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这个好像不太礼貌吧?”
陈彦铭挑眉,“这有什么不礼貌的?他们私下都叫名字的啊。你叫亦晨不给叫得好好的么。”
覃悠耳际里突然闪过赵雅娇柔的叫‘彦铭,彦铭’,不由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抬眼看陈彦铭的眼神,似乎不叫他名字就很不给他面子似的。
“呃…陈…彦铭同学。”
陈彦铭噗地笑出声来,手再也不受神经控制,轻拍了一下她的头,“覃悠,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可爱?”
本来是轻松惬意的氛围,覃悠突然安静下来,手放进衣袋摩挲着手机的键盘。有啊,有一个人,从她有记忆开始,就喜欢笑眯了眼对她说,我们小悠妹妹真可爱。或者满脸骄傲地对嘲笑她死人脸的小孩子说,小悠比你们可爱千百倍!
可是,也许那个人现在还是会说‘小悠你真可爱’,但他身边已经没有自己想要的位置。
陈彦铭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手慢慢收回身侧。山间的晚风带着些凉意,携着大自然的气息吹拂过来,看见她下意识瑟缩的肩,陈彦铭身子一转,站在了迎风口。他可以为她挡住风口,却治愈不了她脸上瞬间汹涌起来的悲伤。他忍不住抬手用大拇指轻按她的眉头,深深看进她因吃惊而睁大的双眸,用极尽蛊惑的低沉嗓音,温柔地说,
“不要这样…不要在我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的手离她的鼻息太近,她甚至能嗅到淡淡的香皂味,眉头那点太炙热,几乎要熏红她整个脸庞。覃悠的瞳孔渐渐收缩回正常的轮廓,急急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陈彦铭失笑正想再说什么,覃悠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她几乎是立马眉开眼笑,来电显示都没看一眼地接起了电话
“覃悠吗?”那边也没想到她接得这么快,有些错愕。
覃悠听到声音后,笑容凝结在嘴角,她还以为…
她闭闭眼睛,赶紧转换情绪,然后轻声回应,
“是我。”
“你在忙吗?要是忙我待会儿再打过来。”吴坚每次的电话都小心翼翼,生怕给覃悠带来麻烦。
“不忙不忙…”覃悠汗颜,田妮说吴坚喜欢她,她并没放在心上,但这学期吴坚的电话勤了起来,她有时候不接,但那边锲而不舍,她也不好做得太坚决。吴坚同学每次电话的内容无外乎是最近在忙些什么,课业应付的来吗,要注意身体等。他没有挑明,覃悠也不会孔雀地说‘我不喜欢你,麻烦你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哦…那就好。”吴坚轻笑,“在干什么呢?”
“呃…和同学在外面呢。”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几个人?还是早点回去为好啊,现在…”覃悠再度无语,吴坚比她亲妈还妈呀。吴坚同志表达完对她晚归的担忧后,又小心翼翼地问,
“你五一准备怎么过啊?”
“五一?”对哦,五一长假快了,“没什么安排,估计就在寝室里看书,然后逛点街什么的。”
“哦…”那边轻应,又寒暄了一阵,吴坚突然大叫,“我不和你说了,你赶紧回寝室!回去了别忘给我发个短信。”
那边很坚决地挂了电话。覃悠看着通话时间上的10分钟哑然失笑,又一阵风吹过来,她冷得搓搓手臂,才发现刚在旁边的陈彦铭早已不见踪迹。覃悠站在院子里发了会儿呆,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电影还未结束,覃悠摸黑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林月珍立马靠过来小声问,“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打电话去了。”覃悠用嘴型回答。其实并没有发出声音,但斜前座的赵雅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覃悠怔然。赵雅瞟了一眼后又转回身子,林月珍不满地和覃悠耳语,
“赵雅到底怎么回事?你什么事情惹到她了?”
覃悠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啊,总不会是…她往陈彦铭的位置看去,他正专注地看着荧幕,明明灭灭的光亮里,侧脸有着迷惑人心的轮廓…
靠在她肩膀上的林月珍突然小声说,
“你干嘛突然呼吸急促?气的?”
覃悠低头瞪她,敢情她以为她在生赵雅的气?不过,她真的有呼吸急促吗?
看完电影,十点不到,觉是肯定还睡不着的,一些人又叫嚷着要继续玩牌,另外的人却觉得玩牌也没什么意思。
“我们来玩笔仙吧?”一个女孩子蹦出来满脸期待。
“切…你们女孩子就信那些东西,玩的时候又怕得不行,没意思。”一个男生充满不屑。这话可伤害到大多数的女性同胞,大家群起而围攻这个男生,都说有些还是可信的。
“别的我不知道,我比较关注星座,我觉得挺灵的啊,应验了好多次了。”有女生说到。
“是啊是啊,我可以证明…太邪乎了…”
“碰巧罢了。”依旧不屑。
“你是狮子座的吧?”那女生突然神秘地说,
“是啊…”
“你那小女朋友是不是白羊座?”
“你怎么知道?”
“我看星座书上说,狮子和白羊是绝配!”
“这也是巧合的吧…”嘴上虽这么说,那男生脸上却挂上了丝甜蜜。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那女生俨然专家模样,“绝配很多呀!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双鱼配天蝎,我身边很多这样的例子!”
“双鱼配天蝎?”一直没有说话的赵雅突然反问道。
“对啊!这两个星座同属水象星座,水象星座的人经常是为爱情而谈恋爱,很少掺杂著其它目的。双鱼浪漫敏感,天蝎冷静沉着有耐心,在一起很搭呀。不过双鱼有时候习惯性地隐藏一些事情,天蝎又太认真,也很容易互相伤害。”
一直看着她们争论的覃悠不安地动动身子,像是自己在被人谈论。其实她也有些信星座这一套,就因为有一次看双鱼的性格分析,觉得分析得太对了。但星座速配什么的,她还真没查过。
天蝎…天蝎,于灿阳是巨蟹啊。
“小悠,你是双鱼吧?听起来挺有趣的啊?我们回去也弄点星座相关的来看看?”林月珍碰碰她,小声说。
“那处女和天蝎呢?”赵雅有些急切地追问。
覃悠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天蝎…她抬眼看那个人,他双手交握在身前,坐得规矩,嘴角却有隐隐的笑容。
那女生回想了一会儿,“好像也挺配的,但没有双鱼和天蝎那么完美。哎呀…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到底玩什么?”
关于星座的话题就这样被掐断。
覃悠的心思却繁复起来。虽然她明白星座什么的,并不能成就一份感情,但后来仍然不忘感叹当时的一语成谶。
第十七章·又止
第十七章·又止第十七章
那次郊游回来后,他们的关系俨然更近了一分,常常约着一起吃饭。当然,联络人都是钟亦晨。他总是用讨论摄影或者社里有事请覃悠出来,待覃悠出来后才发现他身边还站了个陈彦铭。三人行,钟亦晨是最活跃的,这边和覃悠讨论这个周末要不要去哪里拍照,那边和陈彦铭说今天哪个老师的课讲得太糟糕。和钟亦晨说话,覃悠常常恍惚地想起另一个人,也是这样阳光开朗,同样认真负责。有多久没有和他联系了呢?自生日后,只有星星点点的几条短信,证明他们是有关系的人。
她在学着慢慢忘却,慢慢稀释自己曾经以为矢志不渝的感情。每次想起,她都会笑着对自己说,看吧看吧,没有他你也过得好得很,没什么大不了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本就少言的她,现在越发沉默,时常走神。就好比现在…
“小悠,你五一有什么打算?”钟亦晨在她眼前晃晃手,召回她的思绪。
“啊?!”
“又走神想什么呢?”
“没…五一吗?可能就呆在学校里吧。”
“那多无趣啊?要不要我带你到处逛逛?”
“不用了…”她实在没有这些心情。
“你五一还去Z大玩吗?”陈彦铭突然插嘴,覃悠看他一眼又调回眼光,想起去年国庆节在Z大碰到他,还知道了他父母是Z大的教授。覃悠摇摇头,强笑道,“应该不会去吧…”
陈彦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轻声说,“别老窝在寝室里,出去散散心也挺好。”
覃悠轻应了一声,一会儿就告辞回寝室。
她有意无意地在疏远陈彦铭。那个凉风徐来的夜里,他说的那句话,看着她的那个表情,她忘不了。每每想起,心跳好像不受控制地狂跳,她没有多少这样的经验,理不清是什么感觉。她跟田妮提过,田妮在那边狂笑,而后说,“大小姐!这就是恋爱啊!”
恋爱?
覃悠狂摇头,激烈反驳,“你不要乱讲!我对他没什么感觉的啊!”
田妮轻叹一声,“小悠悠啊,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相信姐姐的话,你对他有大大的感觉,不然就是你那心脏出现了障碍,或者是从生前很喜欢他的一个女孩子身上移植过来的哦!”
覃悠受不了她的冷笑话,又把话题扯开。但以后的每次电话,田妮都问她进展如何。覃悠暗自后悔把这件事告诉她,要不是…要不是觉得给林月珍说这些不合适,她怎么会和田妮说。就这样一件小事,覃悠就感觉到自己的细微变化。以前的自己,是绝对不会和谁分享什么秘密的。好的坏的,欢喜的悲伤的,她习惯一个人享受或者承受,没有人可以分担。但现在的她,在学着倾诉。快乐有人分享才更永久,悲伤有人分担才更凉薄。
她再聪慧,在感情这门功课上,也只是刚刚入门。她很早就认定自己喜欢于灿阳,因他的亲近而开心,因他的疏远而神伤。她习惯了有他在身边的日子,固执地认为他身边的那个位置就是属于她的。但她不明白,爱并不仅仅是习惯。
她也认真地回想,她是否为于灿阳心跳加速过。记忆里当然是有的。是她15岁的夏天,初入高一,开学那天清晨,于灿阳推着单车在她家楼下叫她的名字。她手忙脚乱地拿了书包冲下楼梯,差点撞上自行车。于灿阳笑眯眯地扶住了她,习惯性地接过她的书包,调笑道,“要见新同学这么激动啊?”
覃悠站好身子抬头,于灿阳穿着白色的短袖衬衣,深蓝色的牛仔裤,清爽地站在清晨的微光里。柔和的眼睛溢满笑意,唇边是让人温暖的微小弧度。他骑上自行车,回头叫她上来,覃悠突然就觉得心跳得快起来,红着脸慢吞吞地蹭上车。单车转啊转,转出了他们的院子,转过巷口,转过一个一个街口,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他身侧,晨风将他的衬衣吹拂至她脸上,清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就是那个时刻,心动的时刻。
若那样的感觉就是喜欢,那她是喜欢陈彦铭的吗?覃悠自己先摇头,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她只是还在‘失恋’的痛苦里,防线崩塌,对方又是那么极品的陈彦铭,所以一时把持不住才有那些杂念的。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她这样自我催眠着,五一长假也一溜儿小跑地来了,她却很没出息地感冒了。
一号早晨,她捏着堵塞严重的鼻子醒过来时,阳光都已经斜到她床边了。起身一看,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覃悠扁扁嘴,一帮没良心的人啊!摸过手机,10点。有一条短信,是林月珍。
“小悠,天气不错,我们出门转转,你就好好休息吧!”
覃悠扔开手机,喉咙有沙沙的痛觉,她闭上眼睛决定再睡一会儿。刚朦朦胧胧有了睡意,手机又响了起来,她摸索着按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得过分。那边没有立刻回应,她又捏着嗓子问了句,“请问哪位?”
“你感冒了?”陈彦铭低沉的声音传过来,覃悠瞌睡醒了大半,睁开眼睛啊嗯的应了几声。
“多久了?”覃悠凭着这语调就能描绘出他微皱的眉。
“呃…就…昨天。”她实在难受,断断续续地回答,昨天还没多严重啊。
“你是在寝室里吗?”
“是。”
“哦,那你等会儿…”
“什么?!”覃悠追问,那边已是忙音一片。她对着手机出了会神,后知后觉地思考起他怎么突然给她打电话了?
觉是再也睡不着了,起来洗漱完毕,喝了点药,手机又响起来,于灿阳的名字在屏幕上闪闪跳动。她清了清嗓子,尽量用最正常的嗓音接起了电话。
“小悠啊?”
“嗯。”
“五一要不要过来玩?好久没见你了…”
“不用了,我想在学校看会儿书。”
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冷淡,于灿阳顿了顿,“你真是认真啊…那要是有空过来了,给我打电话。”
“好…”挂掉电话,她站在桌边发呆。虽然她尽量掩饰,但她的声音还是鼻音浓重,沙哑缓慢,于灿阳得要多粗心,才没有发觉到她的异样啊?或者,他只是无法对她细心?覃悠自嘲轻笑一声,脑子里开始思考午饭的问题。
不管心情怎么样,饭是不可不吃的。
拿了钥匙准备出门,手机又响了。她皱皱眉,今天她的手机是热线么?来电显示是吴坚。两天前他们通电话时,吴坚还说五一要和同学外出游玩,满是期待的样子,想必是到了目的地了?
“喂…”
“覃悠,”吴坚同学的声音听上去确实欢喜非常,“你猜我在哪里!”
覃悠轻笑一声,缓慢地说,“你不是说和同学出去玩么,中国这么大,我怎么能猜到。”
“我想你也猜不到的!”吴坚同学更加兴奋,“我就在你们宿舍楼下…”
“什么?!!!”覃悠毫无形象地用她那沙哑的嗓子来表示她的惊吓。
“嘿嘿…”那边得意了几秒,突然又很轻柔地问,“你声音好像很沙啊…感冒了?”
“先别管这个了!你真的在我们楼下?”这样的戏码她可真是始料未及。
“对啊,你自己下来看不就知道了。”吴坚笑笑,“顺便去医院看看,感冒不及时控制住也是很麻烦的。”
“你等我,我马上下来…”覃悠自然是要赶紧去探个究竟,这样的玩笑并不好笑。
大步跑下楼,斑驳树影下瘦弱的人影不是吴坚是谁。他只背了一个背包,看到覃悠开心地朝她招手。覃悠步子却沉重了起来,他为什么跨越了大半个中国来这里过五一?若真是应了覃悠牌孔雀的想法,这样的厚重深情她辜负不起。
“你脸色是不怎么好…我们先去医院吧。”吴坚皱眉打量她,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臂往前走。
“别忙别忙…你不是说和同学一起去游玩的么?”
“对呀!”吴坚摸摸后脑,“我和我同学一起来这里的,他也去找他同学去了,我们打算在这里逛几天,你可要做向导啊!”
覃悠呵呵干笑两声,他们这个游玩也跑得太远了。
“对不起…事先没有和你说明,我只是想给你个惊喜的。”吴坚低头看她,满是愧疚。
“怎么会!有同学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要不要把田妮也叫出来?她就在邻市,很快的。”
“那不是太麻烦了吗?我…”吴坚正想委婉地表达他的意思,发现覃悠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满脸不可置信。他回头,皱着眉大步朝他们走来的是一个男生,或者,已经能够被称之为男人了。那人走到他们面前,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看着覃悠说,
“感冒了还乱跑。”
语气那么自然,隐藏着淡淡的亲昵。吴坚下意识地对这个人生起防备之心来,他和覃悠什么关系?殊不知,另一个人心里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覃悠结结巴巴地说,“你怎么来了?”
他不是一放假就直接回家的么,那么他是挂了电话就坐车过来的吗?Z大到这里…不能说近。
陈彦铭被她看得有些心虚,又看了吴坚一眼,“这位是…”
“噢!”覃悠拍拍额头,“这是我高中同学吴坚,吴坚,这位是我们学校大三的师兄,陈彦铭。”
陈彦铭点头示意,吴坚眼光一闪,和覃悠站得更近了点,笑着说,“原来是师兄啊…我专程过来看看覃悠的,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让人不放心,又感冒了。”
吴坚这话说得不怎么妥帖,覃悠直接皱起眉,她什么时候和他这么亲密了?听到陈彦铭耳中又是另一层意思,他不动声色地笑笑,“这样啊…既然来了,就四处逛逛,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几年,还是挺熟悉的,需要向导的话我很乐意帮忙。”
“不用麻烦了。小悠都来了快一年了,应该够格做向导了吧?”吴坚又故意换了称呼,把问题抛给覃悠。覃悠虽然对吴坚贸然把他们的关系说得这般暧昧有些不满,但在陈彦铭面前,她也不好反驳什么,只是陪着笑。
陈彦铭不再和吴坚寒暄,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来,轻声说,“感冒了就要吃药,这些每日三次,应该还比较有效。”
覃悠呆呆地接过袋子,他…就是来给她送药的?
“…谢谢。”组织了半天语言,能出口的只有这句,“早上你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找我吗?”覃悠提着袋子有些不安,这样外显的关怀,她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但一时也消化无能。
陈彦铭的目光在她和吴坚身上转了圈,摇摇头,“本来是有点事想和你说,现在你病了,又有客人,我节后再找你。”
陈彦铭刻意地强调的“客人”让吴坚很为不爽,想再说点话来表示自己对覃悠的熟悉程度,对手却已经很有风度地挥手再见了。
覃悠低头翻了翻袋子,是几种常见的感冒药,里面还有小纸条写着最佳服用时间和感冒注意事项。覃悠抬头看他已经走远的背影,5月的阳光从皮肤渗透进心房,催生了嘴角的上扬。
“小悠?”吴坚的轻唤拉回她的神智,覃悠低着头一字一句地说,
“我先上去放东西…吴坚,我以为我们只是高中同学。”
说完,也不管这个平素善良腼腆的男生是什么表情,转身上了楼。
心啊,果然是有偏向的。
第十八章·等待
第十八章·等待第十八章
覃悠上楼后才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吴坚在她印象里一直是腼腆内向的好好学生,他们虽不咸不淡地联系着,但他也没有特别明显的什么表示。今天这样,故意说些话来混淆视听,有些太不像他的性子了。还是说人受到刺激后,总会做些出格的事情?陈彦铭能给他什么刺激?
放松心情,再度下楼,吴坚茫然无措地还低头站在原处。覃悠内疚心再起,某个层面上,她何尝不是另一个于灿阳?既然无意就应该及时拒绝,这是最正确的做法。但始终是旁观者清,切身体会才知痛。覃悠笑着跑过去,“想去哪里逛逛?不如就先带你逛逛我们学校?”
吴坚看她轻盈的笑脸,仿佛她刚没有说出那样冷淡的话。被否认的心还微痛,他还是迎上她的笑脸,轻松说道,“到这里了,你是主人,自然跟着你的计划走。”又停顿了一下,“你感冒还没好,我们随便走走就好。”
覃悠点点头,走在前面带路。
吴坚揉揉脸,快步跟上。他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风尘仆仆地跨越大半个中国,不过是为着站在她面前来诉说困扰了他三年的爱恋。而她就那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所有奢望。
高中开学第一天,吴坚就留意到了覃悠。15,6岁的女孩子,是含苞的花骨朵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无不透露着娇媚。但是覃悠不一样,她像是仙人掌又像是青草。眼神偶尔拒人于千里之外,偶尔迷茫得像是迷路的小公主。她清清爽爽,自自在在,是教室里最别致的风景。她没有多少朋友,对谁都是淡淡的样子,高年级的一个男孩子似乎是她邻居,两个人时常一起回家。只有在那个男孩子面前,覃悠才会放松地笑。而他自己是什么时候进入了她的迷咒?若真要追溯起来,大概就是高一末,作为学习委员的他,走到她面前去收文理分科的表。她惯常地看着窗外,他叫了好几声,她才慢慢转过头来,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近又远地看着他。他当时就有些红了脸,轻声说,
“覃悠同学,我来收表。”
她恍然,低头在课桌里找出那张齐齐整整的表,双手递给他,轻声道谢。他看到她的手指,修长白净,指甲修得很整洁。他拿着表走回自己的位置,也忘了她后面还有许多人没收呢。回头再看那个人,又已经扭头看着窗外冥想了。他有些失落,低头看表格上她俊逸的字迹,理科那栏有一个小勾,他又开心地笑起来。
此后开始更加关注,在意,进而深陷,自然而然的事情。寒假聚会只是带着些侥幸邀请她,她居然答应了。后来淡淡的联系,她也没有明显排斥,他以为自己还是有希望的。于是不管不顾地跟着一个同学来了…他,真的就不行吗?
几年后,又是高中聚会,碰到田妮,他终究是忍不住坐过去问,
“她没和你联系?”
田妮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黯然摇摇头,轻叹道,“她决定好的事情,没人能改变。她一直都是那样,是自己的主人。但是吴坚,我有时真的心疼她。”
吴坚看着一屋子的人,大家都已经出身社会,或多或少有了些变化。他想念她,他想若她出现在这里,定然还是少女时那样清新纯净,就像她爱极的马蹄莲。但是她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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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早产儿,自小身子弱,所以妈妈常熬各种汤给她调理身体。感冒这样的小病在她身上也是大事,不拖个十天半个月是不会走的,但这次两三天就见好了。虽然不能说是药物的功劳,覃悠还是打电话去感谢了陈彦铭。那头见她声音恢复了正常,也放了心,闲扯了几句,还是问了,
“你的同学还没回学校吗?”
“呃…还没,可能明后天走吧。”
“哦。”陈彦铭应了声不再多问,嘱咐她还是要注意身体就挂了电话。
因为她抱病,吴坚也没有去多远的地方,就在她们学校附近的几个景点转了转。他每日上午来宿舍楼下等她,林月珍挤眉弄眼地问是谁啊是谁啊,覃悠只说是来玩的高中同学,林月珍一脸‘信你才怪’,自己跑下去装做路过把吴坚打量了个遍,回来只说,
“不适合你。”
“这就让你看出来了?你是看相先生不成?”陈诗也趴在阳台上看,“我看挺好的啊,白面书生,但总归是没有白过小悠。看着教养不错。”
“非也非也…”林月珍摇头,“他气场太弱,又有些阴柔,压不住我们小悠。小悠得找个比她强势的人。虽然小悠骨子里是林妹妹二世,但可不能找个宝哥哥类型的。”
“那也是…”陈诗深以为然,“小悠自身气场就够强大,普通男人站在她身边没说服力。”
覃悠边往外走边啐她们俩一口,“就你们最懂。”
但她轻笑着下楼时,想起一个人来,那个人够强势吧?自己在他身边,总跟小绵羊似的。
她尽地主之谊招待了吴坚几天,五月六日,吴坚同学终于要打道回府了,火车站台上,他好几次欲言又止,覃悠只当作没发觉。
“谢谢你这几天陪我。”吴坚最后笑笑,“我们再电话联系,暑假见!”
覃悠点点头,他同学在另一边叫他,吴坚再看她一眼,转身上了车。坐在窗边和覃悠挥手,她笑着回应。人群汹涌的站台,她像是最安静的水滴,清洁着他的视野。吴坚贴在窗户上,对她指指自己的嘴,覃悠不解地看着他。然后他轻轻说出四个字来,覃悠愣了下,又摆摆手,表示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吴坚笑了,随着缓行的列车移回身子。他知道她看懂了,他也知道了她的回答。他就为了告诉她这四个字而来,现在算是对得起自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