得太晚,没多会子,皇帝皇后便起身离席,下头亦散了。
才回到了秋水阁,柳蔓月便点着白莹要酒吃,既然她说有,自己有又三分醉,平素没闹过的,现下还不能闹上一闹?这秋水阁中都是皇上的人,就算自己吃多了闹起来,消息也传不出去。
白莹只得出去要酒,白香白萱伺候着柳蔓月换衣衫。
换过了衣衫,酒也送了过来。白莹低声道:“主子,咱们这处没放着今儿个宫宴上的那种,可这个比那个还好些,您且少吃一点子。”
见了酒,听说不是那种,白莹出去又拿酒菜,白萱这会儿因着天黑已经回了自己屋儿中,白香又去叫水,柳蔓月自己倒了一杯细细品着,只觉着这酒竟似比适才那酒还香甜些,脸上笑意愈发浓烈。这酒乃是陈酿,适才在宴上吃时还不觉得,这一路走回来了,酒已经上了头,原本的三分醉这会儿倒变成了五、六分。
摇摇晃晃的起了身,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拿着酒壶,在屋子里头转了两圈儿,忽的瞧见了平素皇上来时走的那处暗道后门…
听雨阁后头,正是皇后所居的芯芳居。
皇上立在房中,冷眼看着那垂着眼睛正坐于床上的皇后,任几个嬷嬷在她头上、身上撒着花生、桂圆、莲子等物。
那一身的大红,那端庄的模样,脸上没半点儿含情之色,只这么端庄无比的坐在那处,就如庙里头供奉的神像佛龛一般。
头上金凤口中叼着的珠帘挡得那女子脸面若隐若现,稍一晃神,只觉得她那相貌慢慢变换着,竟换成了平素夜夜抱着的那人模样,脸上含笑、眼带桃花,妖娆魅惑的那副面庞,正嗔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瞧着自己。
“皇上…”一位宫人端着合欢酒走了过来,递到皇帝面前。
正欲抬手去接那酒,心下猛的一片清明,冷着一张面孔再抬起头,正和皇后双眼对上,那女人眼中闪了几闪,垂下眼去,却绝非是因着娇羞低头。
“哼。”冷哼一声,皇上忽一甩袖子转身离开。
“皇上?!”几个伺候着的宫人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心中慌张无比。
许久,外头有人来回:“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回了听雨阁。”
皇后仍端庄坐于床边,听了来人回话,略定了定,方道:“你们都下去吧。”
除了进宫时带着贴身婢女春雨,其它宫女皆退了出去,大婚之夜,皇上竟没留在皇后宫中,这…
“娘娘。”春雨皱着眉头,上前取下皇后头上戴着的凤冠,“皇上他…”
“去查查,那迷幻药竟没起了用处,可是叫人暗中给换了。”皇后脸上仍是波澜不惊,没半丝不爽不满之色。
“是。”春雨忙皱着眉头点头应道,入宫前便知道皇上怕是不喜欢皇后,这才备着万全之策,那燃着的迷幻药中有能叫男子心中出现幻觉,把皇后当成平素心中宠爱的那女子的用处!。合欢酒里亦放了点子助兴的药,这两下一齐用了下来,本应能叫皇上留下,不用多,只几晚,皇后一旦有了身子,皇上再来不来的便也无所谓了。可哪想到,皇上竟就走了?!
亭子里头夜风大得紧,四周漆黑一片,天上凸月渐亏,给四周那远近高低的山脊上头撒下了一片银白色的边儿。
手里头执着酒壶,那坏子早不知半路上丢到哪儿去了。
桃花眼儿弯成了半月形,抬眼看着那远近高低的黑影儿,下头水潭映月,虽在风中有股子瑟瑟之意,可到底美不胜收。她还从没大半夜的来过此处呢,现下瞧来,自己到底辜负了多少好景色?
第66章
一声轻笑,玉颈高仰,从那酒壶中倒出一线佳酿,直入口中。脚下打着飘,一步步的走到了亭子边儿上,心中忽的涌起放声高歌之意,手里拿着那酒壶也不放下,跌跌撞撞的在这亭子里头边唱边转着。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穿来后,她没一回唱过上辈子唱过的歌,更没似那些个穿越女一般,抄袭哪位大家的诗词作当成自己所书所做的。她是探子,她是玩物,只要相对老实的学了该学的便可,那些费事的、难办的,她才懒得去弄呢。那么上进有什么用?不就是为了在床上缠住男人么?又不是考试升学,又没有家长念自己,自己只不过求个安逸的活、痛快的死,别被那毒药一点点的折磨至死便好。
可为何,这会儿心里头空落落的?就似被人掏出去了什么一般。
那孩子…这会子应在皇后那处吧?
既然她是皇后,又是打从阁里头出来的,想要留下皇上正儿八经的过夜,应不会出何差错。以后,那黄瓜可就不干净咯,还是早点儿…早点儿把他赶走,叫他少来,去临幸园子里头那大大小小的人间尤物去吧…
一步步上了亭子,心中焦急不堪。回了听雨阁,便直进了秘道朝着秋水阁那处去了。整个园子里头,便只她那处能叫他安心,现下人越发的多了,似是不管到了哪儿,都会叫他心烦不堪,就连自己那听雨阁,亦是如此。
可人到了秋水阁中,却见那密道门儿是开着的,里头白香白莹一脸焦急的在屋子里头直打转。
既然是从这里头走的,自己又没遇上,指不定她是走了上山的那条路!
刚到了山顶,离得远了,看不见亭子里有没有人在,可刚上了吊桥,便听到了她的歌声。
从没听过的曲子,亭子里头的那个人,迎着月色,正跌跌撞撞的,一边儿胡乱唱着,一边儿胡乱舞着。
她跳得甚是凌乱,可显是学过的,倒也是,那阁中出来的,哪个不会学这些个讨好男人的东西?
可她分明学过舞,却从没给自己瞧过。会唱曲子,亦从没给自己唱过…会写字,自己不问,她便不说。指不定,琴棋书画皆学过,可若是自己不逼着她去写、去弄,她就死也不肯动一动。
她分明脑子清明,有时朝中大臣都未必想得透、想得通的,她偏偏能想个明白,可除非是当着她的面儿说了、问了,她再不肯多上半句嘴。
可见…她心里定是没有自己的。可偏偏的,自己心下却早有了她…
看着亭子里头那醉醺醺的女子,仰头又吃了一口酒,再乱转着,皇上脸上的笑意越发大了。若真个没有自己,为何她会在自己大婚之夜,一个人喝得烂醉的跑来这二人初次相会的所在?
转着转头,脚下便打起了晃,口中原本唱着的,早没了调儿、忘了词儿,一个趔趄,人就朝一头载了下去,却正好扑到了一人的怀中。
迷迷糊糊的抬起了头,眼前那人有点子眼熟,柳蔓月眨巴眨巴朦胧醉眼,歪头瞧了瞧他,忽笑了起来,拿着手中的酒壶就往他脸上送:“皇上,今儿个大喜呢,妾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抬手接过她手里头的酒壶,皇上一边儿扶着往,便往旁边的榻走去:“月儿,天色晚了,明儿个一早朕带你上山来玩儿可好?”
“不要。”抬手推了他一把,却没推开,“给我酒…这么好的酒,我还从没喝过呢…小气。”说着,又抬手去拿那酒壶,皇上自是一把把那酒壶放到了边儿上,再不给她。
觉着那人不给她酒,还反手抱住了自己,柳蔓月晃了晃身子,拿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一脸的正色:“皇上,今儿个是你睡皇后的日子。乖,别使小性子了…别使小性子,不用往我那儿跑了…”
皇上眼中沉了沉,低声凑到她耳边儿问道:“为何不叫朕去?莫非…你不喜欢朕去?”
“不…喜欢…”被他抱在怀里,抬眼看着外头挂着的那轮玉兔,口中喃喃低声,“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能守得一时…哪个又能守的了一世呢?不如…不要…”
话音落下,人已经朦胧睡去,眼角边滑了一丝泪出来,顺着那洁白如玉的脸颊落到皇上手背上头。
这话听在耳中,竟觉着心中猛震了震。
“…女子善妒,实乃天性,常会爱之愈深,则妒愈强,切记切记…”
缓缓闭了双目,随即又睁了开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深吸了口气,看着怀中女子熟睡的模样,皇上脸上笑容愈发大了起来,看来,自己到底没似他一般,行错踏错!
朦胧之间,觉着有人抱着自己,解了自己身上衣衫。皱眉抬手在那人身上推了两把,却再推不动,便懒得去理会了。
又过了会子,一双大手,在身上缓缓游走,那人,又贴到了自己身上,火热的唇,一下下的吻着,似是在自己身上点火一般。
柳蔓月皱着眉头,哼了几声儿,抬起手来往下推那人的脑袋,嫌他堵在自己胸口憋气。那脑袋倒也听话,顺着她的双手一路向下吻着、吻着。过了肚脐、过了小肚子,竟突然分开自己双腿,吻了下去。
倒吸了一口凉气,柳蔓月高仰起头来,双眼朦胧,脑中一时清醒一时迷糊,似是明白他在做甚,口中喃喃嘀咕着:“不行…不行…”
可那人却根本不听她的,舌头时卷时抽,害得她身上连连战栗,连半点子力气再没有了。好半晌,又昏昏睡去,过了没一会子,又被下头塞进身子那行子给折腾醒了。
一闹又是一夜,次日早醒来之时,身上半点儿力气都没了,脑中也头疼欲裂,人还没醒,就先抽起了冷气。
“怎么了?”身边那声音甚是耳熟,柳蔓月一时没回过神来,还当是平素在自己房中被皇上抱在怀里头睡着呢。
“头疼…”哼了两声儿,拿脑袋在他怀里拱了拱,柳蔓月忽然回过了神儿来,蹙起黛眉看着他,“皇上…您怎么来妾这儿了?”
“来你这儿?”皇上挑了挑眉,抬手按到她鼻子尖儿上,轻揉着,“来你哪儿了?”
柳蔓月微微一愣,心中也是迷糊得紧,她只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吃了些个酒,然后宫宴散了,然后自己就回秋水阁了,再然后…不就应该睡了吗?不然还能去哪儿?
抬眼刚往周围一扫,人立时就愣住了,这…是哪儿?!
身下松软的大床,四周却没幔帐,不是自己那床,也不是应是皇上的听雨阁!这屋子不大,还显得有些小呢,四面儿没有窗户,黑漆漆的一片,这…这到底哪儿啊?!
见她在自己怀里愣神儿,显是糊涂了,皇上忍不住笑着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吻,忽然抬手往上面推去。
没错,就是上面!上头那房顶子离得甚近!
那顶子被皇上这一推,立时打开了,外面儿那光也扫了进来,眯着眼睛往上面儿看了看,柳蔓月这才再愣了神——外面,分明是…临绝崖上的那个凉亭!!
早前上过的那临绝崖上竟另有乾坤,险些让柳蔓月惊掉了下巴。
皇上披上了衣衫,爬了上去,没一会儿,又端了个碗走了回来,半抱起柳蔓月,把那碗拿到她口边:“喝了它头就不疼了。”
皱眉喝净了那碗醒酒汤,柳蔓月这才缓缓回了神,左右瞧了几眼,又伸头往上头看去,见外头太阳已是老高的了,这才惊道:“这是几时了?!”
“快用午膳了吧?”
柳蔓月愣愣瞧着他,抬手指着他,半晌吭不出声儿来,皇上可以拿大牌、不跟皇后一总去太后那儿,可自己却不能如此啊!
手又转了一个弯儿,指着自己的鼻子:“皇上,妾…妾可要一早儿过去拜见太后、皇后娘娘的啊…”
皇上眉眼间带着三分冷意,冷笑了一声:“不必。”
不必…你说不必就不必,可头一天就不过去,以后还怎么在后宫里头混?!
见她脸上发急,皇上才忙把她又抱进了怀中,柔声道:“你昨儿晚上回去时受了风寒,这会子‘病’了,早上已经请太医看过了。不单你一个,还有两位采女、一位良人、一位才人回去后也发了热,这会儿都歇着呢。”
“病”都病得这般凑巧?到底是怎么病的?
皇后才入了宫,一下子就倒下了五个,再加上早先病了的那五个,皇后娘娘这心情…怕是痛快不了了的。
“真病假病?”既然皇上如此说了,且又有旁人一遭病了,柳蔓月倒是不怕了,往被子里头又钻了钻,靠在皇上怀里头懒声问道。
“自是真病。”皇上正色点头道,“前日、昨日,往反京中折腾了这一回,昨天晚上又吃了酒,散的那般晚。宫中妃嫔哪个不是娇生惯养的?再走回各自住所,能不病才怪了呢。”
第67章
“那…皇上又为何在此?”那些妃嫔病上几个倒正常,原本就娇娇弱弱的,可皇上这会子不应是在皇后那里一同用早膳么?
且自己身上如此酸软无力,一看就知道是他昨天夜里干的“好事”!他难不成还叫小刘子拿着那个假东西去碰皇后不成?!皇上与皇后行房,可是要去皇后住的芯芳居的!
“谁叫昨天晚上有人不听话,吃了那许多的酒,又自己跑了个没影儿。”说着,把头凑到她耳后,一口含住她的耳垂,拿舌头厮磨着,含混道,“要不是朕到崖上来寻你,指不定你再一头栽下去!就是没栽下去,在这上头睡上一夜,你便是想不真病也不成了。”
这崖…是自己昨天爬上来的?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
柳蔓月再三琢磨,也没能想出个一二三来,这醉酒还真真吓人,吃了之后自己做了什么竟全然不记得了!
“以后…再不吃那些酒了。”柳蔓月微嘟起嘴唇,低声含混道。
“呵,那昨儿晚上还跟朕抱怨,说平素不给你好酒吃?”在她耳边低声取笑着,见她脸颊再红了起来,心中忍不住便又热了起来。
“皇上,妾要回去…梳洗。”那行子又顶到了腿上,柳蔓月心知不妥,晚上睡后行房倒也罢了,可现下大白天的,头天晚上又劳作过,要是万一闹得过了,一会儿自己还怎么下山?总不能在这上头住上几日吧!
二人略整干净了身上,这才穿好衣衫下山回去。知道皇上在这上头过夜,左近早被人暗中清了个干净。这些日子秋水阁中闹鬼之事又起了二回,再没人敢往北面这处乱跑。便是有人路过办事传话儿,也都是匆匆过来、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