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沈修同学以前的不良表现,季离夏这次很听话地抓紧了他的外套。
这天正好季离夏做值日生,本来沈修是会帮她的,但今天面对男同学踢足球的邀请,他很没义气地扔下一句“你做好后来操场找我。”就走人了。
走读生回家了,要上晚自习的住读生去食堂吃晚饭了,她和同组的同学打扫完,说说笑笑地回教室时,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在。收拾书包时,她诧异地发现放钥匙的外包里有了一个小便条。
“咦…谁给我的?”她边自言自语边拿出来看,快速瞄了一遍后将纸条揉在掌心,呆坐了会儿提着书包出了教室。
谁家少年足风流 4
住读生陆陆续续从寝室往教室进发时,沈修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而某个理应出现的人还未出现。和球伴道了再见回教室逮人,影子都没瞧见。
“离夏吗?”一直在教室做作业的某个同学面对提问说,“她好像早走了…”
沈修愕然,她居然没去叫他!那她自己怎么回去的?公车吗?独自回家的路上,沈修暗暗腹诽,他不就是没帮她做扫除吗?用的着这样嘛…
在他们自以为长大后,已经很久没有为小事闹别扭了,不知道离夏今天是抽的什么风。吃过晚饭后他去季家逮人也未遂,说是出去散步了,他踢了球也累得慌,早早做完功课就睡觉了,想着明天自然会好的。
可多年后他才彻底领悟到的“女人心海底针”这一真理在这一次就已完美着陆,第二天早晨他在院子里左等右等不见人,恶狠狠地冲上去,熊诗璐却反问她不是早走了吗。
没好气地赶到学校,早操自然是迟到了,被政教主任逮着训话时,他低着头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和她算账。然而进教室时看到她,他却忘记了报复,只想上前问一句:“你怎么了?”
有相同疑问的还有孟溪,早操时她就觉得离夏无精打采的,解散时一改往日的兴高采烈,挽着她的手几乎是整个人靠在她身上往教室走,中途叶小川过来哈拉她也当没听到。
太奇怪了…读完这单元的单词后,孟溪看着仍旧盯着那一页课本的季离夏,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生病了吗?”最近天冷,是容易感冒。
“没。”回答和她额头上的温度一样冷冰冰的,看起来不像感冒。
“那怎么了?”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的季离夏同学这次居然深沉起来了,孟溪不习惯,很不习惯。
她瞅着季同学蹙眉弄眼了好一会儿,最终寻找到了合适的答案告诉她,“心烦…”
“烦什么?”心内存着讶异,追问脱口而出。
季离夏捏她的脸,假笑道:“你还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这句话不应该是专属于季离夏的吗?
孟溪吐吐舌头,瞥见姜巫婆巡查到他们班了,赶紧拿起课本大声朗读起来。
是啊…烦什么呢?
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翘掉课间操的季离夏擦完黑板趴在讲桌上看着教室里每个堆满书的课桌。
会是谁呢?昨天塞纸条的人。
是女生吧?那样的语气。
也许不是自己班上的,甚至或许不是初二的。
但一定是熟悉的人,至少熟悉她和她身边的人…
各种念头在她小小的脑袋里碰撞,她也抓不住重点,正因为抓不住重点,她才又鸵鸟一样地逃避。
拿起粉笔,她一笔一划在黑板上写下昨天纸条上反复出现的、可以算作是辱骂她的那个字眼。
骚。
屈原的《离骚》是首好诗呢。
可是昨天纸条里的这个字,透过复杂的字形结构将厌恶□裸地摆在了她的眼前。
季离夏叹口气,听到教学楼外渐起的喧哗声,课间操结束了,同学们也快回来了,她擦掉字迹,回到位置继续趴着。
既然大家都认为她病了,那她就是病了吧。
第一个冲回教室的,是沈修,看着第四排课桌上趴着的小脑袋,他风一样跑过去,急切地问:“你真的生病了啊?”难怪前两节都恹恹的,也不太搭理人。
季离夏不耐烦地啧一声,将头偏去另一边,含混地嗯了一声。
“那请假回家吧?”其他的同学也慢慢回来了,过道拥堵,沈修干脆在叶小川的位置坐下,追着她说。
“…不用。”季离夏干脆整张脸埋进臂弯中,她假寐着在思考呢,他这个罪魁祸首之一能不能别来捣乱啊。
“离夏怎么了?今天奇奇怪怪的。”罪魁祸首之二的声音出现了。
沈修站起来让座位的主人坐下,答道:“感冒了,让她回家还不肯。”
“最近温差太大,没适应过来吧。”叶小川拉住她棉袄的帽子,问道:“吃药没啊?要不我和吴老师说,你直接回家吧?”
季离夏不满地一把救回自己的帽子,嘟囔道:“不要…”
又是这两个字,沈修无语,对着刚回来的孟溪说:“她要是嚷着不舒服,你就劝她回家啊。”
孟溪点头,她说吧,是个人就能看出离夏有问题。
“咦…”对预备铃响了仍然站在这里的沈修表示完诧异后,甩着一双湿手的周远也跟着问候道:“离夏前两节课心不在焉,脸色也不好,生病了吧?”
离夏烦躁地动动脑袋,这下罪魁祸首齐了。
“嗯,还倔着不肯回家休息。”之一继续发言。
“就硬撑呗…难道是为了第四节的物理课?”之二照常调侃。
“要真严重还是回家吧…离夏?”之三说完还不放心地推推她。
“烦不烦啊?!”季离夏终于抬头低吼,嫌恶的表情惊得众人沉默。
周远尴尬地收回手,沈修看见老师已经到了后门,只得回位置坐好,叶小川抬手想像平时一样打她,却在那样的眼神下放弃。
只有孟溪敢往枪口上撞,拉拉她的手,唤回她的理智,轻声问:“你是自己心烦呢,还是烦他们呢?”
季离夏深呼吸,又倒下,瓮声瓮气地说:“都烦。”
这节课是政治课,孟溪的最爱。季离夏睁眼闭眼呼气吸气来回调整了许久,还是不能静心听课,最后慢慢伸手从裤兜里摸出已经被揉得皱巴巴的纸条,悄悄平展开,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季离夏你要不要脸?整天和男生混在一起,成天装纯傻笑骚给谁看啊?就那么享受众星捧月的感觉?老让沈修为你做这做那,一边和叶小川兄妹情深,还妄想和周远成金童玉女?稍微有脸的女生就不会像你这样卖弄风骚…
看到这里,她一手揉眼睛,一手揉紧纸条,胸腔之间有一股气流,想冲到那人面前去问:“我怎么不要脸了?我怎么装纯傻笑了?我怎么…骚了?”
还想问问自己:“我真的很不要脸吗?我真的装纯傻笑了吗?我无心的亲近真的能被称之为…骚吗?”
第三节课下课后,她还是去办公室请了假,回教室收拾书包时,罪魁祸首一号又围上来,担心地说:“要不我也请假送你回去吧?”
季离夏不想和他说话,摇摇头直接拒绝。
看着她消失在楼梯口之后,跟着送出来的几个人各有所思,孟溪点着下巴说出所有人心中所想,“我怎么觉得她不是生病,是有心事啊?”
叶小川为缓和气氛,开玩笑说:“哪个少女不怀春呐…”
孟溪瞪他:“狗嘴吐不出象牙。”
周远笑着附和:“是不是说中孟溪你的心事了?”
沈修却默然无语,小茶不会真…了吧?
他怎么觉得这么诡异呢。
更加诡异的还在后面。
下午的课程,季离夏依旧决定缺席,熊诗璐没让他进去看她,只是说她发烧睡着了。
沈修骑着自行车回学校,觉得耳边实在安静得可怕。
送走沈修,熊诗璐叹着气推门进女儿的房间,对着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翻白眼的人说:“你和阿修又吵架了?”
“没有啊…”季离夏有气无力地说,“都是大人了,吵什么架。”
“你们算哪门子大人?”熊诗璐失笑,摸摸她的额头,“还真有点发烧,我给你拿点药吃了自己睡会儿吧,我还得去上班。”
“嗯。”回答了妈妈,季离夏翻身向内,伸手在墙壁上画圈圈,听到妈妈进来时轻声说:“妈妈,我想要一辆自己的自行车。”
熊诗璐顿了会儿,才把水杯和药瓶放在床头柜上,轻抚她的头说:“随你。”
“谢谢妈妈。”季离夏坐起身来喝药,还对熊诗璐笑了笑。
看着她躺下睡好,熊诗璐出了房间无奈地摇头轻声说:“还说没吵架…”
季离夏几乎昏睡了一下午,爸爸妈妈下班回家准备晚饭才将她叫醒,她换好衣服说要出去散步醒神,这边熊诗璐就和丈夫说了女儿想买自行车的事。
“那就买呗,明天我陪她去…”
熊诗璐无语,“你都不关心下她为什么突然要买?”
“那还能有什么原因?”季翔将淘好的米倒进电饭煲,“肯定是和阿修吵架了,一时冲动呗…不过也该给她买了,孩子们也大了,哪能一直麻烦阿修呢。”
熊诗璐点头,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缩着脖子回来的季离夏在楼梯口碰见了明显等待了好一会儿的沈修,没给她逃跑的机会,沈修直接拉住她的手臂问:“好些了吗?”
她点头不说话,目前的政策是不能和他说话,不能卖!弄!风!骚!
“物理课我给你做了笔记了,待会儿你来拿啊…”
她继续点头,又摇头。
他又为她做事了…她是不是又不要脸了?
“嘿…你哑巴了?”看她紧闭嘴唇,一个字都不说,沈修用食指戳戳她的脸,季离夏一把打开,蹬蹬蹬地跑上了楼。
沈修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指,愕然。
她果然不止是感冒啊。
闹什么别扭啊…
将自己这一段时间的言行举止过滤一遍,除了昨天没帮她做扫除之外,没有任何错误啊?她也不可能小气至此吧?
回到家的季离夏,惊魂还未定,熊诗璐就在电话前冲她招手,“小茶,你同学找你。”
她睁大眼睛走过去,谁会找她?
“喂,请问哪位?”
“我。”
“哦。”她缠着电话线,点了点头。
“你病好些了吗?”
“嗯,谢谢!”
“那就好…”那边笑了笑,又问:“明天…还去练琴吗?”
“…恐怕不行,明天要和爸爸出去逛街。”
“这样啊…”惋惜的声音。
“小茶吃饭咯!”季翔在饭桌旁喊,离夏应了声,转回来说:“我得去吃饭了。”
“好的!注意休息,再见。”
“再见。”
挂了电话,离夏拍拍自己的脑袋,她干嘛要和所有人划清界限?
晚上她自然没去沈修那里拿物理笔记,第二天一早就和爸爸出门买自行车,买好回家已经是中午,午饭时季翔嘲笑她:“你上次摔了没几次就不学了,这次…”
“我一定会坚持到底的!”离夏举着筷子起誓,眼神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吃完午饭,适当的休息过后,季离夏就拉着爸爸去院子里开始了艰辛的学习之路。她的方向感不是很好,对骑车又有些抵触心理,歪歪倒倒了一个小时也没什么成效,尖叫声倒是此起彼伏。
站在五楼窗边看热闹的沈中天回身对舒敏说:“小茶毛手毛脚的,学个自行车把老季折腾得够呛。”
舒敏走过去和他一起看,也不禁莞尔:“他们爷俩倒是好兴致,阿修今天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干啥。”
说曹操曹操到,沈修已经站在他们旁边,看着楼下热闹的父女,装作不经意地问:“小茶什么时候买的自行车啊?”
“今天上午吧,听她妈妈说的,昨天趁生病撒娇要的。”舒敏看了会儿就离开窗户继续做事,补充道:“买了也是搁着,平时不都和你一起吗?”
沈修嗯了声,穿好外套说:“我下去看看。”
虽说季翔爱女心切,一心要辅导离夏学会自行车,但看见沈修出现在视野中还是如看到救星一般连忙招手说:“阿修阿修,你来教她,叔叔先上去做点事。”
本来骑得好好的离夏一个不留神再次乱了方向,感觉到身后扶着车的人换了个,却一样稳妥。
“眼睛看着前面,手不要抖。”
熟悉的声音让离夏心静下来,重新稳了方向后只骑了几米就停了车擦着额头上的汗说:“我累了,不学了。”
沈修抿紧嘴唇瞪着她,离夏当没看到推着自行车往楼梯口走。沈修气极,到这份儿上,要是他还看不出来她是在和谁闹别扭,他就是秀逗了!
沈修上前一把拉住她,盯着她红扑扑的脸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眨着眼装糊涂。
“怎么想着去买自行车了?我们一起不挺好的吗?”她装傻,他也平静了语气跟着耗。
“哦…想买就买了啊。”她无所谓地说,“而且我们总要长大的,男女授受不亲,难道我一直坐你后座啊?”
沈修被这句话噎得气极反笑:“你这‘男女授受不亲’从哪部古装戏里学来的?”
“不关你事。”她一语双关,说完又要走。
沈修这次手上使了劲,拉住她,咬牙切齿地说:“季离夏,你能不能不要这么任性?”
谁家少年足风流 5
季离夏本仰着头和他比谁眼睛能瞪得更大,现下将瞳孔缩回正常的大小,扯唇笑了。
很好。
又听到他叫她全名了。
该是生气了吧。
若在以前,她肯定会巴着他问:“我哪里任性了?你为什么这么说呢?”
然而现在,她只是低下头闷闷地说:“我就是这样。”然后走开。
每次都是她占优势留个背影给他,这次甭想了!
沈修大步超过她,风一样地上了楼。
谁还不会冷战啊!
家长们对季离夏学习自行车的能力是的预估经实践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学一个周末能稳稳当当地院子里骑个十来米就不错了,上路…还是珍爱生命吧。
接送季离夏自然还是沈修的工作。
冷战的双方在“不能让家长知道情况”这一点上是有共识的,每天沈修还是在楼下等她,不过她的代步工具不是她熟悉的那辆自行车,而是她前段时间还表示讨厌的公车。
如此折腾两三天后,沈修还是先败下阵来,但季离夏这次罕见地执着,还没有服软的迹象,冷战的范围也在扩大。在后排看见她对叶小川的耍宝视而不见时,沈修竟然有些幸灾乐祸并因为得到了少许的安慰,她针对的…也许并不是他。
当然…不止是他。
所有的雄性生物最近都和她有仇,不得靠近。
孟溪本就和她是形影不离,但对她这几天格外的粘人也有些好奇,体育课上跑完步后她和离夏去器材室拿器材时就试探性地问:“今天还和叶小川他们一起打篮球吗?”
“不。”离夏没有丝毫犹豫地拒绝,笑得贼兮兮地挽住孟溪的手臂说:“咱俩打羽毛球!以后都别和他们瞎混了…”
孟溪点头,朦胧着找到了症结所在,再度试探:“行!咱们不能他们搅和,不过叶小川还背着你抱怨,说你不知好歹,叫你一起玩是给沈修面子啥的。”
叶小川哪敢这么说她?孟溪在心里默默说了对不起,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
果然离夏鼓着眼睛骂:“他敢说我?!谁稀罕和他们一起玩?给沈修面子也和我无关!我还为了他们背了多少骂名儿呢!”
“谁骂你了?!”逮着字眼,孟溪赶紧顺藤摸瓜。
“…没。”离夏耸耸肩膀,“这天儿怎么这么冷?!”
“都快元旦了,还不许人家冷了啊?”孟溪推开器材室的门,拉着她进去,“新一轮的冷空气来咯。”
“会下雪吗?”说到雪离夏有些兴奋,每年她只求能看一场雪啊…
“谁知道呢。”和老师登记好,两个人提着大篮子往回走,男生们迫不及待地奔过来接…器材。
谈话被中断,孟溪却没打算放过她,下午自习课上追着问:“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什么了?”
“没。”季离夏打死不松口,孟溪磨蹭了许久无奈使出杀手锏,拉下脸说:“你要不说我可生气了?”
“别啊…就是没有嘛。”
“我真生气了!”孟溪像模像样地扯过掩饰用的课本,扭过脸“抱怨”道:“狗咬吕洞宾。”
以为她闹着玩的季离夏等了会儿还不见她说话才担心地叫:“…小溪?”
回答她的是一声冷哼。
离夏抓抓头发,把罪证推过去,轻嚷道:“好了好了,给你看就是。”
孟溪眉开眼笑地来拿纸条,她就知道有问题!
离夏松手前小心叮嘱:“你保证不叫不闹?”
“…保证。”说得要多违心有多违心,季离夏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孟溪扯过皱巴巴的纸条,脸色越来越难看。
“谁这么…”季离夏一把把她骂人的话捂住,对着看过来的观众傻笑。
“前面两位同学,自习课不得喧哗。”后排某个最近被严重冷待的人不满地插话,得到了两人的瞪视。
叶小川吐吐舌头,女人不好惹啊。
解决掉不识时务的某人,两个脑袋又凑到一起,孟溪已经平静了许多,轻声问:“知道谁写的吗?”
离夏摇头,“别管谁写的了…”
“那怎么行!都欺负到你头上来了!嫉妒也不是这样嫉妒的,一定得骂回来,我们怎么能吃哑巴亏!”义愤填膺的模样颇有大姐风范。
“…算了。”离夏收好纸条,恹恹地说:“人家虽然说得难听点,我也是不应该成天和男生瞎混,说不定吴老师下个谈话对象就是我了。”
班上谁和谁苗头不对了,吴老师总是找各个理由谈话的。
孟溪撇嘴,“那怎么能一样?!你和他们是好朋友嘛,肯定是喜欢谁的小女生,亏你平时还帮忙递情书呢…好心没好报。”
“不说这个了。”离夏闷闷地在草稿纸上画圈圈,“我远着他们还不行吗?”这个纸条现在于她的意义,只是一个导火线,让她明白了她不能一直这么浑浑噩噩下去,‘男女有别’再一次摆在了眼前,她不能没心没肺下去。
“又不是你的错。”孟溪无语,开窍不是她这样开的,“我说这几天怎么你连沈修也不搭理了呢。”
还连沈修…
最不能理的就是沈修!
虽然这对她是高难度任务。
因为太过习惯,任何一件小事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他帮着做过笔记的课本、削过的铅笔、接满水的水杯、背过无数次的书包…哪里能分毫不差地一刀斩断呢。
明白了来龙去脉,答应不告诉别人可也不会放任不管的孟溪开始有意无意地制造机会让大家一起活动,离夏不拒绝却也不似以前活跃了。
二十世纪的最后几天,天气异常寒冷,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公车里虽闷却暖和,离夏背着书包站在后门附近,低头的视野里是两双熟悉的雨靴。
一双是她的,一双是沈修的。
不知道他怎么弄的,把自行车给摔坏了,又说冬天骑车冷,名正言顺地和她一起赶公车上学。
离夏撇撇嘴,谨记不能主动找他说话。
天冷人懒,他们最近午饭也不回家吃,人来人往的食堂里,孟溪拉着离夏在叶小川他们这一长桌坐下,摘了手套直喊冷。
“一下雨就冷得什么似的…”叶小川接腔,看了眼窗外不满道:“还不如直接下雪呢!”
“天气预报说最近也许会下雪呢。”坐在沈修对面的周遥期待地说:“去年春节下雪,我和小远还堆了个超大的雪人!”
周远刚去盛了免费热汤过来,见离夏和孟溪也在,便问:“你们要吗?天冷喝点热汤好。”手上把属于姐姐的那碗递过去。
“周远真是好弟弟啊…”孟溪羡慕地说。
沈修筷子一顿,想起什么飞快看了离夏一眼,站起身对周远说:“正巧我想要,咱们一起去。”
看着两人走远,周遥把手旁的那碗推过去说:“离夏你脸色不太好,先喝这个暖暖。”
离夏呆呆地接过来,默默地喝。
叶小川咳了声开口说:“元旦节我们出去玩吧。”
“好啊好啊,去哪儿?”孟溪积极响应。
“我也想!二十一世纪的第一天!当然要好好过!”周遥也颇为激动,三个人看向一直没开口的某位,离夏含着口汤,抬头咽下,“怪冷的,不想出去乱跑。”
一句话打击了其他人的热情。
沈修和周远人手两碗汤,递汤的手在看见离夏手旁的汤碗时同时顿住,然后转了方向一个给了周遥,一个给了孟溪。
午饭离夏没吃下多少,不知道是冷得还是烦得,肚子一阵一阵地疼,挨到上课时雨终于停了,天色却更加阴沉,她手撑着下巴看着黑板,讲台上地理老师的声音却像来自外太空。
忘了是谁先尖叫,离夏反应过来时,有小部分同学已经扔下老师跑去走廊对着天空哇哇地叫。
下冰雹了。
冰雹虽不好看,却稀奇。
正巧下课铃响,离夏和孟溪跟着人群挤在走廊,开心地伸手去接雹子。打在手上又疼又冰,却让她恢复了元气。
趁着课间,还有人跑去院子里用饭盒去接,叮咚声和痛呼声此起彼伏。这种游戏没玩多久,大家就被各自的班主任喝令回来。离夏回到教室时笑容还没收起,孟溪甩着湿漉漉的手往她脸上贴,冻得她大叫着闪躲。
“疯疯扯扯的…”沈修在旁边轻嗤。
心情正好的离夏仁慈地赏了他一个白眼。
沈修笑嘻嘻地接下,知道疯了就好,解冻指日可待!
冰雹没下多会儿就停了,刚才疯闹中遗忘了的身体的不适再度清晰,最后一节课离夏恹恹地趴在课桌上,努力回想昨天吃了什么,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放学时孟溪整理好书包问:“你要紧吗?我陪你回家吧?”
“方向都不同,陪什么啊…赶紧走吧走吧…我再坐会儿就好。”离夏笑着摆手,“可能是刚才冷到了。”
孟溪摸摸她的手和脸,冰凉冰凉的,斥责道:“身体不舒服你刚还跟着瞎闹!”
“孟嬷嬷,赶紧走你的吧!”离夏吐舌头,刚才一起拿手冰她的是谁啊。
孟溪瞪眼,对走过来的沈修叮嘱一番才放心走人。
由于那个白眼发射出来的友好信号,沈修大胆地去拉她的手臂说:“回家吧。”
离夏嗯了声,提了书包和他一起出门。
过了高峰期的楼梯间空空荡荡的,离夏轻盈地走在前面,沈修不由嘀咕她这样哪里像不舒服的人啊。
然而出了教学楼,走上旁边的上坡路时,他就发现了症结所在。
温暖的衣服披上背时,离夏还在哼着歌分散不适感,被打断后没好气地扭头扯着肩上他的外套说:“干什么啊?”
只穿着毛衣的沈修有些脸红地扭过了头:“你不是说冷吗?”
“那也用不着这个啊…”离夏扒拉着衣服,他的外套她穿上跟算命先生似的,难看死了。
“让你穿你就穿!”沈修拉着她的手臂往袖子里套。
于是两人你扯我拉,一个想脱下衣服,一个死命地给套,周围星星点点的学生经过,都好奇地看他们几眼,沈修有些尴尬,一个不留神衣服已经被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