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就好…坐了这么久,腿冻僵了吧?”李森尽量轻松的语气并没有让林萌宽心,医生已经脸色疲惫地走过来,扬声问:“你们是病人家属?”
林萌上前一步,急忙说:“我是她女儿。”
医生看她一眼,抱歉地说:“我们已经尽力了。”
林萌脚下一踉跄,全身全靠李森的手支撑着才没倒下,她吞了吞口水,艰难地问:“…什么意思?”
“病人心跳呼吸都还有,但仍旧在昏迷状态。”这句话让林萌松了口气,但下一句话直接将她打入了地狱,“…清醒过来的可能不太大,除非奇迹出现,不然就这几天…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萌刚吸进去的那一口气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医生的白袍从眼前消失,迎接她的是彻底的黑暗。
“萌萌?”李森在一旁焦急地叫着她,声音遥远地像在千里之外。林萌呆呆地任他扶着她,口中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李森看着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却不能分担分毫,只能愈加握紧她颤抖的手,希望能给予她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
护士推着病床出来,林萌终于看见了母亲,因为手术,头发全剪光了,光裸的脸上遍布着皱纹,神态却又那么安详。她只觉得痛伴着冷意一点一点从脚底侵上来,压抑得她难以呼吸,心里却又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要挺住挺住,不可以先于母亲倒下。
这个生育她却极少关爱她的女人,曾经是那么强势傲慢不可一世,谦恭的父亲在她面前更显得缩手缩脚畏首畏尾,她听过这个女人的心跳声,在她还是儿童时,那样的坚定从容有力量,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但现在,这个女人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没有了往年的强势,没有了这四年来的阴郁乖戾,像一个柔弱的孩子。病房里冷冰冰的仪器显示着她的心跳,林萌一会儿盯着那个仪器,一会儿盯着病床上的脸,生怕自己错过分毫。
林萌握握拳,有些自欺欺人地在心底说,既然母亲的心还在跳动,还在呼吸,她就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能性,奇迹虽难得,她也必须相信。
李森陪她到凌晨才离开,林萌心里感激,在他的眼神下却什么都说不出口,认识几年来,李森给予她的帮助和温暖力量,她只能用最诚挚的祝福来偿还。
林萌来医院时就带着旅行时用的行李箱,于是连回家拿东西这一项也省了,送走李森后她在医院的洗手间稍微清洗了一下,回到病房打了个盹儿,吴阿姨就带着母亲的一些东西过来了。
她们站在走道里低声说话,林萌才知道母亲是昨天下午起身吃饭时起得太猛了,闭了闭眼直瞪瞪地倒了下去。
“唉…”照顾了林母四年的吴阿姨叹息着说:“其实你妈妈前两周就晕过一次,但一会儿就醒了,她不让找医生,更不想让你知道。”
林萌两手交握在身前,右手死命地掐住左手的虎口,轻声说:“谢谢您,医院这边我看着就好。”
“你也不是铁人,哪能二十四小时盯着?先回去休息吧,下午再过来,上午我看着。”林萌摇摇头,看了一眼病房说:“我怕能陪她的时间不多了,不想离她太远。”
吴阿姨又深深地叹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过来说:“这是你妈妈前几天交给我的,说要是她出事了就交给你,你看看…”说完吴阿姨进了病房。
林萌靠着椅子坐下来,心里有着无数疑问,母亲是早就知道身体有问题才写的这封信吗?信封里只有一张纸,写着不长的几段话——
“萌萌,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离开了吧?不要伤心不要难过,这对于妈妈是解脱。也不要觉得自己被遗弃,我们的心一直陪伴着你。”
“最想对你说的是对不起。以前没有给你和小静一个完整的家,没有给你足够的爱。这几年辛苦你了,我自己的毛病我都清楚,大多数时候神志不清把你当小静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因此伤心。”
“在妈妈心里,你和小静一样重要,只是你太像我了,脾气怪,也容易走歧途,所以我冷落你,对你也严厉了一些。但你是好孩子,走得顺风顺水,又有一颗坚强的心,比我们家任何一个人都强。”
“四年前的变故,我倒下来了,你咬着牙处理好所有后事,你尽心地照顾我,努力地生活着…这样的你,让我放心。我们心里对那些伤害我们的人,都有执念,现下我们放下了,我安心地离开,你也要和徐朗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我会找到你爸爸和小静,三个人一起在天堂祝福你,祝福你们。如果你感受到微风,那是我们在对你说话;如果你看见彩虹,那就是我们在对你微笑呢。”

母亲的字迹和她的人不同,是极秀气的,林萌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慢慢把信收回信封放进外套兜里,走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冰凉的水冲洗着她的手指时,林萌并没有感觉到刺骨的冷,只是模糊地想,你们三个人若将要在天堂团聚,那我呢…你们把我一个人留在这荒谬的世界,算什么。
林萌回病房的路上,先拐去医生的办公室了解了下情况,又站在外面给公司打了个电话,延长了假期。挂掉电话,看到值班室的电视里正在播放市台的早间新闻,主播面无表情地宣读前段时间轰动全市的舒家贩毒案有了最新进展,张兴杨将因挪用公款等多项罪名被检察院起诉,近期内开庭,而舒怡仍然在逃,希望广大市民踊跃提供线索。
几个护士也在看,唧唧喳喳地说张兴杨长得挺不错的,可惜了,近墨者黑吧。林萌笑了笑,退了出来,外面天光大亮,医院里人来人往,她想着母亲微弱却持续的心跳和呼吸,顿时又觉得有了希望,双手插在衣兜里,低头快步往病房走去。
拐角处一个熟悉的人影闪出来,是来看望怀孕的同事的唐依依,她疑惑地自言自语:“林萌来医院干什么?”她心里做了不好的联想,立马拨了个电话出去。
徐朗低沉的声音刚响起来,唐依依就急切地说:“你生病了?”
“谁生病了?”徐朗到公司刚准备开始这一天的工作就接到这样一个电话,莫名其妙地问。
“不是你吗?”唐依依放下心来的同时,更加困惑了,林萌刚走的方向,是重症病房区。
“怎么了?”徐朗反问道。
唐依依还不知道他和林萌分手的事,就直说了出来:“我在医院看见林萌姐,以为是你生病了她在照顾呢,就问问。”
徐朗一愣,林萌这两个字好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虽然只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却像有一光年那么久,此时听到唐依依心无芥蒂地说起林萌,宽敞的办公室骤然拥挤起来,甚至装不下他焦灼的心。
她去医院干什么?这么多天的分离,她发生了什么事?徐朗微抬头,在窗户上看见自己臭臭的脸紧皱的眉。他对她,还是这样在意啊,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讯息,就牵动他所有神经跟着疼。
挂掉唐依依的电话,徐朗来回踱步走了几圈,抽掉两根烟,还是回到办公桌前拿起了手机。

Chapter 51

林萌的号码是他的快捷键1,徐朗拨出后并未将手机拿到耳边,而是放在眼前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她的照片和正在通话这几个字发呆,因为现在即使是等待中的有趣的彩铃,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一分钟后,电话仍未被接起,最终自动挂断。徐朗手指不耐烦地敲着桌面,几乎只思考了一秒就抓起一旁的大衣和车钥匙,出了办公室。
人民医院离睿涵不远不近,徐朗开车过去正好半个小时,路途上他就反复在脑中灌输——林萌会出现在医院,肯定是她妈妈出事了,他这样着急地过去看,只是想看看阿姨而已,并不是想见林萌。
医院是人们避而远之的地方,却始终有那么多人,徐朗直接打听到林萌母亲的病房,怀着复杂的心情朝病房而去。
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口,他首先看到了许久没见的林萌,她黑了一些,也像是瘦了,头发扎成了马尾,像她高中时那样,马尾辫躲在她毛绒绒的帽子里若隐若现。
他忍不住就微扬了嘴角,这一个月的行尸走肉仿佛瞬间得到了解救。吵架的那晚,他站在书房里看她上车,不是没有挣扎,但那时他确实在生气,她回答的问题又那样伤人,看着她的背影他也只能默默抽烟。
他在意的,不是她和张兴杨有什么,而是她开始接近他并不真心,是她的欺骗和利用。他觉得自己坦诚的爱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反而成了一个笑话。
恨有多少伤有多深,只能证明爱有多少。第二周在家里看见林萌,他有和好的冲动,可她又一句话将他打入深渊,原来她只是来收拾东西的,她想要和他彻底划清关系。
是啊,都利用完了,她没必要再留在他身边了,这样想着,他又痛又恨,忍着不去想她不打听她的消息,直到今天接到唐依依的电话。
林萌母亲的病他是知道的,神经上有问题,免疫力也不行,五十多岁的人苍老得似六十多岁,这些年一直在静养,现在突然搬到医院的重症病房区,定然是出了大问题。
想到这儿,想到她要一个人来承担这些,又觉得心疼…徐朗轻叹了口气,正准备敲门,却看见房内的林萌突然对着他看不见的角落笑了一下,笑得那么温柔,看得他都闪了神,然后他看见从角落处走出来一个他也认识的人。
敲门的手停在门板前,徐朗站了会儿,看着屋内的两个人小声地说着话,眼神动作间非常默契,他默默地退了两步,嘴角的轻松笑容渐渐成了苦笑,转身离开。
徐朗知道林萌要强又自立,不会接受她不认同的帮助,而李森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她是认可他的,现在自己的立场,若想帮忙,她还不一定接受呢。
再联想起他重遇林萌后这大半年内和李森的交集,骤然觉得他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小丑,说不定她本就是和李森相爱,只是为了报复舒怡才来到他身边,还和李森在他面前演了无数场戏。
爱情让人失去理智也失去了智商,满怀希望又突然失望的徐朗,根本没有去想以李家的权势,林萌若真和李森有亲密关系,对付舒怡又哪用得着接近他。
但爱情并没有让他失去良知,出来后徐朗还是去了医生的办公室了解了林母的情况,起先医生不愿意说,因为并没有见过他,说病人的情况他们只能和家属说。徐朗想了下说:“我是她儿子,刚从外地赶回来。”
医生将信将疑,心里暗忖这风度翩翩的男人和林小姐并不像,但他又能准确地说出病人这几年的病历,医生也就信了。
林母的病况没什么可说的,医生只是摇头说:“很难再醒过来,我也和林小姐说了,让她做好心理准备,你是哥哥吧?你妹妹这几天精神状态不好,你要多留意留意。”
徐朗听得皱起眉来,刚被按下去的心疼又如水泡一样咕噜咕噜冒出来。但现在…有李森在她身边,她应该能挺过去吧。
*
中午医生来例行查房时,见病房里只有林萌一个人,便说:“林小姐,你守了这么久还是回去休息吧,让你哥哥来替班。”
林萌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医生说:“哥哥?”
“对啊,上午你哥哥来我办公室问了你妈妈的情况…你毕竟是女孩子,体力有限,让男人来守一天吧。”
医生说完就离开,林萌更加茫然了。
早上她刚回病房,李森就来了,说他去上班才发现单位上午没事,就又过来了。这样的理由,林萌自然不会信,她拒绝不掉他的好意和体贴,心里只是感动。
吴阿姨被疗养院叫回去了,她一个人坐在这儿,病房里静得只有仪器的声音和她的呼吸声,母亲沉睡的脸似乎真的再也不会醒来…她这样的无助,这时候若有一个人陪着她,总是好的。
中午林萌趴在病床旁睡了会儿,摸出调成静音的手机来看时间才发现有一通未接来电。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那个名字时,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冰凉的手机似乎瞬间就滚烫起来。那么早,他打电话来干什么?那个时间,他应该刚在办公室坐下准备开始工作吧?
要不要打回去问问呢?林萌看着屏幕暗下去,她又随意按了一个键,屏幕再度亮起来,而他的名字就在那光亮的中心,像最闪亮的星星在她眼前闪耀。就这样一明一暗地来回了几次,林萌终于按下了呼叫键。
他不喜欢用彩铃,曾经被她说没情趣,现在林萌听着那头单调的嘟嘟声,还是觉得他真的是顶没情趣的一个人,嘴边也带上了一丝笑容。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久,电话才被接起,林萌心上的某根弦也跟着那轻微的声音绷紧了。那边的人,没有说话,像是等着她开口,林萌也不说话,心想是你先打电话的,要说也是你先说。
半分钟后,林萌还是沉不住气地小心翼翼问道:“是你吗?”
“嗯。”这是这么久后,她再度听到他的声音,虽然只有一个字,却还是那样熟悉,林萌呆了会儿,又问:“早上你打过我电话?”
“嗯。”还是不温不火的声音,甚至有些敷衍了,林萌想起现在和他这样尴尬的关系,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太逊,便也冷冷地说:“请问徐先生你找我什么事?”
那边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回答,静得林萌都觉得能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声,然后让她听见他淡淡地说:“我只是发现家里还有些你的东西,想问你什么时候来拿。”
林萌左手紧紧地拽紧椅子的扶手,有礼貌地答:“对不起,我近期没有时间…或者,你丢了就是。”
“随便你。”
电话被挂断了,林萌慢慢放下手机,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轻声说:“妈妈…我现在只是一个人,你怎么忍心怎么放心抛下我离开呢。”
那天晚上林萌还是回了趟家,母亲这样住在医院里,靠仪器和药物维系着生命,开销是不小的,她得回家拿银行卡取钱。林萌帮母亲擦好了身子,又对值班护士千叮咛万嘱咐后才下楼。
她在医院楼下通宵营业的餐厅里叫了东西,胃里明明很空,却越吃越恶心,只吃了几口她便打车离开。出租车司机将她在离家不远处放下,说前面在修路,过不去了。
林萌下了车裹紧衣服一个人慢慢往家走,她住的这一片不算太繁华,现在也已经很晚了,大多数人都回家待着了,街上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真正的形单影只。
林萌心里虽有事,神经却仍旧是敏感的,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回头看了几次,什么也没看见。她的脚步声单薄地响在寂静的夜空中,林萌打了个冷颤,加快了脚步。她没有再往后看,直到进到自己所住那栋楼的底楼,才松了口气。
按了电梯,等待的途中,一只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她惊得大叫起来,站在旁边的却是冷若冰霜的徐朗。
“你怎么了?”徐朗皱眉说:“我有这样吓人吗?”
“没…”林萌平复下心情,垂头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徐朗不自然地把目光投去远处,轻咳了一声说:“…我不是说你还有东西放在那边吗,你说你没时间,我就给你送来。”
“哦。”林萌应了声,他的手还握着她的手臂,透过厚厚的衣服,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热度,徐朗应该也是意识到了,迅速放开了她的手,退后一步说:“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
“嗯…有些事情。”林萌想问他等了多久,这么冷的天,他的鼻头都有些红了,最后还是只说:“什么东西,给我吧。”
徐朗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递过来说:“掉到床底去了,昨天阿姨收拾东西时找出来的。”
林萌打开来看,盒子里是她某一对耳环,她面露尴尬,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轻声说:“谢谢。”
徐朗嗯了一声,事情办完了,他的脚步却没动。其实他早就找到这个了,想留着做一个纪念,但今天他不经思考撒了那样一个谎,又想见她,只能把这个拿出来做道具了。
电梯早已经停在了一楼,林萌低头看着他的脚尖,突然很想告诉他,她很累,从昨天回来开始她没有哭过,只是觉得累,但是…现在的她,还能从他那里得到温暖疼惜吗?
“我…先走了。”半晌,徐朗终于开口说话。林萌点头,他又说:“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来找我。”林萌又点头,然后看着眼前的人影消失。
脚步声渐渐听不见了,林萌吸吸鼻子,抬手重新按了电梯,另一只手里拽紧那个小盒子,电梯光滑的门面上映出的是她苍白的脸,泛红的眼眶。
*
元旦节早就过了,新的一年伊始的这一个月,林萌过得一点也不好。两天后,林母床边的仪器屏幕上出现了平整的直线,林萌看着那一刻的变化,呆愣着忘了叫医生。
后事处理得很快,李森全程陪着她,藏着满心的担忧却说不出口,林萌冷静得有些不正常,也没有哭过。林家的亲戚朋友似乎不多,只有他和吴阿姨陪着林萌将母亲的骨灰送去几年前就买好的墓地。
那里有四个连着的位置,左边的两个早已经刻了墓碑,去世的时间都是四年前的六月六日,最边上的应该是她的父亲,有着温和的笑容,靠里这一个墓碑上的照片却让李森吃了一大惊,那五官分明是林萌!
“这是我妹妹。”林萌抚着那照片,难得地笑了一下,对他说:“我们很像吧?哪能不像,我们是双胞胎,同年同月同日生,却不能同年同月同日死。”
李森从未听说她有妹妹,还是双胞胎,当下惊愕,看一旁的吴阿姨一脸平静,应该是早就知道的。他正要多问一句,林萌又指着中间唯一空着的位置说:“我死后要来这里。”
李森看看连着的四个位置,另一边已经埋下了她的母亲,再加上她刚才的话,她那样平静无波的神情,心里生起难以抑制的心疼和悲伤。
她应该得到幸福的,但她却是如此寂寞地行走在这世界上。他愿意陪她走,但又无比清楚,她想要的那个人,并不是他。
*
办完所有事情的第二天,林萌又去了医院,这一次是为了自己。她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上的异常,一个令她恐惧的想法缠绕心间,她需要去证明。
良久之后,林萌走出医院大门,冬日单薄的阳光照在身上,她感受不到丝毫温暖。心情复杂的她在离家不远的公园下了车,一个人顺着小道慢慢走,越走越深。
工作日上午的公园,只有鸟声和她一个人凌乱的脚步声。一个关于yes or no的问题在她脑中盘旋,她千思万想得不到满意的答案,浑然不觉危险已近在咫尺。
身后的人欺身过来用毛巾捂住她的嘴时,她只来得及用包护住她的小腹,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Chapter 52

接到电话时,徐朗正准备离开办公室去吃午饭。已经起身的他,看着私人号码上显示的“林萌”两个字,复又坐下,迟疑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一点。
然而那头的声音却并不是他所想的那一个,舒怡笑咯咯的声音像是这个冬日最鬼魅的幽灵,“哟,徐总,在开会呢?声音这么严肃。”
徐朗眼睛一闪,手握成拳,沉声问:“林萌的手机为什么在你那里?”
“为什么呢?”舒怡笑起来,“当然是因为…她人在我这里啊。”
“…你想干什么?”徐朗深呼吸,让声音平稳就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哈哈,我能干什么?”舒怡笑,“我只是想和你叙叙旧,上次我送给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吗?”
徐朗不回答她,告诉自己要冷静,手悄无声息拿过桌上工作用的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久久没听到回应的舒怡接着说:“你应该很满意吧?啧啧,这几天我让我的朋友跟着林萌,都说她独来独往呢,不然我也没机会请她来这里陪我吹风啊。”
“你想要什么?”徐朗冷冷地说,看着那个手机上收到的回复后又说:“而且只凭一个手机,我也不可能相信她在你那里。”
“呵呵…我很有职业道德的!”舒怡的笑声伴着呼呼的风声传送过来,“你要哪种证明?彩信还是让她说话?不过…我怕的是她现在不能说话了。”
“舒怡!”徐朗咬牙切齿地低吼,“你最好不要动她!我要和她说话!”
“可她现在在睡觉,一时半会儿不能醒诶…那我让人用水泼醒她?天呐…这么冷的天,被冰冻过的水泼一身,应该会更冷吧…”
徐朗低咒一声,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舒怡在那边冷冷地说:“弄醒她!”然后他当真听到泼水的声音,心也跟着那声音冷下来,冷得发疼。
听筒似乎被转移了,他听见一股平和孱弱的鼻息声,轻声唤:“萌萌?”没有得到回答,只听舒怡又大声说:“你倒是和他说话啊!”那边似乎在推攘,他终于听见她发出了一声闷哼,不由得大吼:“舒怡你干什么!”
“她不乐意和你说话呢!哈哈,是不是分手啦?其实也不用嘛,她和张兴杨只是过去式,现在她是你的怀中人,你也不想她出什么事吧?”舒怡又抢过了手机,轻淡地说。
“你想要什么?”另一个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来,有新短信过来,徐朗看了看,眼里升起的是嗜血的光芒。
“很简单,钱…没钱我们没法办事。”
“你想要多少?”
“说少了不是就瞧不起睿涵么…就一千万吧。”
“好。”徐朗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起身拿起车钥匙准备往外走,“我怎么联系你?”
舒怡早预料到他会爽快地答应,可没想到他竟然能马上拿出一千万来,怔了会儿,低声说:“我晚上会再联系你,呵呵,你也知道,不要报警,不然这么冷的天,你只能去江里捞你的心上人了。”
徐朗冷哼一声,已经进了电梯,又说:“我要和她说句话。”
舒怡将电话贴在林萌耳朵旁,他终于又听见她的鼻息,平稳极了,她没有在害怕,这很好。但想着她的处境,仍然觉得心疼,便柔声说:“萌萌,你不要害怕,不要和她吵架,等我。”
仿佛过了许久,她才轻声开口说:“不要…”话还没讲完,电话就被挂断,徐朗愣住,她的声音有些哑,她是想说不要什么?不要他来吗?
挂断这边的电话,徐朗迅速地拨同了另一个电话,焦急地问道:“在哪个方位?”
“徐先生,你不要冲动,我们已经带了几组人正在赶过去。”
“在哪个位置?!”他冲出电梯直奔自己的停车位,毫无形象地大吼起来,那边顿了会儿,告诉了他答案。
把手机扔在副驾的座位上,徐朗迅速地发动了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了出去。今天虽然有阳光,但温度却罕见的低,冷风从窗口呼呼地吹到他脸上,他的额上却在冒汗。
他实在无法想象,林萌此刻正在遭遇的是怎样的痛苦。他也不敢去想象,任何一个假设性的画面,都让他喘不过气。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这次过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了…真情假意,利用还是欺骗,都是没有意义的,能真切地拥抱她,亲吻她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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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的林萌确实在经历着地狱一样的痛楚,舒怡挂断电话就把手机摔去墙边,那个跟随林萌好几年的手机瞬间碎成几片,然后她走过来拍拍林萌的脸,嗤笑着说:“想不到徐朗还挺爱你的嘛,我都送去那些照片了,他还是要救你。”
林萌无声地瞪着她,不说话。她刚才默默观察过,这里应该是市郊山上的一个木工用来休息的小屋子,平时根本没人。屋子里除了她和舒怡,还有三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爪牙,手里都拿着枪,其中一个瘦骨嶙峋,右脸还有一道刀疤的男人不时拿眼瞟她,那□的眼神让林萌起了鸡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