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宁垮下肩膀,摇头低声道:“没想太遥远的事。”眼看好友露出我才不相信的表情,她更加烦躁地摆手,“想了也没用。”
“不想更没用。”孔雅欣敲了敲桌子,幽幽地说:“你要真想和薛书阳长久,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我…我想等他把蒋韵婷的事情搞清楚了再说。”
孔雅欣对薛宁完全是妈的心态,怕她胡思乱想更怕她什么也不想,此刻看她可怜兮兮地抠桌角又于心不忍,便收了这话题。
薛宁自然也明白如今的温馨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等待着他们的还有许多风浪,但着急也没用,她只能坚持着自己,紧紧拽住薛书阳的手,两个人一起面对和解决一个一个问题。
六月中旬,学校举行了毕业典礼,薛宁特地请了一天假回去。毕业总是伤感的,薛宁因为是当地人,四年里有一半的时间不在学校,但仍旧存有感情,穿好学士服和室友们一起去操场时,经过羡慕地看着她们的低年级学生,舍不得的心绪就涌上来。
她高三那一年薛书阳刚回国进公司,各种事情忙得昏头转向,但还随时督促着她的功课。无奈她脑袋不争气,名牌高校是不用妄想了,好几次薛书阳看着她惨淡的试卷上错得幼稚的题都濒临发飙了…
嗯,其实他是那几天工作不顺吧?
薛宁是这样自我安慰地想过的。
填报志愿时,她想去外地尝试独立生活,父母都同意了,薛书阳却坚决反对,非要她报本市的高校。
两个人就此又大吵一架,那时在她心里,薛书阳已经不是单纯的哥哥,所以总希望他不要一直把她当小孩子对待,于是极力摆出自立的成熟女子姿态,仰头和他辩论,骂他□大惊小怪看不起她等等等,直到他气急败坏地拂袖而去。
彼时她已经二十岁,就算她比常人迟钝个两年,也是成年人了,当然有权利作出自己的选择,然而口头上的胜利太短暂,最终她还是屈服在他的…呃,威严之下?
填报志愿那天薛书阳押着她去的学校,草稿表是他填的,正式表也是他帮她涂的,为此她还被老师同学嘲笑了一番,薛书阳倒是云淡风轻地假笑道:“她手笨,爸妈怕她涂错。”
啊呸!爸妈可什么都没说!就他一个人嫌她笨!
强制性地被篡改了志愿,薛宁委屈没处说,回家的路上埋着头走得飞快,差点撞上行人时被薛书阳扯着书包带拉住。她扭头瞪他,眼眶里泛着水光,嘴还瘪得很难看,像极崩溃前的小孩儿,薛书阳这才好言好语地说:“我是为你好,你那性格,离家一周就肯定叫着想回来,一个人在外地受了欺负还只能躲起来哭。”
“你又知道了!”
薛书阳点头,“我不知道谁知道?!”
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让薛宁恨得牙根痒痒,可也无处反驳。薛书阳便拭了试她眼角溢出来的眼泪,叹气道:“所以我才不放心。在这里,我至少能常看见你。”
气急的薛宁只觉得这是他□的借口,当年他出国时怎么没说这么好听的话?他那时怎么没想过她也很想常看见他?
他凭什么能决定她的人生?更让人生气的是,她为什么就没有一次能真正地反抗到底?
然而这些争吵现在回忆起来,全成了有爱的细节。
冗长的毕业典礼因为夏天日渐高升的烈阳变得有些难以忍受,质量不佳的学士服更是闷得薛宁直冒汗,站在队伍末端的人早已无视主席台慷慨激昂的发言人开始互相拍照,薛宁和室友小声说话时接到了薛书阳的电话。
他张口就说:“我给你剪的刘海配上学士帽简直完美啊。”
薛宁诶了声,踮起脚四处张望了下,没发现他的身影,便低声回答道:“也许吧,都傻嘛。”
薛书阳哈哈大笑,“看看太阳升起的地方。”
东方?
她们学院的方队正好靠东边,薛宁再扫了圈就看见疑似薛书阳的人站在操场边的看台上,穿着白衬衣,臂弯里折着西装,这个距离看过去,像刚面试出来的蹩脚毕业生。
“那是你吗?跳两下看看。”
那个人便滑稽地跳了两下,惹得薛宁大笑,被队伍前方的辅导员用眼神警告她也毫不在意,朝他挥了挥手,觉得一切都松软下来,连晒红眼皮的太阳都可爱了些。
“你怎么有空过来?”
“想看看你穿学士服的傻样。”
“你才傻!”
“是你自己刚承认傻的。”
薛宁和他进行着无意义的对话,典礼最后全校一起象征性地甩完帽子,她捡起帽子拔腿就跑,到薛书阳面前时已经气喘吁吁。薛书阳给她擦了擦汗水,重新把帽子戴上,朝她身后努努嘴,“不去和同学合影?”
薛宁立刻低落地问:“你要回去了吗?”
“不啊,我等你一起回家。”
又笑逐颜开的薛宁拉着往前走,“那你陪我去拍照。”
于是薛书阳成了专职摄影师,要好的同学几乎都认识薛书阳,嘻嘻哈哈地说着羡慕的话,还抢着要和薛书阳合影,并且邀请他去晚上的学院散伙饭。薛宁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个问题,悄悄对薛书阳说:“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没事,吃完我来接你就行。”
薛宁连连点头,心里是掩不住的幸福感,也难怪孔雅欣要嘲笑她热恋中。
拍照中途,同样穿着学士服的段羽越过许多人头跑过来,用手扇着风说:“找了你好久…”说完发现薛书阳也在,愣了愣后才打了声招呼,“薛大哥居然有时间来。”
“怎么了?”不自在的薛宁没等薛书阳回答就抢先问了回去,段羽才笑着说:“想和你拍照。”
“好啊。”薛宁爽快地答应下来。
“嗯…”段羽犹豫地问:“去图书馆门口拍行吗?”
薛宁脸色僵了僵,还是点头,“…好。”
图书馆,是去年年初段羽告白的地方,两个人也经常在图书馆碰面,想不到再次来到此地,生活已翻天覆地。
薛书阳仍旧跟着帮拍,他不明白其中的缘由,透过镜头看衣服相似的两个人,一样的年轻朝气、笑容灿烂,怎么看都像是情侣。
按下快门前,段羽凑过去对薛宁说了句什么,她点了点头,段羽就牵起了她的手,薛书阳手一抖,糊掉了一张。
拍好后三人往回走时,段羽和薛书阳落在了后方,段羽看着前面粗鲁地把学士服下摆捞起来卷在腰间的薛宁,担心地说:“想不到就这样毕业了,宁宁这性格还真让人不放心。”
“是吗?我倒觉得她近两年成熟不少。”薛书阳稍显冷淡,段羽就更担忧了,更低声地说:“她有没有和你说过她喜欢的人?她一直不愿意告诉我,只说是单恋,我毕竟认识她这么多年,总觉得她很痛苦。”
薛书阳差点被口水呛着,咳了两声才说:“没听她提过。”
“连你也不说?”段羽微惊,“那更说明对方是喜欢不得的人了。薛大哥有空还是和她谈谈吧,不和我在一起没关系,只希望她不要被坏人骗了。”
薛书阳心情复杂地嗯了声。
段羽是个好对象,当时他是支持他和薛宁在一起的,但现在不得不承认,何逸说得对,段羽对他没有威胁,他明白段羽在薛宁心中的位置和定位。然而现在再回头看,薛书阳还是对段羽有了些微妙的情绪,毕竟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段羽始终陪着薛宁。
下午薛书阳回公司处理了些公事,暗算时间差不多又开车去薛宁学校附近接她,给她打电话时背景很嘈杂,他还隐约听到段羽的声音,便问了问。
薛宁掐着嗓子低声说:“他来我们学院混饭吃呢。”
薛书阳酸溜溜地哦了声,暗叹三十几岁的人还和毛头小子一样计较。
“你到了吗?”没意识到这细节的薛宁追问,撒娇道:“我吃得多喝得也多,头昏想走了。”
“到了,下来吧。”
五分钟后,薛宁笑嘻嘻地出现在门口,走路的样子确实像喝多了。薛书阳走过去扶她,还不忘责怪:“不会喝酒就不要喝。”
薛宁不解地斜他一眼,“今天这样的场合,怎么可能不喝酒。我刚说要走,又被室友按着喝了两杯。”
“段羽怎么不送你下来。”
“我趁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溜的,他肯定不准我早退。”薛宁打开他的手,“我没事,还能走直线呢。”
嗯,确实走得挺直的,可走的是他停车地的反方向。
他忍着笑跑上去,向她伸出手,“再走下去就要迷路了,我带你走吧。”
薛宁看看他的手掌,又前后左右看看周围,行人不多,而且熟人都在里面吃饭,她便偷笑着把手牵了过去,随着他转身,步子也懒散了不少,全靠他拖着走。
路灯把两个一前一后牵着手的影子抛在了身后,他们自然也没看见另一个孤单的影子正愕然地看着他们十指相牵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到毕业,正巧我也马上毕业了><
下周开始,毕业的各种事情该接踵而来了,希望这文能在我离校前完结。
也算是一个结束吧,毕竟以后还有没有时间写文,我已经不清楚了T T
谢谢近三年来静静陪伴过的朋友。
咋说得如此伤感了一 一+
遁了…
、非也
薛宁和薛书阳刚到家,她就接到段羽的短信,不满她不告知就撤退外还说她忘记拿走钱包,让她明天下班等他来接,送还钱包再一起吃个饭。
薛宁回了好退出阅读界面,走了几步又大叫糟糕,惹得薛书阳问怎么了。
她摆摆手说没事,薄弱的酒意醒了大半,赶着他去吃饭,自己闪回房间才不安地来回踱步。
她的钱包里放着她和薛书阳的合照呢,是上周一起逛街时用手机拍的,她很喜欢,就拿去冲洗了,前两天才换上。但那合照,也说不上多亲密,就两个人头靠着头而已,她和薛书阳向来感情好,段羽应该…不会看吧,就算看到了,应该…也不会多想吧。
这样反复宽慰着自己,薛宁洗好澡便下楼陪父母聊天,薛诗杰和薛书阳在说最近要提升公司公益形象搞的一些活动,杨雪芬则让她趴腿上,非要给她掏耳朵,薛宁极不情愿地趴好,薛书阳还分神出来说了句:“妈你别把她整聋了。”
杨雪芬握拳空捶了他一下,“乌鸦嘴,我自己的女儿我下手能没分寸吗,说得就你宝贝她似的。”
薛宁跟着捡了个笑,闭上眼睛让杨雪芬弄时又悲哀地想到现在他们一家人如此和睦,若父母知道了她和薛书阳的事,还能这样亲切宽容吗。
想得深了,人就暴躁起来,好几次被杨雪芬按住训斥没乱动。
父母上楼休息后,心神不宁的薛宁地还坐着不动,薛书阳坐过来推她,问道:“你出什么神呢?真醉了?”
薛宁摇头,谨慎地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把头靠上他肩膀,轻声说:“酒早醒了,可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
薛书阳低头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说:“眼皮在跳?”
“没有!”薛宁无语地推开他的脑袋,“就是一种…嗯,女人的直觉。”
薛书阳不以为然地哦了声,她又坐直无比认真地说:“我说真的!总觉得会发生点什么,心慌意乱的。”
“没事的。”薛书阳握住她的手,再一次强调,“会没事的,有我在呢。”
本是温馨的话,薛宁却故意吐槽道:“你以为你是超人啊?”
他耸了耸肩,摩挲着她的手背说:“全民超人是不可能了,做你的专属超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瞧这自信啊。
薛宁却再也装不下去,露出一个花痴的笑后又有了些想哭的冲动,最后被他唬人的一个弹指吓得只剩笑骂。
第二天是公司的体检时间,薛宁和大家一起空腹抽血后,顾星还周到地带所有人先去吃了早饭,繁琐的流程走下来便已近中午,吃过午饭回到办公室坐下,薛宁才想起晚上约了段羽。
段羽载她去吃饭的途中把钱包给了她,薛宁随手扔进包里,他就笑问:“不检查下?”
“看你有没有放钱进去么?”薛宁一句狡黠的话让段羽不由自主笑了,薛宁接着他笑声的尾巴在车窗上弹着琴哼起了歌,段羽认真开了会儿车,突然说:“大概是昨天的分别氛围影响了我,忽然很想念我们小时候。”
薛宁扬着声调嗯了声,他继续道:“那时候我好像是你唯一的朋友,每天都在一起,可惜你被欺负了我还打不过那些人,有一次还是你哥哥经过才得救。”
啊…好像是有这么回事,薛宁想起那遥远的和薛书阳的第一次对话,傻傻地笑。段羽瞥她一眼,叹道:“那时候我就想着,赶快长大啊赶快长大,要像你哥哥那么高,就不用怕那些人了。”
薛宁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呀,陪着我大概也受了不少欺负。”
段羽摇摇头,有些低落地说:“后来才发现,等我长大的时候,你也长大了,我们的成长是同步的,始终处在一个水平线,所以你仍然不需要我的保护。”
薛宁的整张脸僵掉,不明白段羽怎么说着说着又感伤起来,而她找不到回应的最佳答案。
车内窘迫的沉默让薛宁头疼,好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段羽像没说过那些话一样,热情地给她介绍这里的招牌菜,吃饭途中也再没提相关话题,基本在说彼此工作的事,薛宁不禁感慨他们现在都是彻底的社会人了。
段羽送她回家的路上,话题依旧是安全的,但拐进最后一个路口后,段羽便不再说话,车速也放慢,薛宁却犹不知,掏出手机回了一条顾星的短信。
车子最终在她家几百米开外停了下来,薛宁好奇地前后看了看,没有堵车也没有红绿灯,便问:“怎么了?”
段羽趴在方向盘上,没回答她,在薛宁以为他生病大声询问时终于抬起头,表情紧张地说:“宁宁,从昨晚到现在,我在说与不说,问与不问间挣扎,但我如果不说出来,我会一直纠结,所以…我必须和你谈谈。”
“…怎么了?”薛宁低声问,也没来由地紧张起来,心咚咚地跳。
“昨天…”段羽眼神游移,“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和你哥哥…”
薛宁兀自松了口气,打断笑道:“你说钱包里的照片?那没什么吧,我和他平时就这样。”
段羽露出惊奇的表情,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说:“我没打开过你的钱包。”
薛宁陡然失色,张着嘴说不出话,段羽补充道:“昨天我回来她们就说你走了,我看见你的钱包还在椅子上,就出去追你,然后看到…”
不用他说完整,薛宁也知道他看见了什么。
是手牵手嘻嘻哈哈的她和薛书阳。
瞬间她想到可以用相同的理由来解释,但又觉得一切都是无用功,因为她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她不由捂住嘴,扭了头看窗外。
又是沉默。
最后先开口的还是语无伦次的段羽,“你和他…你单恋的人,是他吗?因为他你才不能和我在一起?”
薛宁无话可说,有话也不知从何说起。
久久得不到回答的段羽,难得暴力地拽过她的手,逼迫她与他对视,“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宁觉得羞愧难当,原来被亲近的人质问这段关系是如此难堪如此艰难,她闭上眼睛混乱地重重点头,“我是喜欢他,喜欢很多年了。”
“可是他是你哥哥!”段羽低吼,“宁宁,你想清楚,他是你哥哥!”
“我知道!”薛宁音量也大起来,“可是我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
她这一句如同原子弹,投放后只剩寂静,段羽慢慢松开了双手,眼神涣散地退后靠紧车门,喃喃自语道:“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薛宁再一次点头,“大家都以为我是爸爸的私生女,其实我只是他们发善心在外地捡回来的孤儿而已,不公布实情是怕其他家人不承认我。”
段羽的脸慢慢被绝望覆盖,薛宁低下头愧疚地说:“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还…但这件事,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密?”
“保密?”段羽恍惚地问:“要到什么时候?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这段关系能被大家接受吗?难道一辈子就这样过?他…不是快结婚了吗?”
提到结婚的事,薛宁也烦躁,“他不会结婚的。”
“好吧,不结婚,然后呢?”段羽清明了些,追问道:“你们就以兄妹之名过一辈子?一个不娶一个不嫁么?宁宁,我不否认我嫉妒而且一时半会儿也绝对想不通,但我更多的还是心疼你,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我明白。”薛宁双手捉住他的手臂,“你对我好我明白,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他接受我,我不能放弃也不想放弃,这样的机会可能一生只此一次,哪怕以后我们不得善终,我也能守着这段岁月幸福下去。”
“你真的就那么…爱他吗?”
薛宁毫不犹豫地嗯了声,“我的整个世界都是在他的影响和指导下建立的,我的身体里没有和他相同的血液,但是他无处不在。没有他,我不是现在的我,没有他,现在的我也不会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未来了。”
段羽被她一连串的真情告白击倒,痛苦地抚着额头说:“他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为什么…”
薛宁再次握住他的手,真诚地说:“有一句话,我在心底说了很多次,今天终于能够亲口告诉你。段羽,你真的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朋友,谢谢你陪我长大,可是,教我长大、让我期盼长大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是薛书阳,只有他。”
一箭穿心。
段羽无奈地摇头,“好…好。段誉最终不还是输给慕容复了么。我早就…不伤心了。”
薛宁皱眉,她不怎么喜欢段誉这角色,自然也不希望段羽如此自喻,便摇着手指说:“非也非也,不能这么比的。你不可能是段誉,我也当不起王语嫣,他更不是慕容复。我们就是我们,你不是说好下次见面要笑着对我说你好吗?”
段羽抬眼,对上她明媚的笑容,心内酸甜一片,抓住她的手把她轻轻拉入怀中,低声说:“不管怎样,我只希望你好。这件事我会帮你保密,但是…如果他结婚了,请你善待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快乐!
我果然啰嗦,就这一个点就一章,本来只准备半章的,囧…
、惊吓
段羽没有把送她到家门口。
薛宁一个人往里走时,心中情绪翻滚,她相信段羽会帮她保密,但段羽的无意发现是一个缺口,让她窥见即将到来的海啸。
仲夏的夜,温热的晚风让她烦躁起来,回家就直奔房间。
薛书阳来敲门她也回说已经睡了,结果这人很不知趣地直接开门而入,薛宁都来不及从椅子扑上床,尴尬地跪在了床边,抬头对上他完全没有歉意的眼睛。
谎言被拆穿,薛宁索性一跃而起,拍拍手问:“什么事?”
背着双手的薛书阳耸耸肩,“没什么事,来看看你。”
“哦…现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今天体检抽血把你扎痛了?”
薛宁诶了声,虽然她是讨厌抽血,可他这话也太没头没脑了。
“要不然怎么火气这么大。”
“没有啊。”口是心非的狡辩让薛宁别扭地转过了身,感觉到薛书阳走到了身边还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桌面,直到一束乱七八糟的花送她眼前。
之所以说乱七八糟,是因为这花没有包装,大多数是红的蔷薇和白的栀子,还夹杂着一些不明野花,枝叶也根本没修。
但薛宁还是瞬间雀跃起来,接过花嗅了嗅,“你在哪里偷的?”
“还真是偷的。”薛书阳在她的示意下抽身去找花瓶,“开车进来时就觉得栀子很香,停好车就去偷摘了一些,顺手摘了其他的,幸好没有保安在。”
薛宁哭笑不得,他还真干这种幼稚的事,不过她进来时根本没闻见花香,可见她当时有多郁结。
把花插好,薛宁的心情渐晴,原本准备隐瞒今天和段羽的谈话,此时也决心坦诚相告。这种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是不要有秘密好。
薛书阳对被段羽发现这事却反应平淡,拍着她的肩膀安抚道:“没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以后还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的。”
薛宁咬了咬嘴唇,被人知道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知道的人抱着什么样的态度啊。
薛书阳沉吟一会儿,慢慢说道:“这周末我约了蒋叔叔吃饭。”
“什么?!”薛宁惊吓至极,抓住他的手臂问:“你是说约了蒋韵婷的爸爸?”
“当然。我们还认识其他姓蒋的么?”
他约蒋韵婷的爸爸的目的不用想也知道,“可是…可是…”薛宁心急地转圈圈,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你转得我头晕。”薛书阳好笑地拉住她,“又不是上战场,你用不着这么紧张吧,就是好好谈谈而已。”
好好谈?
薛宁皱眉头,负荆请罪还差不多吧,毕竟是薛书阳无缘无故浪费了人家宝贝女儿一年时间和感情。
“好了好了…”薛书阳把她推到床边坐下,“你睡觉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薛书阳出了她房间迎头就撞见杨雪芬,心虚地叫了声妈。
就退婚的问题两父子还在僵持,杨雪芬便问:“你又和宁宁说什么了?别想把她拉到你那边。”
“我又那么无聊吗。”薛书阳挥了挥手,赶紧溜了。
而屋内的薛宁瞄见摆在床头的手机,后知后觉地一拍脑袋。她刚到家时顾星又给了她短信,她还没看呢!
短信内容是问她周末有没有空,想带她去见一个人,薛宁疑惑万分,但时间已晚也不好意思打电话或回短信问,便决定第二天去公司问。
结果顾星这天反常的面露疲色,和她打招呼时的笑容也有些勉强,她就先关心他身体状况了。这样的关怀在他们同事间并不稀奇,顾星却看了她好一会儿,莫名其妙地说:“要是我哪天生大病了,你会伤心吗?”
薛宁大恐,趴在办公桌上问:“你生什么病了?!”
“假设!假设!”顾星无语地按了按太阳穴,她这样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哦。”薛宁又坐好,“当然会伤心了!我很有同情心的,何况你还是我老板啊。”
这预料中的答案似乎没能让顾星满意,他追问道:“如果我不是你老板呢?除了工作关系,你有没有把我当成别的什么?”
薛宁不由再次惊恐,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是老板,那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地抬眼和顾星对视,他的眼神竟然还带着些忧伤,她却转瞬觉得内心坦荡,便说:“不是老板,你也是我很喜欢的朋友啊。不过这种喜欢,更多是像对长辈的…应该说是尊敬?”
顾星轻笑了两声,又问:“如果以后你知道我做了很不光彩的事,你还会尊敬我吗?”
薛宁呃了声,顾星今天果然奇怪,这接龙一样的问题快绕晕她了,但她还是说着实话,“那就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了。”
顾星沉吟不语半晌,恢复了精神回到最初的问题,简洁地说:“周末你去见一个画家,‘归’开业那天会办她的个人画展,你先和她交流一下。”
薛宁松了口气,原来是工作。
她立马点了头,为活跃氛围还故意问道:“有加班费吗?”
“…有。”
回到自己座位,薛宁在备忘录上写上周末的计划,刚落笔就接到一个令人不愉快的邀请电话。
在对方坚决的邀约下,她竟然不知道怎么拒绝。
挂掉电话她情不自禁叹气,该来的总会来。